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吏部当面试官——别来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17:23:07

  方尧听罢有些急切,索性放开了话,“可这差事是加急的,年节后就要耽误了。到时候出了差错,你们也担待不起呀。”
  程遂安反是将身一横,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上头定的出入规矩,我们也不好破例。还请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而远远的一道雄浑的嗓音从城墙另侧传来,“放他们出去吧。”
  程遂安定睛瞧去,那身披夜色而来的,正是睿王。
  “睿王来了。看来这涉及的罪证不轻,甚至可能牵连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分量,值得他亲自前来保一保。”
  江扶风低声在程遂安身后说着,此番她身着黑衣混入其中,借着昏昏暗夜隐去了她的面容。
  “睿王殿下……”方尧连连躬拜。
  只见睿王扬了扬袖,威声回于城墙,“此次这差事是本王吩咐他们的,时间也比较紧迫,等不及通行书了。看在本王的面上,将他们放出城。”
  “这……殿下您也知晓,京城戒严是因为疫病一事。万一他出去带了疫病至其他地方成了源头,属下可是要连带罪的。”程遂安哂笑着对着睿王。
  “出了事自然是算在本王头上。怎么,如今本王想特遣一人出京城,还要经过府尹和禁军的同意了吗?”睿王沉声说着。
  “方大人,我们这些老百姓都还在京城,您这时候离京是为的什么?”
  暗处质问的声音乍起,漆黑之中不知从何处现出一位男子,其身后跟着好些百姓。而他大步流星地扑向了鸠县知县,却又被马夫拦住。
  “你、你们……”方尧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哆嗦着未敢出声。
  男子挣开马夫的手,抬袖指向知县,浑身发抖着嘶吼,“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我女儿就是被这狗官糟蹋了……然后活活被他勒死啊。之后他却在乡亲面前说我被怨鬼附身,胡言乱语……”
  马夫拿鞭欲抽之,却是见城门处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顿时色厉内荏地斥道:“大胆刁民!王爷面前也敢放肆!来人,把他们轰出去!”
  程遂安一把夺过了马夫手里的马鞭,抬手示意禁军不动,“等等。”
  话毕,程遂安瞥着那明显心虚的方尧,“方大人,若不是做了亏心事,您现在怕什么?”
  接而那怒吼着的男子眼底的泪灼红了目,他恨然看着有些仓皇无措的鸠县知县方尧,“今天哪怕是把我就地处决了,我也要这狗官的命!为我的女儿报仇!”
  “还有我的妹妹!也是在去知县处失踪了,我报案之时却被说是怨鬼报复所致!”
  “鸠县都是这狗官害的!满城得病者堆积的白骨都要无处埋了……我们要讨个公道,何错之有?!”
  怨声载道间,方尧煞白着面,不自觉地往后退着,却是撞上了脸色铁青的睿王。
  江扶风从暗处走出,抬眼望着睿王的神情,“睿王殿下,别来无恙?”
  “江扶风?”
  城墙下幽微的灯火照尽睿王阴沉的侧脸,而他再度环顾着这骑虎难下的局面,蓦地明了设局之人,旋即他阴晴难定的脸上隐含着怒火。
  “呵,我从前居然听说,你和柳臣这对夫妻不会唱戏。此番你们这出戏,可真是唱得太好了。”睿王寒声咬着字音。
  接而江扶风从怀里拿出一文书,“这是礼部尚书的亲戚、鸠县知县方尧去年年底呈交上来的考核。怎么其里内容和我在鸠县百姓处听得不太一样呢?这京中疫病,究竟是晋王有心制造,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传过来的?睿王殿下,您不给一个说法吗?”
