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菜都冷了,赶紧吃吧。」
琴嬷嬷赶紧回到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吃饭。
***
这两日楚萧陵不敢再一心两用,专心记下走过的路,还画在布上,连一点点小细节都要注明,教人看得有些胆颤心惊,这是要干啥?
「这是要干啥?」陆清菀不知不觉就脱口问了,然后她就恨不得打自个儿的嘴巴,怎么到了最后一刻管不住自己呢?
楚萧陵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难道没人告诉妳不要太好奇吗?」
「你可以不回答我啊。」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要逞强,可是她很讨厌那种被人当成笨蛋的感觉,谁没有好奇心,能不能说取决于他啊。
顿了一下,楚萧陵眼中流转着教人难以捉摸的神采,「若妳想知道,我可以告诉妳,不过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不必不必,我并不想知道。」陆清菀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是想跟他划清界线的意思,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谁要跟他上同一条船。
「我很乐意告诉妳。」楚萧陵往前跨了一大步,这一步比她的还大,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不不不,我不好奇,真的不好奇。」陆清菀心急的想再退,可是某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她有一种被震住的感觉,再也动弹不得。
「不好奇干啥问?」
「……随口一问不行吗?」陆清菀恶狠狠的一瞪,她好奇又怎么样?他一个大男人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略微一顿,楚萧陵突然转了一个话题,「妳知道明峰镇有个杏花庄吗?」
怔愣了下,陆清菀反应快速的捂住耳朵,气得想骂人,不过比起骂人,大声表达立场更为重要,「我什么都没听见。」
楚萧陵见状笑了,然后一板一眼的道:「妳已经听见了。」
陆清菀忍不住跳脚了,「你这个人太恶毒了,我说没听见就没听见!」
「我们从此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今日就会分道扬镳,昨夜他辗转了一夜,一直想着不能就此与她划清界线,可是怎么将彼此绑在一起呢?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就将机会送上门了,真可谓天助他也。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听见,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也会当作不认识你。」她一个「寡妇」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妳知道杏花庄的灭门血案吗?」
陆清菀差一点尖叫,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楚萧陵唇角上扬,很喜欢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感觉,「听见杏花庄这样的灭门血案,妳有何想法?」
陆清菀整个人要炸了,一脚踹过去,咬牙切齿的道:「没有想法!」
楚萧陵微皱了一下眉,没想到这女人的力气那么大,不过朝气蓬勃的她真的很动人!「桃花村离杏花庄不远,得知这样的灭门血案,肯定吓坏了吧。」
「我只是小老百姓,没本事招惹麻烦,与我不相干的事不会关心,也不会关注。」
「妳很关心自个儿住什么地方,还知道明峰镇,又怎么会不知道杏花庄?」
「我关心桃花村向东向西连接何处,知道明峰镇不是应该的吗?」
「杏花庄堪称明峰镇一景,而且不到十里就进入桃花村的地界,妳怎么可能不知道杏花庄?」
这个男人非要跟她过不去吗?陆清菀恼怒的道:「是,我知道杏花庄,那又如何?」
楚萧陵一脸担忧的摇摇头,「灭门血案就发生在桃花村附近,妳怎能不留点心眼?」
「我说了,我只是小老百姓,只要我不去招惹麻烦,人家不会对我感兴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妳不知道吗?」
陆清菀不悦的皱眉了,「你不要诅咒我。」
「我只是想知道妳对此事有何想法。」
陆清菀回给他一个冷笑,他是想拖她下水吧,「我没有任何想法。」
「妳是不想告诉我吧。」
没错,她就是有想法也不会告诉他,他们不熟好吗?不过,这个男人会不会对她太信任了?随随便便就将他的目标告诉她,这样好吗?
关于杏花庄的灭门血案,不单单历川县,就是上河县,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个案子扯上北方凶猛的齐国,百姓多少会害怕,那段日子许多铺子甚至不欢迎齐国商人,可是百姓忘得也很快,几个月过去了,如今只是远离杏花庄,倒也没有人再提起。
他既是为了杏花庄的灭门血案而来,就表示调查的结果有问题,但不管是什么问题,这样的大案子都透著危险,说不定还牵扯到阴谋,她可不想沾上了。
楚萧陵轻轻一叹,「真可惜,我很想听听妳的想法。」
陆清菀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少来了,他纯粹拖她下水,不过,这个人还真奇怪,干啥非要缠上她?难道是还想利用她帮什么忙?
