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六百秒——纪朵以【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23:12:04

  梁i得到这个消息比当年自己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高兴,等周景元一进家门,她就激动地冲进他怀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周景元被撞得往后退两步,赶紧伸手稳住她,边笑边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段小静……段小静……”梁i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字不成句,半天说不出口。
  “ 段小静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还拿了奖学金,不会辍学了。”周景元帮她把话补全。
  梁i猛点头,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周景元拉了拉自己沾了汗的衣服,无奈笑道:“可以先让我换件衣服吗?”
  梁i松开他,笑:“你可以边换边讲。”
  周景元无奈失笑,把鼻尖的汗都蹭到梁i鼻子上:“五分钟都不能等了吗?”
  “一分钟都不能等。”梁i肯定道。
  周景元只好先去洗手间洗手,一边脱下上班的一身装束,一边告诉她――
  去年,自梁i跟段小静五婶在家具厂门口吵了一架之后,周景元便让余田时刻留意着段家五婶。一是防备着她故技重施,又拉孩子来打工,二也是为了捏住张奇及其拥趸的把柄。因为梁i来闹了一场,段小静五婶没再打孩子身上的主意,但余田还是没有就此放松。
  他说着,人已进了淋浴室,留了一线缝隙,继续说给梁i听:“这次段小静被录取的消息就是余田从她五婶那里得来的。”
  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梁i笑着朝他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长的后手。”
  “起先只是不想工厂内部管理再出纰漏,后来嘛……”周景元探出湿漉漉的头来,看着她,“纯粹是因为你。”
  梁i想到他当初笑话自己的热心肠,问他:“因为我,你也染上热心肠了?”
  周景元又回到水下,迅速冲干净身上的沐浴露,关了水阀,一边擦一边回答她:“多亏你的热心肠,不然段小静可能真的就被卖了。”
  “什么……她想把人卖去哪儿?”梁i不由地浑身冒起了冷汗,话问出口的当下,她自己心里就有了数。
  十四、五岁的穷女孩,生活无以为继的当下,最容易被亲戚以打工贴补家用为名骗到外地,卖到穷乡僻壤给人当老婆。
  只是,梁i没想通的是:“她既然要把小静卖了,为什么又要带她来家具厂打工呢?还帮她塞一大笔人情?”
  这不符合常理,并且以五婶的性子,决计不会为小静下这样的血本。
  “如果这笔人情费有人替她出呢?”周景元套好 T 恤、短裤,走出来,搂着她往客厅去,“你要知道,想要骗走一个读过书、聪明能干的女学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带她来打工,是为了稳住她,慢慢给她洗脑,也为了挣点钱,将来贴补一下捞不着嫁妆的婆家。”
  “禽兽吗?”梁i怒不可遏,“她到底想把小静卖给谁?”
  “余田说,段小静五婶是嫁过去的,娘家离段小静家很远。去年开春,娘家亲戚来遥城打工,联系上她五婶。两人休息时经常约在一起逛街、吃饭,清明休假时亲戚跟着五婶回了段家,也就是那次,见到了段小静。亲戚家有一个傻侄子,疯疯癫癫的,一直找不到媳妇儿,自打见了段小静后就动了歪心思。”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梁i也知道了。
  周景元看她闷着不说话,扶着她的肩一起坐下。他紧了紧胳膊搂住的人,对她说:“所以,是你救了段小静。”
  梁i转头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没有接到学校的反馈信息,如果她犯懒不去管,如果她没有穷追段小静的去向,如果她没有去家具厂要人……如果,有任何一个万分之一,段小静如今早不知被囚在哪个破瓦旧屋身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缩进周景元的怀抱里,心有余悸道:“好险好险……”
  “我说要感谢你的热心肠,不是嘲讽你,是真的感谢。因为你的热心肠,世上少了一个失学的少女,也少了一个痛苦的女人。”
  梁i轻轻拨着他的衣领,仰脸凑上他的下巴,轻声说:“也谢谢你。”
  周景元轻轻钳住她的下巴,唇贴着唇碾了碾,问:“谢我什么?”
  “谢你的正义,谢你帮段小静。”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只是为了我自己?”
  “嗯?”
  “为了你领我的情,为了你不讨厌我。”
  “那也是为了我呀……”
  周景元笑她“笨”:“为了你喜欢我啊!”
  梁i低落的情绪被他无厘头的逻辑打败,亮着晶晶亮的一双眼睛问他:“想不想让我更喜欢你?”
  周景元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讲。”
  梁i暂时离开他的怀抱,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咚咚咚地跑进房间,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来。周景元拉她坐到自己腿上,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项目策划书》,里面详细地罗列了项目名称和背景、募捐款项、实施计划等。
  他浏览完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字,将视线从策划书中移开,直直落到梁i脸上。
  不等他开口,梁i主动吻住他。
  周景元好笑,明知故问:“这是干嘛?”
