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有鬼——壹佰萬【完结】
时间:2024-05-15 23:09:33

  等她转身,火坑四周多了圈“隔离带”,一圈湿润的泥土将落叶和火堆隔离了开来。
  云霏霏昂着下巴,瞪他:“让你看着点,你怎么看的?!”
  高驰看她两秒,低头将散落的几片落叶扔进了火堆。
  见他不说话,云霏霏将手里的枯叶扔进了火堆。
  唯一能盛水的塑料袋已经被高驰扔进火堆烧了,云霏霏脱下身上的毛绒外套,往池塘边走。
  水面很低,云霏霏抓着一只袖子,把外套扔进池塘,等衣服浸满了水,她将衣服捞了出来。
  毛绒外套浸水后沉得厉害,云霏霏拎着领子一路滴滴答答回到了坑边,捋起袖子,双手用力拧。
  沿着隔离带四周浇了一圈,裤腿已满是灰尘,脚边两片枯叶被火苗点燃,云霏霏刚想拿脚去踩,高驰已经一棍子全给薅进了坑。
  云霏霏把衣服递给他:“把这四周再浇一遍。”
  衣服很重,高驰又拧了拧,哗啦啦啦啦。
  “你没拧干净。”
  他说话语调平缓,语气也平淡,压根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可云霏霏还是觉得里面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且全是负面的。
  她看向他。
  面无表情。
  也许听岔了。
  懒得去想,云霏霏觉得冷,放下袖子,说:“快点,省得再起火了。”
  晨光里,她脸侧慢慢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高驰看一眼她单薄的肩膀,以及她身上的薄 T,问:“冷不冷?”
  云霏霏说:“废话别那么多,赶紧……”话没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
  高驰挑了下眉,脱下外套递给她,云霏霏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快点。”
  高驰笑了下,敞开外套罩在她肩膀上,拎着湿外套往池塘那边走。
  云霏霏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将胳膊往袖子里钻了进去。
  法子虽然笨,但是很实用。
  高驰把坑四周满满浇了三遍水后,看向她,问:“这样行了吗?”
  和刚刚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
  云霏霏还是觉得感情色彩浓厚,顿了下,说:“可以了。”
  高驰把衣服拧干递过去,云霏霏直摇头。
  “扔了吧。”
  衣服皱皱巴巴,全是褐色污渍,高驰看了看衣服,说:“那洗干净我再还你。”
  衣服穿好几年了,云霏霏摇头:“不用。”
  高驰想了想,扔进了火堆。
  火苗被压了会儿,渐渐,浸过水的毛绒燃了起来。
  高驰问:“以前也发生过?”
  云霏霏盯着往上腾升的烟雾,点头:“年初的时候,差点烧了一整座山。”
  高驰问:“那次你也是这么灭火的?”
  这次,云霏霏确认没听岔,她转头看过去。
  这人面无表情,可他五官都在笑……
  云霏霏抿了下嘴唇,说:“不是。那家人多,一起扑灭的。”
  高驰:“哦。”
  云霏霏眯了下眼睛,说:“你…对我的法子有意见?!”
  高驰没说话,看了看坑里烧着的衣服,又看了看地面,然后盯着她的眼睛。
  他一句话没说,可答案显而易见。
  云霏霏说:“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高驰停顿了会儿,摇头。
  云霏霏从鼻子里哼了声,裹紧衣服转身离开了。
  高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声,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他蹲下去,拿起树枝,将落叶往火坑里薅。
  云霏霏走开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想吐,刚走到池塘边,一张嘴……
  “呕……”
  高驰听到声音,转过头,见她捂着肚子,忙起身走到她身旁。
  云霏霏看到他走到身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突然一把抓住他手,弯下了腰。
  “呕……”
  高驰眼睛瞟向远方。
  等她吐完,高驰没找到纸巾,拿起缠在腰间白布,撕下一块递过去。
  云霏霏接过白布,擦干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高驰皱眉:“怎么了?”
  云霏霏抬起头,朝他笑笑:“有点头晕。”
  高驰站了会,在她身旁坐下了。
  四十多分钟后,坑里的火终于灭了,高驰检查两遍,最终确认已经完全烧净,转过身问坐在池塘边的病恹恹的人:“好点了吗?”
  云霏霏扯扯嘴角:“好多了。”
  高驰问:“能走吗?”
  云霏霏点点头,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送棺的人早已走光,只剩下曹广山还在收拾东西。
  高驰进屋拿了瓶水递给云霏霏,云霏霏接过来,走到一旁,漱了漱口。
  曹广山问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云霏霏没好气说:“我说我没胃口,你非塞给我根油条,刚全吐了。”
  曹广山一脸惊讶:“我怎么没事?”
