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吏部当面试官——别来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17:23:07

  适逢柳臣正想着查明赵铁牛家中的蹊跷,接而他作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沉吟着搭了村长之话,“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村长款待。”
  “你叫什么名字?”村长问道。
  柳臣转念间,答出名字,“邢尘。”
  只是不知淮阴城那边如何了,柳臣心想着,暗自叹了口气。
  楚州,淮阴城。
  自河堤坍塌已是过去数日,随着雨势停歇,露出原本房屋所在之地,唯有满目疮痍。破败的檐瓦遇着残朽的断木,衬着灰沉的天光,尤为恸人心。
  江扶风缓步走在被封锁拦起的坍塌河堤前,眺望着滚滚江水,“河堤坍塌的缘由可有查出?”
  沈故正与工部派遣而来的官员于河道处勘察,旋即他抬起头抹了抹汗,“回大人,应是长年渔船停靠而未检修导致的。”
  江扶风抿了抿唇,接而便听身旁的知府道:“此次灾情虽重,但所幸未有人员伤亡。粮仓储存尚够,修缮的临时住所也够百姓们安居。”
  “如何安抚民心,稳定百姓情绪,配合工部修好河堤,这些穆大人应是能够处理妥当。还望穆大人处理好后,将此次情况及后续举措与成效呈于吏部。”江扶风俨然说道。
  “自是明白。”知府拱手道。
  随后江扶风瞄着那洪流冲出的痕迹,乱石断垣斜斜地搭在边处。她不由得沿着那方向走去,喃喃问着,“那边便是此次江水冲出的方向吗?”
  “是的,大人可小心些,虽然洪流已退去不少,但所经之处仍然湿滑……”穆知府还未将话说完,便见江扶风已是离了好些距离。
  “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江扶风摆摆手,声音很快随着拂来的风吹散。
  暮色渐临,黛色染上天际,撇开流云。
  江扶风于驿站褪下官服,换了套简素便服。
  彼时她将青丝用簪挽起,瞧着铜镜里自己略有疲态的面色与木然的目光,喃喃道:“柳臣,我来找你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即便是你……”
  她顿了顿,仍是未能将心底那最坏的猜测言之于口,接着眼神凝然,“我也要把你带回京城。”
  夜已阑珊,寥寥星子缀于云间。江扶风出了驿站,缘着江流徒步寻去。
  她攥紧了手里的画像,那是她曾戏言柳臣欲为其描摹丹青,后来柳臣却是真的一笔一画教她如何执笔相绘,始才有得这幅她练习许久终有与他相似的画像。
  “请问可有见过这位?年二十四,大约高我这么多。”
  “没见过。”
  “请问见过画上这男子吗?样貌清秀,二十来岁,手腕处有颗痣。”
  “没有。”
  ……
  如此对话在江扶风每日路过一地之时不厌其烦地上演,她仰面瞅着天色又将晚,便收整好画像,打算明日赶往下个镇子。
  却是一阵哭啼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江扶风循声看去,便见行人接连散去的街角里,一妇人埋头坐于其间,双肩颤着,正啜泣。
  妇人身前是为一草席包裹的横长物什,虽是江扶风不知为何物,但见路过之人接嫌恶地盯了妇人,又唯恐避之不及,心底亦有了几分猜测。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江扶风一时怜悯心起,走近问着妇人。
  妇人抹着泪,抬眼看着江扶风,“你,你是?”
  江扶风简然答道:“我只是路过此地的一人,我夫君不幸与我走失了,我在找他。”
  闻言妇人更是黯然神伤,“你还有丈夫可寻,而我的丈夫……”
  “抱歉,并非有意提及你的伤心事。”江扶风低声道。
  妇人瘪着唇,哽咽地向江扶风述道:“我丈夫是一名赤脚大夫,我和他生活在这附近的平扬村,明明好好的,他突然就中风去世了……如今我连买棺的钱都没有,只得来街中乞讨。”
  这草席之中正是她死去的丈夫尸身。
  而江扶风始才留意到那草席另一头有着歪歪扭扭的字牌,她从怀中掏出碎银递予妇人,便见妇人当即对她下跪磕起头来,“谢、谢谢你……”
  江扶风赶忙扶起妇人间,却见那草席隐隐有着黑红似血流出,故而奇道:“可是,这草席怎么有血?”
