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有些紧张，尽管过去上学的时候裴琛总陪着她对戏，她在他面前演过青涩懵懂的少女、演过泼辣粗俗的妇人，也演过不可一世的白领女精英。
唯独没演过妓女。
而裴琛，要演嫖客。
林思没法想象，一会儿她面对裴琛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他如果亲她或者抚摸她的时候，她是应该拒绝？还是像小莲那样迎合？
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甚至连脸上都滚烫一片，林思分不清她是热的还是燥的，只知道如果现在地上有个缝，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去。
“林思，你过来一趟。”
裴琛正坐在摄像机后面查看刚刚他和程梓凡的表演，程梓凡的悟性不错，裴琛只提点了两句就摸透了走位，镜头里几乎没有拍到裴琛的脸。
“裴导，你叫我。”
林思有些拖沓的挪着步子过去，恨不得一步掰成两步去走，但片场才多大，这几米的距离，饶是三寸金莲也走过去了。
“你过来看一下小程哥的走位。”
裴琛指了指镜头里的自己和程梓凡，林思弯下腰去看，一缕碎发从扎好的发间掉下来，发尾的几根头发丝儿荡在裴琛的侧颈处，弄得他有些发痒。
林思也注意到她那几根不安分的头发丝儿，立刻手忙脚乱的拢了拢头发，把落下来的那几缕全都别到了耳后。
“一会儿我背对着镜头拉你，你往后退，这样我可以顺势把你抵在墙上。”
裴琛的视线从摄像机的屏幕转向林思的脸，两人一个坐一个站，裴琛坐着所以稍矮一分，林思垂眼去看他，他脸上表情专注，那双清冷的眸子就这么盯住自己，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抵住墙？然后呢？
然后会发生什么？
“好...好的裴导，我知道了。”林思抿了抿嘴，强压下自己脑子里那过于发散的想法。
“好！那我们过去排一下动作吧。”
裴琛两手撑着座椅上面的扶手站了起来，林思反应慢了半拍，还杵在原地没动。两人本就离得近，他这么一站起来更是将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裴琛低着头看着林思的发旋，她整个人还呆懵懵的，见自己又往前迈了一步后，才如梦初醒般的连连往后退去。
林思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就搭个戏就让她方寸大乱？以前他又不是没陪自己排练过，亲密行为更是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她有什么好怕的？
林思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壮胆，但却悲哀的发现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她就是怕！心脏砰砰砰的打鼓，只要抬眼看到裴琛那双眼，她心里就止不住的紧张。
那双清明的眸子沾染上情欲和掠夺的样子，那样子刻在林思心底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裴琛先一步来到镜头面前，冲着许立嘱咐：“你盯着点，看下我们俩的走位有没有问题。”
“尤其是拉扯之间会不会穿帮。”
穿帮是指在镜头里会不会露出他自己的脸，裴琛不屑于用这种“荧幕首秀”的方式宣传自己的戏。
他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戏好不好，不是靠吆喝，而是靠真本事。
许立在摄像机那冲着两人比了个手势，脸上表情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屏幕。毕竟是剧组的副导，他不是没掌过镜，但对面是裴琛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紧张。
剧本上需要小莲先主动勾搭同乡，引着同乡往她住的地方走，中间要路过一条巷子，同乡猴急等不了，直接把小莲按在巷子的墙上欺负。
就这么一段戏却让两人排了一遍又一遍。林思太畏缩，面对裴琛的时候有些放不开手脚。
裴琛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先主动叫了暂停。林思又羞愧又无助，羞愧于自己拖慢了拍摄进度，又无助于不知道如何面对裴琛。
裴琛则是将林思拉到搭好的巷子布景里。那巷子很深，里面一片灰暗，裴琛将人抵在墙上，用自己的双臂禁锢住。
“思思，这么不自信的样子，这不像你。”
“对不起。”林思只咬了咬唇，低着头拒绝去看他的眼睛。
“抬眼看我。”
林思没动，反而更加缩着下巴躲了躲。
下巴被人用手抬起，林思被迫仰着头去跟眼前的人对视。黑暗里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裴琛皱着眉，眸子在黑暗里闪着某些看不清情绪的光。
“你怎么了？”
“说话！”裴琛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双手虚捧着她的脸，强迫她跟自己对视。
“没怎么...”林思嗫喏的说了句，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她真的不是这块料，林思想放弃了。
“思思，你记得吗？我们之前一起对过戏的。你是专业的演员，你能处理好人物关系的，对不对？”
裴琛放轻音量压低声音，头靠过去抵住她的额头。他明白她心里的顾忌和不自在，明明是已经形同陌路的两人，又如何去演亲密戏？
仇人还差不多。
“我真的...”
