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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四十，华家村。
云霏霏将车停在华家别墅不远处，走进了村口挨着路边的小卖部。
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看电视剧，见到她走进来，忙站起身招呼。
云霏霏要了瓶矿泉水，看到柜台橱窗里都是烟，指着那包最贵的黄鹤楼硬 1916，说：“来包这个。”
老板娘从柜台里拿出那包烟，说：“105。”
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黄鹤楼硬 1916 卖 100 一包，这偏僻的小村庄便利店却贵了五块，也看不出真假，云霏霏自己不抽烟，她买这包烟是有目的的。
云霏霏付好款，老板娘见她出手大方，以为是大户，递给她一个打火机，笑着说：“免费赠送，以后常来。”
云霏霏接了，把烟和打火机一起放进口袋，漫不经心地笑着说：“谢谢，哦对了，大伟和阿强最近有来买过烟吗？”
老板娘问：“什么大伟？”
云霏霏还没开口，老板娘一脸恍然大悟，说：“你是说余国伟和张强啊，没有，他俩好像过完年就走了。”
云霏霏正在想到底是哪个“yu”，老板娘追着问：“你找他们干什么？”
云霏霏见她一脸八卦，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末了只说了两个字：“私事。”
老板娘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不想多说，也就没追问到底是什么私事，说：“余国伟在附近三个市的城乡结合部做散工，张强南下去东莞打工了。”
一个在广东，一个至少还在市里，云霏霏问：“大伟家在哪啊？”
老板娘冷哼了一声，说：“去他家干什么？抠抠搜搜的，小心连家门都不让你进。”
云霏霏听出老板娘似乎对余国伟很不满，便知事情不简单，一秒接下她的话茬：“怎么，他敢不让您进家门？”
果然，老板娘压根没多想，立刻吐槽起来：“他敢！是我儿子去找他，他玩失踪。一起长大的发小，也好意思！等哪天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有时候，话一说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何况云霏霏还是个陌生面孔，老板娘只当找到了个倾诉对象，完全不在意她是何方神圣，是不是余国伟的亲人或者朋友，吐槽了五分钟才停止。
云霏霏安静地听完她的牢骚，问：“他不住村里？”
老板娘摇头，说：“住城东的景博白领公寓。”说完又冷嘲热讽了一句：“一个干散工连正经工作都没的，还好意思住白领公寓！”
第65章 好久不见
云霏霏从老板娘嘴里套出两个人的信息，离开小卖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她立刻赶去了镇上派出所，幸运的是，张所还没下班，她赶紧将知道的信息全部一一告知。
张所见她再次折返很是惊讶，听完她说的话，不禁开始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因为换做一般人就直接回家等消息了，他向云霏霏保证，如果有任何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到她。
云霏霏见他脸色甚是疲累，像是忙了一整天，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华冉冉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说了声谢谢要走，张所却留住了她。
云霏霏有些不解，张所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疲惫和无奈：“晚上值班太无聊了。”
他的语气让云霏霏突然想起了高驰，张所虽然人到中年，外形却保持得很好，人也儒雅风趣，云霏霏并不讨厌这样的年长异性，于是答应了。
张所给她倒了杯热水，在她对面坐下了，趁她低头喝水的功夫，将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个遍。直觉告诉他，她所有的话都是真的，可是，他还有更多的讯息需要从她嘴里得出，于是和她开始聊起了家常。
云霏霏这才得知现在正在进行新一轮的人口普查，涉及范围比上次更广，摸排更深入，因此，所里的人全部被安排去了各村走访，只剩下张所一个人镇守，因此，值班这种事情也需要他亲自上阵。
聊着聊着，张所突然发起了牢骚，云霏霏不知道回他什么，就担当了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成为了他的情绪垃圾桶。
生活其实就那么点事，无外乎家庭和工作，烦恼和快乐同在，没有人例外。云霏霏听着他的牢骚，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高驰的脸，心里突然开始想，如果高驰到了四十多岁，升到了什么级别，是不是也有张所这些烦恼。
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人。张所没想到自己能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已经很久没有聊天聊得这么畅快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掏出手机才看到已经九点多了。想知道的也都全知道了，他确定云霏霏只是想要将华冉冉带回来，并无其他目的，于是将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给了她。
回家的路上，云霏霏一直在回想这不可思议的两个多小时的聊天，她突然了解到体制内的人其实也很不容易。它其实更像一座四周都堵死的城池，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人的心酸，只看到他们的光鲜；而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向谁诉说自己的烦恼，因为里面没有朋友，若对外说出来，通常会被当成在凡尔赛。
她想起在和高驰一起的这段时间内，从未听他说过自己工作上的任何烦恼，哪怕是生活上的也没有。即使加班到深夜也没有任何疲态和怨言，甚至在忙到几天不见踪影后，再神清气爽地出现自己面前。而她因为没有想过彼此的未来，也从来不和他说她自己的。