  方才听妇人所言,她丈夫是中风而故,如何会有血?
  妇人听罢一愣,霎时怔在了原地,“不,不可能……村里的仵作验过尸了,村长也告诉我,我丈夫是中风而亡……我拖着他的尸体来镇上的时候,没有血的。”
  江扶风隐约察觉到了这其中必有蹊跷,她看着妇人慌乱的模样,“大娘,指不定是村里的仵作缺乏经验,不如我帮你找来这镇上的仵作再查一番如何?既是死因有疑点,您也不希望您的丈夫走得不明不白吧?”
  原本妇人游移不定的面色被江扶风所言尾句而动容,随后在江扶风提议之下,妇人与江扶风待着镇上仵作验尸结果。
  日渐西沉,得出结论的仵作对着妇人沉声道:“平扬村的?你丈夫是被人用钝器敲击后脑勺而死,后来又被擦净血迹掩盖。你得去官府报案了。”
  “嗯?您愣着做什么,不去官府报案吗?”江扶风见着知晓真相后的妇人杵在原地岿然不动,呆滞的双目不知在想什么。
  妇人红着眼,极缓地摇着头,那声线已是抖得喑哑,“我丈夫医术救人无数,怎会被害……村长怎么会骗我?平扬村的村长待大家最是好了,平日里还会分食予我们……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陪你回平扬村调查真相,如何?”
  江扶风安抚着一时情绪激动的妇人,“你们村里是不是只有一个赤脚大夫?你便说我是新到此地的郎中,你为填补村中无医空缺将我带了回来。但你需装作不知你丈夫死因之事,配合我演戏。”
  江扶风见着妇人悲戚的面容之下,那眼中泪光闪烁,点头应了她。
  而至平扬村时,江扶风远远地便见篝火卷起的烟尘摇晃,火色弥漫间,欢声笑语攀上月梢。
  恍惚瞥眼之时,她似乎见着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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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会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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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簇簇火焰卷着浓烈的光,撇开如墨的夜,明跃于各人面色。
  “我差点忘了,今晚是我们村的篝火会。村长会把各家各户聚集一起,围着火叙话,然后他会给当年最困难的人家送去米粮。村长本来的俸禄也很微薄,但他坚持这样做,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很信赖他。”
  妇人遥望着愈来愈近的火色解释道。
  待的近了,江扶风从那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的人群里寻着方才她远远瞥见的熟悉身影,却是一无所获。那攒动的人影里,唯有陌生的面孔,甚至与柳臣毫无相似。
  难不成是她对柳臣朝思暮想过久,以至于产生幻觉了了么?
  失落之余,江扶风强打起精神,由着妇人带她入了喧闹人群里。她拨弄着面上的半幅面纱,不动声色地掩过情绪。
  “村长,我近日在镇上遇着了一位大夫,叫符风。她心底善良,一听说我们村里如今没了大夫,便想要来我们村。”妇人为坐在人群中心的村长介绍着江扶风。
  村长杵着杖,打量她许久,面上尽是和蔼的笑意,“符风姑娘真是我们村的救命恩人啊。不过初到我们这里,应当还没有住处吧?我那边还有一间陋舍,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搬去那里,以后咱们村想要看病的,也方便去那里。姑娘意下如何?”