林思想拒绝，她甚至想直接不演了。大不了就赔钱！反正她一身的债，虱子多了不怕咬。
“你可以！”
“就把它当做一次普通的练习，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裴琛还捧着她的脸，林思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手情不自禁的摸上他的手肘。
裴琛感觉到了她的贴近，更坚定的用眼神鼓励着她。“你还记得大二那年，排期末大戏的时候，你当时第一次演女一号，800多页的台词，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林思当然记得，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女一号，需要从青年演到老年，整个组中就数她台词最多，她当时没日没夜的拉着裴琛帮她顺台词，结果第一次大联排的时候就被老师骂了。
被骂的体无完肤。
那老师当时满腔热血，见林思不在状态，直接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结束排练后，林思一边哭一边给裴琛打电话，抽抽噎噎的说着自己的委屈。
“那个词儿...我背了三天，连睡觉都在背，呜呜呜结果还是...”林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在电话那头听的时候，差点心都要碎了。
彼时裴琛正跟着系里的老师外出采风，人在外地想回也回不去。
“思思，不行咱不演了。哪儿能这么欺负人？演得不好那也不能这么骂人！”裴琛捡着安慰话安抚她，但林思抽噎完之后仿佛更坚定了起来。
“不...不行！我还没演，不能就这么让他看扁了。”
林思这个女一号是系主任力保的，她身上有灵气又聪明，系主任惜才，想好好磨一磨她的演技。
“我不能让孙老师失望，如果她知道我被骂怕了、退缩了，她肯定后悔当初举荐我。”
当年的林思，刚刚哭过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但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小丫头，硬生生的扛过了几百场戏的期末大汇演。
“当年的你没问题，现在的你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相信你自己，就像当初那样！”
裴琛双手划过她的下颚，来到肩膀的位置。两手紧紧的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坚毅的望着她。
身体里有某种东西流过，一种名为热血的东西再次在林思的身体里沸腾起来。林思用力的看向裴琛，刚刚那副失意的样子一扫而空。
“谢谢你，阿琛。”
林思有些动容，看向裴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愫，只一瞬又马上垂眼掩盖掉。
“我准备好了，裴导！”
林思收拾好情绪，再次抬眼望向裴琛，裴琛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的说：“加油，思思。”
裴琛带着林思从小巷处出来，片场里的其他人都在忙着搭布景和调整灯光，只有许立注意到了两人间的不对劲，许立跟着裴琛差不多有个三、四年了，之前隐隐约约听说过裴琛之前有个前任，但没往林思身上想。
现在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的话，许立觉得裴琛自打认识林思以来，确实有挺多地方奇奇怪怪的，不太像他之前那样那么没有温度。
裴琛身上渐渐的有些活人气儿了。
“许导，准备开始吧。”
三人走到候场区，这一场程梓凡给两人搭戏，等林思拽着裴琛往巷子里走的时候，程梓凡基本就可以收工了，剩下的戏份主要集中在林思和裴琛两人身上。
至于程梓凡单人的偷窥特写，可以放在后面再拍。
“Action！”
许立喊完开始之后，立刻专注的看着摄像机屏幕，画面上裴琛饰演的同乡和程梓凡饰演的冯喜正在昏暗的小路上走着。
“你刚来上海滩，哥今天带你见见世面。”
同乡的胳膊搭在冯喜的脖子上，颇有种哥俩好的意思。相比于同乡的闲适和放浪，冯喜倒是显得有些局促和格格不入。
“俺娘...俺娘说，城里的闺女儿都坏得很，让俺不要着了那帮闺女儿的道。”冯喜扣着衣角，粗麻一样的布料披在身上，胳膊肘和衣襟下摆上全是补丁。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同乡用手打了一下冯喜的头，后者“哎呀”一声捂住头，一张脸上涨得通红，又羞愤又有些好奇。
“抱过娘们儿没有？”
“没...哥，俺娘说了...”