「我再重申一次,我只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寡妇,不想跟你这个麻烦人物扯上关系,以后见了面,我们就当作不认识。」
「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陆清菀举起手,阻止他的没完没了,「好啦,你给银子,我带路,如今差事完了,从此我们互不相干,别说见面不相识,就是有人问起,我也会矢口否认认识你,告辞了。」
她是转个弯告诉他,不会泄漏他的事吗?没错,他需要她保密,但不表示他们就此互不相干,但他没必要这个时候跟她纠缠不清,还是正事要紧。
第4章 发现自己有儿女
陆清菀觉得她跟某人已经银货两讫,从此是两条平行线,至于会不会巧合的在某个地方相遇,她不在意,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教别人知道干了什么事,就不会对她纠缠不清。
可是没想到,隔了一日某人就出现在她面前,而且狼狈得好像经历一场逃难……虽然这个男人长相凶神恶煞,但是穿戴干净整齐,看得出来是一个重视仪表的人。
「你怎么了?」陆清菀很庆幸心脏够强壮,要不一般人开个置物间看见里面多了一个大男人,第一个反应定是失声尖叫,不像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先看清楚是什么人,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杏花庄果然有问题。」看见陆清菀、楚萧陵笑了,努力支撑的注意力顿时一松,眼前的影像好像摇晃起来。
陆清菀明白的点点头,杏花庄是他的目标,他会搞得那么狼狈当然跟杏花庄有关,不过,她想知道的重点不是这个、「你出了什么事?」
「……我好像中了迷药。」
「你中了迷药?」陆清菀唇角一抽,中了迷药还可以跟她说话,了不起啊
「……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我可不想惹上麻烦……」话还没说完,陆清菀目瞪口呆看着某人咚一声就昏过去了,好像真的中了迷药。
半晌、她回过神来,慢慢走过去、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他一下,「喂,你还好吗?」
某人已经昏过去了,当然不会有反应。
他会不会……陆清菀颤抖的将手指转向他的鼻下,还有气息、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闹出人命她可担不起。
这个置物间原本就是粮房,不过一直没有发挥它应该的功用,直到她有了银两之后才开始使用,主要还是堆放粮食。有过饿肚子的经验,再加上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一个天灾可以让人见识到有钱买不到粮食的恐惧,储存粮食成了她的习惯、每七日她都要进置物间检查一遍,至少确保三四个月的粮食,也多亏这个习惯,要不她也不会发现他。
既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陆清菀觉得不如忽视他的存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离开前她准备将他推里面一点,有霾子和大缸掩护,不教人一眼就看见他,却赫然发现他下方的衣服染上明显的血迹……受伤了?
「不是只有中了迷药吗?」陆清菀怔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出去讨救兵,她一个人可是应付不来的,她也没忘记某人的提醒,只是悄悄找来奶娘琴嬷嬷。
「小姐,这个人……」
「他是匈公子。」
琴嬷嬷惊愕的瞪大眼睛、「他就是匈公子?」
陆清菀轻压着琴嬷嬷的肩膀,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奶娘,没事,你看看他的伤势如何,需要请大夫吗?」
琴嬷嬷只能暂时搁下混乱的思绪,按着陆清菀的指示,检查受伤的地方。
看起来像是刻意拿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去,伤口有点深但不算严重,可以自行处理。
陆清菀却一眼就看出伤口因何而来,这是为了保持清醒,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这个男人绝对够狠!
主仆两人俐落的帮楚萧陵处理伤口,上了药,再挪到里面一点,另外搬来稻草盖在他身上,这也算是一种掩护。
走出置物间,琴嬷嬷不安的问:「小姐,真的要让他留在这儿吗?」
「我不但要让他留在这儿,还不能泄漏出去。」虽然不清楚杏花庄牵扯上什么,但是可以灭了人家满门,这个势力绝对很大,至少不是她可以招惹的。他应该是潜入了杏花庄,即便全身而退也留下痕迹,如今她只能将他藏好,他不曝露就不会牵扯出她。
「万一,有人找上门呢?」琴嬷嬷还是不放心。
「这儿不是权贵就是富户的庄子,官府也不见得敢在此大肆搜索,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奶娘一如往常就好了,还有,绝不能向赵叔透露,赵叔是我们的门面,与桃花村村民多有往来互动、只要他不小心漏了点口风,就会教人察觉。」
琴嬷嬷明白的点点头,「老奴知道,我会管住自个儿的嘴巴。」
「奶娘多准备些吃的,他醒过来后肯定饿坏了。」
琴嬷嬷应了声是,顿了一下,忍不住问:「这位匈公子真的不是坏人?」
「奶娘别瞧他长得凶神恶煞似的,其实他人挺好的。」
闻言,琴嬷嬷更担心了,「小姐……」
陆清菀不解的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事。」虽然小姐待她亲近,可是主仆就是主仆,她可不能失了分寸打探小姐对匈公子的想法,但都帮他说好话了,应该有些好感吧。
陆清菀若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说她想太多了,从人家那儿赚太多银子,她怎么好意思嫌弃人家不好?