  江扶风并未推辞,对着一众百姓笑道:“村长如此厚待,符风何有不从?日后希望大家多多照拂了。”
  其中一位热切之人步近,把手里的碗直直塞进江扶风怀里,“来来来,进了我们村就是一家人了,今天篝火会,给姑娘也满上酒。”
  “吴叔,您让我拿来的酒是这个吗?”一个清润的嗓音蓦地在这纷杂之声里浮现,循着夜风隐隐约约地拂过江扶风耳畔。
  江扶风闻声朝着人群另一头,只见一身形清癯挺拔之人揉开了漆黑,晃动的火光拨弄着他如玉的面颊,连着眉眼处微微挑开的小动作,皆尽入江扶风眼底。
  彼时他抱着一坛酒,轻声问着那正烤着羔羊的农夫,只见农夫忙不迭地撒着香料,瞄了眼其怀里的酒,“诶是是是。”
  农夫应后又朝围坐篝火的一众招着手,“大家伙等下啊,马上烤好了。”
  柳臣搁置下了酒坛,起身欲为农夫搭把手之时,却晃眼瞧着了不远处正凝望着他的女子。
  他身形顷刻僵住,又再抬眼直直凝睇着那戴着面纱静坐一边的人,难以置信间眼底却有着暗涌交织。即便她戴着面纱,遮住了半张清绝的脸,但那日夜萦绕心尖的一双澈净的眼,他绝不会认错。
  他只听见自己生硬地问出了三个字,“那位是……”
  一瞬周处的喧嚣,似是皆止于柳臣回头望向她的那一刻。
  江扶风便一眨也不眨地与他目光交连,隔着飘扬的篝火与灰烟,再见之时,却是近如咫尺。她一时觉着那篝火实在太过于炽烈,灼得她双目发热。
  好在夜色深沉,应是无人注意她眸底蓄势已久的情绪染红了眼眶。
  随后她缓缓起身,对着他盈盈行了一礼,“我是新到平扬村的大夫,名为符风。”
  柳臣挪不开那情切的眼,又再遥遥朝她笑,“在下邢尘。”
  他勾起的唇角处噙着愉悦,连着火光探过的眉眼里也是喜色。
  “邢尘怎么一来就盯着我们新来的大夫看?莫不是也想瞧瞧人家什么模样?”
  闹哄哄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这般打趣了一声,而后又有人高呼道:“符姑娘不如摘下面纱,让我们大伙也好认得。瞧着符姑娘这模样,没有取面纱就气质非凡了,定是个绝世大美人!”
  接而如潮的人声传来,齐齐喊着,“摘面纱——摘面纱——”
  江扶风敛下眼,笑道:“庸人之姿,就不摘下让大家失望了。”
  却是听见柳臣的嗓音穿过人群,“方才在下听说姑娘是为大夫,在下旧疾缠身多年,不知可否愿为在下诊治一番?”
  “符姑娘,我也有旧疾,帮我也看看吧!”一霎起哄的声音覆过噼啪的火声,其中尽是满面兴奋的男子。
  “各位抱歉,似乎是在下先在符风姑娘那边预约的……”柳臣作出很为难的模样,温和的声线里却是有着不容退让的强硬。
  “去去去,你们哪来的旧疾,就知道瞎起哄!”吴三正切着羊肉,瞅了眼火堆围坐的年轻小伙子们。
  村长也看出江扶风并不情愿显出真貌,打着圆场:“符姑娘莫要被吓到,咱们平扬村向来是这般热情待客。”
  江扶风礼貌地点点头,摆手道:“不碍事,只是我初来乍到,还未收整一番,琐事繁多,恐怕还不能为大家诊治。这样,不如那位邢尘公子等我闲时看一看,其余若无急治之需,便往后再等等。”
  “来,羊肉切好喽!大伙儿快趁热吃!别为难人家符姑娘了。”
  热气腾腾间,吴三把羊肉至篝火旁,一众欢呼声后开始了大快朵颐,很快便将此前聚焦江扶风的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江扶风环顾着四处之时,却见柳臣趁乱靠近了她身旁,径自坐于她边处的空位。
  他正持着尚有缺口的旧碗,望着她挑了挑眉,“感谢符风姑娘照怀,我敬你一杯。”
  “邢尘公子客气了。”江扶风勾起了唇角,高扬的语调里藏不住雀跃。
