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出出主意。”
邱如雪端起架子，“我给人做咨询是按小时收费的。”
顾承阳很爽快，“没问题。随便开价。”
邱如雪莞尔一笑，面对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保持生气。
“那我先打听一下，选妃比赛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们家小安进决赛了吗？”
顾承阳的脸拉了下来，“选妃比赛……是她跟你这么说的？”
邱如雪点点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她说她退赛了，因为竞争太激烈。”
顾承阳愁眉苦脸的，“哪儿来的比赛。对付一个就焦头烂额了。”
咖啡上来了，邱如雪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一路暖到了胃里。“你究竟喜欢她哪一点啊？”
顾承阳想了想，“她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邱如雪差点呛到。发生在 903 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乔芝安扑倒在沙发上尖叫，两条腿在空中乱踢；乔芝安为了约会摊了一桌子的化妆品，还把口红印弄到卫生间的镜子上；乔芝安半夜拖着她讲“初恋是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初吻是和初恋的第一个吻”……
她的面容逐渐扭曲，变成一副苦笑。
“怎么了？你不觉得吗？”顾承阳沉浸在回忆里，“她就一直很淡定，没什么功利心，也没什么烦恼，让人感觉很舒服。”
“那倒是的。”邱如雪嘀咕，“或许她最大的烦恼就是你。”
顾承阳的表情凝固了。
“可悲啊。”她连连摇头，“喜欢上一个人，反而变得不像自己了。说实话，我冷眼旁观，也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合适。”
“为什么？”
“和前任牵扯不清是大忌。”
顾承阳叹了口气，“那天是有原因的。当时孙悦淇在医院……”
他欲言又止，邱如雪仿佛嗅到了大瓜的味道，身子前倾，用夸张的气声问，“妇产科？”
“想到哪儿去了……不过，是类似的情况。”
“哦，我懂我懂，个人隐私，不太好声张的那种，对吧？”
顾承阳松了口气，“聪明。”
“那你干嘛不解释。”
他挠了挠耳朵，“当时表白刚被拒绝嘛，就很气。”
邱如雪鄙夷道，“你表白的时候心里想着别人，不被拒绝才怪了。我们管这样的男人叫中央空调，无差别地送温暖。”
对面的男人奋力狡辩，“助人为乐是美德。再说，这么冷的天，你家不装中央空调吗？”
“我老家北方的，集中供暖。”
“……”
趁他语塞的工夫，邱如雪伸手又叫了份提拉米苏蛋糕，“没话说了吧。我们家小安除了偶尔发发神经，没别的毛病，应该找个好男人，不能便宜了你。”
顾承阳十分不满，往椅背上一靠，“我怎么就成坏人了？”
“你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
“那你高考以前还跑到人家家里兴师问罪？”
“我明明是想去安慰她的，谁知道会那样。”
邱如雪一针见血，“你不可能同时讨好所有的人。”
顾承阳皱了眉。他的确算得上贪心。掌握平衡是一门艺术，他从小就开始练习。和所有爱慕他的女生保持友好，也仅仅止于友好。唯一一次打破平衡，是由于孙悦淇的当众表白，从那以后，一切渐渐变得不可收拾。
他看起来是真心郁闷，邱如雪满意地欣赏了一阵。
“诶，你们女生心目中的好男人是什么样啊？”
邱如雪想了想，“你知道乔芝安喜欢看言情小说吧？她的择偶标准都是从那些故事里提炼出来的。”邱如雪掰着手指头，“一眼定终生；不说话就能心意相通；我的眼里只有你；对所有人绝情，唯独对一个人痴情……”
顾承阳眉毛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这合理吗？”
“不合理啊。但是就算理智上很清醒，感情上还是会执着于那个矢志不渝的完美爱人。”邱如雪调皮地挤挤眼睛，“爱情本质是想象嘛。”
顾承阳陷入沉思。“这么说，她喜欢的只是一个幻觉。”
提拉米苏端上来了，邱如雪用小叉子切下一块。“对啦，所以才总是沉浸在形式主义里，表白要哪些条件啦，约会有哪些讲究啦，始终停留在表面，对男人缺乏深入的了解。很可能接触了一段时间，滤镜就破碎了。”
顾承阳心里一沉。现在滤镜已经碎完了吗？太过分了，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生活，搅动他的思想和心，然后给了个不及格，就想抽身而退。
对面的邱如雪吃得正开心，他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把剩下的半块蛋糕从她眼前挪开。
邱如雪怒视他 ，“干嘛？想吃自己点一个。”
他立即联想起乔芝安那天在小区里护着关东煮的样子，疑惑道，“你们两个平时是不是吃不大饱？”
邱如雪伸长胳膊想把蛋糕拖回来，“不会啊。天冷，容易饿。”
顾承阳挡住她的手，“咨询费不想要了？”
“不是咨询完了嘛。结论是你们俩不合适。”
“不行。客户不满意，你重新给个方案。”
“好吧好吧。你是不是被拉黑了啊？我可以帮你传个话。”
“没被拉黑。”
