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一:请问玩家,你有没有为了立功交差,而冤枉过人?】
这……
“不是吧。”胡旭小声念叨了一句,随即问朱迪,“这怎么选啊,这谁知道啊?”
朱迪接话:“我觉得他冤枉过。”
胡旭问:“为什么?”
朱迪说:“要是没有的话,系统干嘛这么问啊?”
“有道理。”胡旭说,“可是……咱们不知道黄警官是什么牌啊,这怎么作答?”
这下朱迪也不说话了。
另一边,管理员也提出同样的质疑。
接话的是黑化“林寻”:“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说谎游戏考验的是人性,玩的是揭人疮疤,击溃心底防线。严……易杉最喜欢这一套,系统又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因此这道题的答案应该是‘冤枉过人’。”
管理员半信半疑地朝身后看去,刚好扫到黄飞的表情,没有愤怒和不满,更多的是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系统音:“时间到,请玩家黄飞作答。”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黄飞深色凝重地抬起手,在空中停了好几秒,这才在空气中按了一下。
全息影像中出现了一个字:【是。】
假设“冤枉过人”就是正确答案,黄飞回答“有”,那么他拿的就是正面牌,必须说真话。
那么接下来只要大多数人选择“真话”,那么说真话的黄飞就会被扣掉一格生命。
胡旭和朱迪最快做出反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真话”。
全息影像上的投票栏里,“真话”那一项多了两票。
对面,管理员和黑化“林寻”则选择了“说谎”,票数变成了2:2。
林寻盯着面板,好一会儿没有动作,直到朱迪小声催促道:“快选吧。”
林寻看向朱迪,笑了下,却按了“说谎”。
朱迪惊呼出声,胡旭叫道:“你怎么回事!”
林寻说:“抱歉,手滑了。”
严飞用余光瞄到这一幕,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反正这些NPC都只是数据,是死是活不重要。
他抬起手,正准备做出选择,没想到对面的许亦为却比他更快一步。
与此同时,管理员也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严飞看向全息屏幕,这才发现票数变成了3:3。
也就是说,许亦为选择了“真话”?!
怎么回事?
严飞疑惑地朝全息影像中的许亦为投去一眼,许亦为却摆出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姿态。
严飞有一瞬间的停顿,胡旭却等不及了,上前一步说:“快选啊,他说的是真话!”
严飞没有理会胡旭,就在这一刻心里生出一股叛逆,随即选了“说谎”。
“我靠!”胡旭骂出声,“你他妈的也手滑啊!”
说谎对真话,4:3。
系统宣布道:“玩家拿的是真话牌。玩家说了真话,场外玩家没有猜对。下一题……”
【问题二:请问玩家,被捕入狱,你觉得自己冤枉吗?】
问题出现在两边的全息影像上,同时出现的还有黄飞和劳改犯的生命值,黄飞还有三格,劳改犯只剩下两格。
影像又照到两人的脸,黄飞脸上没有一丝高兴,劳改犯却明显慌了。
劳改犯抖着手选了答案:【是。】
这边,刚骂完人的胡旭,又一次被严飞的眼神吓退。
本以为严飞不会回应,没想到他却说了这么一句:“他们两个不管谁死,都无所谓,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你也说了是最终啊。”朱迪接道,“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少一个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行了,注意审题。”林寻说。
另一边,管理员说:“怪了,易杉和林觅吃错药了?为什么帮着咱们?”
黑化“林寻”回道:“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场上的人,他有自信自己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管理员很是不屑:“那这题怎么选?刚才黄警官拿了真话牌,那劳改犯应该是说谎牌。我就说嘛,他不可能是被冤枉……嘶,不对,题目是‘你觉得’。这是文字陷阱吧?”
先不说劳改犯拿的是什么牌,在他心里,他是否觉得自己被冤枉呢?
如果他觉得是,那么根据真话牌,他会说【是】,根据说谎牌,他会说【否】。
如果他觉得没有被冤枉,根据真话牌,就要说【否】,根据说谎牌,要说【是】。
也就是说,劳改犯的答案不像黄飞那样注重事实,而是凭着心里的感觉。
很有可能他在事实上确实犯罪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冤枉,就像那些杀了人却说自己是被逼的,表示不服要上诉,宣判了还大喊“冤枉”的凶手。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劳改犯坐完牢出来已经洗心革面,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而且是心甘情愿接受劳改。
这边,林寻说道:“这道题只能盲选,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必确定。”
“那就是不用统一答案了?这么快就一盘散沙,对面可是很团结呢”朱迪说。
而胡旭仍在琢磨刚才严飞的话:“刚才为什么说他们是死是活和我们无关?等等,如果现在站在前面的是我或者朱迪,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赢家不会内定了吧?”
