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你怀着身子呢,还能苛待了你?!”
这时荔金宝爬上榻床就往荔水遥怀里扑,“四姑母给我钱花,给我钱花。”
兰苕连忙扯住荔金宝的腿拖拽了下来,板着脸道:“小郎君,不可以。”
王氏一把把荔金宝抱起来,转身就走。
“二嫂,不送了。”
“受不起!”
王氏回到家中直奔小萧氏面前就唱念做打的大哭了一场,如同受了一场天大的羞辱。
小萧氏没耐心哄她,将人骂走后立即就吩咐身边吴妈妈,“去把服媚叫回来,我有事吩咐她做。”
“是!”
第049章 玉兰花钗
将入夜, 春晖堂点了灯,刘氏拉着王琇莹看个不够,蒙武正在灯下拿锉刀打磨一个小木球, 禁不住笑道:“你让孩子坐下歇歇吧,嘴巴咧到后脑勺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 一个土了吧唧的乡下丫头, 经咱儿媳妇一双巧手一打扮, 你看看你看看,咱们琇莹摇身一变也成个千金贵女模样了。”
“我看见了。”蒙武黝黑的脸上笑容也没下来过, 低着头极仔细的打磨木球上的毛刺刺。
蒙玉珠盘着腿坐在榻上,腮帮子鼓鼓的, 正在吃糖,吸溜一口就眯起眼睛笑,“嫂子好舍得的, 还给了琇莹两套头面,两块压裙的玉佩, 我都没有呢。”
王琇莹又愧又羞, 磕磕巴巴的道:“我用、用不上,都、都给小姨母也行。”
“我逗你呢, 我也有好些, 嫂子给你的你安心收着便是, 再说了,谁说你用不上,既是从今往后住下了,有的是这个宴那个会的等着咱们参加, 等到明年嫂子生下小宝宝,咱们就跟着嫂子出去玩, 到哪儿都没人敢欺负咱们。”
刘氏摸摸王琇莹头上的金雀钗,耳朵上绣球样式白玉耳坠子,她自己倒是舍不得了,把两个丫头打发回去睡觉,就坐到灯下和蒙武闲话。
“儿媳妇这人品没的说,识大体,也是真大方。不像有的小媳妇,姑姐走娘家,甥男甥女多吃两碗干饭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咱们村里就有好几个那样的,我很看不上。”刘氏见他弄的这个小球还能拆开,禁不住问,“你这是弄的什么?”
“鲁班锁,夜里也闲着无事,给咱大孙儿做几个小玩具。”
刘氏顿时又咧嘴笑,“儿媳妇长得那样好,咱大孙儿生下来,说不得就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先生个大孙女也成,粉妆玉琢的,我也爱的不行。”
蒙武就笑道:“都成,都成,那我明儿去湖边,给大孙女扎个好看的秋千架。”
“只是,她娘家忒不讲究,今日她二嫂带着个孩子来,似是要借钱的意思,亏得儿媳妇拎得清,倘若真的穷极了,日子没法过,咱作为亲家能帮就帮一把,可她娘家又分明还没到那个地步,偏就是觑着咱们家底蕴薄想白占便宜罢了。”
蒙武顿了顿,道:“儿媳妇是个明白人就成,哪能事事如你的意啊。”
“这不是夜深人静,咱老两口说闲话嘛。”刘氏也是睡不着,忽的想起来,就兴头的道:“大郎说产期在年根底下,那时候天冷,可得给我大孙儿做一双暖暖的虎头鞋。”
自己说着话就起身,领着侍女进屋翻箱倒柜的找布料子去了。
·
明月当空,月光照人影,窗纱薄透,卧房里落了一地银辉。
蒙炎此时才归,在前院沐浴后换了一身雪缎睡袍才疾步走来正院。
今夜当值的是兰苕,听着动静,急忙披上大衫,举着莲灯,就把门打开了。
蒙炎拿走她手里的灯把她撵了。
蕊黄的纱帐静静垂在地上,他轻轻拨开,把灯轻轻放在床头,帐内暖香融融,她睡的小脸红扑扑的,玉容娇靥,他已是想了一日。
目光下移,他没忍住把盖在她身上的绣被轻轻掀起一角,便见一套天青色的纱衫纱裙贴合着她秾艳合度的身子,衫子上绣了一簇红艳艳的荔枝,正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爱怜之极,禁不住在荔枝处落下一吻,这里有他种下的孩儿,是他想出的把自己的心与她的心相连唯一的法子。
荔水遥被腹上灼热又急促的触感弄醒了,瞥见是他,心稍安,忙去推他大脑袋,红着脸道:“你、你可要纳个妾?”