“那你自己去解释啊！”
他撑着头，神色有几分赖皮，“不想再受一次打击。”
“这有什么不敢的！”邱如雪翻了个白眼，拿出那副做汇报的专业劲头，“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敢跨出第一步的人。你也不说，我也不说，怎么可能心意相通呢？只有勇于尝试，才能触及更多的可能，也许事情的结果比你想象得还要好……”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眼神定定的，好像在看很遥远的地方。
“说下去呀，怎么不说了？”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微笑，“那些悲观的人，提早打了退堂鼓，就会错过属于自己的彩虹。”
“有道理，继续。”
邱如雪兴奋地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匆匆站起来，“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回头再聊。”
第30章 千万不要拿错剧本，搞错人设
周末的晚上，张骏收到一个巨大的北海道进口生巧克力礼盒，是装在保温袋里快递过来的。他看了看寄件人名字：邱如雪，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费了半天劲把巧克力放进冰箱，走回书桌前拨通了电话。
“Sherry？”
邱如雪欢快地问，“怎么样，巧克力收到了吧？”
“真有心，明明给大家都送过薯条了，还送巧克力。”
“这是单独送给你的。”
“哦？我这么好待遇。”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热情得有点假，“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天，经过他们家的旗舰店，看到橱窗里摆满了超级诱人的巧克力礼盒，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你以前送我那么多东西，我都没怎么回礼。”
“谢谢。还以为你在北海道玩得那么开心，不会想起我。”
“唔，告诉你一件事。”她顿了顿，“我跟老吴在一起了。”
张骏沉默了一会儿，简短地道了声恭喜。
“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你亲口说出来，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是嘛？你猜到了？”
“嗯，从你朋友圈晒的那些照片来看，挺明显的。搂着肩膀的，举着寿司的，脸贴着脸的……”
邱如雪哈哈大笑，“是不是很般配？我也没想到网上找来的旅伴会这么投缘。”对面的乔芝安抬起头，责备地瞥了她一眼。邱如雪恍若未见。“老吴在 C 市工作啦，你以后想去旅游可以问他要攻略。”
张骏声音低沉，“不用，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去 C 市了。”
邱如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两步，“Jacky，我们这项目也快结束了，你帮了我很多，我想找个机会向你表示感谢。”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要你永远欠着我的。”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邱如雪却听出了一丝寒意。
“开个玩笑。放心吧，你明天见到我，绝对看不出是哭过的样子。”
邱如雪还想再说什么，张骏却挂了电话。她慢慢走回餐桌前，纠结地抓了抓长发。“他什么意思啊？”
乔芝安正在包馄饨，一大早去菜场买了荠菜、蘑菇和肉糜，自己调的馅。她用手指沾了水，沿着馄饨皮的边缘画了一圈，叹息道，“强颜欢笑，心如死灰呗。爱情真不公平，不被爱的人做什么都没用。”
邱如雪想了想，“你觉得我说得够委婉吗？”
乔芝安皱着眉，“你的字典里有委婉两个字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第一时间说清楚，免得暧昧不清，拉拉扯扯，三心二意，吃锅望盆。”
邱如雪敲敲桌子，“你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别人啊？”她伸手想拿一张馄饨皮，被无情地挡开了，提醒她还没洗手。
洗完手回来才获得一起劳动的资格。邱如雪在乔芝安旁边坐下，试探道，“对了，我看那个谁的朋友圈，也没官宣和孙悦淇在一起啊。”
乔芝安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早晚的事吧。”
“万一是个误会呢？”
乔芝安无奈，用力在馄饨上压出一排褶，“我都抛弃幻想了，你怎么还没认清现实呢。像我和张骏这样的爱情中的配角，就应该安安分分地靠边站，千万不能拿错剧本，搞错人设。”
邱如雪不置可否。她不是很看好顾承阳，也就懒得再为他说话。
乔芝安站起身，拿走一盘包好的馄饨，“再说了，你以前谈恋爱也不官宣啊。”
邱如雪歪着头，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她想发一条腻死人的朋友圈，要比之前晒过的那些合照更加甜。
