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这边认识的人说，正好空出了一个岗位。再过几个月毕业就可以直接回来上班了。时间不多，机会不等人。
突如其来的信息如同最后的通牒令，将苏清浅前几秒还挺开心的情绪洗得干干净净，闷声把手机翻过盖在桌上。
顾舟逸觉察出小姑娘的情绪变化，没有着急去问，陪着她吃完了沉闷的一餐。
饭后，时间尚早，顾舟逸提议饭后消食，苏清浅心思早在别处，也没异议，跟着顾舟逸往前走。
出了美食街，两人来到一处小公园，沿着湖边的栈道慢慢散着步。
远处地段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耀人夺目，灯光倒映在湖面，无不展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苏清浅的头发被晚风吹散开来，看到这幅景象，情绪突然漫了上来，撑靠着栏杆久久不说话。
广场传来小孩打闹的背景音，独有两人之间安静无声。
顾舟逸站在一边看着出神的苏清浅。
很想抱抱她。
还没动作，怀里凑上来一颗小脑袋。
苏清浅：“让我靠靠，好不好，一会儿我就起来了。”因为埋着头，小姑娘的声音听着闷闷的，隐隐还有点哭腔。
感受到衣服上的湿意，顾舟逸很是克制，不敢直接上手抱着，只是弯着腰靠着栏杆，让怀里的人舒服点，轻轻安抚着，还开着玩笑，“不用着急，我不收费。”
再次沉默。
苏清浅闭着眼睛贪恋着男人怀里的温度，不舍地起身，“你愿意听听我的烦恼吗？”
“当然。”
顾舟逸看着苏清浅泛着水光的眼睛，温柔道。
两人寻了坐处，靠得很近。苏清浅吸了吸鼻，慢慢陈述，好似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顾舟逸认真地看着她，小姑娘情绪上来的时候，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也没打断，直至听到刚才李婉清发来消息的事。
苏清浅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有些哽咽道：“顾组长，你说我该怎么办？”称呼变得不那么日常，氛围死气沉沉。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会想回去吗？”
回去？
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孩子在鸣溪这样的大城市打拼，走好了是一本万利，但若是赌输了，是万劫不复。回去的生活自然简单，有稳定的工作，离家人不远，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也一定小康幸福。
只是这些并不是苏清浅想要的。
“我不知道。”
得到不出所料的回复，顾舟逸叹了口气，向苏清浅伸开双臂，“先过来。”
哭过一阵的苏清浅没有刚才那般崩溃，面对顾舟逸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不敢动作，只默默挨着。
头顶上传来温润的男声，“清浅，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对吗？你之所以还会问我，是因为你想要找到除自己以外支持的人，是吗？”
她好像在他这里，什么也瞒不住。
被戳中心思的苏清浅没有说话，顾舟逸挨着人继续道：“我不敢随便提议，毕竟这是关乎你未来的决定。”
“不过，清浅，抛开个人情感，你确实是我这么多年来，碰到的作画最有灵气的姑娘。如果你选择回去，也很好，但如果你留在鸣溪——”
“你可以试着给一个机会，相信我可以给予你帮助的机会，还有自己去尝试的机会。”
第25章 留下
在听到顾舟逸可以提供帮助的时候, 苏清浅当即就严词拒绝了。饭馆听完故事后，她认识了一个更具象的顾舟逸。
不卑不亢，同时毫不吝啬对弱者的帮助。老实说, 光看他一身行头，还真会误会这是个高高在上的少爷。
所以，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出于对一个学生的怜悯吗？
她不知道。
凌晨, 月明星稀。宿舍内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但床帘还泄出些亮光。
苏清浅趴在床上, 吊着精神给李婉清编辑着长消息。等按下发送键后,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终于长舒一口气。
话说得绕，但言辞恳切, 基本表达的也就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尝试, 不求李婉清会全力支持，但求一个可以摸石头过河的机会。
苏清浅换了个姿势，基本上是属于一个眼皮在打架但心里压着事的状态，依旧是辗转未眠。
点开微博消息一栏, 里面依然躺着那位工具人。
距离上一次联系居然都是寒假的事情了。
