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只剩两人的时候,小黄毛坐在副驾,打量了她好一会,说:“姐,你没事吧?”
云霏霏斜眼看了他一眼 ,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小黄毛是见她一晚上都有些强颜欢笑,猜测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抿抿嘴说:“姐,你要是心情不好,我陪你喝酒吧。”
他的敏锐让让云霏霏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头,否认说:“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小黄毛沉默了会,说:“姐,为了我这样的人和高警官吵架不值当。”
云霏霏听闻,沉默了会,说:“不是因为你,是我们……不合适。”
小黄毛愣了,他以为只是吵吵架,没想到居然闹到分手的地步,他想不明白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说:“是高警官说你们不合适?”
云霏霏摇头:“他没说,只是我们走的压根不是一条路。”
说完这句话,她开始庆幸谁都没有挑明这段关系的定义,谁也没在谁的亲人和朋友圈内留下痕迹,既然一开始走错了,那么现在及时止损,拨乱反正还不晚。
她告诉自己,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小黄毛有些不理解,皱眉说:“每个人走的不都是从生到死的同一条路吗?”
小黄毛虽然才十六,但有时候未成年嘴里蹦出的话,会让云霏霏产生一种看透世事后大彻大悟的满足感。
这是云霏霏让他帮自己的第二个原因。
云霏霏觉得这句话有七分道理,虽然两人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她没那么矫情,从口袋里拿出店里的大门钥匙,递给小黄毛,说:“黄茂茂,我还是那句话,人生重来的机会不多,好好把握。我相信你。”
小黄毛接过来,沉默了一瞬,问:“姐,你为什么相信我啊?”
对这件事,他已经好奇很久了。
云霏霏斜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朝他挑眉:“我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人的三魂六魄。”
小黄毛只当她鬼扯,没好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把钥匙放回了口袋,说:“姐,你以后骂人的时候得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理感受,你那个词只适合形容我这样的。”
云霏霏也觉得那个词过分了,但高驰肯定看到了,而且照片里的东西他一看就知道是他的,要是删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白白告诉他就是在骂他。
但……
“我管他什么感受。”
*
高驰接到贾蓉的电话时,正躺在小卧室的单人床上,盯着云霏霏的微信出神。
三分钟前,他打开云霏霏的微信,发现她的朋友圈只剩下了一条黑线。
他想发个信息验证一下她是不是把自己拉黑了,却又想起了江宏民的话:“你要是还想穿这身警服,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反省!”
江宏民话外的意思是,如果还想继续穿这身警服,至少在处分出来之前,不能和云霏霏有任何联系。
贾蓉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和他确认到底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来参加豆豆的百日宴。
高驰没回答,绕开了这个话题,说想和豆豆视频。
贾蓉虽然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同意了他的视频通话。
十分钟的视频通话结束后,高驰起身出门去阳台,拿起了地上的拳击手套。
第59章 风言风语
云霏霏和小黄毛约定好正式上班时间,花了半天的时间教他,然后就窝在家里专心开始搞起了电商平台搭建,把店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
之前虽然一直在搭建电商平台,但事情太多,她有些分身乏术,现在多了小黄毛做帮手,她可以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花在上面。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也杂,她完全没有时间吃饭,也没有时间睡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忙了两天。
第三天凌晨五点,猛然一串手机闹铃响,吵得云霏霏猛地一下子睁开眼,她有些茫然,更有些疑惑。
曹广山曾经说过,梦境是现实的心理映照,以前她压根不信,现在她信了。
因为梦里,华冉冉再一次说:“带我回去。”
云霏霏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实意图,可是就算是真的,她要回去哪里?西藏?还是华家村?又或者是她自己的那间出租小屋?
她想当面问华冉冉,可是屋里屋外找了个遍,也没见到她。
*
进华家村的路口右侧是家小卖部,小卖部的隔壁是家农家菜馆,因为年关刚过,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村里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生意,两个老板娘就坐在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磕瓜子聊天。
下午四点半,睡了一整天的云霏霏从出租车下来,三天没出门,也没怎么好好吃饭,她突然觉得有些低血糖,看到右手边就是小卖部,就走过去买了瓶矿泉水和面包。
老板娘没认出来她,见她妆容精致,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笑着夸了两句,云霏霏朝她笑了下,踩着高跟长靴慢步离开了。
老板娘快五十岁了,虽然保养得不错,但岁月不饶人,脸上有很多岁月痕迹,她盯着云霏霏高挑纤瘦的背影,冲隔壁饭馆老板娘说:“要是我年轻二十岁就好了。”
饭馆老板娘五十二了,一边看着云霏霏离开的背影,一边笑着回:“年轻二十岁咋了?”
