我在吏部当面试官——别来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17:23:07

  江扶风瞄了眼窗外黄昏欲晚,抿唇笑得无害,“是有些早,要不要我请你留下来吃个早饭再走?”
  其余学子见势找着各个由头开溜,不多时便剩下了程遂安局促不安地望着江扶风,“不用了,如宁还等我回去呢。”
  “藏什么呢?”江扶风睨着他袖口处漏出的东西。
  程遂安见状,又捏着手中之物往袖内塞了塞,“真的没什么。”
  江扶风笑得更深了,“你不给的话,那我只好把你聚众带头,传春宫图于学堂一事做成告示,贴在扶摇书斋的布告栏处。”
  只见程遂安气结得涨红了脸,“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此等事!”
  江扶风趁势一把夺过程遂安手里的卷页,却发现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尽是试题。她顿时奇道:“不过是一试题卷,你们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嘘——”程遂安当即夸张地环顾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伸近了脖子道:“这可是春闱的试题。”
  此番江扶风知悉他们为何作此反应了。离春闱还有两日,而试题却提前流出,这其中状况不言而喻。
  接而程遂安道:“少主你小点声,要是被人发现我这里有春闱试题,可就遭殃了。”
  江扶风深吸了一口气,“你从哪里得来的?”
  程遂安低声细述着:“一开始是我逛黑市时,听闻有人高价兜售此次春闱的试题,我寻思着他是个骗子,就没有理会。后来不知为何,这份试题被印刷成多份并售卖给京中备试春闱的学子,我瞧着不太对劲,就去暗中搞来了这么一份。”
  江扶风垂眼望着那卷页上的印刷墨迹,“你怎么知这是真的试题?而且这样做是会被抓起来的吧。”
  程遂安听罢赶忙将试题折叠起来,“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这事今日已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有个参加春闱的学子,贿赂了吏部的官员,窃取了这份试题,但最后似乎是和那官员没谈妥,学子拿到试题后意欲报复,就把试题印刷了多份贩卖。”
  恰逢陈词的嗓音从门外而来,“少主,我方才在书斋门前听人说,今年的春闱出了些许状况,要往后推迟七日再举行。”
  江扶风心头一凛,“这事果然不假,朝廷都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程遂安从怀里掏出一火折子,点燃了那份试题欲毁之,“少主的公爹不就是吏部尚书吗?想知道实情,问问便知。”
  待江扶风回府,便见柳臣正于廊下半倚在纷垂的细柳里,一丝不苟地翻看着手里的书页。
  “我听闻春闱推迟了。”江扶风悄声走近其身侧。
  柳臣回望向她,垂手放下书本,“嗯,因为春闱试题被提前泄露,此事已是传遍全城了。”
  江扶风斟酌着话,“你父亲他……”
  “父亲倒是没有事,但毕竟身为尚书,看管不严,连带的责罚定是要受。只是此次祸事挑起之人却让我有些不解。”
  柳臣捏着她的手心以示安抚,续道:“一名赴京赶考的寒门学子,本身没什么钱财,却有重金贿赂吏部的官员。”
  “柳郎是觉得这名学子极有可能是个替罪羊?”江扶风问道。
  柳臣颔首,神情渐渐凝重,“是。且此举带来的后果看似影响不大,终究是明确地指向了吏部。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动及吏部的话,此次的错漏便是横亘在皇上心里的刺。”
  他沉声强调着此事的严重性,“像科考泄题一事,关乎朝廷公正的颜面与吏部办事的严密,且人言可畏,若是朝廷失信于民间,科考便不会再是读书人为之所赴的圣举。”
  江扶风理着思绪,“那这个春闱试题泄露的案子,学子招了吗?可有明确证据?”
  “那学子自是没有招供。但受贿的官员所收银两已被查出,那试题也确实是他卖给别人的。”柳臣说道。
  江扶风越觉不对劲,“我此前听说的是,买试题者和吏部官员未能谈妥而伺机报复,才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我怎么看这都是下下之策,学子大可收集其泄题的证据暗中检举,怎会偏把试题公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是,夫人也察觉了这其中蹊跷。那位名为李成书的学子,在京中并无人与其有交际,他惯于独来独往,连着此事一出,都没人为他作保。”
  柳臣话音未落,江扶风已是捕捉到他所道出“李成书”此名,她不禁暗自苦笑,这还真够巧的。
  “那现下是如何处理这个李成书的?”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里,柳臣答道:“涉嫌舞弊,取消春闱资格,押入大牢候审。”
  系统:【哦豁,到嘴的才子要变成死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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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众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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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坊间小巷,茶楼酒肆间,春闱泄题一事成为了人人饭后谈资。
  “那李成书,就一个穷酸书生,素日里穿的衣衫尽是补丁,赶考所住亦是城中最便宜的旅馆。虽然我等平日里跟他没什么交集,但也知晓他是从黔州那等苦寒之地来到京城的,哪有钱去买题呢?”