  梁i白皙的脸上两片薄薄的红晕,她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轻轻的软软的,说:“找你化缘。”
  周景元抵住她的额头,眨了眨眼:“需要我做什么?”
  “两个村小的课桌椅换新,你能给我成本价吗?”
  “能。”周景元想也不想就应下来。
  “不用跟厂里商量一下?”
  “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的话,怎么混啊!”周景元继续问她,“还有什么要求?”
  “新学期前能交付吗?如果……”梁i自知要求多少有些过分,在商言商来说,根本不可能,“如果新学期开学前,款项没有筹齐的话,可以先让孩子们用上课桌吗?”
  “能。”不仅能先交付,周景元还承诺她,“款能筹多少算多少,筹不齐的,我来补。”
  “真的?”
  “真的。但是……”周景元笑着看她,看她眼中闪着光,纯净又明亮,诱得人忍不住想沉入。
  “但是什么?”她问他。
  “化缘不是这么个化法的,”周景元笑,滚烫的呼吸和身体一起压下来,“我教你。”
  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将梁i缠住,她躺在沙发上,似乎陷入无边无际的深海,被周景元拥住,也被弥漫的海水淹没。她浑身被海水湿透,耳畔只听得见潮来潮往,周景元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爱你,我爱你……
  如沉吟也如轰鸣,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第79章 落日第六百秒
  说来也怪,往年九月的遥城必定还在夏末的暑气里蒸烤,今年却早早就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秋雨。淅沥缠绵了大半个月,终于在临近十月前晴了。
  民乐团早已排定了国庆假期的演出计划,梁i着实无法跟周景元同步休假。两人一合计,决定把时间提前,完成周景元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露营心愿。当然,地点不可能真的选在悦溪湖,两人驱车前往第一次约会吃饭的地方――翠竹轩。
  开春时,翠竹轩在后山辟出一大片地来,打造成了露营基地,除了现成的设施完善的帐篷营地外,还为工具齐备的露营发烧友们提供野营场所。周景元和梁i没置办装备,图方便直接订了营地帐篷。
  两人担心洗漱不方便,提前在家洗了澡才开车出发,到时已经九点半了。在停车场设置的服务台办理好入住后,他们搭摆渡车上到山顶。大概是工作日的关系,营地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发烧友自己搭了帐篷,围着小炭炉喝茶。
  周景元和梁i找到自己将要入住的那间帐篷小屋,颇为满意地相视一笑。他们原本以为放弃视线最好的帐篷,入住体验会大打折扣,没想到余田同学预留给他们的这一处隐私性更高不说,也没有将观景视野牺牲掉。
  山上湿气重,帐篷全搭建在防腐木铺就的地板上,梁i曲腿坐下,俯瞰山下的点点灯火。
  “我们第一次吃饭是在那儿吗?”她指着山脚,回头问周景元。
  一片漆黑之中偶有几声虫鸣鸟叫,远远地传过来,荡出微弱又清晰的回声。周景元靠方向大致辨认了下,证实她的猜测。
  山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周景元把自己的牛仔薄外套披到梁i身上。
  “你不冷吗?我带了外套的。”
  “我不冷。”周景元挨着她坐下来。
  梁i碰了碰他的胳膊,确实比她暖和。她视线下移,瞥到他穿着短裤裸着小腿,问道:“腿好了?不怕虫爬了?”
  “虫差不多该冬眠了吧。”周景元伸伸腿,笑了笑。
  梁i瞥他一眼:“你下次再痒,我可不管你了。”
  “那不行,该管还是得管。”周景元笑嘻嘻地揽住她,“我妈都说了,我就服你管。”
  梁i才不信,嗤道:“你前三十年都谁管的?”
  “自我放逐。”
  梁i“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没接话,偏头靠向他,背贴上他的胸膛,望着天上零星几颗星星,问他:“看到星星,愿望达成,满足了吧?”
  周景元自然也想起自己伤了手那回,非缠着梁i陪自己去悦溪湖露营看星星的事。当日未成行,今 天算是了了愿。只是,有人再贪心不过,当然不会就此满足:“这才一个而已,我有那么多愿望。”
  “那你一个一个慢慢来。”梁i习惯了他的天马行空,也习惯了他的临时起意,任由他做梦。
  “你得陪我。”
  “看情况吧……”
  周景元笑:“不带讲条件的。”
  “你也不能强迫我啊。”
  “就强迫你,必须强迫你,非要强迫你,只强迫你。”
  非常周景元式的胡搅蛮缠,梁i笑骂一句“小学鸡”。
  “谁小学鸡了?你怎么老叫我小学鸡?”周景元不满道。
  “因为你就是啊!”梁i闷着头笑。
  本就环住她的周景元正好伸手挠她痒痒,边挠边反驳:“我才不是,叫你乱喊!”