  云霏霏瞥他一眼:“咱俩能一样吗?”
  曹广山脸一沉,低声说:“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曹广山不止一次说过,丧礼有个禁忌,女性阴气重,绝对不能碰或者摸死者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哪怕是头发丝也不行。
  云霏霏回忆半晌,摇头肯定地说:“没有。”
  曹广山长松一口气:“那就是吃坏肚子了。”
  云霏霏朝天翻个白眼:“当然是吃坏肚子了。”
  屋内东西已清空,只剩下靠窗的那张长方桌,以及上面立着的照片。
  见高驰跪在方桌下,往火盆里添火纸,云霏霏说:“即使你嫌我嗦,我还是要再说一句。”
  高驰转过头。
  云霏霏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慢慢地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每天早中晚三顿饭给你妈妈供上,无论是包子馒头粥,还是鸡鸭鱼肉,都可以。实在没了,放两袋饼干也行。记住,这是规矩。”
  “记住,这是规矩。”这六个字,她说得很慢,落音很重。
  高驰总觉得她还有很多叮嘱的话要说,可是,没有等到她再开口。
  五秒钟后,高驰说:“好的,我知道了。”
  云霏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脱下外套,搭在他肩上,转身出了屋。
第5章 中邪脸
  曹广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云霏霏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发愣。
  脸白唇乌眉心暗,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中邪脸?
  她这么想是因为同一个噩梦她已连做了三夜,以前从未发生过,而且梦很奇怪。
  梦里,黑压压的四周满是及肩高的野草,草刃割进皮肤,火辣辣地疼,她走得很艰难,只得将它们拨开,踩在脚下。
  突然,一个低沉沙哑的女声附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要找谁?”
  梦只到了这里,每次都是。
  曹广山听不到她说话,大声问:“出发了吗?”
  云霏霏回过神,说:“不会迟到的。”
  *
  母亲早已去世,父亲早已再婚,云霏霏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三间平房,独门独院,在离商县县城最远的云山乡,挨着临省的昔阳市。
  云山乡去市区反而比去临省的昔阳市区要更远一点,车程要两个半小时,两年前买房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也没深思熟虑,只是单纯想为“十年养老计划”迈出第一步。
  现在,她打算过两年攒够钱,再在挨得近的昔阳买个学区房,迈出“十年养老计划”的第二步。
  “十年养老计划”是她决定干丧葬后,为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
  十年之内买两套房,还清房贷,坐等它们升值当养老本钱,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求成为女富婆,只求能走进财务自由的最底层。
  十一点十分,她赶到了市区的西亚广场,在商场一楼麦当劳靠窗的位置上找到了人,走过去,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云霏霏。”
  那人眼睛一亮,忙起身伸手回握:“你好,吴景辉。”
  男中音带着丝沙哑,普通话极其标准,没有一点口音,云霏霏是个超级声控,这个有些低有些哑的声线完全贴在了她的点上。
  然而,她耳边突然响起了另一道更低更哑的男中音。
  吴景辉见她坐下后,盯着自己看得出了神,笑了笑,低声咳嗽了一声。
  云霏霏回过神,眨眨眼,问:“你想吃什么?”
  吴景辉相亲无数次,还是第一次女方主动开口问自己吃什么,愣了片刻,问:“你有没有想吃的?”
  云霏霏回:“牛奶。”
  两分钟后,吴景辉拿着咖啡和牛奶回来坐下。
  沉默、尴尬,是相亲活动的固定环节,无一例外。
  云霏霏觉得曹广山给自己看的那张证件照非但没有给他加分,反而把他毁了个彻彻底底。
  吴景辉本人比照片年轻很多,唇红齿白,笑起来还有酒窝,一副清俊少年模样。
  好一会儿,吴景辉清了清嗓子,说:“听我舅舅说,你自己开店?”
  云霏霏点点头:“嗯。”
  吴景辉说:“你很优秀。”
  云霏霏微笑:“过奖了。”
  “你谦虚了。”
  云霏霏还是微笑,拿来杯子,抿了口牛奶,问:“广叔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很优秀,也很独立,让我认真接触接触。”
  云霏霏问:“他没说别的吗?”
  吴景辉奇道:“这些还不够吗?”
  云霏霏顿了会儿,问:“他告诉你我开的什么店吗?”
  吴景辉摇了摇头,云霏霏心一沉。
  沉思片刻,她选择开门见山:“我开的是丧礼店,做的是死人生意。”
  吴景辉一愣,随即笑笑:“那能和我讲讲怎么做死人生意吗?”