  彼时江扶风闲坐城中茶摊处,打听着各路消息。恰逢一书生正与茶摊小二交谈此事,便随了些碎银子与书生共坐同听。
  只见小二放下了茶壶,微躬下身朝向二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昨日才听人说,李成书是此次参加春闱来京城的路上另有机遇,突发了横财。”
  “什么横财?”江扶风奇道。
  小二捏着汗巾擦了擦手,“他们是这样说的,‘前些时日京城下雨,河水上涨,李成书行经城郊,见一泥泞里现出金银,遂掘而盗之。’”
  “这不就是盗墓吗?”书生惊得脸色煞时发白,手里握着的茶盏一抖,茶水随之洒在了桌前。
  小二连忙俯身为其拭着桌,“是的,所以人人传那李成书偷了不义之财,行了不义之事,为读书人不齿。”
  江扶风捏着茶盏沉吟道:“不过盗墓一事我倒没听人说过,可有什么证据?”
  小二提来方煮好的茶水倒着,“是五水巷的卖菜贩子刘二爷亲眼见着的。那会儿刘二爷来咱家茶摊歇脚,听到一众人在谈论此事,就说自己在城郊避雨时见着了李成书。李成书当时满身脏泥,怀里抱着金银,慌张张地跑往了别处。”
  随后江扶风离开了茶摊,欲前往五水巷。甚至临行前,她从同坐的书生处打听到了关于李成书的为人。
  “李成书,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因相貌之故,再加上不爱言语,被许多同考之人嫌弃。但去年乡试之时,我赴考当日遗落了墨宝,眼见着赶去市集再购置已是来不及,是排在我身后入考场的李成书听闻后,二话不说,直接借了我笔墨砚。”
  惋叹声里,书生续道:“但后来我想还予他时已不见其踪,眼见着他入了春闱,我趁此机会欲还他并好生感谢一番时,却出了此等之事。”
  江扶风心想着,据书生所言,这李成书算得上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连着同为竞争的对手亦愿援手相助,又怎会为春闱试题不择手段,以盗墓金银贿赂吏部官员?
  而在江扶风还未动身至五水巷时,一书童打扮的孩提握着一告示,举高了胳膊于半空中挥舞着。接着孩提朝茶摊处坐着的一应人拖着声喊着,“新消息!春闱试题泄露一事涉案官员,已于牢中畏罪自尽身亡——”
  一时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好啊!这等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官员,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科举正风不容这样的人玷污!只是畏罪自尽,也是便宜他了。不知那李成书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江扶风扫眼望去时,却留意到其间一位瘦削的老妇杵着杖倚身在角落里,她挽起的发髻已是稀疏且花白,凹陷的眼窝处渐而变红,随之两行泪无声落下。
  江扶风依稀见得,她握着拐杖的双手捏得极紧,连着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她觉着老妇有些奇怪,便又缓步上前。却是将要步近时,那老妇转过身欲走,蹒跚着步子未能站稳。眼见着老妇将要摔倒,江扶风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她。
  “大娘,需要我帮您吗?”江扶风握着老妇的胳膊,惊觉那衣衫下的手臂根本无几多肉,尽是如柴的骨。
  老妇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费力地攀着江扶风的手站起身,浑浊的眼珠望向她,“谢谢……”
  “我送您回家吧。”江扶风一再要求下,老妇没有拒绝。
  阴暗潮湿的巷道里,两边挤满了破旧的屋檐,处处皆是残破的瓦片,脏而发臭的污水凝于石缝里。
  江扶风顺着老妇所指之路,来到一朽掉的木门前,而江扶风明显察觉,邻里街坊见着老妇后,皆不着痕迹地回避。
  这一路同行间,江扶风越发觉得老妇身体孱弱程度已是难以照全自己,不由得问道:“您家中的子女呢?”
