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吏部当面试官——别来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17:23:07

  陆恒一回过身,瞅着柳臣的面容有一瞬怔神,又再迟疑道:“你是……”
  柳臣恭敬答言,“晚辈之妻,是为江扶风。”
  陆恒一恍然间,将柳臣带至院内石桌处,又取来茶壶置于炉上,“随意坐吧。我也是许久没见到那孩子了,想来经营扶摇书斋定也是忙碌。”
  柳臣自然而然地为陆恒一搭手分着茶器,“晚辈前来,正是需先生相帮。”
  陆恒一垂眼看着他的动作,“你且说说,是为何事吧。”
  “此事事关朝廷。”柳臣开诚布公道。
  却见陆恒一神色微变,那苍颜之上白眉拧紧,“我陆恒一授诗书多年,从不涉朝局,即便我门下弟子入仕者众,我亦不关心其等仕途。我活了一个甲子有余,隐居于此落得逍遥松快,世事权争早已过眼,心如野鹤。今你前来为的朝廷之事求我相助,不是无端陷我于危难?”
  柳臣未言说其他,又道:“陛下降旨,欲选扶摇书斋之主入吏部为官。”
  陆恒一仍崩着脸,把着的袖口捏成了团,话中带有不容置喙的意味,“从前扶摇书斋入官者便不在少数,即便此任主人是为女子,旨意已下,民间再多非议亦不可拦。更何况我多年前于书斋中立誓,此生与书斋再无关联,若是出世还为书斋,岂不是遭天下人笑话?”
  柳臣看着渐沸的茶水,咕噜的响动随氤氲的雾气而起,他只是缓声搭了陆恒一前半话:“当今皇上尤为看重京中文人风向,如此众言如潮,纵然今时她能赴任授禄,怕是也会被有心之人借势作浪。”
  陆恒一摇摇头,面色平静,“你言之这些,与我并无瓜葛。”
  “但先生还是会支持她的。不然也不会在多年前力排众议,推举身为女子的杨时琢为扶摇书斋的主人,那时先生就已经为杨时琢设想过未来之路了吧。”
  柳臣说得笃定,他抬眼看向陆恒一,那矍铄的眼中的隐忍渐露,接而他续问道:“如今昔日未完之愿近在眼前,先生如何会避世不见?”
  陆恒一默然良久,他蔫蔫地松开了袖,略有无力地委坐在石桌边,低声说道:“时琢,时琢已经离世十一年了……我也已经老了。”
  “先生多年的心结,晚辈能够明白。但即便人消才殁,杨伯母所承仍未断绝,这不也正是先生当初育人授业时所持信念吗?”柳臣站起身,指着院落边的竹,眉眼稍横,“新竹之高,尽倚老干相持,来年更有十丈青竹绕篱而生。”
  陆恒一双目恍惚地望着眼前葱郁竹林,瞥见柳臣之时,忽道:“你同我从前一得意门生很像。我每每煮茶之时,他就会为我分茶器而煮之。连着同人述言己见时,神色也很相似。”
  柳臣一怔,不自觉地揉搓着手指,又再不着痕迹地拢于袖中。旋即他柔和着面温温笑着,谦恭垂首朝陆恒一作了一揖,“先生抬爱了。想来能让先生忆及的门生,定是先生爱徒。”
  而皇宫前的争执仍如火如荼,甚至惊动了朝中好些要员前来围看。眼见着局势愈发不可控制,禁军统领连忙命军队欲强行遣散。
  却见书生们尤为固执,“女子为官已是掀起如此风波,京中不得安宁!陛下当真要一意孤行吗?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眼见着僵局难破之时,一苍劲的嗓音从主街外悠悠而来,“我朝开国以来,历代法律条文里,并未有女子不可为官之规定。先帝在位之时,曾言‘凡世间大才,贤能而欲为国者,皆可入仕为官’。扶摇书斋的主人既是受当今陛下倚重,对其才有所认可,其余之人又何必有如此意见呢?”
  众人探去,陆恒一背着手望着乱成一团的场面,面色俨然,“难道大家是要陛下承认,自己违背先帝之言,出尔反尔?”