  睿王望着江扶风的目光愈发冰冷,但始终未言。
  江扶风摸索着手里的文书,心中暗叹,若是这知县及时上报朝廷,此次京城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疫情。他偏偏为了吏部年底考核保住他那官儿选择了瞒报,以致于后面无法控制鸠县百姓出逃,来到了京城。
  眼见着禁军勉力维持之下让情绪沸腾的鸠县百姓们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匆匆赶来的,还有着茫然不知的府尹。
  “陛下虽然是病了,但终归是会病好清醒过来的。”江扶风离去前,面色淡然地对着睿王道。
  至晌午时分,鸠县一事已是传遍整个京城,轰动朝野。鸠县知县方尧被押入大牢,经受不住半点刑罚的他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招了出来。
  果不其然,还未至夜,江扶风便听闻晋王府解封的消息。而她于扶摇书斋中亦等到了两日未见的柳臣。
  柳臣眼底浮着乌青之色,却仍稍弯着眼,柔声问着江扶风,“夫人可有按时用药?”
  “我又不是柳三岁。”江扶风打趣着回了他的话,又续道:“柳郎弄的这出戏,可把睿王气得够呛。”
  柳臣笑而不语,旋即步近坐于江扶风身侧,挽着她披散的青丝,“我收到那封被夫人认出是秦路所写的信时,便猜到这其中有着蹊跷。若是夫人真的……”
  他顿了顿,“夫人也会亲自留予我只言片语。”
  即便他有一瞬险些信了晋王府管家之言。
  他不敢用江扶风的生死去赌,他要确保的是江扶风百分百地活着,而非命悬一线。唯有恰到好处地踩入对方所设的陷阱里,他才能有着机会循其向去探出藏在阴谋里的二三真貌。
  “我福大命大,断不会有事。”江扶风抬手捏着柳臣穿绕于她发间的指尖,轻声安抚着。
  不多时,柳臣思绪回转间,从她后背环住了江扶风的腰,似是有些疲惫般将头耷在了她的肩颈处,呢喃着话。
  “今日还有一事,晋王府的管家,今日在大牢里死了。”
  江扶风闻言摇着头叹了口气,“棋子无用之时便毁之,睿王向来如此。且待正月十六开朝,看看他如何从此事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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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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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夜,月皎皎,烟火纷呈。
  京城疫病已入好转之时,是以百姓尽数出游赏灯。一时万人空巷,人间灯影憧憧,恍有银河坠落。
  彼时江扶风执着柳臣的手,漫步于长街之中,遥望着纷繁之象,心中不免觉着新奇。
  去年上元柳臣因病卧于家中,她便陪其身侧未凑这热闹。而今她憋在屋中休养许久,又是头一次见着这个时代的盛节,自然连着前行的步子亦显得雀跃。
  “夫人慢些,前面人很多。”柳臣稍显无奈地跟在后面,却是抬眼见着她面上放松的笑意,唇畔也随之勾起。
  江扶风回过头,瞧着二人交叠的袖口十指相扣,“柳郎不是牵着我的手的么?我又不会走丢,只是看看前面那小摊卖的是什么有趣玩意儿。”
  柳臣眸底噙着的笑盛了几分,清润的嗓音落在她耳畔,“那为夫只有三岁,夫人可要把我看好了,要是走丢了……”
  江扶风驻足于一面具摊边,那小贩正绘制着斑斓的彩面,形状各有怪异。
  她漫不经心地接过柳臣的话茬,“也是。从前听老人说,这夜里专有吃走丢了的小孩的妖怪。也不知道这妖怪若是吃了状元郎,会不会披上人皮来参加科考呢。”
  说完她侧头见着柳臣抿嘴作可怜模样,语调沉闷,“我以为夫人会舍不得我走丢呢。”
  随后江扶风捏着指尖拈紧的面具背于身后,刻意压着声线幽幽说着,“有没有可能……我是那个吃掉状元郎的妖怪?”
