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和超禁欲剑修互换身体了——暮沉霜【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7:19

  小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按着昏沉的头爬起来,然而在看清眼前的那恐怖血池后,双眼骤然睁大:“这是什么?!”
  他像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恐怖的地宫,眼底又是愤怒又是悲伤,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白清欢和段惊尘齐齐怔住,面带异色看向空昙。
  “你忘记先前发生的事了?”白清欢觉得有些离奇,空昙分明是和他们同时来的,而且先前甚至是他出手困住了蛇妖的神魂。
  可是看他如今的样子,倒像是忘记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空昙愣愣回头:“段仙君所说的是何事?”
  白清欢垂眸抿唇,试图从空昙眼中看出什么。
  他分明应该听到了蛇妖的话,哪怕是再蠢的人也该知晓,眼前的人是白清欢而非段惊尘。
  可是,刚刚他却依然唤她为段仙君。
  白清欢死死盯着空昙,她腕上的千机缕没有反应。
  空昙身上,并没有说谎时会有的心慌紧张情绪。
  如果他不是真的失忆了,就是心机深沉到难测的角色了。
  段惊尘缓缓皱眉,给佛子下了个诊断:“他脑子出问题了。”
  白清欢深深再看空昙一眼,问:“你果真不记得了?”
  小和尚重重点头,眼中已经有了些不被信任的无辜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骗你们做什么?”
  “你刚刚像换了个人,还出手配合我们诛灭了蛇妖。”白清欢三言两语提了一下先前的事情,略过蛇妖说的那些话,心中依然保持着对空昙的警惕。
  空昙睁大了眼,一副想信又不敢信的模样。
  只是现在麻烦的不是空昙,而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司幽国,还有这个恐怖地宫。
  “这座生灵祭坛该怎么摧毁?”白清欢看向空昙,询问道,“不能让它继续留存下去,否则还要被邪魔的走狗用来恢复它的残魂。”
  然而空昙却是更加迷茫地看回来:“什么是生灵祭坛?还有什么邪魔走狗什么残魂?”
  “……”
  这个血池名为生灵祭坛这件事,还是空昙刚刚告诉白清欢的。
  他是真忘得干干净净。
  白清欢没法,只能对段惊尘叮嘱:“你先去将地宫中的其他妖尸给解决,这里萦绕了太多枉死的灵魂,恐怕要生出无数怨灵,我来解决这里。”
  小和尚还在摸不知何时变回去的光头,又虚心请教:“妖尸是什么?”
  段惊尘并不搭理空昙,他只看着白清欢,“此处恐怕有近十万数将生的怨灵。”
  白清欢瞄了一眼空昙,“他脑子出问题了,但是嘴好像还能念经,有他当帮手,应当没问题。”
  段惊尘抿抿唇没动,幽黑的眼眸看着白清欢,像是并不放心的样子。
  “别耽误,那些妖尸兴许察觉到蛇妖死了,怕是要生乱。”
  他终于还是轻颔首,拎着天倾剑转身离去。
  白清欢:“等等,地宫的出口还没找――”
  话音未落,段惊尘手中的天倾剑已经挥出去了。
  在不需要掩盖动静的前提下,一道新月似的凌厉剑气轰然斩向地宫的墙壁。
  转瞬间,一条光洁平整的地道赫然出现。
  段仙君站在地道口,迟疑回头看向白清欢,“什么?”
  “……没事了,你就这样去吧。”
  段惊尘离去后,白清欢将面无表情看向空昙,语气冷了下去。
  “好了,你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片刻后,空昙懵懵然抬头,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
  “啊?我?段仙君你刚刚说在和我说话吗?”
