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乌云见状摇头,露出了看傻子的神情。
“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思予见过?”
“不告诉你,你会悄悄告诉她。”
陈空终于开了口,这样回答。
他只想,要思予自己想起来。
“这个倒是机灵,怎么有问题一定要好好沟通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可告诉你,喜欢是禁不起消耗的东西。
这样生闷气会错过她。”
乌云下了一剂猛药,留着傻儿子自己为爱狂钻牛角尖,继续赶稿去了。
只剩下陈空一个人盯着手机发傻。
他决定就只再生一会儿气。
等明天天一亮,就要给思予打电话。
但结果,用乌云的话说,就是:
“玩脱了,陈空你真的玩脱了”。
他迷迷糊糊,想着要快看到天亮。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思予在之前那家花店订了花,每天将近中午,花店员工会来外送。
蓝紫色的花朵中,树立着思予提前写好的卡片。
上面写着:
午安太早,早安太晚,这是新的一天。
太阳也很开心,能再和你见面。
/
陈空捧着今日份的绣球花,僵在门口。
观察完情况的乌云急急下楼,赶来看戏。
“啧,花又来了。
画非但没送出去,你还不接人电话。”
只是看戏不够过瘾,乌云开口,发出点评。
陈空也不反驳,他捧着花,拿进自己房间。
昨天的花还开得正好,他看了半天,不舍得扔掉。
于是又跑出来,去找空闲的瓶子。
等把花安置好,把卡片捏在手上,陈空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给思予打电话。
无人接听,只有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陈空愣了会儿,慌慌下楼去找乌云。
乌云又穿上了滑稽的围裙,十分精细地切着菜。
听见陈空的脚步声,头也不抬:
“走走走,再等等!
先饿着!没做好呢!”
“我想要乔乔的联系方式。”
陈空这么说,乌云放下菜刀,围裙都顾不上解,饶有兴致地追问:
“要来干嘛?”
沉默,还是沉默。
乌云都以为今天等不到他说话了,陈空才开口。
“思予不接我电话。”
难以置信且委屈巴巴。
“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你活该!”
乌云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爆笑:“让你不听劝!让你矫情!”
笑完去拿了手机,把乔乔的微信发给他。
也不知道乔乔后来说了些什么,陈空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沮丧。
直到提示音响,思予回了他的微信。
空:乔乔说你走了。
思鱼:是啊,我今天要回家。
空:你留的卡片,明明说今天要再和我见面。
思鱼:但你不是不想见我了吗?
因为我不记得你了,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空:你也没有接我的电话。
你在惩罚我。
思予没有再回复,陈空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把短短的几句对话看了又看。
最后,埋头打字,连脖子都是红的:
没有不想见你。
一想到思予,他的脑子就乱成一团。
会生气,会计较,也会率先认输服软。
好在很快,他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被梳理开,变成一阵下坠的雨点,轻飘飘,淋得他的心软绵绵的。
“那你开门。”
因为思予这样回复他。
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云的影子映在地上,她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下。
陈空打开门,所有乱糟糟的情绪都在看到她的那一秒抵达了出口。
“我今天要回家,还有十分钟。”林思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可能是太喜欢他了。
即使只能挤出十分钟,也还是毫不犹豫,想奔向他。
“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吃早餐了吗?我带了银耳羹。”
思予晃了晃手中的饭盒,陈空手忙脚乱地接过来。
他内心汹涌,像被泡在海里。
咸咸的,酸酸涩涩,却说不出话。
思予小声问:“司机还在等,你怎么不说话?”
她语气轻柔,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任何催促感,是一瓣花落般自然。
停在不远处的车按了下喇叭。
陈空低头,认真地请求:
“思予,等我一下。”
思予只好进屋等。
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乌云探头打招呼,被分了银耳羹喝。
他放下锅铲,十分感动,喝银耳羹之前还上楼去数落了陈空一下:
“离别之际,互诉衷肠,你自己一个人鼓捣什么呢?”