“不是内定了。”林寻笑着替严飞回答,“是他有绝对的自信能走到最后,咱们都是炮灰。”
严飞没理会胡旭的质问,却因为林寻的挑衅而扫来一眼,但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表情。
如果没有先前那番对话,这会儿严飞绝对不是这种态度。
显然,他对这场精心设计的游戏已经彻底失去兴趣。
这时,胡旭又问了一句:“易杉,你真的无所谓吗?既然系统听你的,那你直接宣布胜利好了,何必耍我们玩儿?你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严飞终于看向胡旭,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他的眼神黑黢黢的,有些吓人,就像是要将胡旭的灵魂吸走,胡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知道此时严飞的想法,除了在另一个楼道里的许亦为。
两人的意识在这一刻,因为严飞情绪的波动而连接到一起。
也就是这一刻,许亦为的声音出现在严飞的意识中:“如果你觉得这场闹剧很无聊,想结束,我绝对同意。”
严飞没有回应。
“我能读到你现在的想法。”许亦为又道,语速不快,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实,“你我和林寻都知道这是虚拟世界,但npc们并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关心生死,在乎输赢,每个人都很投入游戏。其实这场输赢我和林寻同样在意,因为系统已经被你控制了,这是我们走到最后唯一的希望。你现在的角色就相当于造物主,冷眼旁观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没有超出你的计算,你对游戏的结果根本无所谓。除非我们能让你感到危险,你才会出手。”
“我感觉得到,在之前宣布要以游戏决生死的时候,你还很高兴能够参与进来,而且姿态高高在上。就像是游戏的GM空降,开启无敌防护模式,将所有玩家耍着玩。可现在,你已经感觉不到乐趣了,你觉得无聊,甚至怀疑自己先前这样做的动机。因为你从心理上已经是真正达到‘造物主’的心态了,可事实上你却不是。这个数据世界之外还有可以决定你生死的‘人’,也许是高维世界的生命,也许是你找来的那些时空盗匪。”
“你说,如果真让你赢了,他们会放你出去吗?一个有趣的玩意儿装在一个‘盒子’里,无聊了可以看一看、逗一逗,何必要将这个玩意儿放出来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开始系统宣布玩游戏的时候,你看我们的眼神,俯视,充满戏谑和嘲讽。你有没有想过,就在这个‘盒子’上方,也有一个人这样看着你?”
“游戏,我会奉陪到底。不过,有几句话我要送给你——人戏耍小白鼠,是不会选择投入鼠群,和它们一起游戏的。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第175章 Chapter 18
结局卷
Chapter 18
“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除非,这个人也是鼠。”
许亦为的声音回荡在心里,回荡在脑海中,如同梵音绕耳。
这是心里最真实的呼喊,也是最深沉的恐惧。
这一刻严飞的情绪上涌,他非常恨,恨他和许亦为意识共通,恨自己藏不住任何秘密,恨他们有着同样的基因。
原来一个人最厌恶的敌人就是自己,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还有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
严飞知道,当他越生气,越恼怒,越恐惧,这就越说明了许亦为说的都是对的,他说中了。
人类是不会和老鼠一起玩游戏的,就算是旁观,也不会化身老鼠。
那么……
严飞不禁自问,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高维世界的一场实验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结局,他的命运,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那很有可能会触碰高维世界的利益。
他的生死、输赢,全都在那个“造物者”的一念之差。
不,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还不确定的事。
严飞很快刹停了思路,令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现在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等到出去了再找答案。
是的,就是这样。
然而严飞的想法刚刚形成,场外NPC们也发生了变化。
严飞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因为他的情绪波动,已经被他控制住的系统也因此产生影响,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紊乱了。
原本禁锢黄飞和劳改犯的光圈已经消失,系统不再广播,游戏中也没有人死亡,原本所说的只能活一个的规则也消失不见了。
但NPC们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或者说是没有时间去感到庆幸。
他们所有人都在痛苦地呻.吟,体力好一点的蹲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差一点的已经躺下了。