老板娘抬抬下巴,说:“像那样化化妆,美一美啊。”
饭馆老板娘说:“看人家小姑娘眼馋了?你现在也可以化化妆,美一美啊。”
老板娘摸了摸脸,有些感慨:“老了老了,美不了了。”
饭馆老板娘放下手里的瓜子,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埋汰你啊。年轻二十岁你有那身高那腿那腰那脸?”
老板娘被她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正要回敬她两句,饭馆老板娘把瓜子往口袋一塞,站起身说:“别光在这回忆青春了,趁还没老掉牙,趁还没满脸褶子,赶紧支棱起来。”
老板娘抬起头,看着她,有些疑惑:“怎么支棱啊?”
饭馆老板娘啧了一句,说:“还能咋支棱?逛街去啊。”
*
有时候,女人的自信要靠化妆和打扮给予,无论哪个年龄段都适用,对云霏霏也是。现阶段,她需要更多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好把自己的时间填满。
一直以来,她对感情的态度是拿得起就必须放得下,因此,在除夕夜“酒后乱性”后,她或多或少保持着好聚好散的态度来对待和高驰的这段感情,只要不投入太多情感,就可以随时随地抽离出身。
可是,女人好像天生就是感情的弱势一方,时间越久,她发现自己陷得越来越深,对高驰也越来越依赖。
宅在家里的这三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脆弱,因为不知何时,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萌生了在这个城市安家、和高驰结婚的念头,即使,他从未主动挑明过两人的关系。
同时,她也深刻意识到男人不主动挑明关系就代表着不用负责,代表着玩玩,代表着本来就是一场游戏,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因此,在他接连几天杳无音讯后,她把他拉入了黑名单,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有五厘米的高跟长靴加持,又有及膝风衣提气,云霏霏觉得走路的时候都带着风。可惜,华家村不平坦的土路并不买账她的美丽,走了五分钟后,脚踝疼得她开始后悔穿着这双长靴出了门。
但,总有人为她的美丽买账。
村支部只有个大爷,大爷看到个年纪漂亮姑娘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瞬间就晃了神,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云霏霏笑着问:“华军家怎么贴着封条啊?”
大爷以为她是哪家离村多年未归、如今衣锦还乡的女儿,笑呵呵地回:“他家出了命案,现在凶手都没抓到,警察说那是凶案现场,就封了。”
云霏霏只是从新闻上了解到华军是被人所杀,后续她并没有关注,她皱眉问:“啊?怎么会出命案?那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早就抓到了。”大爷突然一脸神经兮兮地接着说:“据说,华军被杀有三个说法,一个是夜里家里进了贼,一个是仇家来报仇,还有一个是他坏事做绝,遭了报应。”
头两个比较常见,云霏霏比较好奇第三个,问:“他做了什么坏事啊?”
大爷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听说,他把他死去的闺女卖给人家配了阴婚。”
在丧葬行业待了快四年,云霏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她皱眉问:“配阴婚?什么是配阴婚啊?”
大爷见她一脸茫然,觉得有必要给她好好解释一下,自信满满地说:“不知道吧,你们年轻人哪懂这个。就是把两个死去的人合葬在一起,结个阴亲,这样在阴曹地府彼此也好有个伴。”
云霏霏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并不像是在胡说八道,问:“那……他把他闺女卖给谁了?”