后来,在思予离开之前,陈空急急下楼,递给思予一份礼物。
包在最外面的是崭新的画纸,因为匆忙,胶带贴得歪歪斜斜。
但上面的字迹端正,一笔一划,写着“给思予”。
“这是送你的画。”
陈空站在原地,只说了一句话。
思予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跳,直到她离开,风从车窗呼呼灌过来,强烈的不真实才被吹散。
她小心翼翼把礼物拆开。
里面装着的不是一张画,而是厚厚一本。
压在名为喜欢的天平上,把她的心脏送上云端。
让人飘飘然,又让人害怕会坠下来摔得稀烂。
第5章 .5她还是对我一见钟情
林思予把陈空送她的礼物一页页翻开看。
整整一本,都在讲述一个同样的故事。
是枯木逢春,是绝处逢生,是浓重的黑暗中仍然存有一点微光。
他画航海的船只夜遇迷雾,但远方有守望的灯塔;
他画一口幽闭的深井,狭窄的缝隙里钻进一线皎洁的月光;
他画整座城堡废弃,但荒芜的花园角落里,有一朵玫瑰盛放。
思予看得仔细,一页页慢慢翻过,庆幸又忧伤。
她看着此时的夜色,心却被那些画揪着。
她很想问:这些是什么时候画的?为什么要反复吟咏这样的故事?
但陈空没有讲,所以她也暂时不提,每天和陈空聊一些小事。
他们的作息完全错开。
思予每天八点起床,到准备午餐的时候,刚好可以问陈空有没有吃早餐。
而她又习惯早睡,困倦的点刚好撞上陈空兴致盎然画画的时间段。
虽然困得眼泪都出来了,但还是想抱着手机,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祖宗,你能认真给我帮忙吗?”
撞上截稿期,照例陈空会陪着乌云赶工,给他当助理。
但今天的助理,每隔半分钟就看一次手机,持续了五分钟后,地狱狂燥期的乌云老师,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
但当事人并不理他,直到收到思予又发来消息。
思鱼:手机摔了一下。
此时高贵的助理才把心收回来,安心帮忙。
因为作息错过,每天能聊天的时间就少了一半。
陈空后来认真想了想,在微博上写:
想调整作息。
乌云百忙之中赶来转发,无能狂怒:
即将失去免费助理。
而上一条转发,愤怒当中又夹杂了一丝无奈。
陈空:她教我做糖醋排骨。
乌云:然后你又转发给了我……死心,我不会给你做。
乌云老师最近身处截稿地狱,又撞上陈空深陷爱情。
大家都看热闹,说乌云整个人都不对劲。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为什么全是你俩的姓名?”
思予看乌云的微博,被下面的评论逗得笑眼弯弯。
她给陈空发消息,烦恼又甜蜜:
“不用调整作息,你都习惯了。
我也习惯了。”
明明相遇不久,可和他相关的所有习惯都适应得飞快。
顺利交完漫画稿,乌云又切换回了那个闲适体贴的样子。
他拿着手机,悠悠钻进陈空的画室,开始逗他。
“咱们大学班长结婚,你去参加婚礼吗?”
陈空继续动笔,直接说了一声不。
乌云补充说明:“班长今年换了城市定居,好像是和思予一个地方……”
他话说一半,见陈空放下笔和颜料,转过身子,看到了想要的效果,才接着说:
“出席可以带伴。”
可以见到思予,还可以和她一起参加结婚。
陈空被彻底击中,把原本对社交的抵触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问了时间,拿起手机想给思予发消息。
打了几个字,又干脆给她打了电话。
“你大后天有时间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怕被拒绝,又有些含糊。
乌云还在一旁打岔:
“思予你也可以选择当我的伴!”
“你别理他。”陈空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直到思予说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下坠,被轻柔地接住。
她问:“那天你们几点到?我去接机好吗?”