不要说NPC,就连借用林觅身体的林寻,和借用王曦身体的黑化“林寻”,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只不过两人似乎要轻一点。
严飞醒过神,正好看到许亦为快速奔向林寻,但许亦为的动作明显迟缓了。
下一秒,严飞的大脑就忽然涌入一些碎片画面,它们来势汹汹,而且非常霸道,不由分说刻写在他的记忆里。
第一幅画面,是加油站的员工,他突然癫狂,拿着打火机点燃了油枪,又用油枪扫向车内的许亦为和林寻。
第二幅画面,是美术馆的管理员,他原本正在巡视,穿梭过一波又一波的游客,直到来到许亦为面前,他突然冲了上去。
第三幅画面,是在实验室的会议室里,他是其中一位科研人员,许亦为就坐在首座,正要听大家汇报工作,他却突然从身上摸出一瓶药水。
严飞一下子接受了十几种不同的版本,它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由他附身小世界的某个角色身上,然后操纵这些人去攻击该世界的许亦为。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他的记忆,他是有印象的,不过因为时间太久,穿梭世界太多,很多他已经淡忘了……
严飞一手捂着心口,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太阳穴两边似乎也有根神经在一跳一跳。
直到他终于稳定下来,终于不再有新的记忆涌入,他缓慢站起身。
再往四周看去,两个楼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衔接在一起,六楼和八楼的房间紧挨着,就像是刚发生了一场时空扭曲。
许亦为已经将林寻扶起,他另一手托着黑化“林寻”的手肘,三人静默不语,而其他NPC也逐渐恢复正常。
“这……这是怎么回事?”第一个开口的依然是胡旭,“为什么我会多出一段别人的记忆?我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挨着他的朱迪接道:“别人的记忆?我也有一段,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我也有……”然后是管理员,“而且还是发生在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这太诡异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其他人。
劳改犯脸上同样有着不解和恐惧:“我和你们一样。”
最后是黄飞,他看上去表面更为平静,点了下头之后,问:“你们有没有发现,系统不见了?”
胡旭:“是啊,游戏也结束了,这样是不是都不用死了?”
管理员:“可是这里好像还没有恢复原状。”
朱迪来到两扇门中间,眼底的惊讶仍未褪去:“真是见鬼了,601旁边是803。那咱们现在到底在几楼?”
劳改犯距离电梯最近,他立刻按了下电梯按钮,但上面的指示灯根本不亮。
劳改犯又用力按了几次,而后走向楼梯间,可楼梯间的门却消失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堵墙,以及上面的“exit”标志。
劳改犯捶了一下墙:“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扇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手扶着头,脸色苍白的陈放的太太陈园。
陈园见到所有人都站在楼道里,问:“你们有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突然……突然……”
陈园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直到黄飞接话:“你是不是也多出一段记忆?”
“对,我刚才在睡觉,做了一场梦。”陈园点头,“可是那场梦非常真实,我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我就是梦里那个人……”
黄飞凝重的拧了下眉,抬脚走向许亦为和林寻三人:“你们呢?”
许亦为只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林寻说道:“看来大家都一样。”
旁边的黑化“林寻”则配合地“嗯”了一声。
事实上,他们三个人并没有收到新记忆的影响,林寻和黑化“林寻”甚至连新记忆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因为场内情况复杂,他们便趁着众人讨论的时候小声交换了意见,决定先融入其中,再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许亦为,他因为和严飞意识共通,在严飞接收到记忆的同时,许亦为也收到同样的版本。
这时,劳改犯按耐不住了,他走到严飞面前,面色不善地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游戏不玩了,耍人耍够了?现在还打算把我们困在这里?”
严飞没有言语。
胡旭、朱迪和管理员也相继上前,原本几人立场对立,现在却站在同一阵线,试图利用人多给严飞压力。
胡旭甚至叫了起来,质问严飞不是有本事操控什么系统,置大家于死地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有种就继续啊。
“大家先冷静一下。”许亦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刚才每个人都多出来一段记忆,能不能先互相交个底,到底都是什么?我可以先坦白,我出现的记忆不止一段,大概有十几段,不过每一段都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