  闻言一众色变,不知何时已开的宫门处,明黄的龙轿垂帘掩住了天颜,“陆先生所言,便是朕欲告知各位的话。各位,朕命已定,今日之举自有后世评说。朕相信普天之下的女子,皆有如杨氏才女、江侍郎这样的存在,并不输于须眉。”
  皇宫前的齐声叩拜里,再无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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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有的争论部分没有大改,重设了场景和结尾部分。
第41章 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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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仍未明,寥落星子点点。
  柳府内,明灯照面,江扶风正对镜试着官服,又再带了些许紧张之色,问向身后的柳臣,“这身穿着不觉奇怪吧?”
  “当然不会,正衬夫人威色。”柳臣于她身后挽起她披散着的青丝,手持木梳复而理着。那修长的指尖揽着乌泱泱的发,为其高束而起。
  柳臣瞥见那仍望着镜的江扶风,含笑道:“夫人,你已是试了好些次了。门外的轿夫都等了好些时候了,若是误了早朝可就不好了。”
  江扶风抬眸凝视着镜中悉心为她挽发的柳臣,打趣道:“是不是没有想到会有一日,亲自送自己夫人上朝?”
  柳臣拿起一旁的官帽戴于她头上,趁势低头吻在她眉心处,“这是我夫人应有的嘉赏,为夫也会尽快跟上夫人的。”
  江扶风点点头,“我昨日颁规,将扶摇书斋分为了书院与学堂两部分,劝说了陆恒一老先生回书院担职,先生虽是不涉学堂教书,但此举必会掀起京城风波。”
  “扶摇书斋最初便为京中才子文人聚集之地,到后来功成名就的文学大家们各自收徒,于书斋中讲学,才渐渐发展到设有了学堂。那时许多学子结业或入仕,也依然会以‘书斋中人’身份留于扶摇,并以此为荣。只不过后来书斋衰颓,才子们纷纷离去,学堂没了先生授课,自然也就没有了后生。”
  柳臣细述着这其中详情,又再置以评价道:“夫人此举,将当下的扶摇书斋跳脱出传统私塾的界限,重回书斋此前之用,再加上此番老先生入驻书院,定会吸引天下许多才子慕名而来。”
  而后江扶风离开柳府,至宫城外下了轿,与其同落轿而出的便是柳尚书。
  熹微天光里,柳尚书望着江扶风,一时面上感慨,“昔日臣儿向我提出,欲娶江家嫡女为妻之时,我以为是你身为杨氏遗女之故。毕竟当年臣儿于陆老先生门下时,与杨氏师谊深厚。如今看来,臣儿的眼光当真非旁人可及。”
  柳尚书在江扶风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是个关爱后辈的温厚之人。
  接而江扶风揖拜着应道:“爹谬赞了,扶风不过比之他人气运好了些,又有柳郎这般体贴的夫君相助,才得此今日成就。”
  眼下未及卯正,来往朝臣稀稀,柳尚书理着冠襟,语重心长地与江扶风言说着,“朝堂不比民间,同僚于党争间向来是没有真心可言。更何况陛下对你极为看重,不惜破例选你入吏部,有人敬你,自然也有人眼红你。”
  江扶风从善如流答着,“扶风明白。”
  “许多人初入仕之时,皆有自己的仕途之心,或尽毕生之才,或竭心安国为民,但好些人却在所行之道里越来越远,忘了初心。一开始也许只是在无垠之地里走偏了些许,后来走得愈发的远,便再也回不了头。”
  柳尚书眼底掠过一丝怅惘,随后接言说道:“为官便是如此,始终如一地踏实向前,偏不得半分,否则就会迷路其间,再无来时之路。”
  江扶风静心聆听柳尚书教诲之时,系统忽发声:【宿主,经由你上次完成朝廷旨意,入吏部为官后,我的系统得到了升级。而扶摇书斋现已初具规模,我将不再为你提供未发掘的才子信息。】
  江扶风蹙起了眉,“不是升级了系统吗?怎么反而功能没了?”