他们最后买了早早抵达的机票。
那天思予穿了一条简单的裙子,站在接机的人群里,垫着脚。
想长高一点,想快一点再相见。
却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长呼出几口气,按下过快的心脏,才敢出声喊他的名字。
陈空。
这两个字像有魔法,思予这么觉得。
而在陈空听来,别人叫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有思予是施法的人。
最终他们到婚礼现场的时候也有些早。
布满鲜花和画的草坪上,人还不多,三三两两地站在。
乌云到处打着招呼,然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怎么忘了这茬。”
他偷偷拽思予的袖子:“那边的两位女生,楚悦和肖捷。
楚悦当时是系花,可惜整整四年,少女心事都错付给了陈空。
她闺蜜肖捷对此一直不忿,我们一会儿离她们远点。”
虽然乌云这么说。
但楚悦看到他们之后,挥挥手,把乌云和陈空叫了过去叙旧。
思予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说话,直到肖捷走过来,招呼她去了无人的花廊下。
“你是跟乌云来的?还是跟陈空来的?
如果是陈空,那我先提醒你,什么都没有用。
像一只跟屁虫永远跟在他身边也没有用,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早点离开,失望会少一点。”
肖捷这么说,思予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就看见陈空站在花廊的尽头。
他听见了吗?
思予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能快步走向陈空。
“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她仰着头,盯着陈空的眼睛,坚定的重复。
可是陈空并不在意,他问:
“思予,我让你失望了吗?”
像是一道平时波澜不惊的屏障退去。
突然摊出来里面包裹的,那一小块易碎与脆弱。
思予的心里有无数酸涩的情绪涌起,再也压不下去。
她轻轻牵起陈空的手,坚定又温柔:
“教教,再见的时候我没有想起你。
可是你看,即使你变成了陈空,我也还是一见钟情。
所以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失望。”
/
思予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看着陈空和乌云一左一右,陪着老师,去和同学们挨个交谈。
掌心烫烫的,心脏扑通扑通的。
牵手了,还差点告白,思予久久回不过神。
“我以后也不会对你失望,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呀?”
刚刚,陈空脆弱的神色消融,易碎的坚冰化成明媚的光。
就像是试探着露出肚皮的猫科动物如愿被揉了一把,显露出骄傲又信赖的神情。
他的眼神是温的,干干净净,满满只装着思予。
她完全被这样的陈空蛊惑,差一点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但在那个瞬间,草坪上风铃声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在叫着陈空。
思予听到,反应过来,小声说:
“陈空,大家在叫你。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陈空被思予牵着手,一把野火,从相触的指尖燃起,直烧到心脏处。
他想说不要,可是乌云走过来,告诉他:
“张老师来了,正在找你。”
张老师是他们大学时期的班主任。
她一生未婚,几乎是把所有任教的学生都当作自己的孩子。
而且,尤其喜欢陈空。
刚到,就问:“听说陈空也来了?”
老师这么一问,大家便闹哄哄地叫他。
思予犹豫了一下,想松开手,却被陈空一把抓住,拉得更紧。
他牵着她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穿过花廊,往老师那儿走。
张老师看着他们,笑眯眯的,思予脸都红了。
好在,也没有人拿他们打趣。
张老师想去找大家聊聊近况,陈空盯和思予交握的手看了半天。
慢腾腾松开,陪着去了。
思予落单之后,楚悦拉着肖捷过来,肖捷垂着头向思予道歉。
“抱歉,我没有要攻击你的意思。”
她这样说着,又看楚悦,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担心,又有人会因为喜欢陈空,而受伤。”
“不是说好不提这茬了嘛!”
楚悦俯身,凑到肖捷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对方冲思予挥挥手,走远了几步。
“我早就对陈空没有任何想法了,你放心。”
楚悦眨眨眼睛,悄悄指了下不远处的肖捷,动动嘴巴,无声地说:
“她只是太爱我了。老是忘不掉以前的事儿。”
“刚刚楚悦找你说什么?是不是说陈空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