冯喜吞吞吐吐的，低垂着眼，两人现在走的巷子灯火酒绿的，旁边有很多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朝着两人放浪的抛着媚眼。冯喜只看了一眼就低头抠着手不敢抬头，但还是架不住心里痒呼呼的好奇，小心的抬眼用目光去扫着那些女子。
“别总说你娘你娘，你现在出来了，没人管得了你。跟我过去耍耍？”同乡说完后就想拽着冯喜往巷子里走。
那边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朝着他抛了好几个眉眼，他现在心里痒痒，血液股股的往下身流。
“不...不...哥你别拽我，我不敢...”冯喜手忙脚乱的拒绝，用手指一根根的掰着同乡握在他手腕上的手。
“出息！在外面等我。”
同乡实在等不了，匆匆撂下句话，搂了路边的一个穿旗袍的女子就往巷子里走，那女子本来是想勾搭冯喜，但见同乡过来了，只皱了皱眉就又喜笑颜开。
左右是做生意，哪还能在乎对方是谁？
两人勾肩搭背的调笑着，同乡的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并且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
还没走进巷子里的平房，同乡就猴急的将人抵在了墙上，扑过去一口啃上了那细白的脖颈！
林思身子一抖，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卡！”
第18章 理智如挣脱牢笼的兽，在静谧无人的夜里狂奔而去。
“怎么了林思？”许立从摄像机后面探头出来问道。
“对不起许导，我刚刚没表现好，给大家添麻烦了。”林思跟着裴琛从巷子里出来，冲着片场的人不停的鞠躬道歉。
林思刚刚是真的被吓到了。
巷子里本来就漆黑幽暗，裴琛饰演的同乡又是背对着摄像头将她抵在墙上的，所以她理所应当的以为后面的这场戏只需要两人在巷子里做做动作就好了，没想到他会直接吻上来。
所以她被吓到了，忘记了此时此刻自己与他身在片场。
“没事，我们再来一条。”
“场记准备！”
许立说完之后冲着场记摆了摆手，又重新坐回到摄像机后面。裴琛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低头问了林思一句：“你刚刚怎么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出口之后林思脸上又有些燥热泛红。她本就是薄皮，只要一羞一燥就容易上脸。
“你刚刚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啊？”
林思皱着眉瞪着他，嘴上虽然说着抱怨，但在裴琛听起来更像是娇嗔。
“提前说什么？”
裴琛故意装傻，两人说话间又重新回到候场的位置等待拍摄，场记已经拿了板子准备过来打板，临开拍前裴琛又低头凑过去小声的说：“这回该有点心理准备了吧？”
“嗯？”
林思刚想发问，那边场记板子一落，许立已经喊了“Action！”林思马上调整自己进入了角色状态，倚靠在身后的墙上，身上仿佛是没有骨头一般的冲着裴琛招手。
“这俊俏的小哥，你过来呀。”
同乡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撇过冯喜就朝着小莲那边扑了过去，两人又互相搂抱着往巷子深处走。
小莲一边咯咯咯的笑着一边用手去抚摸他的背，同乡被撩拨的受不住，还没等到目的地就直接一下子把小莲推到了墙上。
“小哥，别着急呀。”
“小浪蹄子，看老子不办了你！”
同乡说完之后一把撕开了小莲的旗袍领口，直接将自己的头埋了过去。
这一次林思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所以顺势抬手搂住了裴琛的头，裴琛手上用力揉搓着她，但唇舌间却极尽温柔，只沿着她娇嫩的脖颈来回轻吻。
林思明知道时间地点都不对，但是在面对他的温存与爱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浑身战栗，头脑里不自觉的回想起七年前的一些过往。
两人在大学期间是标准的模范情侣，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不了躲在课间的走廊里偷偷拉手、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操场上亲吻相拥。
林思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在夜晚，那晚也如现在这般，两人从校外看电影回来，学校门禁已过，好好学生的裴琛第一次带着她翻墙。
落地的时候托着她下来后直接将她抵在了墙上，林思甚至还能记得当时背后在墙上摩擦时的触感。
唇落下来的时候身体有些抖，手不敢去拥抱身前的人，只能紧紧的拽着他腰间的衬衫。当时两人都是第一次，差点嘴唇嗑到牙齿。
那是林思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回忆。
裴琛的手抚上她的侧脸，将她强行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两人额头抵住额头，在漆黑静谧的巷子里无声对视。
周围很安静，许立没有喊卡，场记与工作人员也停止了交谈，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方天地，两个人在彼此的瞳孔里只能看到对方的倒影。
林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或者配合着小莲的角色浪叫几声，但喉咙里仿佛被棉花堵住，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的脸越来越靠近。
林思微阖着眼，刚刚为了顺动作而覆在他腰间的手有些发抖，随着他的逐渐贴近，整个身体僵硬得不行，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迎合还是想拒绝。
这晚的气氛太像初吻那一次，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心悸伴随着一丝丝难以启齿的期待，在他的唇落下来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双唇相贴的瞬间，两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林思的手还在抖，双唇微张承受着他的索取。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瞬间收紧，熟悉的大掌托住自己的后脑，裴琛抱紧怀里的这个人，加深了两人之间的这个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