  “……没事了。”
  白清欢性情谨慎多疑,所以刚刚又诈了他一手。
  如今她确定了,眼前的空昙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和尚,他是真的丢失了那段记忆。
  白清欢收回落在空昙身上的视线,她手中握着千机缕,表情凝重。
  生灵祭坛之中不知埋葬了多少被折磨惨死的亡魂,更不知积累了多深重的滔天怨恨。
  她无法一次性将这些怨恨全部清除,只能够慢慢来了。
  只是这次需要小和尚共同出手,所以也不好再给他一拳,请他昏倒了。
  就在白清欢思索之际,她身后的空昙原本清澈的双眼,却忽然变得迷茫失神起来,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混乱。
  他又看到了,在花溪村的大雪中曾经看到过的,那些似真似假的幻觉。
  只是这次的画面比上一次多太多,也清晰得太多。
第35章 段仙君的灵石
  在羽山仙庭坍塌破灭之时,天地五行混乱,洪水地震齐至,狂风暴雨不断,天地仓惶若灭世。
  修士们尚且如丧家之犬,凡人更是堤下蝼蚁,无一处可谋生。
  有僧人在破碎的废墟之下长跪不起。
  “小僧发下宏愿,愿渡尽世间万般苦难。”
  “为此,愿行千万里路,轮回百世不休,尝世间百态,历千种磨难。”
  空昙耳边始终萦绕着这一句话。
  他像是旁观着一个陌生人,却又像是亲眼看着自己。
  有时,僧人变成一棵树。
  种子自干涸干旱的大地深处中苦苦挣扎数年,在荒凉的谷底却也看不见一缕天光。它时时刻刻用力汲取水份,才能让枝干生长半寸,于是拼命将根系扎得更深,竭力延展枝叶,在即将触碰到阳光之时,被一斧劈断树干,轰然倒下。
  有时,他变成一只鸟。
  为躲避天敌生在雪山之巅,想要觅食却要飞至山脚。它从千丈高山上一跃而下,羽翼未丰的翅膀在蓝天下展开,经历无数次摔打跌撞,终于抵达山脚,却又被另一只早早等候的雄鹰叼走。
  还有时,他变成一条狗,变作一只猫。
  行走在街角巷尾,有人爱抚有人厌憎,想要换取食物就要翻肚打滚,亮出自己最柔软也是最致命的腹部。终有一日被带回家,然而等待的却是烧水剥皮。
  更多的是变成人,人的苦难似乎有千万种,各不相同。
  他有时会变成她。
  是好心帮人却被锁链拴着脚踝绑入黑屋,肚腹十年间从未瘪下去,年迈色衰后终于逃出去,却发现自己成了世人口中的□□,被言语和沉塘的水一起淹没。
  他有时也变作孩童。
  是为父母浣衣,却被拐卖去异乡做了奴仆,吃了万般苦头攒够了赎身钱回乡,才知道那日父母得了两吊钱,一吊赌了,另一吊给幼弟置了新衣。
  有时,他也身处高位。
  是亡国前最后一位君王,年少英才却挽不回几百年积攒的雪崩,苦心救国只换得白发呕血,吊死在城门上,史书上得了昏庸二字为评。
  或是垂老挂帅的将军,和老马在奔赴守国的战场上,却被君王道道金令召回受死。
  那些破碎纷乱的画面岂止十世,数千年的画面涌入脑海内。
  他好像从未看过光的样子,所有的画面都蒙上了一层名作苦难的黑纱。他如深陷在泥潭中的一只游鱼,每一次拼尽全力的挣扎,换来的都是更绝望的窒息。
  他想要渡尽世人,可从未有人渡他。
  空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清秀的五官时而露出孩童才会有的天真茫然,时而露出苍老之人才有深沉暮气,种种神情扭曲着竟然出现在一张脸上,而他的气息也越来越混乱。
  正在调息恢复体力的白清欢敏锐地察觉到了后方的不对劲。
  她在空昙身上,竟瞬间感应到了不弱于血池十万枉死亡魂的强烈情绪!
  白清欢深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你小子别真是被这个大场面吓得脑子出问题,要和话本子说的那样黑化堕魔了吧!”
  她走到怔愣的空昙跟前,在给后者一拳和先温和喊两声之间犹豫了一下。
  先选了后者。
  “小和尚?空昙?铁蛋?小秃驴?”
  白清欢抬手在空昙眼前晃,他的五官却依然狰狞而痛苦,豆大的汗水自额头不断滑落,然而失神的双眼却逐渐聚焦。
  伴随着她的呼唤,那些灰色沉重画面开始飞快倒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段静谧安宁的画面。
  温润的细雨之下,有个女子坐在墙头,慢悠悠晃着脚,她看到了跌在泥坑中的他。
  那时的江思量额上带着被同窗砸出的伤口,一身血污,脚下也是被雨淋湿的污泥和腐朽的枯枝烂叶。
  视野明明都是黑暗的,可他就能看到。
  有一只像白雪干净的手,深入污秽的泥坑中将他拉出,又给他擦去脸上的血痕;她带走了摘的那支海棠,却不忘在他的发上簪了另一朵盛开的海棠。
  她像是捧起了那只将要死在泥潭中的鱼,把它放回了干干净净的水池中。
  千百次轮回中,那是唯一一只对他伸出的手。
  而后,那只手一次,两次,出现了无数次。
  每次他眼前的世界又要变成黑白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将他带回另一个绚烂鲜活的世界。
  他在过去三千年中,所见所得全是苦难,唯独在那十年里窥见了天光。
  “我……过不来。”
  空昙张了张嘴,最后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是一句语意不明的低声喃喃。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而拥挤,像是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盛了上千颗佛豆,如今其中最平平无奇的一粒,却拼命地想要挤到最上面来。
  “你送……及冠礼……”
  他每说一个字,都磕磕巴巴,像是初学说话的孩童第一次开口,微弱而又含糊不清。
  可是白清欢看着他的眼神,却怔愣在了原地。
  “我一直带在……很……喜欢。”
  她听懂了。
  他所说的是。
  “你送我的及冠礼,我一直带在身上。”
  “很喜欢。”
  但是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到最后也没有说清楚。
  在说出最后这句话后,苍白得和肤色融在一起的唇,很费力地往上扬,像是想要露出一丝笑容。
  想来那该是温文尔雅的,又带了些书呆气的干净笑容。
  可惜话未说完,笑容也尚未完全露出,空昙的双眼却再度变得失神,在茫然眨了眨眼后,他身体摇晃着站立不稳,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白清欢却没有拉住他,而是表情有些复杂地站立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小和尚嘶嘶吸着冷气揉屁股。
  空昙倒也没有怪对方不拉自己,而是先满脸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幻觉,走着走着就开始做梦,醒了以后,到底梦到了什么又死活想不起来了。”
  白清欢依然不言不语,她眉头紧皱,空昙觉得对方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他也拿了手在她眼前晃,“段仙君,你怎么了?”