***
最近陆清菀真的是赚钱赚得太开心了,原以为临摹字帖赚上上百两就顶天了,没想到上百两的进帐只用了十日,她在明书斋的生意都要赶上锦绣坊了。
「没想到明书斋有这么多名家字帖。」陆清菀真是羡慕啊,这本钱太雄厚了!
「我们东家最爱收藏的就是古籍字画,不过大部分都是外人寻上门,舍不得给出真蹟就只好请人临摹,我们东家见了也会临摹一份留下来。」换言之,明书斋在这方面的生意做得很大,当然也是因为明书斋是北方最大的书铺,信誉好。
「原来如此。」
何掌柜检查回收的跟临摹好的字帖,确定无误,放回原来的匣子、再取来另外一个匣子,拿出里面的两幅字画,「我们东家想请陆夫人临摹字画,请陆夫人先瞧瞧这两幅。」
陆清菀瞧一眼就点头应了。
何掌柜立马将字画归回原位、然后用一块蓝色布巾小心包好,双手捧著递给陆清菀,「有劳陆夫人了。」
这时一队官兵飞快从铺子外面经过,陆清菀见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出了什么事?」就她所知,若非上头有令,官兵不能入城,这倒不是怕官兵扰民,而是预防有人图谋不轨。
「听说有盗匪潜入苍茫山附近的几个县城,知府为了安全,请求东北大营派兵进驻衙门,这两日他们日日上街跑一圈,说是巡视。」何掌柜不以为然的轻叹了声气。
陆清菀微蹙著眉,直觉告诉她,这跟某人有关,不过她有一点不懂、便开口问道:「巡视就能找到盗匪吗?」
略微一顿,何掌柜低声道:「听说盗匪身上有记号。」
「身上有记号?」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身上有什么可以让人辨识的东西吧。」
陆清菀仔细回想,某人出现在庄子时,身上只著单衣,并没有配戴任何东西……难道官兵要的找人不是他?可是他一出事,官兵就出现,显然跟他有关。
「陆夫人这几日没事还是别进城,这些官兵下手可狠了,他们只要认为你可疑,先打一顿再押进衙门,就算事后发现抓错了、即便能保住小命也要狠狠脱去一层皮。」何掌柜搓了搓手指,暗示花钱消灾。
陆清菀的眉头打结了,这些官兵根本是借机谋利,不过由此可知,东北大营的官兵纪律真差。她不敢再待下去,连忙告辞离开,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首先要帮某人弄一件衣服,再去杂货铺多买些粮食和酱菜……总之、接下来真的要少出门。
***
楚萧陵已经醒过来一会儿,脑子一时空白,渐渐的思绪回流,然后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发现盖在身上的稻草,不由得唇角一抽,这就藏得住他吗?
坐起身,他看见身边有个小几,上头叠著一件衣服、这是给他的吗?
楚萧陵突然想起一事,连忙伸手一摸,发现伤口处理包扎好了,他耳根子红了,体内有一把火蹭蹭蹭的往上冲。
轻轻拍了一下脸颊让自个儿回过神,他拨开稻草站起身,再清干净身上的稻草,拿起衣服穿上。若不想教人发现,他最好待在原地不动,不过眼看天色暗了,悬挂在屋簷下的灯笼已经点亮了,只要他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教人察觉。
楚萧陵推开置物间的门走出来,为了避免撞见人、只能选阴暗处摸索前行、顺道摸清楚这个庄子。这个庄子不大,可是他走得慢,还没走完天色就完全暗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员,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幼儿朗朗读书声传来,楚萧陵整个人好像瞬间遭到雷击、怎么会有孩子?难道是下人的孩子吗?不对,陆清菀的奶娘四十几了,孩子都成家了,孙子也生出来了,再说,就是奶娘的孩子或孙子,奶娘也不会教他背《千字文》,倒是陆清菀……
「娘亲,换我了、换我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员,辰宿列张……」
不只一个孩子……他们的娘是谁?
楚萧陵随着幼儿朗朗读书的声音,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自个儿的脚好像有千斤重,真的是她吗?
「娘亲,我是不是很棒?」
「是,我们蓉姐儿跟哥哥一样棒。」
楚萧陵整个人傻了,脚步再也跨不出去。
「娘亲,您没忘了吧,只要我们背出《千字文》,您就帮我跟妹妹作画。」
「没忘,娘最信守承诺了,可是天黑了,这会儿不适合作画,明日娘带你们去村尾的池塘、给你们画一幅垂耆钓鱼图。」
「哇!明日可以钓鱼,我要钓这么大条的卿鱼。」
「别吹牛了,我只见鱼儿全被你吓跑了,没见你钓上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