张骏打开卧室书桌上的私人电脑，巨大的显示器发出刺眼的白光。桌面上有个加密 word 文档，是几天前创建的，他输入邱如雪的生日，解开了密码。这是一封信，内容很简短：
原素广告：一家神奇的供应商
尊敬的领导，我是 VAS 的一名普通员工，最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注意到一家神奇的供应商。它在过去的三年内多次为 VAS 提供广告投放服务，每次都以和预算数字几乎相同的最低价中标。不论竞争对手是 4A 大公司，还是民间新秀，都毫无例外地输给这家注册资本仅 100 万的小作坊，以至于我们公司接近 70%的广告费用都投给了原素。更神奇的是，他们的老板和我们采购部的员工关系密切，经常一起出入高档场所。这名员工在公司里举足轻重，内部人员都亲切地称她为“大小姐”。而广告相关的采购案子，恰恰就是这位大小姐一手负责的。
去年公司花大价钱请外面的团队来帮忙做采购，意在节省成本。没想到外来的和尚也不好念经。几轮评标以后，笑到最后的还是原素。可见这其中水有多深。恳请公司彻查背后的猫腻，杜绝舞弊行为，维护诚信原则。别再让有心之人只手遮天，掩盖真相了！
信的一字一句都是仔细推敲过的，张骏最后检查了一遍，露出满意的表情。他关掉 word，打开邮箱。
这个邮箱是他高中的时候注册的，用户名叫做 zj_spiderman，是他名字的首字母加上英文“蜘蛛人”。自从用爸爸店里的 DVD 看了盗版的蜘蛛人电影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超级英雄。他那惊人的弹跳能力能送他到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处，手腕中吐出的丝能黏在任何物体表面，结成一张巨大的网。错综复杂的蛛网是力量和柔韧的结合，只要搭建到位，任何猎物都逃不出去。
他打造的第一张网是一个钓鱼网站。设计了一个网页，贴上一堆编造数据、图文和链接，做好后台数据的接口，静待猎物上门。在几位兄弟的支持下，钓鱼网站在 QQ 上广泛传播，一周内共搜集到 1148 组人名，剔除掉无效数据（名人、纸片人、非人），剩下的真人名字里面，还出现了不少熟人。他当时仅仅是出于恶作剧，并不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信息，只是享受到一种偷窥别人秘密的快感。
当年收到的那些邮件他都还留着呢。张骏随机浏览了几封，呆板的宋体字，一笔一划都是少男少女的可笑心事。他嘲讽地撇了撇嘴，新建了一封邮件，在收件人处输入 VAS 道德与合规委员会的邮箱地址，把信的内容贴了进去，很轻巧地点了点鼠标。数据通过网线，瞬间传输到千里之外。
做这类事通常都是很轻松的。增加一个备份而已，不用背上思想负担。对这封信会招来什么结果，他也并不执着。只要蝴蝶扇动翅膀，世界的某一处总会掀起风暴。
张骏关掉电脑，拨通了电话。
颜晗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天真，“骏骏，想我了吗？”
“嗯，我们家晗晗在干嘛呢？”
颜晗小声抱怨，“陪爸妈看电视呢。央视的反腐剧，又臭又长，幸好你打来电话解救了我。”
张骏遗憾道，“你在爸妈家呀，本来还想送点好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北海道出产的生巧克力。”
颜晗吃过太多山珍海味，对生巧克力和熟巧克力都不大在意，此刻她最想逃离眼前的电视剧。“太好了，我现在就回自己家。你等等啊。”
她旋风般地冲回客厅，“爸妈，我男朋友来送东西，我回去接一下啊。”又拿起电话打给司机，“老刘，开车送我一趟。”
颜总经理 皱了皱眉，“这都几点了？让他明天白天再送。”
颜晗娇滴滴地说，“他拎着生巧克力呢，再不放冰箱就化了。”
颜总经理哼了一声，转向夫人，“这是理由吗？”
颜晗的妈妈的眼睛都没离开过电视，那个演检察官的演员是她年轻时候就喜欢的，“晗晗，听你爸的，这么晚别出门了。”
颜晗嘟起嘴，“偏不。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大不了，让老刘十点前送我回来。”不等爸爸说话，她就抓起外套，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颜总经理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又对老刘嘱咐了几句。
卡宴慢悠悠地驶出别墅大门。颜晗的妈妈随口问道，“她那个男朋友叫什么来着？要不要请来家里见见？”
颜总经理轻蔑道，“见什么见。小孩儿过家家。”
颜晗妈妈拿起一颗瓜子，心不在焉地说，“虽然人家家里没什么背景，表面功夫总要做一做。”
颜总经理没吭声。检察官的老婆出场了，夫妻俩的注意力又转回到电视剧上。
张骏看了看时间，从冰箱里取出巧克力礼盒，装进保温袋，准备出门。快递盒子还扔在门口的地上。贴在上面的寄件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打开百度，搜索单子上的一个地址。跳出来的第一条结果就是某网店，发货地址在本市，广告词这样写道，“本店售卖日本北海道进口生巧克力礼盒，融化包赔，代写贺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