  而江扶风掩面饮酒之际,余光瞥见那角落里坐着一位男人,别于这晚会里的欢喜气氛,男人埋头兀自饮着酒,尤为沉闷。
  柳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悄声在她耳侧说道:“那人是赵铁牛。”
  江扶风不着痕迹地按捺住心头的惊讶,并未多问。她始才想起为何听妇人提及平扬村时,她隐约觉得耳熟,缘是那日于吏部瞧见的案子,正是处于此处。
  而她再度张望着篝火边的各色面孔时,没能寻到那案中所谓失心疯的女人。
  江扶风忽觉那修长的指节缘着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衫缓缓摩挲着,似是欲一把揽入她怀里,却碍于此处之景未敢多进一寸。
  反是她能感受到他有些发热的指尖游走的痕迹,而越是身处众声喧嚷之处,越是勾得她心底紧张。
  江扶风暗暗嗔视了柳臣一眼,却听得柳臣极低的笑声传来,偏偏他另只手端着碗细细抿着酒,目视着前处篝火,一副事不关己之样。
  ——他分明是故意撩拨她的。
  “姑娘,夜已深了,要不你先去村长所在之处,打理好住所?他们这酒一喝起来,定得是到夜半了。”坐于江扶风近处的妇人回过头提议道。
  江扶风顿时绷紧了背,不自觉地拂开衣袖,生怕被人察觉柳臣的动作,“好…好啊,正好也有些累了,我便先告退了。”
  随后江扶风逃似的离开了篝火地,被妇人带到了村长安排的屋子。
  妇人离去后,她方燃起烛火,便听得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而来。她转过身,柳臣踏着月色移近,夜风挽起他宽大的衣袖,描出他近来清瘦了几分的身形。
  “柳……”她还未唤出他的名字,他便携着急促的风入内,上前紧紧拥住了她。
  一霎烛火明灭,柳臣抚着她的面颊处的面纱,指腹隔着纱揉着她的唇畔,他低下面轻轻吻了一下便浅尝辄止。
  他抬眼望着江扶风,眉眼柔和,“大夫可愿治我的相思疾?”
  江扶风仰起面,回抱住他,“我医术不佳,需得用后半生来治。”
  “我求之不得。”柳臣哑声说话间,已是捻着她的面纱从其耳后取下,再度见着他放在心尖处的面,他只觉自己心头所被禁锢住的欲念陡然冲散了枷锁。
  柳臣垂下头之时,却是似轻咬般含住了她的颈。
  月影朦胧,模糊了榻上交缠的身形。
  十指相扣间,江扶风紧捏着他温热的掌心,纵是每每他表现得比她更欲壑难填,难舍难分,她却知晓,她亦是同样渴求着他的回应的。
  “柳郎,其实我……”
  她欲言之时,眼底藏了几日未能宣出的水雾不知怎的就盈满了眶。她其实怀揣着最差的结果,甚至做好了要面对他的死讯的准备。
  “我满楚州走遍都找不到你的时候……都快要以为你死了。”
  但她那会儿见着柳臣活生生地立于篝火边,与她相距唯有几步之遥时,她连着近来难眠与不曾倾之于口的苦楚尽数烟消云散。
  柳臣从未见过江扶风落泪。
  即便从前她被人欺凌,遭人质疑打压,甚至是挨着刀重伤,后来孤身入狱,他都见她只是笑着对她的敌手,再心无旁骛地细密部署着她的计划。
  “夫人,我在这里,我也不会有事。”
  他哄声在她耳畔处呢喃着,又再微微起身,轻拭着她眼处不断涌出的泪,只觉着自己指尖沾湿之处尤为滚烫,而心底也为之牵动着。
  柳臣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锁骨位置不曾取下过的平安扣,此番那玉已染就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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