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微信的工作群里，大家是一片叫好。
【我靠我要放鞭炮！！！】
【终于有人治这个xx了！】
【听说是团体一起举报，好勇，感谢救命恩人！】
……
团体？
不是只有她一个举报了吗？
苏清浅想着事情，被孟诗妍拍了下肩。
“宝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组长对吧？恶人有恶报，这就来了。”
苏清浅眼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到底是谁，也举报了？
“哎，你们往下翻，下面那条微博好像是关于苏苏的。”秦沐出声提醒。
苏清浅还未做出反应，孟诗妍边看边把带了热词条的微博内容读出来。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之前公布的海报吗？那也是这人偷了我们组内一个实习生的作品署名自己发出来的……”
这下轮到孟诗妍张大了嘴巴，“苏苏，这说的是你吗？这网友是你同事？”
苏清浅凑过去，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因为涉及原创区，评论区引来一大片原创者为苏清浅喊冤的。
【偷作品？原作者也太惨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事情？微笑jpg.】
【这就是传说中的职场霸凌吗？实习生瑟瑟发抖。】
……
苏清浅大致看了一眼，“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挺好的。”
朋友沉冤得雪，孟诗妍自然高兴，也不多深究别的细节了，“也是你运气好。要不是有人举报，估摸这人还屡教不改。”
运气？
郭恬雨被开除和海报事件同时抖了出来，苏清浅并不觉得这是偶然。
但也笑笑，不再多言。
＊
幽深寂寥的夜，墙上挂钟发出滴答声，一声声好似永无尽头。苏清浅躺在床上，尽管闭着眼，大脑却充满各种杂念，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浪，让人无法平静。
陷入失眠的苏清浅捞过床头的手机，调高亮度。
前几个小时的微博讨论如今仍在继续。
苏清浅再点开公司内部的公示。
坦白说，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苏清浅除了沉冤得雪的释然，也觉得悲凉。
她向往的动画行业，是发挥想象力的舞台，也可以也是见证人性的名利场。
郭恬雨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这与自己所想象的，所想要的团队和谐、融洽合作的氛围大相径庭。这近三个月的遭遇，不要说整个社会，就在鸣溪，这样的事也会一直发生和正在发生。
毕业后这样的事情必然也不会少。
种种现实让苏清浅思绪乱成一团麻球，未来的不可预测和潜在的危机仿佛随时都会逼向自己。
所以，这难道就是李婉清不同意自己到外地创业，劝解找稳定工作的原因吗？
现实的敲打与梦想的差距，让苏清浅在并不清醒的深夜对过去坚持的梦想产生了动摇。
脚下的路，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苏清浅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些支撑的东西。
什么都好，只要让她相信，她坚持的是有意义的。
发抖的双手捂着双眼，克制隐忍抽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流下。
思绪混沌之际，手机界面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苏清浅从臂弯中抬起头，水雾蒙着眼眶，仔细辨认清显示的文字——
【顾舟逸】：睡了吗？
第14章 夜聊
23：59。
一个尴尬又不早不晚的时间点。
收到顾舟逸的消息，实在是意料之外。那天楼道的场景又重新浮在脑海中，苏清浅咬着唇，双手悬在屏幕面前，犹豫着是否需要回复。
或许是良夜氛围渲染，那点想要诉说的渴望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再多这一个工具人吧，应该也没问题吧？
希望老天别减去自己的二十年功德。
【浅】：没有。
琢磨着回复得略显冰冷，想到现在这个点了，苏清浅很是客气地“关心”，还不敢直呼其名。
【你还在加班吗？】
苏清浅吸着鼻子揉揉眼，就看见对话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
顾舟逸抬眼望着办公桌，电脑还停在邮箱界面，单手取下眼镜后敲着键盘。
【想找人说说话。】
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你找上了我？
苏清浅咬着唇，也没有直接回答，拐着弯询问。
【浅】：那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顾舟逸看出小姑娘没有拒绝的意思，整个人慵懒地靠在床头，顺着递出台阶。
【顾舟逸】：明天是周末。
话是这样说，但苏清浅觉得顾舟逸有双周的概率不大。