  【是的。但升级了系统后,我可以直接检测你想知晓之人的天赋与水准。】系统解释道。
  “哦?”江扶风心头微动,她晃眼瞧着一官员正把着轿子扶栏而下,便问向系统:“那才从南边轿处下来的人怎么样?”
  【此人是户部侍郎,名为秦路。秦路精于赋役征收统计,辅户部尚书掌全国各户籍。其人爱好八卦,有朝中‘包打听’之戏称。】系统答道。
  “爱好八卦?”江扶风一时不知这是系统归结的秦路之“天赋”,还是顺口一提的为人习性。
  而不过半刻,江扶风便见识到了秦路此项天赋。
  “听说兖州新任的知府,处理前任知府留下的烂摊子快忙破了头,连着头发掉得都没法束簪了,且他又是无人脉的新官,只得屡屡上奏于陛下。”秦路碎步走向宫墙外的众朝臣,还未近时便开始口若悬河地言说起来。
  江扶风见得那面上神态丰富,眉眼挑动间比之此前所至的朝臣们少了些严肃,多了几许跃动之色。
  秦路举手投足之时,还颇有几分与口中所言之兖州新任知府感同身受之样,“所幸睿王府那一事拨了赈灾银两安顿好了流民,眼下兖州倒是没有人饿肚子,日夜愁煞的只有那位知府了。”
  眼见他还欲言之时,众朝臣陡然回过身朝后初徐徐而来的轿子垂首作揖,江扶风身侧的柳尚书亦轻声咳嗽提示于她。
  江扶风循一众朝向看去,来人正是陆悯思。
  此番陆悯思着朝服戴冠,端正着身步来,环顾四处的双目里尤有几分慑人之力,旋即他面朝着江扶风而来,清朗的嗓音笑道:“上回见到江少主,还是在年祭上振振拒绝陛下恩赏之时,如今却已是朝中唯一的女官。江侍郎果非俗人。”
  众目睽睽之下,陆悯思毫不吝惜他之赞许言辞于她,只怕是存的捧杀之心。
  是以江扶风不卑不亢答道:“今日至这宫墙入朝者,皆是陛下所信任托付,尽心尽力匡扶社稷之人,何来非俗之分?”
  “江侍郎所言极是,还望诸位同有勤恳之心,齐力效忠。”陆悯思故作认可地颔首说道,再次将江扶风抛于百官聚焦之点。
  恰而柳尚书在旁,便出声为江扶风解围道:“时辰不早了,丞相大人,我们还是早些入朝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随后一众入朝拜礼,皇帝高座皇位,声线平稳,“众爱卿平身。”
  “兖州灾情一事,想必众卿皆已知晓。即便眼下灾民已被安置,但州府积务繁多,且留有前任知府不良恶习,一时乌烟瘴气,难以整顿。众卿,可有何见解?”
  皇帝望着座下百官问着,一时众朝臣神色各异,细细思忖着。江扶风却见着陆悯思立身于前处,竟是阖眼似寐。
  而江扶风此时想着那户部侍郎果真是有着独特八卦天赋,所打听之事皆是朝中热议要点。
  只见晋王往前一步拜道:“前些时日兖州流民入京,前知府不作为与贪赃枉法惊动举国上下,如今正是需安抚民心,整肃府衙来慰民,以树立朝廷清明官风,不可草草行之。儿臣以为,应多增援人手协助新任知府,矫正流弊。”
  紧接着睿王亦是出列,语调间多了些不以为然,“兖州流民一案已受过朝廷太多恩惠。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万事有度而有则,一味地施舍与偏好,并不见得能够成。”
  皇帝似乎早已见惯了两位皇子的不和,抬袖时问向睿王,“那若生以为,该如何?”