凭现在青衣发博和彼此之间交流的概率来看，好像对方并没有尽到工具人的作用。
对了, 上次是因为顾舟逸突然发信息, 打断了思路, 才没有和他断绝网友关系。
不过, 现在, 她也有点摸不清顾舟逸对她有没有意思, 多个网友问题也不大。
正这样想着, 苏清浅瞅了一眼日历：周一。
嘶, 如果披着高中生这层身份好像不太好发信息。照这位奔三人的脾性, 肯定会劝自己好好学习。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纠结状态。
屏幕上方飘过微信信息悬浮框。
【顾舟逸】：清浅，睡了吗？
【顾舟逸】：很抱歉这个点还来打扰你，希望你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顾舟逸】：对于刚才在公园里说的话，我担心你会多想，又怕当时直接说可能会有矛盾，所以现在来解释一下。
【顾舟逸】：我所说的帮助，并不是和上面领导通气给开后门，这样的事确实存在，可我并不喜欢。换一个词来说，我希望可以成为在你为目标去努力的路上的垫脚石。或许这个词并不好听，你把它当一个指代，不必过于在意。
【顾舟逸】：清浅，我比你早毕业，很清楚毕业生的困难和痛苦。在你彻底适应这个社会的运转前，你可以尽情把我当做依靠，而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
【顾舟逸】：最后，就在线上给你关上月亮了，小朋友，晚安好梦。
苏清浅几乎是盯着消息界面不断变化的输入状态，等来顾舟逸的一条条消息。
不多时，清泪从眼眶溢出，滑过脸颊，无声落在枕头上。
搞什么，这样不是更睡不着了吗？
此刻如果顾舟逸就在眼前，一定会调侃自己别扭的样子。
苏清浅仰头，怕打扰正睡得香的舍友，不敢放声哭泣，只好暗暗吸着鼻。待视线逐渐清明，又返回去仔细阅读顾舟逸的消息。
既然他不希望自己是熬夜看到这些，那就配合他吧，树立一个已读不回的高冷人设。
与之相反的是，苏清浅在微博上直接放飞自我，转头就找上了工具人。
【清清】：那个，你睡了吗？
苏清浅自己都嫌弃这个开场，还不如他一开始发的“在吗”。
对方似是疑惑，很快便回复了一个问号。
你在问号什么？
难道过了两个月，就忘了你工具人的身份了吗？
【想退休】：你……不是在上学吗？明天又不是周末，不怕起不来？
不出所料，一上来就关心学业了。苏清浅如今面对这个网友也是熟练得很，心安理得地经营努力学习的好学生人设。
【清清】：我刚刚刷完题。有点挫败，想找人说说话。
苏清浅玩着手指，好半天没有收到回复。
她演得不好吗？这人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冷漠了？
【想退休】：既然如此，就早点休息，才有精力继续学习，学得好就不会挫败了。
【想退休】：年纪轻轻的，可别就秃头了。
苏清浅：……
真好啊，一副老干部的口吻，还咒她头发少了。
既然硬来的不行，那她就装可怜吧。
【清清】：我就是想宣泄一下，心情好了才能够好好学习，对不对？
苏清浅飞快敲着键盘，嘴角也敲了起来。这措辞，这语气，纯纯就是一个傲娇女高中生嘛，自己都快演信了，下一届奥斯卡获奖得主非她莫属。
见对方没制止，于是适时进入主题。
【清清】：就是，我有一个北漂的姐姐。她快要毕业了，来和我说不知道是要留在大城市打拼还是回小地方有一个安稳的工作，我应该怎么和她说啊？
结果，这位神仙久久没说话，久到苏清浅都以为对方是不是撂下她不管直接睡觉去了。
等到眼皮打架，对面才不痛不痒回复：【你姐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来问你？她不知道你是高三吗？】
苏清浅：……
他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清清】：我姐姐和我关系很好的，她就是有点迷茫，所以才来和我说的。
【想退休】：那真巧，我也有一个远方表妹，大概和你姐姐年纪差不多，也在纠结这个，前不久也才来问我。
这表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吗？那可真省事，这下可以直接带入角色演了。但苏清浅转念一想，你不也是个在实习找工作的社畜吗？提的建议不会把人家带进阴沟里去？
【清清】：那你给你表妹是什么建议？
【想退休】：试试。
【想退休】：年轻人总归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劝也没用。还不如让她去试试，说不定前方就是柳暗花明了。
说的直了点，不过话糙理不糙。
【清清】：有点道理，希望我姐姐能想明白。
我已经想明白了。
也是奇怪，貌似演完这出戏以后，困意渐渐占据大脑。苏清浅在彻底闭上眼的那一刻还在想着：这个工具人还能再留一留。
——
自这一晚后，李婉清那边没有激起水花，而苏清浅也顾不上来，为了毕业的事情忙里忙外。
“苏苏，快过来！”孟诗妍站在图书馆前的喷泉处，朝远处的苏清浅挥挥手。
苏清浅扶着头上的学士帽，小跑着过来，“我就上了个厕所，你们三个就跑那么快。”