  她神情淡然,很快收回视线:“我要打坐调息一会儿,白仙子借了她的法宝,我待会儿用秘法配合你渡这些冤魂,你最好别在那时候又突然做梦。”
  空昙赶紧认真点头:“好!我到时候要是再走神,你就给我一拳吧。”
  他也赶紧背对着白清欢盘坐在地,诵念着经文想要平复那古怪的心情。
  就在这时,背后的人却忽然开口。
  “小和尚,你这佛子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要轮回十世才能成佛吗?”
  空昙一听,拿手抵着下巴开始回想着自己在承光寺里从小听到大的话。
  “不是哦,段仙君,寺里的老师父们都跟我说过这件事。昔日有一个佛修,眼见仙庭覆灭后人间疾苦,所以发了前所未有的宏愿,要以自己的无数来世换得一世功德圆满,以求有朝一日可渡尽众生。”
  “我们佛修,立下的愿越是宏大,身负的因果业力也就越多。所以他在圆寂之前,修了承光寺,又留下遗言给后人,说是当他的无数个转世中,有十世会在死后留下舍利,集齐十颗舍利之时,便算功德圆满了。”
  “要算起来的话,三千年轮回肯定不止十次了。”
  “所以其实我觉得自己不算真正的佛子,我只能算是佛子漫长轮回之中的一小片碎片而已。”
  空昙仰着头,漆黑清亮的眼睛看着地宫那些狰狞血腥的尸体,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唯独只有怜悯。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佛子的第十世,因为我要是死后没有舍利,就说明我这一世修行依然不到家,功德还未积攒够,那自然会有下一个我成为佛子。”
  他正说着话,身后的白清欢忽然低声问。
  “所以,你的第九世身……身亡后,烧出舍利了吗?”
  空昙愣了一下,“我对前世的那些其实都不清楚,但是第九世的那位……倒是听师父们说过。”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又开始浮出那种隐晦的刺痛。
  小和尚忍了忍,清澈的声音继续说。
  “第一世那位立下宏愿的佛修,传了寺中后人秘法,不但能够让他的亡魂死后返回承光寺等待下一次轮回,还能够让后人能够知晓每一世轮回的定数……就是你们所说的命运。”
  “在承光寺的预言中,第九世的那个我,本该在很早的时候就身亡的,也因此积攒不了功德,所以不可能留下舍利子,所以自然不该是第九世的。”
  “但是后来他在寺中坐化身亡后,不知道为何,却留下了一颗舍利。”
  “他是何时身亡的?”
  小和尚想了想,“算起来,该是三百二十年前。”
  三百二十年前,正是江思量与白清欢走过的第十年。
  那年她去了一趟医仙谷,为的是取回拜托丹圣子炼的增寿丹,江思量没有灵根,当不成修士,只能当个寿元不长的凡人。
  她再回到约定的地点时,江思量却不见了,她所有道友知道她在找一个凡人,都委婉劝说兴许已经死了。
  原来那时候,他是真的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似乎至死都不愿皈依剃度,但是最后却如命数所言,安静坐化在了承光寺中。”
  “他留下的舍利呢?”
  空昙拿出自己的昙花舍利禅杖,他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这把华丽的禅杖,绮丽的金光在血光之中显得那么神圣。
  “咚咚。”
  细微的碰撞声从禅杖顶端的空心昙花中传出。
  他说:“在这里面。禅杖里面其实一共放了九粒舍利,若我死的那天也能留下舍利,到时候也会放进里面去。”
  空昙说完后才想起,这好像算是承光寺的秘密了,他连忙有些着急地找补,小声道:“我与段仙君同经历了生死,你和白长老又救我多次,生死之交加救命之恩,我这才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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