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舟猛地一闪,刀刃错过她的眼睛在她脸颊划了一道,她劈手夺刀不成,反被金玉蕊连连刺伤。余闻君说的没错,叶轻舟这七七八八的功夫对付邹宇航他们还绰绰有余,可在金玉蕊这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金玉蕊板着一张死人脸,只当叶轻舟是个靶子似的一股脑地捅,叶轻舟能攻击得到金玉蕊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再这样耗下去,余闻君的诡计就要得逞了,她就赶不及救黎溯了!
可是实力悬殊,硬打她根本不可能赢,怎么办,怎么办?
……
妈的,老娘还有脑子呢,硬打打不过,那老娘就屈尊来耍你一回!
刀子一路刺一路追,叶轻舟一路退一路躲,忽然她好像脚下被绊了一下似的直直向后倒下去,金玉蕊瞅准机会扑上去压在叶轻舟身上,在她后背撞上地面的一瞬间手上一个狠劲急急往下一掼,叶轻舟奋力扭动身子,刀刃在她心脏边上一个擦肩,捅进了她的肋缝。
叶轻舟一声闷哼,全身僵住,随即抽魂了一样瘫软下去。金玉蕊扎偏了这一下怒上心头,拔出刀子高高举起,对准她的要害作势要再捅,而叶轻舟挨了方才那一刀,脸色瞬间惨白两眼成了一条缝,胳膊腿都不动弹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委实是没有任何威胁了,金玉蕊再不把她放在眼里,挺起身子势要一招彻底了结了她的小命。
叶轻舟等的就是这一刻!
受伤的人因为疼痛活动会变得迟缓,可她没有痛感,扎穿了她她也照样是一条好汉!
就在金玉蕊提刀的双臂高高举起、身体稍稍离开叶轻舟的那一秒,叶轻舟半眯的双眼豁然睁开,腰腹猛一发力,头背顶着地面双腿蜷曲弹起膝盖狠狠撞向金玉蕊,金玉蕊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向前倒去,刹那之间叶轻舟接住朝自己刺过来的刀反手一扭,刀尖转而朝上,在金玉蕊扑倒下来的瞬间顺着她张开的嘴巴,“噗”地捅进了她的喉咙。
那双死鱼眼差点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叶轻舟抬手把她推翻到一边,站起身来发觉自己脚软得像面条,低头一看,半边衣服都已经被血浸透了。不行,她不能倒在这里,黎溯还在等着她。脱掉外套叠成方块死死抵住伤口,袖子绕过腋下用力打上一个死结,扶着行道树跌跌撞撞地走,往有人、有灯光的地方走。
电话、电话――她现在这个样子成不了事,她要赶紧联系上爸爸才行――谁来给她一个电话!
叶予恩在简锋出事的地方,看着那一道长长的车辙。简锋是在高架桥出口被直接撞下去的,车毁人亡。
没过多久,永宁行动失败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天气预报里那场雨终于开始下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再度响起,陌生号码,接起来是叶轻舟。
“爸!”对面的声音虚弱又急切,“余闻君想牺牲黎溯来打倒黎成岳,我们要赶紧去救黎溯!”
然而定位器的信号已经消失了。
“定位器由南往北走,最后的位置显示在永安街和和平路的交叉口,”叶予恩问,“小舟,余闻君有没有说黎成岳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叶轻舟点开地图找到那个地方一路向北摸过去,过了和平路口往西拐是文娱大厦、电视台、体育公园,往东拐是医大二院、教育城、奕城二中,奕城二中的边上就是……
“爸!”叶轻舟急切道,“黎成岳要去的地方可能是东海职业技术学校!”
半地下室,狭小的窗,以及,藏在身后墙根底下的刀片。
一切都和余闻君说的一样。
这是余闻君给他,和黎成岳准备的坟墓。
黎溯嘴角带着血,笑了。
黎成岳揪着他的衣领,一对父子,一对仇人,死死瞪着对方。
“黎溯,你马上就要死了,知道吗?”
黎溯扬着头不卑不亢:“知道。”
黎成岳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很好!很好!”黎成岳狂躁大笑起来,“那些被人玩剩了的贱女人,犯了罪不想坐牢求我收留的混账,想挣钱想谋权想荣华富贵的王八蛋!一群王八蛋!背叛老子,嗯?背叛老子!全都背叛老子!我的女人!我生的儿子!老子养着你们,你们回过头来要毁我的一切!你们他妈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去死!去死!所有妨碍老子的人都得死!”
他抄起手边的折叠椅狠狠朝黎溯身上砸过去。
黎溯忍着他的毒打,继续在背后后偷偷割手腕上的麻绳。
清脆响亮的击打声,黎溯的血,让黎成岳陷入极度的狂怒与亢奋:“我的一切――我十几年费心费力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毁了,都毁了!是我的好儿子干的!可那又怎么样呢?黎溯,你想要证据对不对?没了!没了!黎溯,你什么都没有了!你马上就要死了,可我还活着!我很快就会建起新的唐宫,新的仁山,我会有新的女人,新的奴隶!你就在地狱里熬着,睁着眼看着这一切吧!”