  话音未落,旋即她抬手把那绘得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异兽面具覆于面上,顷刻挪近面庞吓着柳臣。
  便见柳臣杵在原地面呈惧色,尤为配合她,“糟糕,我好像逃不掉了。”
  江扶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取下面具望着柳臣,笑靥盈盈,“明明你压根就没想过逃。”
  柳臣漆黑的眼里映着她嬉闹的样子,“也许这妖怪只是为了把小孩留在自己身边?”
  “老板,这个面具我要了。”江扶风掏出铜钱递给了摊主,又牵着柳臣走向喧嚷的人群里。
  前处花灯点缀的彩桥之上拥满了人影,桥下河水涟涟,盏盏河灯漂流其间,晃着彻明的焰火点着波澜。
  对岸处有一卖荷花灯的摊子围满了人,江扶风目光微动之时已是被柳臣察觉。
  “夫人想要那个荷花灯?”柳臣问道。
  江扶风扶着栏杆盯着那河畔处摇晃的灯盏,点了点头,“听说上元这一日放河灯,心愿会被上天所见,说不定便会心想事成。”
  柳臣眨着眼凝睇着她的神色,“夫人从前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江扶风托着下巴,回望着他的目光,“我信人定胜天,从不把所求寄予神灵。但偶尔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想争一争气运。”
  接而她弯眉笑道:“我所求不为仕途,不为财路,亦未有什么贪心之举。想来上天若有闲暇,应当知我所愿。”
  柳臣一霎明了,她所求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的平安。
  他欲言又止间,将她厚厚的披风拢好,温声叮嘱着,“夫人等我去买来河灯。”
  江扶风正是遥看着河灯,反应过来之时手心里的温热已散。目之所及之处,柳臣于纷杂错乱的人群里,穿过彩桥往着卖荷花灯的摊子定然走去。
  “嘭嘭嘭——”
  天边燃起绚烂夺目的烟火,晕开漆黑的夜,照明全城。
  聚集于此夜的人群倏忽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绽开的烟花,欢呼声如潮般涌动着,覆过一阵又一阵。
  连着江扶风胸腔里的心跳亦在这盛世繁景里不自觉地加快着,敛目之时便见河对岸的柳臣始终望着她的方向,情之切切。
  不断升入长夜的焰火闪烁着明光,江扶风不时偷瞄着柳臣。
  此番见得他神色似是尤为慌张,甚至在朝她高声喊着什么,但很快便被人群的欢呼声淹没。
  而下一瞬,江扶风只觉后背被人猛地一推,旋即她整个人直直往着围栏前的河水栽去。她忙不迭地试图抓着什么凭靠,却被汹涌的人群拥挤着反是摸不着边。
  失重之感充斥着感官,江扶风落入了水里。
  水花四溅而起,依稀有着桥上之人惊呼的声音,“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入水的一刹那,寒冰刺骨之感再度袭来,一如她此前方穿越至这个时代之时,最先感受到的感官。紧接着是窒息无力溢满了整个喉咙与肺部,她挣扎着,却如何也浮不上水面。
  她不会凫水。更不用说在这冬日裹得似球般厚实的穿着,一浸着水便沉重无比。继而她只觉着溺水的难受之感,爬满了整个神经。
  意识涣散之时,她忽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她此前不曾有的画面,犹如四周的河水接连灌入她的五官一般,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在此刻拼接着,愈发的清晰。
  江扶风隐隐约约见着了那是在江家杨时琢故居,彼时门前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颤巍巍地趴在屋门处聆听着里面的动静。江扶风一眼认出,那是原主幼时模样。
  门内传来争执的声响,江扶风能够便勉强辨别出其中一人是为杨时琢,那另一人是一男子,却因记忆模糊而难以认出。
  彼时杨时琢据理力争着,“如今扶摇书斋已是末路,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杨时琢,你用这种手段来欺瞒我,可能吗?你刻意使得扶摇书斋式微,不过是想破釜沉舟,脱离党争的浑水来得以保全。但你忘了,只要这京城还有你杨家才女的名头,扶摇书斋便不可能倒台!”