  梁i被痒得直躲,一面躲一面笑,最后跳起来回身往帐篷里跑。周景元拖住她,继续去触她的脖子和胳肢窝。拉拉扯扯间,两人齐齐绊倒,跌到床上。
  周景元压着她,双手捏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威胁她:“还喊不喊?”
  梁i脸上盛着满满的笑意,笑话他:“你看看你现在,不是小学鸡是什么?”
  “还喊是吧?”周景元堵住她的嘴,而后离开半寸,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还乱喊吗?”
  他看着梁i,梁i也看着他,眼睛里互相倒映出彼此的身影,小小的一点光影。梁i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巴一字一顿地做出口型――小、学、鸡。
  周景元再不给她机会,落下自己的吻,惩罚似地碾过她的唇瓣。重重的,不给她任何逃离和喘息的机会,像是收起心慈手软的猎人,再不给猎物任何逃脱的可能。
  他的吻烫过她上扬的唇角,也烫过她裸露的锁骨,在温热的肌肤上留下一息又一息的灼热。
  帘外稀疏的光线浅浅地照进来,梁i微眯着眼,小声提醒他:“门没关……”
  周景元起身将门帘由外至内通通拉上、锁住,转身一看,梁i盘腿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在回微信。
  周景元哭笑不得,眼看着情绪被打断,他也没恼,索性检查了一下帐篷两边留的透气窗是否稳固、安全。确认过后,他从从背包里翻出香水,往帐篷各个角落都喷了喷。
  很快,梁i闻到了香水味,不同于往日里浅淡的草木香,此刻闻到了更浓的混杂的花香气。她用力嗅了嗅,气味淡了些,又熟悉起来。
  “是你平时用的那款香水吗?”她问周景元。
  “是。”
  “今天闻起来怎么不一样呢?”
  “是觉得浓一些吗?”周景元把香水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刚开始确实要香一些,后面就会慢慢淡了。不喜欢吗?”
  “喜欢。”梁i伸手要过香水瓶来,她喷了一点儿在手腕上,拿另一只手蹭了蹭,又去闻,果然淡下来的香味就是平时在周景元身上闻到的,浅浅的、薄薄的,“很好闻。”
  “给你买一瓶同款?”周景元俯身问她。
  梁i晃一晃手里的玻璃小瓶:“我不能跟你共用吗?”
  “怎么共用啊?”周景元不怀好意地凑近她,摩挲着她刚刚喷过香的手腕。他拉她的手贴近自己的鼻尖,再顺着香碰上她的鼻子。呼吸与呼吸之间,再熟悉不过的香气,相互纠缠又萦绕,竟然真如共用一般。
  梁i任鼻尖的香气暗暗萦绕,浅浅一笑:“以前我总觉得你跟这香气不搭。”
  “为什么?”
  “你明明飞扬跋扈,却用低调悠远的香,太刻意了。”
  周景元轻呵一声,圈住她:“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对我消除成见的?”
  梁i想了想:“国庆音乐会,你送我花那晚。”
  这个答案出乎周景元的意料,他没想到梁i对他印象的转变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是单纯拿人手短还是被我的真心打动了?”他看着她,像是临时兴起要一个答案。
  “你让我不用猜。”
  “嗯?”
  “你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我面前,我一眼就懂了。”梁i最怕九曲十八弯叫人猜不透心思的人,而周景元张扬得正正好。
  “我就当你是夸我坦诚好了。”
  “确实是。”
  “所以坦诚的人和这香就能匹配了?”周景元逗她。
  “不。”梁i搂住他的腰,低头笑了笑,又仰脸看着他,“是爱屋及乌。”
  这句“爱屋及乌”像是咒语,彻底蛊惑了周景元。他顾不得帐篷外远远传来的隐约人声,完完全全遵从了自己最原始最本心的欲望,向怀中的人讨要她的爱。
  风在山间,或掠过山脚的湖面,或穿梭于林间。万籁俱静的夜里,山风像是唯一的声源,不疾不徐地吹过,与山、与树、与帐篷擦蹭出轻微的声响,时起时停,落入只莹一盏地灯的帐内。
  在溢着淡香的悄寂中,梁i抿紧嘴唇,生怕泄露一丝喘息引来篷外围炉煮茶的人。周景元埋下头亲了又亲,使坏般非要迫她开口。他自己的声音已是断续零散,掩在连贯的动作中,耐心诱她。
  “别怕,只有我听得见。”
  梁i勉强守着早已凌乱的呼吸,攀住他将人拉近,悄然问他:“你想听什么?”
  周景元噙着笑,深深看她:“你知道的。”
  手抚过他的嘴唇,梁i微微一笑:“你教我呀。”
  低又沉的笑声落在她耳边,意外又纵容。他带着她的手,滑过胸膛,滑过腰腹,往更深处跌去。明明是他在牵引她,却又被她拖曳着,涌出更深重的渴望。这渴望关于她,也关于他,一声盖过一声,直至共耽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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