两人从来不踏足彼此的内心，关系更像是床上伙伴，只共享快乐，从不分享烦恼。
以前，她从来没有在意过高驰为什么从来不说，现在，她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可能，他也和自己一样，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因为没有畅想过未来，所以，他们之间就没有分享欲的存在，更没有官宣的必要。
想通了很多事情，云霏霏觉得神清气爽，被搅扰到的情绪一瞬间都回归了原位，所有的感官和器官都敏锐了起来，其中反应最快的是肚子。她很想立刻回到家，煮一碗热腾腾的酸菜牛肉面，吃饱喝足后一觉睡到自然醒。
回到小区门口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店铺都已关门，除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云霏霏想起接连几天不在家，冰箱里连瓶水都没，更别提泡面，她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的马路边，打算进去囤点吃的。
刚关上车门，她感觉身后袭来一阵风，紧接着头皮一阵剧痛，整个身体连带着被扯得往后仰，她努力站稳想挣扎开，还没动，右侧脖子突然一片寒凉，她张嘴想叫救命，却被扼住了喉咙。
男人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冲入鼻腔，闻着熟悉极了，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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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半，高驰回到家，一身疲惫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屁股还没捂热，就接到了贾蓉的电话。
对于这通电话的目的他心里很清楚，本不想接，但贾蓉的性格注定他早晚逃不过这一遭，于是，他皱着眉接通了。
贾蓉对高驰说带云霏霏来参加百日宴却一人到来有诸多疑问，碍于人多就一直没问，等到电话通了，说话很直接，直切要害：“分手了？”
这句话让高驰愣在原地。如果人间蒸发、电话失联算是云霏霏默认分手的话，那的的确确是分手了。
贾蓉等了一分钟也没等到他的回答，便知道了答案 ，难怪一直愁眉不展，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可惜：“那么好的女孩。”
高驰承认云霏霏的确很好，可贾蓉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他不明白贾蓉这么喜欢她的原因。在他印象里，云霏霏并非纯良，性格反倒有些乖戾，有时候很不近人情。此刻，他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对她的否定，以及她突然变得如此冷漠源自于她天性就是如此，而非针对自己。
于是，他问：“好在哪里？”
贾蓉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在想如何挽回这段感情，语重心长地说：“好在她和你是同一类人，你们身上的磁场是相通的。就像我和你哥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就知道我们能走下去。而你们，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高驰不懂她说的磁场，却觉得她说得很对。和云霏霏的初次见面，他就觉得她身上有很多熟悉的东西，这些东西他说不上来，就是有股想走近她的冲动，目光会不由自主停留在她身上。
贾蓉问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高驰花了一分钟将相识相爱的经过简单说了，贾蓉听得直皱眉，问：“也就是说，你从未正式和霏霏表白过？”
高驰愣了，他有想过表白这件事，可情到浓时就水到渠成了，而且已经发生关系，“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表白就显得多余，没有必要了。听到贾蓉这么问，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缺少确认关系这关键性的一步，突然明白云霏霏即使有金钱上的困扰也从来不和自己说的原因，突然明白她没有正面答应来参加豆豆的百日宴的原因，也突然明白两人之间的交集只有小黄毛一人的原因。
他搞清楚了自己在云霏霏生活里的角色和定位――酒肉朋友。
高驰摇头：“没…没有。”
贾蓉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哥已经够呆了，没想到…哎，你可真够可以的！”
高驰没吭声。
贾蓉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女人都要哄的，去哄哄她吧。”
高驰想到云霏霏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却不这样认为，如果现在找到她，就算说再多甜言蜜语，只会换来她的一通冷嘲热讽，他说：“她…可能不是那种需要人哄的。”
贾蓉表示无语：“她怎么可能不需要？哪个女人不喜欢甜言蜜语？就算她外表看着坚强，就算她做事再干脆利落，就算她力大如牛，那她就不是女人？是个木木呆呆没有情趣的男人了？再说了，你都没去哄她，怎么知道她不需要？”
高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贾蓉有些头疼他的愚蠢，说：“高驰，女人都是口是心非，不要女人说自己不需要，就真的以为她不需要。也不要觉得女人不需要，就不去做。”
高驰很认真地再听，没有说话。
贾蓉听不到回答，以为他不愿意，火气上来了，她本以为可能是因为某些小事产生了矛盾才分的手，可如今看来，原因多半在高驰身上，她很想骂人：“ 你哥那么呆的人都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怎么看着聪明的你却这么笨啊？认个错，道个歉，顺便表个白，这还不简单吗？你别磨叽，等她找到男朋友，到时候有你后悔的。去，赶紧给她打电话。 ”
高驰皱眉：“打不通。”
贾蓉愣了下，说：“那去她家当面说，现在，立刻，马上。”
高驰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最近都不在家。”