  “我嫁人之时,丈夫就病故了。随后我被当作扫把星,逐出了夫家。”老妇徐徐说着,嗓音里带着落寞,“我守寡至今,只有一个养子。但我顽疾缠身多年……眼见着也活不了多长岁数了。”
  江扶风劝慰道:“大娘,您保重好身体。既是还有个儿子,便让他多回家孝顺您。”
  “儿子……儿子……”老妇情绪忽有些激动,她死死抓着江扶风的手腕,声线抖而失声。
  随后江扶风见她手里的拐杖滑落,老妇无力地蹲坐在了家门前,面色悲戚地啜泣了起来,“我没有儿子了……他死了,他死在了那个地方了。我连凑钱去牢里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妇哭啼着,气息急促之下竟是晕了过去。
  江扶风搀扶起昏迷的老妇入了屋,又再花钱请大夫前来诊看,却是在大夫的叹息声里得到了话。
  “恕在下无能,老夫人的病原本可治,虽是顽疾,但只需好好调养,按时用药即可。但老夫人神思不宁,哀绪伤身,只恐无力回天。”
  而老妇不知何时早已醒来,她微声同才送走大夫而归的江扶风道:“姑娘,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
  江扶风抿紧了唇,不知该作何言说。
  “我原本唯一牵挂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养子。我勤勤恳恳供他念书,他也是个懂事孩子,长大后考取了功名,在吏部当了官儿。”
  老妇提及养子之时,眼中清光闪烁。江扶风不禁暗叹着,她果然没有猜错,那牢狱中自尽的吏部官员,果真是这位老妇的孩子。
  随即她摆着头,虚弱的声音里含着悔恨,“他就是太傻了,太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了。也怪我老来多病,他本就俸禄微薄,每月娶媳妇的钱都攒不了,就全为我请医买药花光了,还背了一身债。后来他穷途末路,竟……竟动了卖春闱试题这种念头。”
  “我了解我的孩子,他做出这样的事,定也原谅不了自己,所以才选择了自尽谢罪。但我还没来得及看上他一眼,我还没和他说上一句话……”老妇纵横着泪,攥着棉被的手已是发白。
  江扶风握着老妇冰凉的手,轻声道:“人人都说,母子心意相通,即便您和他没有血脉之缘,但数十年相伴早已胜似亲人。更何况他如此孝顺,一定能听到您的心声的。”
  唏嘘声中,江扶风离开了老妇的家,眼见着天渐敛色,她又再赶往了五水巷处。
  彼时江扶风特意换了身行头,只着了布衣荆钗,蹲身于菜贩子刘二爷处挑着菜,假以不经意间提及:“我听说,那春闱一事闹得满城尽知的李成书,贿赂官员买题的钱,是盗墓来的?可真是瘆人。”
  “那可不嘛。”刘二爷淘弄着身后的新鲜菜,一面抹着根茎上的泥,一面答了江扶风的话。
  江扶风故作好奇,“这怎么说?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夜从城郊处挑菜回来,不巧碰上了下雨,然后就遇到了那个叫李成书的书生,我和他一道在一个破庙里避雨。原本我也不怎么记得他的,但是他实在长得,那话怎么说来着?贼眉鼠眼?呃……总之就是你只要看他一眼就不会忘。”
  刘二爷拍了拍手上的泥,叉腰回忆着,“我闲来无事,就也打量了他一番。他当时一身的脏泥,怀里护着一个包裹,还对我非常防备。第二日我便听闻城外有一富贵人家的墓被盗,回想起那他过来的路边,正好是从那个方向。”
  江扶风聆听后,道出这其中关键,“也就是说……您压根没见着他怀里的包裹是金银还是别的什么,也没见着他是否是挖了人家的坟,是吧?”
  刘二爷一时语塞,找不着反驳之辞,而见江扶风挑来看去半天亦是未买,便恼怒着赶着她,“我,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去去去,别拦着我卖菜。”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外如是啊。】系统出声感慨道。
  “但这些打听来的消息虽然大多是人们传来传去添油加醋,但有一处,李成书是认了罪的。”江扶风回府的路上,仍在思忖着。
  【宿主,你是说李成书自认了将试题分发给全城的学子一事?】系统问道。
  “以李成书的家底,怎么可能有钱找人印刷?柳臣说,那所谓印刷的试题,全是李成书一人抄录,只不过他字迹本就端正,又被人传言是印刷。但李成书不认那试题是他贿赂吏部官员所得。”
  江扶风仍想不通李成书所为的动机。
  而她方入府门欲回厢房之时,柳府管家忙不迭地至前,面色焦急,“少夫人,少爷、少爷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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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个认真的读者写了两段评论给我,一时欣喜又很惶恐,因为我也很清楚我自己的很多问题并努力去克服改善。
  谢谢大家在这个过程中让我有不断反省与更正的机会,我也会继续努力,写作是一种坚持,即使文丑也要坚持把这个故事写完。
第37章 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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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泼天,月落满霜。
  柳府内,江扶风坐在厢房榻边,望着面色惨白如雪的柳臣。昏黄灯下,他额角尽是细密的汗,又紧阖着眼,连着睫处不时颤着,似是极为痛苦。
  “大夫,我夫君他是怎么了?”江扶风攥着袖口,指甲已嵌入掌心,问着杵在一旁的大夫。她从未见过柳臣这样的症状,与着此前病发之时全然不同。
  “公子他……是中毒。”大夫迟疑之间,拱手再续道:“此毒尤为猛烈,食之无味,却能悄然潜伏于人体许久,是以名为‘暗根生’。一旦毒发,人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命丧黄泉。”
  夜风料峭,江扶风只觉浑身血液霎时僵住,心却也随着大夫所言逐步沉入冰凉里。
  旋即她按捺住胸腔里的汹涌,拿出绢帕温柔擦拭着他的面,强行令自己沉静下来,问道:“那可有解药?他身上的这个毒,可知晓潜伏多久了?”
  大夫拧着眉,欲言的唇几番翕合,最后敛下眼答道:“暗根生没有解药,这原本就是奇毒。再加上公子……素日里身体本就偏弱,恐难抵毒的侵蚀。至于这个潜伏期,是难以推断出来的,也许几天前,也许几月前,这些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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