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尽扬起浓眉,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回家时,我在回院落的路上遇见一名男子,因为没见过,不知道他是谁,谁知道他竟然碰我,我吓著了就推了他一把,哪知道大夫竟说他的手断了……」齐墨幽满脸愧疚地道︰「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二弟,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推他的。」
「不关你的事。」卫和叹了口气道︰「既然崇尽回来了,你先跟他回去吧。」
「可是,我该去探视二弟……」
「我去就好。」听完始末原由的卫崇尽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回去,我到他院子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都听相公的。」
卫崇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觉得她今天假得真厉害,他几乎肯定卫崇兴的手绝对是她折断的,但是他不会怪她,反倒会夸她干得好。
而且,等一下他会顺手折了另一只手,看往后卫崇兴还敢不敢乱碰人!
于是就在齐墨幽回到院子时,听见远处传来杀猪的声音。
一听见声响,余氏立刻冲进房里,就见卫崇尽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卫崇兴满床打滚,不断哀嚎。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看看他的伤势,不小心碰到他另一只手,哪知他叫成这样,他的身子也未免太弱了些。」卫崇尽皮笑肉不笑地道。
余氏一见卫崇兴原本好好的那只手已呈现不自然的弯折,就知道是他下的毒手。「你这个没天良的,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弟!」
「这话听来好笑,你都能用更狠毒的手段待我,怎么我就不能这样待他?想来我也真傻,当初你对付我,我怎么没想过对付他?」
那是因为他认为与卫崇兴无关,自然不会对他下手,可他敢调戏墨幽……折了另一只手,刚好而已。
「你……」余氏指着他,见他突地走近,她才惊觉现在的他高大昂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郎。
「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儿子才是宝,你杀别人的儿子时,怎么不担心你儿子会先没命?」卫崇尽声低如魅,神色冷凛慑人。「别逼我,我绝对比你想像中要来得狠,你只要敢动我的人,我就将你儿子凌迟至死。」
余氏怔在原地,直到他离开都还没回过神。
良久她才打了个激灵,后悔当初让他有机会离开京城,如今要除去他怕是难了……可如果不将他除去,她和儿子要如何成为镇国将军府的主人?
***
卫崇尽的婚假还没过完就被急召进宫,齐墨幽终于有了空闲腾出手处理将军府里的下人,除了余氏自己的和卫和用惯的下人,其余的婆子丫鬟几乎卖了泰半,再从牙人那里补了缺额。
至于帐本,她早就看完,抓出了许多笔帐目不合,但她没打算拿这些帐目找卫和主持公道,她的目的只是要把余氏逼进她的小院子里,余氏要是安分,她会让她颐养天年,要是作乱……她倒想看看她能作乱到什么地步。
「小姐,余姨娘的人溜进厨房里了。」采瓶进了房内悄声说著。
「终于来了。」齐墨幽轻点着头,把桌面的帐本收一收,从隔间的箱笼里取出一把长剑。「走吧。」
「是。」采瓶雀跃不已地跟着。
待两人来到厨房,一名丫鬟已被厨房里的厨娘给綑在厨房外的空地。
「就是她?」她问著看管厨房的林婆子。
「是的,少夫人,就是她偷偷摸摸地进了厨房,奴婢让所有人都留了心眼,在她从衣服里头掏出一瓶药时,咱们就把她制住了。」林婆子说完,赶忙将药瓶呈上。
采瓶接过了药瓶,打开闻了下。「小姐,是砒霜呢。」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齐墨幽转而问著被绑住的丫鬟。
「分明就是少夫人和这些人联合栽赃奴婢,少夫人不如将奴婢押到将军面前,咱们在将军面前说分明!」那丫鬟一副自己遭栽赃的委屈和不满。
「你说,我就得办,到底谁才是主子,你吗?」齐墨幽好笑问著。
「奴婢虽然只是奴,但不能被人栽赃,却连替自己申冤都不行吧?」
「嗯,我喜欢伶牙俐齿的人,可惜,你跟错人了。」齐墨幽叹息了。
其实她是个很爱才的人,因为她需要很多有才干的人帮她做事,不管是男女,只要是有本事的,她就想加以培养。「采瓶,给厨房的人打赏。」
「是。」采瓶应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这里头有五十两,是少夫人给各位喝茶加菜的。」
林婆子一接过手,不敢相信才做这么点小事,少夫人出手竟这般阔绰。
「你们应该知道少夫人就是香衙的老板,香衙日进斗金可不是假的,只要忠于咱们少夫人的,赏是绝对不会少的。」
「好了,把她押走吧。」齐墨幽怕她说得太过,赶忙阻止。
「是。」采瓶一把将人给拖起来,毕竟她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多少跟着强身健体,手劲自然比一般的丫鬟要强得多。