窗外一点噼啪声,今冬的第一场雨如期而至。
电话,又是电话。
黎成岳双眼血红,几乎要把手机捏碎:“谁!”
“黎局!”那边声音慌慌的,“不好了,阿煊突然呼吸困难,各项指标都出现了异常,不确定是不是出现了术后排异反应,现在要回山上来不及了,必须马上送附近医院!”
“送就送,你慌什么!”
“可是,”那边的人大概汗都下来了,“阿煊的证件和病例都在……在那个女人那,没有这些东西医生恐怕没法救治阿煊……”
黎成岳痛骂:“一群废物!去找!去破晓找!有人敢拦着就说是老子让的!阿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统统别想活!”
一场对话全部落在了黎溯耳中。
阿煊――谁是阿煊?
术后排异反应――他做了器官移植手术?
他的证件和病例都在那个女人那,在破晓――那个女人,是凌霜?
最后的谜团在黎溯脑海中骤然转身,现了真容。
他一次一次和黎成岳作对,他折磨他却不杀他,他说,今天不是你的死期。
可一转头,立刻安排了爆破案。
他看似毫无理由地杀了年仅三岁的沈聪,凌霜为此和他翻脸。
凌霜莫名其妙来探病,还故意给黎成岳知道,她在他的病床前特地留下一句暧昧不清的话,说,孩子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软肋。
孩子啊――他叫阿煊,他叫黎溯,好一对水火不容的名字啊!
他在黎成岳心中的“用处”原来是这个!
哈哈哈哈……黎溯在心底放声大笑。
黎成岳,你这个小丑!
你也马上就要死了,知道吗!
小舟,我对不起你,可我今天必须要和这个人做个了断!
黎成岳一边叫骂一边暴怒地来回踱步,踱到门边转回身来一抬头,他倏然愣住。
原本躺在地上的黎溯居然站在窗前,双手紧紧攥着,与他定定对视。
“黎成岳,你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了吗?”
黎成岳眯眼:“你还能有什么?”
黎溯笑意决绝:“你做了什么,我就有什么。”
雨滴被狂风甩在窗棂上。
“一个月前,你杀了沈燕南和钟毓秀的儿子沈聪,但你想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器官――你要用他的器官去救阿煊。
“因为器官来源不正当,你没办法在正规公立医院给阿煊做手术,只能把阿煊藏在仁山。今晚凌霜的行动,就是为了背着你偷偷把阿煊带走,你一早知道凌霜来见过我,知道她要 谋反,所以你提前把阿煊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黎成岳,我说的有错吗?”
黎成岳意味不明地笑了:“那又如何?”
黎溯嘴角提起凌厉的弧度:“如何?阿煊是什么人?真是叫你煞费苦心给他取这么一个好名字!你恨我,生怕再生出这么一个跟你作对的儿子来,所以特意换了个寓意完全相反的名字――阿煊,不对,应该叫黎煊――是你和凌霜的私生子!”
“黎成岳!”黎溯眼中闪动着火星,“凌霜被指控在仁山杀人,她进了公安局一定会交代自己从前杀夫的经历,你是当年杀夫案的负责人,可你不仅帮她开脱了罪名还和她有了一个孩子!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
黎成岳太阳穴暴起青筋。
须臾,他却又宽心地笑了起来:“阿煊当真是个好孩子。”
“你,你生下来就像你妈妈,什么都像。可阿煊不一样,他像我,他才是天生的帝王之材。只是他命不好,得了先心病,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救自己的孩子?说起来你真的应该感谢你弟弟,因为他你才能活到现在――一个君王不可以膝下空空,所以阿煊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前我都没有杀你。可现在不一样了,阿煊已经做完了换心手术,我会好好培养他长大让他延续我的荣光。黎溯,你发现了这一切,也好,总得叫你临死之前知道自己这个好弟弟的存在。不过别再费力气挣扎了,我可怜的孩子,你知道这一切知道的太晚了,我马上就让你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晚?”黎溯目光如炬,“黎成岳,你以为我是现在才知道的?”
他右手举到身前,露出一点金属的银白色:“你就不好奇凌霜去医院找我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吗?”
黎成岳遽然变色:“你是说她……”
“她早就知道你心肠歹毒,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和你一损俱损的打算――她来找我,是为了交给我阿煊和你们两人的亲子鉴定!黎成岳,你完蛋了!”
黎溯右手摊开将手心攥着的东西往嘴里一投吞进肚子,转身撞破窗户攀上地面拔腿就向外跑去!
这个窗子黎成岳自己钻不了,等从楼梯绕出去,那个杀千刀的就要逃脱了!