  云霏霏把牛奶放在手心里捂着,说:“农村土葬,要办丧事、做法事。我操办丧事,法事你舅舅做。”
  吴景辉慢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过了会儿才说:“我妈说,我舅他是半吊子,他能做得好吗?”
  云霏霏笑了下说:“这又不难。无非是写些符咒对联,看看风水,算算时辰。广叔做得很好。”
  又聊了两句,吴景辉起身要去吃午饭,没有问询云霏霏意见,直接进了家火锅店。
  云霏霏只吃了两口蔬菜,便放下了筷子。
  她没吃早饭。
  化完妆已经九点半,压根没时间吃了,为了不迟到,开了两个半小时的快车,唯一的早饭是麦当劳的那杯牛奶。
  虽然是鸳鸯锅,可清汤锅底居然也是辣的,辣椒刺得她胃疼。
  然而,吴景辉似乎很乐忠于夹菜,往她碗里堆满了辣锅里的菜。
  云霏霏没吃,叫了碗米饭。
  半小时后,吴景辉吃饱喝足,见她碗里还是满满的没动,客气地问了两句,结了帐。
  云霏霏找了个借口要回去,吴景辉听她说自己开车来的,执意要送,云霏霏想了想,同意了。
  吴景辉没想到她的座驾居然是一辆老掉牙的破面包车,表情没绷住,脸色沉了沉,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辆五菱是云霏霏从她父亲手里买来的,到手前已经开了三年多,能装还极其耐造,她对车没要求,而且还有房贷要还,就一直没换。
  开它过来,她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云霏霏见他表情,觉得开它来真的是机智,相亲相的无非就是双方家底,不光彩的一面藏着掖着没意思,她打开车门,问他:“我送你?”
  吴景辉犹豫了下,坐进副驾。
  二十分钟的路程,吴景辉说了地址后,就一直在刷手机,一路没说话,云霏霏专心开车。
  到了香樟苑门口,云霏霏发现买房时看过这个小区,当初因为它是学区房,不仅贵,房源还特别紧张抢手,她没买到。
  云霏霏将车停 在小区门口。
  副驾的安全带突然解不开了,吴景辉解了一分钟也没说话,云霏霏觉得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就没帮他。
  可能是她的座驾太惹眼,停车的位置虽然离门卫室有一段距离,还是引来了门卫的目光,门卫走到驾驶座车窗外,敲敲玻璃:“这里不让停车。”
  云霏霏朝他笑:“马上就走。”
  成功解开安全带,吴景辉推开门要下车,又转身问她:“上去坐坐?”
  云霏霏知道他只是嘴上客气客气,就笑着摇头。
  吴景辉没再说话,直接下了车。
  开了十来分钟,曹广山打电话过来,云霏霏将车停在路边,接通按了免提。
  “对我外甥印象怎么样?”
  云霏霏实话实说:“很帅,素质也不错。”
  “喜欢吗?”
  云霏霏突然看到挡风玻璃边上不知何时放了三个盼盼法式小面包,她肯定这小面包绝对不是自己放的,因为太甜,她压根不喜欢这玩意,压根不会买。
  她在想到底是谁没经过自己同意,就进了自己的车,把它们放进来的。
  曹广山见她不说话,又问:“感觉怎么样?”
  云霏霏回过神,问:“广叔,你为什么没告诉他我做的是什么?”
  曹广山“啧”了声:“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杀人放火。”
  云霏霏心沉了沉,随即又笑了。
  “广叔,你应该提前告诉他。如果他介意,省得浪费大家时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毫不顾忌。”
  *
  再过不久就入冬,万事万物将要走到一个终点,为下一个新的起点养精蓄锐。
  又往前开了会儿,云霏霏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回去。
  丰源新城,离香樟苑三个街区,房价只有香樟苑的三分之二,唯一比香樟苑好的地方就是房型足够大。
  门卫大爷早早开了门,笑着打招呼,云霏霏也朝他笑了笑。
  一个月没回家,屋内一股味道,云霏霏打开窗户透气,洗完澡后,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
  睁开眼已是天黑,云霏霏松了口气,抬手抹掉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同样的噩梦,已是第四夜。
  云霏霏打开台灯,掀开被子下床想去上厕所,余光一扫,她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做这行三年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经历多了,很快她镇定了下来,镇定到以为自己眼花,狠狠揉了揉眼睛。
  可压根不是眼花。
  床尾坐着一人,上身枣红色对襟半袖大褂,下身黑裤子,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微笑地看着她。
  她立刻想起那“集装箱”里窗边方桌上的那张照片。
  曹广山的话像一道闪电霹过来:“你是不是碰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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