  男子的嗓音听起来比较沉稳,而其气势欲压过杨时琢。
  杨时琢冷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绝不会依附于谁,也不会葬送扶摇书斋这么多人的性命。”
  “好啊,你有你的风骨,但你忘了,你现在是江家的人。哪怕你根本不在意这个江家,你的女儿江扶风……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为了这么多人宁可牺牲自己,但若是另一头,是你的女儿呢?”
  男子这般说着,又再厉声逼问:“你敢拿她来赌吗!嗯?”
  杨时琢未言,接而门后又是男子的声音,“你其实心里比谁都知道,你的女儿才是处境最艰难的人。一个几岁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太容易被人操控了,也太容易被人摧毁了。”
  “砰——”
  茶盏摔碎的声响蓦地回荡于里屋,惊得门外偷听的小姑娘已是跌坐在地上。
  而杨时琢几近咬着牙道出的话越过屋门,“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既然敢邀你前来,就设好了这个局。”
  记忆片段于此处开始崩塌,那始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心中的极度害怕与悲恸钻满了江扶风的感官。
  江扶风承受着这扑面而来的情绪之时,恍惚间瞥见,杨时琢的屋中焚烧起大火,而那风华绝代之人将一根白绫搭在了梁上,神色坦然。
  杨时琢紧捏着那白绫,回头那一瞬仿佛在看向幼时的江扶风,又仿若极目着天边。那唇畔仍翕合着,呢喃着什么话,由着风散入尘埃里。
  随之火势席卷过残破的书稿,漫天灰烟里,杨时琢踢开了脚下的木凳。
  眼眶里似有着什么灼痛之感裂目,心口亦如那火烤炙着。江扶风明知这是无可改变的过去,却犹如亲身所见一般历经着原主的一切,翻涌的绝望撕破着情绪口宣出,渐渐化为一滩死水。
  “为什么?原主这段记忆为什么之前我没有?”江扶风强忍着这般哀绝之情冲击着她的心口。
  【宿主,你可知创伤后应激障碍?人会因为受刺激,心理上进行自我保护。杨时琢的死,是原主心里最为沉重且不愿回忆之事,所以造成了对这段记忆的遗忘。如今你能够想起,只是恰巧身体经历原主死去的那一瞬,歪打正着回忆起了。】系统解释道。
  “夫人,夫人!”柳臣心切的声音在耳畔渐渐明晰,江扶风逐步拉回了现实之中。
  随后江扶风呛出水来,睁眼之时便见柳臣浑身亦是湿透,连着发髻散乱,湿漉漉地贴在他面颊处。
  想来自己溺水,定是柳臣救起的她。接而她虚弱地晃了晃头,“我……我没事。”
  “很冷,我们回家。”柳臣未多言,只是江扶风见得他握紧自己的手比之从前还紧了几分,那侧脸上还有着一闪而过的自责,被此夜不绝的灯火照尽。
  柳府厢房内,江扶风方褪去湿重的衣袄,只剩得薄薄的里衣,便见柳臣步近之时已是把她横身抱起,她微微反抗着,“柳郎,我还没擦净身上的水呢。”
  “扑通——”
  水雾缭绕间,江扶风还未看清,沾上水的那一须臾她下意识捂着口鼻,生怕又是那等窒息之感袭来。却是感受着温热的水贴着稍冷的浑身,舒缓着她绷紧的神经。
  此番柳臣杵在浴盘边,修长的指尖勾着江扶风衣襟,“我伺候夫人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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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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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雾涟涟,白茫茫的热气氤氲在江扶风眼前。滚烫却不灼的水没过她的脖子,渐渐褪去她身上的寒意。她尽量把自己缩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饶是她入门以来,很多生活习性上能避开丫鬟伺候便避开,但此番要求的却是柳臣,她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由头支开他。纵使她此前照顾病时的柳臣沐浴更衣是为常事,但如今反过来她却并不那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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