孟诗妍使了使眼色，“那不是不能让人家等急了吗？”
四人这段时间几乎取消所有的娱乐活动，一门心思铺在毕业准备上，前几天刚结束了毕业答辩，虽然台下有一个老师提问有些许刁难，好在都顺利通过了。孟诗妍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从学院挖来了一个摄影专业的学弟。最重要的是，之前夜聊的时候，苏清浅得知学弟好像还是免费劳动力，也不知孟诗妍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汤。
孟诗妍拉过苏清浅，“既然来齐了，学弟，你帮我们拍几张合照吧。”
一旁的男生举着摄影机，“好。”
阳光穿梭着初夏的气息，落在图书馆古老粗糙的石材和蜿蜒曲折的爬山虎，如同青春的尽头无限悠长。相机一按，便留下了属于这个夏天的独家记忆。
秦沐拉着刘梓榆到别处坐下，苏清浅则和孟诗妍坐在树底下的石凳。
孟诗妍：“之前还骂Z大来着，现在快走了，还有点舍不得。”
苏清浅一听笑了，“怎么啦，现在就念着这的好了啊。之前被迫洗了冷水澡你破口大骂的语录我们都还记着。”
“不是都过去了嘛。”孟诗妍抬头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林，“其实，最重要的是，很舍不得你们。苏苏你大概会在鸣溪这边闯荡，沐沐已经收到了offer，梓榆之前说了想考研换专业，我还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毕业好像一直是一个伤感的话题。大家都在笑着说再见，实际却又默契地认为遥遥无期，以至于在真正踏出校门之前，发了狠似的收集着生活碎片，好像这样做就能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苏清浅打趣着，“你还不知道去哪吗？我还想着以后靠你，苟富贵，毋相忘啊。”
两人拌嘴打闹，直到其余三人回来。
孟诗妍：“你们拍完了？”
秦沐：“嗯。我跟你们说，绝对是大片。”
孟诗妍低头看了眼时间，“那既然拍完了，我们回去换衣服，我有点饿了，出去吃大餐，那个，谢谢你啊学弟。”
男生被cue到有点羞涩，“不用不用……你们要走了啊，就是想问问，可不可以加一下微信l？”随后视线落在苏清浅身上。
苏清浅：？
“你要加我的？”
男生不好意思点点头。
苏清浅给孟诗妍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表情无辜极了，表示她也不知道啊。
好嘛，合着当劳动力的学弟是冲着她来的。
苏清浅眼下并不希望自己的列表变得杂乱，正想着怎么拒绝，手臂就被孟诗妍摇起来。
“苏苏，他……他！他怎么来了！”
谁来了？狼来了？
苏清浅一头雾水，就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舟逸今天穿了淡蓝色的衬衫，扣子敞开，里面是简单素净的白色短袖，一条黑裤显得腿部修长。
好一条狗啊。
孟诗妍小声提醒：“苏苏你快说话啊。”
直到顾舟逸在眼前站定，苏清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语气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顾舟逸微偏头看她，笑着，“我听说今天学院拍毕业照，特意过来怀念一下青春。所以——你们现在是拍完了吗？”
“拍完了拍完了，我们马上就准备出去了。”孟诗妍十分殷勤地答道。
顾舟逸的出现正好解决了当下如何拒绝的困境，苏清浅偷偷瞟了一眼学弟。
“那我先回宿舍换衣服？”
顾舟逸眯着眼，依旧淡笑，“好，等你。”
等就等，还特意强调等你。苏清浅脸颊发烫，下意识捂着脸，一路被推搡和八卦着。
女孩子一走，欢笑声消散而去，独留两个大男人在原地。
男生收回手机，上下打量一番顾舟逸。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这个气质，看着不像是学生，可偏偏这个打扮……
“你和学姐，是什么关系？”男生犹豫着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顾舟逸看着苏清浅的背影，听到了男生的提问才收回视线，挑眉却没有回答。
“你是她……哥哥吗？”
顾舟逸取下眼镜，眉眼间是胜券在握的淡然。
“算是，预备男朋友。”
—
苏清浅几乎是小跑着，赶过来的时候，顾舟逸正靠在车边。
“不好意思，等久了。”
顾舟逸看着小姑娘微微喘气的样子，“没事，不久。”
苏清浅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要去哪里吃饭？”
“先上车吧。”
苏清浅不疑有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座位上是包着向日葵的花束，花瓣上还残留着水痕。
“这是你准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