他明明已经把叛徒全部杀死了,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了!他费了整整一夜的力气才把所有事端都摆平!这个该死的东西!今晚所有的变故都是因为他,他为了冉嫣那个死女人处处和自己作对,他已经忍了他整整两年了!他是至高无上的王,他必须赢,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人夺权篡位!所有不肯顺服他的人都必须死!
眼见那个背影就要奔出校门,黎成岳豁然拔出手枪――
第三十一章 大结局
“黎溯,妈妈是警察,可妈妈总有老的一天,总有不在的一天,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妈妈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
冉嫣的神情一如当年出发前的夜晚,一如两年来黎溯的每一个噩梦。
而那一刻,她对面那个贪玩的孩子忽然变成了十九岁的黎溯,他上前一步,像两年来他一直渴望的那样,抱住了冉嫣。
叶予恩派来接她的车终于到了。
小警员看见叶轻舟一身的血吓了一跳:“小舟,你爸他们已经赶过去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你脸色都发青了!”
叶轻舟扯着嗓子吼回去:“去东职!看什么看,老娘说去东职!”
车子终于往东职的方向驶出去。
快点、快点!怎么这么慢!
黎溯,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们现在是失败了,可事情总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我陪着你一起想办法,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叶予恩从另一条路飞车往东职赶――可恶,凌霜那女人的确还有后招,可她的后招竟然是黎溯!余闻君也拿黎溯当筹码,他们都想要黎溯的命!
老子和你们拼了!
父女二人心头焚火一般急急往东职冲,所有可以调动的警力跟在后面一路飞驰。
然而就在眼看离东职不过百米的时候,那边赫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手枪的后坐力震得黎成岳虎口发麻。
黎溯奔跑的脚步骤然停止。
子弹伴着巨响穿透他的胸膛,迸溅的热血如火红的飞花,绽放,舞蹈,坠落,凋零。
那是一颗迟来两年的子弹。
两年前那一场枪战里,他拿了何东旭的枪却没有打响,那颗早就应该嵌入他身体的子弹,对他开了个天大的恩,出走了整整两年,给了一个机会让他了解真相,让他复仇,让他读懂了母亲决绝的选择,还,给他招来了叶轻舟。
他真的什么都不怨。
砰的一声,世界在他眼前栽了个跟头。
意识开始混乱,他飘飞在无数记忆片段的缝隙里,最后撞进了九月一日那天的早上。他被人压在身下打,忽然一个白影冲出来一把掀飞了那个人,他被她从地上拉起来,还没坐稳,后面猫过来一个人要偷袭,这姑娘身后长眼似的双手拄着黎溯的肩膀一记高高的后踢腿,直接把那人挑出了二里地。
这个动作让她整个人几乎扎进了黎溯怀里。
她回过头来,白皙的脸颊近在咫尺,发丝从他面前拂过,茉莉香味。
阳光刚好在那一瞬间破云而出,映得她眼波盈盈,黎溯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然而她却盯着他的眼睛大呼小叫:“我去,帅哥,你这睫毛也太长了吧,要成精了!”
……这臭丫头,真会破坏氛围。
那丫头死皮赖脸凑过来,笑嘻嘻的:“我叫叶轻舟。”
叶轻舟。
他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
小舟,我想你了。
他的身子被人强行翻转过来,雨水打在他脸上。
黎成岳握着弹簧刀,刀尖“嗖”地弹射出来。
“逆子,”黎成岳面如鬼魅,“想带着证据逃跑?――交出来吧!”
手上一个起落,弹簧刀重重刺进黎溯的身体,狠狠向下一剜。
“把证据吞进肚子里?老子就挖开你的贼心烂肺,你永远也别想得逞!”
滚烫的鲜血骤然喷溅在脸上,烫得人一个激灵。
黎成岳愤怒得发昏的头脑一瞬间有些空白。
我在耳鸣,为什么?
是枪声――为什么会有枪声?
我明明给枪装了消音器的,什么时候被人拿掉了?
这个王八蛋……他是故意逼我开枪的?!
他手上有阿煊和我的亲子鉴定?如果真的有,他为什么不在凌霜被抓的时候直接递交上去,而是直到现在才说出来?如果真的有,他为什么不选择等待救援,反而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激怒我然后逃跑?
凌霜真的有告诉他阿煊和我们的关系吗?如果告诉了,那他就应知道阿煊需要的是心脏,而不会说一句模棱两可的“器官”;如果告诉了,他从一开始就可以想办法做实凌霜的罪名然后牵连出我,根本不用做这一整晚的功夫了!
他没有证据,他什么都没有!
他在诈我!
前所未有的恐慌,一瞬间惊涛骇浪。
趁着还没有人发现,我现在就――
“黎成岳,举起手来!”叶予恩平举手枪疾奔而来,他的身后,穿便衣的、穿警服的人纷纷涌出,顷刻间就将他包围了。
一切无从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