「你要把我押去哪?」
「当然是把你押到余姨娘那边。」齐墨幽很好心地告知。
那丫鬟一听,安心了不少,心想余姨娘肯定会帮她的,孰料——
「如萍,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当齐墨幽把人押到余氏的院子,说明来龙去脉后,余氏却直接给她定了罪,且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你常在我跟前数落少夫人的不是,我跟你说了少夫人才是正经主子,不得无礼,岂料你却冥顽不化不受教,如今犯下这事,我也保不住你。」
如萍傻眼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把罪都推给自己。
「余姨娘,明明是你要我这么做的,你怎么可以——」
「你胡说什么?我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为何你却反咬我一口?」余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泪水如断掉的珍珠,教一旁的齐墨幽看得啧啧称奇。
她认为自己也挺会作戏的,却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不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不是……我……」如萍张了张口,却不敢再替自己辩驳,毕竟她爹娘的身契还在余氏手中。
「少夫人,这丫鬟就任凭你处置了。」余氏拿出如萍的卖身契交给她。
齐墨幽捏著薄埂的那张卖身契,交给采瓶后突地一把抽出长剑,吓得余氏连退数步,踩到裙摆跌坐在地。
「其实,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咱们心知肚明,就好比你从多年前便一直要置我相公于死地一样,我今天来也不是真心要讨公道,拿一个丫鬟杀鸡儆猴,我纯粹就是来警告你的。」
「你、你你……」闪动青光的长剑突地落在自己面前,余氏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余姨娘,承谨侯府是紫扎实实的武将出身,跟镇国将军府里的绣拳花腿不一样,我十岁的时候就动手斩杀人,那是因为我二婶派人要杀我弟,我是不得不反抗,相同的,只要有人胆敢对我或我夫君下毒手……」她沉吟著,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削去余氏的鬓发。「下一回,至少会再深入一寸,懂不?」
余氏哪里还说得出话,她刚刚甚至能感觉到长剑扫过脸时的风。
「走了。」她潇洒地收剑入鞘。
「小姐,就这样?」采瓶难掩失望地道。
「不然呢?」真的要她血溅这里?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新嫁娘,才嫁没几日就见血,不是好事吧。
采瓶无声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却见齐墨幽停下脚步,不由双眼一亮,难道还有续章?
「你在想什么?还不把人带走。」她指著还跪在地上的如萍。
「是……」
第13章 皇宫中的设计
卫崇尽从宫中出来,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到了庆丰楼,到了雅间,就见夏烨已在里头。
「谁惹你了。」一见他的臭脸,夏烨就觉得眼疼。
「还能有谁?」他没好气地道,坐在他身旁顺手倒了一杯酒。
「啊……难不成皇上要你带着尊夫人参加宫宴?」
卫崇尽吭都没吭一声,甚至打算抗旨。
夏烨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你觉得皇上今天的气色如何?」
「还行。」
「你不觉得奇怪?」
卫崇尽皱着眉,不耐地道︰「你知道了什么就说,我赶着回去。」
「崇尽,不要事关你的齐家妹妹便沉不住气,仔细想想,皇上明明病了多日,突然说要办宫宴,你不觉得古怪?」
「然后呢?」
「办宫宴之前,皇上把凌湛找进寝殿里,交代他去查是谁对他下毒。」
卫崇尽蓦地抬眼,夏烨朝他笑得很坏。「你是不是在想,皇上为何越过你去找大理寺丞?」
卫崇尽掌管神枢营,那可是皇上的暗卫,而且皇上中毒,这是多大的事,不旦不得声张,照理应该派出暗卫暗中调查,偏偏皇上越过了他。
卫崇尽瞇起了眼,想起他刚刚出宫时瞥见了薛隐从四皇子的宫殿那头出来。
「皇上中毒已久,可是在四皇子受伤之后,还是有人能持续对他下毒,直到公主侍疾时察觉不对劲,才让御医验出毒来,这意味着有人想要趁四皇子受伤时让皇上早点……登天,你想,皇上驾崩,谁是既得利益者?」
「三皇子?」卫崇尽诧道。
「不错,成亲后开窍了。」夏烨有点与有荣焉。
「他也把自己掩饰得太好了吧。」近来他与三皇子暗地里接触,认为三皇子虽有野心,但成事不足,稍嫌笨拙,如今竟胆大得连皇上都敢下手。
「不是掩饰,而是他身边的策士鼓动他罢了,只要有机会,为何不拚搏?再者,愈是险招愈不引人注目,这步棋走得很好。」
对于他曾经的学生,他真的给予颇高的评价,毕竟他能这么做算是不容易,可这也意味着这个人在登基之后,恐怕会比当今皇上更多疑、更无能。
当一个人为达目的什么都能舍时,他的心已经麻木,只为追求权势而活,如此一来,心底哪有天下百姓?