贾蓉听到这话愣了会，意识到事态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她看向一旁睡醒了正在吃奶的豆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那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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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霏霏看不到何大力的脸，只感觉他的呼吸全喷在自己的头顶和脖子，就算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担心自己刺激到他，也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摆布。
何大力见她乖乖听话，把手里贴在她脖子上的水果刀移开，将刀背贴着她的右脸，笑着说：“美女，好久不见啊。”
云霏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却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你…你…要…干…什么…”
何大力很满意她的害怕，看一眼面包车，不禁皱眉骂道：“他妈的这车也能开？”说完，他拉开车厢门，一抬脚将她踹进了车内。
云霏霏被他这重重一脚踹得趴在了车座上，前胸以及肚子都硌在了座位边缘，疼得她没忍住叫了一声。
何大力隐隐约约听到她身上有声音，俯身压在她后背上，右手摸进她口袋，掏出了手机和钥匙，看到手机有来电，他皱了下眉头，警告道：“给我老实点！”
云霏霏压根不敢动。
何大力见她很老实，没忍住又往她身上摸了几把才起身，关上车厢门，坐进驾驶座，关好门启动了车子。
面包车的发动机有些故障，猛然启动带动整个车身剧烈晃动，云霏霏趴着没有着力点，这么一个大抖动，立刻被甩下了座位，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卡在了驾驶座和后座的空隙中没起来，感觉左屁股下硌着个东西，她伸出手去摸。
第66章 后悔
云霏霏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很硌很硬的东西居然是那个破的诺基亚手机，自从换了新手机后它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到处翻遍了都没找到，没想到居然落在了这里。她抬起头看向前座，见何大力哼着歌看着前方，对后座情形毫无察觉，她趴在空隙里，将那只手机握在了手心里。
她已经完全忘记上次给它充电是在什么时候，还好它的续航能力超强，依旧可以正常工作，她快速扫了何大力一眼，见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蜷缩起身体，开始小声啜泣。
何大力听到她哭，转回头看了她一眼，骂道：“哟，还知道哭呢！”
云霏霏一边哭一边翻看手机，可惜通讯录和通话记录都是空的，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号码，使劲地抽了抽鼻子后，她将脸埋在手臂上，开始大声嚎哭，然后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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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四十，江宏民开了一个小会，目的是公布高驰的处分结果。之所以选择在深更半夜开这个会，一方面是想低调处理，另一方面是工作太忙，压根抽不出来时间。
十分钟后开完会，他放了所有人下班回家。
姜晓波刚要站起身，便听到手机在响，他以为是小君打来催下班的，没看号码随手接通了，还没说话，就被传来的女人尖叫声吓了一大跳。
会议室的人都听到了他手机传来的尖叫声，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姜晓波听到何大力的名字立感不妙，立刻开了免提，看向江宏民，用嘴型说：“云霏霏。”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却充满了惊慌失措，江宏民皱眉听了会，带小武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姜晓波心惊肉跳地听着云霏霏凄惨的哭声，听到她已经竭尽全力想弄清自己的位置，却始终得不到何大力的任何回应，他整个人开始焦躁。
他没想到，高驰的担忧居然成真了。
那晚高驰下班前，曾委托姜晓波好好照应一下云霏霏，他倒不是担忧何大力的诬陷对云霏霏带来什么影响，而是担心何大力会对她施展报复。
当时，姜晓波不以为然，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可高驰很笃定，因为罪犯没有下限，他的品性决定了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而且，针对他人的报复行为并不少见。
姜晓波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就答应了，但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完全给忘了。
想到高驰，姜晓波完全坐不住了，江宏民回到会议室见他慌慌张张的，怕他弄出声音打扰到电话那端的云霏霏，皱眉按灭免提，将手机放在了自己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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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霏霏将整个身体窝在驾驶座和后座的空隙内，对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机，哭着大声问：“何大力，这是哪？”
女人的害怕和哭声是一剂兴奋剂，能刺激人的脑神经，何大力在她的哭声声，张狂地笑了起来，经过一处荒凉的地方时，他将她的手机连同钥匙一起扔出了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