一句话,直令他心脏抽疼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攥紧,扣在鸳鸯枕上,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欠i弄的小东西,只等你把孩儿生下!”
蓦的,荔水遥呼吸错了一拍,两腮红透,“只是、只是怕你伤了孩子,你、你那么大。”
最后一句极低极低,极轻极轻。
蒙炎却抵着她的额头,已是酥的脊骨发麻,他紧紧抱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荔水遥蓦的睁大眼睛,一双腿绷的直直的,不敢动弹一下。
“你这个、这个色胚。”
未曾想只是抱着她罢了。
蒙炎发泄后,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两口,闷笑。
“夜深了,快睡。”
“是你把我弄醒的。”荔水遥娇声控诉。
“你没醒倒好了,我只是吻了一下。”
荔水遥不敢置信的瞪他,“你当我不识数,是一下吗?”
蒙炎啄她锁骨一下,青青胡茬扎的她缩脖子,她赶忙道:“还是睡吧。”
蒙炎闷笑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只钗塞她枕下。
“什么东西?”她好奇去摸,摸出一支粉莹莹冰透的玉兰花钗,“好漂亮,哪来的?”
“今日陪陛下去将作监为皇后娘娘挑选生辰礼物,御制首饰琳琅满目,我一眼看中这只钗就问陛下要来了。”
荔水遥细细赏玩,爱不释手,“陛下好看重你。”
蒙炎没接话,下床去更衣室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重新躺到荔水遥身边才道:“我救过陛下两次,救过皇后娘娘一次,陛下娘娘待我如亲子。”
荔水遥不由得想,倘若前世不是我喂了你那杯毒酒,你有如此功绩,必将如你的封号“镇国”二字一般,成为镇国的柱石,若是寿命长久,还能成为三朝国老也未可知。
是我……
荔水遥愧疚的心脏发痛,眼眶就红了,为防他发现端倪,忙把脸贴在他胸膛上,故作娇气的道:“阿郎,我困了,睡了哦。”
蒙炎帮她把玉钗塞回枕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回应,“睡吧。”
·
这日午后,荔水遥大吐了一回,身子疲乏困倦,在卧房里睡下了。
紫翘一边在床前守着一边做针线活。
九畹在书房里整理账本子,把拿出来用的衣料和首饰划去,并标明去向。
兰苕端着一盆荔水遥换下的亵衣亵裤往跨院里去了,那边是沐浴之所,有水井。
廊檐下,燕子绕梁,叽叽喳喳,茶炉子上煮着安胎药,汩汩冒着热气,几步远处安置了一套小桌椅,小冬瓜小豌豆正头碰头趴在桌子上写大字。
庭院中,水池里锦鲤游曳,一忽儿游至荷叶下,一忽儿又冒出头来吐泡甩尾,激起哗哗的水声,涟漪荡漾,院门口,两个仆妇正坐在美人靠上打盹。
服媚穿一身银红的襦裙从外头回来,见满院静谧,便把脚步放的轻轻的,走来廊檐下,在茶炉子旁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拿起蒲扇轻轻的对着炉门扇了几下。
小冬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写。
小豌豆写完一张自己拿起来看了看,顿时哀嚎,“写大字怎么这么难啊,我的爪子都抽筋了。”
小冬瓜也愁,抓着毛笔挠脸,便把墨汁子糊了一把在脸上,小花猫一般,“娘子也是为了我们好。”