  “官吏更迭替换,新官处理前任积弊本就是为考核之一,既然不能胜任其职,便由吏部重新任命人选。柳尚书于吏部多年,应当比我更了解官员调动吧?”睿王话音未落,沉沉目光已投向柳尚书处。
  柳尚书从容接过了话,“睿王殿下所言并非无理。但考虑到此次兖州流民案较为特殊,身为一州之长的官员带头作恶,难以清理积弊亦并非完全是为新任知府之故。官员的调配不仅要考虑所处位置的合理性,亦要顾全朝员大局,轻易更替只怕会误失人才,对朝廷有所损失。”
  只听得睿王不屑地轻笑一声,旋即不顾百官直言驳道:“柳大人在此事上,倒是有些过于瞻前顾后了。我朝何时缺过贤才?科举年年盛过一年,多少才子为仕途挤破了头。”
  晋王摇摇头,争道:“科举之进士于朝不过是初入茅庐,地方官治非眼光老辣、精查弊病对症下药之人不可为。”
  江扶风见着朝堂上的针芒相对不禁暗自咋舌,而皇帝却是未采任何一人之言,忽遥看着她的位置问道:“江侍郎对此有何见解?”
  “兖州流民案影响不可小觑,这关乎民心与百姓对朝廷作为的期待。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只怕百姓会以为朝中无人无才,官治颓败。此前睿王殿下赈灾拨银虽是安抚了流民,但只是一时之举,并不长远。”
  江扶风罔顾着众道目光,字句清晰地于殿上道来,“睿王殿下的意思微臣亦明白,眼下兖州的症结在于虽有良药但剂量不足,殿下便是怕这剂量太足会对百姓有害。但如何衡量这‘剂量’,亦是需要对症而下。如今兖州知府接任数月,未能清理积弊而告急,自是需要多加派有经验的官员前去辅之,而非直直换药不对病根。”
  一直闭目养神的陆悯思闻声睁开了眼,“江侍郎认为,何人可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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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秦路(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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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陆悯思轻飘飘问出的话让江扶风一时有些发怵,她尚未完全接任吏部要务,如何知晓何人能选调?
  即便她此时能借用系统广查朝局人才,但若是说深了去,难免会有柳尚书素日于府内泄朝廷要密之嫌;若她避重就轻无所答,定会被陆悯思抓着奚落,让皇上给她落得个坏印象。
  接而江扶风百般斟酌后,深吸着气答道:“微臣以为,应派遣规整积务经验老道之人辅之,意在除流弊,绝后患;再则是善察民情心细如发之人,集兖州民间诉求;整合实情,派擅治之员奏以朝廷。”
  “江爱卿虽是初入吏部,于用人之上倒是有着一番见解。”皇帝微微颔首,右手抚着龙椅把上,又望向柳尚书,“柳爱卿,吏部对此调配所需官员,你回去起草个名单呈上来。”
  柳尚书方欲躬身领命,睿王蓦地向前道:“父皇,儿臣愿亲下兖州巡查民情。”
  此话一出,江扶风见得朝臣中不少人为之动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众心里大多有数。接而她便听睿王于前说道:“兖州流民一事说到底,终究是对朝廷颜面有损,儿臣身为皇子,自然有义务为朝廷整肃官风。”
  皇帝龙颜渐开,“你有如此体恤百姓之心,朕心甚慰。”
  继而晋王驳道:“皇兄此举恐怕不妥,那兖州前任知府送礼银至皇兄府上,此事横亘在百姓心中是一根刺,皇兄却不避嫌请命前往,怕是会适得其反。”
  睿王据理力争着,面上附着诚恳,“正是如此,儿臣才必须前往。儿臣虽昭罪己书于天下,但那空头白话于百姓心里并不信服。儿臣不过想要一个赎罪的机会,为兖州百姓做点实事,六弟便这般信不过吗?更何况那兖州新任知府正是施展不开之世,如若有皇子坐镇,传达圣意和颁发规条想必也容易得多吧。”
  “若生此言不错。”皇帝思忖间,话语已是偏向睿王,晋王几番欲再言说之时,终究是捏着袖未言。
  江扶风见着睿王如此屈尊亦要争这个机会,想来兖州定有干系到其利益之处,而皇帝亦是吩咐道:“这样吧,柳爱卿,选调两名官员随睿王赴兖州相佐。此次若能解决兖州之难,必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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