大爷却摇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我也是听人家乱嚼舌根听来的。”
云霏霏觉得有些鬼扯,没当真,道了声谢谢,转身要走,大爷却叫住她,一本正经地说:“姑娘, 这话你可别往外到处乱说啊,都是些没鼻子没眼的,乱说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回去的路上,路过华家别墅,突然刮过来一阵风,吹得铁门上贴着的春联乱飘,云霏霏不禁多看了两眼,然后大步离开了。
深夜十一点半,温度降到了零下,整个华家村一片漆黑,云霏霏裹紧毛呢大衣,借着微弱的手机亮光,哆哆嗦嗦走到了华家别墅门口,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墙跟下。
院墙高达两米,也无落脚点,她四下找了一圈,找来了几块砖头垫在墙跟,踩在上面爬上了墙头,好在院内墙根处堆着些杂物,她踩在上面轻轻松松地翻进了院内。
云霏霏打开手机手电筒,按照记忆往大厅走,手机屏幕能照亮的地方有限,整个世界只有她高跟鞋踩着水泥地面的哒哒声,这声音让她越走越觉得害怕,等到推开大堂门,看到堂内唯一的一张高脚桌上放着张黑白照片,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虽然见过华冉冉本人,可她一直面无表情,而照片上的她扎着高马尾,两侧脸颊露着浅浅的酒窝,仿佛在笑着说:“你终于来了。”
和照片上的华冉冉对视了几秒钟,云霏霏这才想起自己翻墙进来的原因,她要找到华军将华冉冉安葬在哪里的线索。
右手边是间卧室,云霏霏走进去翻了翻衣柜,发现里面全是男士衣服,确定它应该就是华军的卧室。
刚搜了两件外套的口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她吓得浑身一抖,立刻关掉了手机手电筒。
华军的卧室很大,也很空,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地方可以躲,最后发现床底离地将近半米高,她俯身钻进了床底。
就在她钻到床底的那一刻,大堂的玻璃门发出“哐”的一声,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堂门,云霏霏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立刻捂住了口鼻。
一道偏低的男声骂道:“都他妈怪你,让烧了不就行了,你非得劝四叔土葬。”
另外一道偏哑的男声回骂:“你他妈没劝吗?都他妈怪我?你他妈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
第60章 尘封的信1
地上很凉,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云霏霏觉得很冷,但她只能一动不动,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听着两人吵了两分钟,她突然觉得两人的声音都有些耳熟,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一道墙之隔的厅堂正中央,手机屏幕的亮光将高脚桌正中央放着的照片照亮,张强瞥了一眼照片上的华冉冉,立刻低下头蹲下去,将余国伟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拿过来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不禁骂道:“你他妈能不能买点大额的!”
余国伟压根不敢直视华冉冉的目光,在他身旁跪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沓五十的纸币,不以为意地说道:“面额大小有他妈什么关系?就你他妈屁事多!”
张强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从里扒拉出面额最大的一千,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
纸币燃烧的红光将整个漆黑的厅堂照亮,红光里,照片上的华冉冉盯着跪在地上低头烧纸、一直骂骂咧咧的二人,她嘴角勾出的淡淡笑容充满了嘲讽。
云霏霏一动不动听了五分钟,觉得太冷,冷到开始发抖,她忍不住想翻个身,于是,拿开了捂住口鼻的手,谁知床底灰尘太多,她吸了一鼻腔灰,灰尘刺激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声音不大,有些闷,却让原本在大堂内谩骂不停的两人安静了下来。
张强突然听到从卧室发出的声音,整个人一惊,转过头去看余国伟:“刚是你打喷嚏?”
余国伟一脸惊恐地摇头:“不是我。”说完,他转头看向高脚桌上华冉冉的照片。
张强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和照片上的华冉冉对视了一眼,他不由得浑身一抖,立刻打了个冷颤,随即甩手照着余国伟头上甩了一巴掌:“少他妈自己吓唬自己,这世上哪有鬼!”
余国伟也不信是华冉冉打的喷嚏,可这别墅已经好几个月没人进来,也没人敢进来,一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发起抖来。
张强见余国伟害怕到发抖,心里也开始有点慌了,但他不信神鬼,皱眉猜测:“不会是白瑛回来了吧?”
余国伟觉得不是,颤抖着摇头:“要是她回来了,大门也不会是从外锁上的,而且她那辆保时捷也没停在门口。”
张强只是猜测可能是白瑛回来过,听他这么一说,也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白瑛虽然十分低调,但每次回村都会开着豪车,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他往厅堂四周打量了一下,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推了推余国伟:“你去四叔那屋看看。”
余国伟立刻猛摇头:“我……我不敢。”
张强骂了句废物,把手里的纸币往地上一扔,拿着手机从站了起来。
床底下,云霏霏听到门发出呀的一声,立刻屏住了呼吸,紧接着,她看到一道晕黄的光落在门口白色的地砖上,然后,一双灰色运动鞋从门口慢慢走到床边,再慢慢停在了床尾的衣柜前。
张强开着手电筒在屋里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最后来到衣柜前,正要打开柜门,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一声:“屋里到底有没有人啊?”
张强被余国伟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没好气地拉开衣柜门,看到里面全是衣服,莫名松了口气,回道:“你他妈不会自己进来看看啊!”
余国伟总觉得照片上的华冉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害怕使得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死死盯着地上的火堆,回他:“我可不敢!”
张强检查完衣柜,又再一次检查了下屋内,然后几个大步走出屋跑上了二楼,楼上楼下都没发现什么,他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来到火堆前跪下,将手机放到一边,拿出一沓一百的纸钱,就着火苗点燃,低着头慢慢说道:“冉冉,老周家里有钱,他那儿子人长得也不差,你到他家绝对不会吃苦,更不会受委屈。你就好好和他过日子,争取明年生一个......”
余国伟听到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他妈别扯这些没用的,人都死了,生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