「可是,如果真的做得好,皇上就不该越过我,让凌湛去查办下毒一事,怕的是皇上怀疑的可能不只我。」卫崇尽抽丝剥茧,矛头直指薛隐。「也许,神枢营里出现了叛徒。」
薛隐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似是而非的话语就能说动四皇子,再者四皇子之前肯定早怀疑是自己派人伤他,这时更是要把这事往上呈,皇上自然会把下毒之事和自己绑在一块,就连三皇子都逃不过。
「这还不晓得,能确定的是,如此一来,恐怕会便宜了四皇子。」
「想得美。」要是让那家伙登基,他和娘子还有好日子过吗?他宁可拥护三皇子,至少容易唬弄。
「不管怎样,皇上要你带眷属进宫绝对不单纯,你记得尽量别让你的齐家妹妹落单,凡事小心为上。」
「我知道,你这里要是有什么消息就知会我一声,我也会着手去查神枢营里是不是真有叛徒。」他说著,面露阴冷。
要说薛隐想置他于死地,他是很愿意相信的,只是凡事讲求证据,想给人定罪也得证据确凿,是不?
回府后,卫崇尽还没提起宫宴的事,便先知道齐墨幽到余氏那里警告过,教他心底一暖,一进房就把她抱进怀里。
「你……你放手、放手!」齐墨幽被他这举措羞得都快结巴了。
他到底有没有看看四周?丫鬟们正在摆膳,除了采瓶和画瓶,还有几个小丫鬟,他一进门不由分说地抱着她,能看吗?
「不放。」
「你……」她的卫家哥哥是这般无赖的人吗?
「我心情不好,你安慰我。」
齐墨幽微攒起眉,心想近来并没有什么大事,而且皇上之前龙体有恙罢朝几日,应该也跟他没关系才是。
忖著,瞥见几个丫鬟都还在房里,她忙摆着手让她们先下去,才柔声问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总不可能是四皇子那桩事在这当头被查了出来吧?不,要真查出来,他现在就回不了府。
「皇上要举办宫宴。」他闷声道。
「然后?」她仔细聆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说一定要我带你去。」愈说他愈不爽了。
「然后?」
「就这样。」
「……」她还能说什么?
「安慰我,你要说些让我开心的话。」他像个耍赖的孩子,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嗅闻着她特有的香气,教他有些心猿意马。
她怎么知道要说什么他才会开心?
「还不说?是要逼我亮爪子?」
齐墨幽瞬间红了脸,羞恼地将他推开。「没个正经样子。」天都还没黑,他满脑袋净想那事。
「就说我了心情不好,谁让你不安慰我。」他无力地再将她抓回坐在榻边。
「可我听不出来你为何心情不好。」
「谁知道在宫里会发生什么事。」话落,他还呿了一声,十足不敬。
「发生了什么事教你会这样认为?」
卫崇尽闭了闭眼,差点忘了他家娘子聪慧,总能从话里听出端倪。「你要是进了宫,免不了会见到四皇子。」
「他伤好了?」
「得要人搀著才能行走。」
「那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不爽……我怕我太冲动,不小心对他做了什么。」
他愈这么说,齐墨幽愈懂得他对自己有几分情意,不禁笑露编贝般的齿。「你就别太冲动,横竖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招惹我。」
直睇着她的笑颜,他突然想起似乎许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不由得凑向前亲吻她。
「你做什么?」她娇嗔著。
「亲你都不成?」
「该用膳了,所以不成。」
「用膳后呢?」他几乎是贴在她耳畔说著。
「卫崇尽!」
卫崇尽瞠圆了眼,蓦地笑咧嘴。「这还是你第二回 连名带姓地唤我,有意思,晚上时,你就这么叫我。」
齐墨幽羞红了脸,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用膳了!」
「对,赶紧用膳。」
她羞瞋着他,真的是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讨厌他的无赖样。
***
宫宴那日,马车都在宫门前停下了,卫崇尽还在絮叨。
「记得任何东西都别吃,不管怎样一定要待在人多的地方,我让人在暗处保护你,要真遇事了,你也别慌,不会有事。」
齐墨幽笑瞇眼,拍拍他的脸。「你才别慌。」紧张成这个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宫里有毒蛇猛兽。
「齐墨幽,我很认真。」
「我知道,我一定会很小心,你说的我都记得。」
卫崇尽瞅着她,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你要乖乖的,到时候我在仪门等你。」
宫宴的规矩是在进了仪门之后就男女分席,所以他们待会到了仪门就得分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