不过，他并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机会。
【顾舟逸】：之前提到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告诉我。
【顾舟逸】：如果你担心我做不到守口如瓶，可以在宣泄后把我毒哑了。
苏清浅被这极端的话逗乐。
他也太有当工具人的潜质了。
于是也开玩笑道：【好啊。】
带给自己巨大冲击的，无非还是郭恬雨的事情。苏清浅翻了个身，弓着腰趴在枕头上，垂着眸看着顾舟逸这个备注，突然灵光一闪。
他不会就是公示里所写的“内部人员”吧？
实在不怪自己会这样想。
当时在楼道内，他虽然没有明着出手阻拦，却也压根没有放走的意思，镜片后的双眼漆黑如墨，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狼。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并没有那么看着和善。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只那么一瞬间，顾舟逸的形象就从流氓转变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现在示好找自己，该不会是来灭口的吧？
身为涉足人员之一的苏清浅没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正盘算现在该如何全身而退，顾舟逸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
【顾舟逸】：单纯的文字说不清楚，担心你会产生误解，愿意语音吗？
啊？
什么？
语音？
这大半夜的？？？
苏清浅盯着这条信息，无比震惊。但动作很诚实地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怕他突然打过来吵醒她们。轻轻拉开床帘，半起身望向阳台，隐约能听见冷风呼啸冲击着玻璃门，床下还传来孟诗妍甜美的鼾声。
而顾舟逸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精准预判到了她的难处。
【顾舟逸】：宿舍里应该不方便吧，外面也很冷，别出去冻着。
【顾舟逸】：我来说，你打字。稍等。
他说等稍苏清浅还真就乖乖待在床上，裹紧了棉被等着。
额。
她什么时候对他言听计从了。
顾舟逸的“稍等”确实很快，不多时打来了微信电话。
苏清浅深呼吸，莫名紧张，连翻找耳机都变得忙手忙脚，恰好点中了接听按键。
啊？？？
吓得一时瞪大了双眼，可屏幕下方已经无情显示了通话进行时间。
大概那边也没料到自己会接通得那么快，苏清浅从耳机里听到了略微嘈杂的调试音。
“可以听见吗？”
大约是入了深夜，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字字音节轻轻落入敲击鼓膜，苏清浅没来由得加快了呼吸频率，打字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浅】：可以的。
也不知道就这么这句话是戳到了这位哪根神经，顾舟逸喉咙滚出一声轻笑。
“你很紧张？”
虽是疑问，语气却笃定，还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揶揄。
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难道她被监视了？？？
苏清浅第一次觉得手头上这二十来块的耳机线传声质量会那么好，吞咽都变得小心翼翼。
被无情揭穿的苏清浅决定面无表情关闭麦克风，有点被戳中心思地恼羞成怒敲着。
【浅】：没有，你别太敏感。而且，我如果没有呼吸那就是楼兰干尸了。
被怼了的顾舟逸也没恼羞成怒，顿了顿，正色道：“聊聊吧，有什么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都可以。”
苏清浅吸了吸鼻，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
【浅】：你知道郭恬雨的事情吗？
小姑娘真是半分也藏不住心思，顾舟逸也选择不遮掩回复。
“知道。”
那是你……也举报了她吗？
苏清浅心里升起的这一疑问，在输入框打下一行字后，又踌躇着全部删除。
【浅】：所以，她真的被开除了？
顾舟逸沉着声：“嗯。而且，她也要负法律责任，档案上的记录也不会让她走太远。”
听顾舟逸这么一说，苏清浅知道这件事算是彻底尘埃落定了，但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
【浅】：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舟逸不答反问：“你是觉得她的离开，是与你有关吗？”
苏清浅抿唇，她也不愿意这样想。但如果当时她没有主动担下绘制海报的工作，郭恬雨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耳机里久久没有出声，顾舟逸似在犹豫，过了一会儿回道：“小朋友，我可以和你说说我的想法，如果信号不好听不清了，你可以随时打断我。当然，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苏清浅被他格外认真的态度触动，坐了起来，靠着墙。
【浅】：好。
“人生是要面对很多选择的，而人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本来这件事也可能石沉大海，但我们策划也是要和美工进行项目对接，有人注意到了画风的改变，就留了心眼，结果查到了郭恬雨和科影的邮件往来。郭恬雨早就把最近部分的设计泄露出去了，我们最近刚启动的长期大概也要推翻重来。所以，小朋友，她的下场并不是你一手造就的结果，你不用感到自责。”
科影和凌次方早就是放在明面上谈的死对头，苏清浅作为实习生深知这一点。
盯着输入框，苏清浅眼眶汪着眼泪，手指揪着身下的床单。
【浅】：真的吗？
她真的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
这次的实习，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残酷和逐利暴露的人性黑暗面。
“嗯，”顾舟逸很是肯定，一顿，而后轻声说道：“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样的话可能听得并不舒服，毕竟校园的环境还是很单纯美好。我最初毕业的时候，也迷茫过，也动摇过，但都过去了。
“要知道，坚定你认为对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这样的人停止对爱好的坚持，确实是有些愚蠢。
话题进行到这里，气氛有些沉重了。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明白的苏清浅抹了下眼角，有些开玩笑回复。
【浅】：你好像一个老父亲啊。
顾舟逸知道她是听进去了，放松了语气，“也不老吧。我也才26。”
耳边是男人温柔清列的声音，苏清浅起伏不定的心绪也被抚平。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交流，时间悄悄来到了凌晨一点。
但苏清浅如今大脑兴奋阈值过高，放任通话时间继续累积，顾舟逸也没催促。
就好像他们会一直这样语音下去。
靠着墙让部分热气散去，手脚有些冰凉，苏清浅顺势躺下，侧身拿着手机。但能得到同行大佬这样的交心，这样的深夜好像也没有那么寒冷。
而他本人……
好像也不像自己想得那么不堪和糟糕。
这样的安心感让苏清浅眼皮猛地一跳。
他那么忙，为什么愿意来开导自己？
是出于对晚辈的开导，还是对实习生的同情？
可因为前几个月两人不打不相识的相处，苏清浅总觉得顾舟逸的帮助和关心显得并不清白。而异性之间不清白的情感，她则自动划归为了喜欢。
得出这样结论的苏清浅吓了一跳。
她不是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敏感吗？
怎么就……
但话到了嘴边，话题却变了向。
顾舟逸把手机放在床边，久久没有回应，猜测她应该是关了麦克风。
小机灵鬼。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正想结束通话。
【浅】：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
【浅】：你和我喜欢的一个配音老师的声音很像。
顾舟逸眯着眼看着这行字，有些戏谑：“没有。我现在的工作早就忙不过来了。”
哦，那就是变相否定了。
果然这样的概率果然是很低，保住了喜欢的配音大大风月清风般的形象，苏清浅心情变得轻快，略带歉意地说道。
【浅】：那是我之前误会了。谢谢你，晚安。
还发个可爱的表情包。
“晚安。”
卧室内变得安静。
男人气息呵长看着苏清浅那条自洽的消息，眉间没有半点歉意，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随后轻车熟路地打开微博，切换了顶着红v和近千万粉丝的账号，最近访问的第一个头像多了个红点。
点开。
是刚刚发布的微博。
【清颜】：开心！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顾舟逸看着哑然失笑。
说了晚安还在线发微博。
不老实的小朋友。
慢条斯理地仰头喝完水，顾舟逸把杯子放回原处，在她的最新内容轻轻落下一个赞。
第15章 肯定
短暂的周末后，又是痛苦的周一早八。不过，苏清浅轻松得很，原因无他，今天她是来开实习证明的。不需要在人头攒动的地铁线上寸步难行，也不用忍受赶路时早餐在胃里摇荡起伏，直到站在凌次方楼下，苏清浅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才觉得周身一切真实起来。
三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谁能料到刚踏进这家公司的时候，苏清浅每天都累得像条狗被呼来唤去，然而现在成了整栋楼里最自由的人。
人力资源部，好像在十四层。
嘶，好像和策划组是同一层。
不过都是要离开的人，苏清浅也不害怕会和顾舟逸打照面，大大方方坐上电梯。
过了感应玻璃门，入眼的就是埋头苦干敲键盘的背影，还有角落中嘴里还塞着包子的搬砖人。
果然，不同的楼层不同的部门都只是相同的命运罢了。
苏清浅放轻了脚步，沿着墙壁抬头寻找标识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