服媚就接话道:“娘子是这样的,跟着她的侍女都要识字读书,只是有什么用呢,终究只是服侍人的奴婢罢了。”
小冬瓜小豌豆对视一眼,纷纷低头继续蘸墨写字,没理她。
服媚也没想和她们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两个半大丫头,屁都不懂。
她定定望着冒烟气的药罐子,脑子里都是小萧氏和她说的那些话。
“我的儿,我知你的心意,你把此事做成,我便把你给他,让你到他身边服侍,倘若将来能怀个孩子,你后半生也是主子,终身有靠。”
“你的身契在我手里,你只要把药放进去,看着她喝下,你便借口逃回来,纵然被镇国公查到你头上,我不信他敢跑到我跟前强要人,我可是他岳母,岳母也是母。”
“倘若你运气不好被抓个正着,我也为你想好了,你只要说是遥儿吩咐你去买的堕胎药,说死了是遥儿不想给镇国公生孩子,我再把你要回来,你也能安然无虞。”
服媚回身望了小冬瓜小豌豆一眼,见她们一味儿的趴在桌子上安静写字,便把手缓缓伸向了袖袋,狠心想,娘子,你心里爱着九郎君,定是也不愿意给镇国公生孩子,奴婢这也是为你排忧解难了。
如此想着,觑着那俩小丫头不注意,掀开药盖子一条缝隙便把药粉撒了进去。
就在这时,小冬瓜从后面蓦的攥住了她正在下药的手臂,力大如牛似的,捏的她骨头剧疼。
服媚顿时惨叫一声,脸色煞白如雪。
小豌豆蹲到服媚面前,叹气道:“娘子前日还跟我们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想今日就抓个典型。”
小冬瓜收好罪证,笑嘻嘻道:“服媚娘子,平日里你躲懒,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这呼啦啦拿起蒲扇守药炉子,由不得我们不奇怪呦。”
这时,听到惨叫声的兰苕、九畹和紫翘都跑过来看情况,见到如此,兰苕沉下了脸。
紫翘气的胸膛鼓胀。
九畹怔怔望着服媚,一声长叹。
荔水遥在床榻上缓缓坐起,望着窗外射进来的春光,浅扬唇角。
“阿娘,你真是让我毫不意外。”
第050章 刘氏发威
满府里谁不知道主母有了身孕, 郎主这般年岁才有了子嗣,那是众望所盼,现如今有人竟想谋害小世子, 立时便引起了众怒。
服媚被捆在长条凳上,两旁是手持长棍的锟铻和百辟, 更有一个生得细长凤眼, 高鼻梁, 相貌阴柔的郎君,手上拄着狼牙棒, 阴恻恻原地待命。
服媚抖若筛糠,可她还抱有一线痴望, 想着荔水遥自来待她们和善,又是个心软的人,便哭喊道:“娘子啊, 你救救奴婢,奴婢都是听你的吩咐行事啊, 娘子心里不想给镇国公生孩子, 奴婢都是为了您啊。”
卧房内,荔水遥依偎在蒙炎怀里啜泣, 怀里抱着做好的麒麟纹云锦小包被, 服媚的哭喊声清清楚楚的从窗外传进来, 荔水遥连忙抬起头望着蒙炎,红着眼睛轻轻摇头。
蒙炎将她搂到怀里安抚,大掌缓缓盖住她的眼睛,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从未在荔水遥面前展现过的肃杀之色, 厉声下令,“鸣鸿, 你来动手!”
“尊令!”鸣鸿蓦的举起狼牙棒,嘴巴一咧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先从哪个部位开始呢,倘若是脊背,脊背肉少,我这一棒子下去怕是‘咔嚓’一声就断了,臀部肉多,还是先打那处吧。”
服媚梗起脖子看着那通体带着尖刺的狼牙棒,牙齿咯咯打颤,“我说的都是实话呀,郎主我要告发娘子,她心里有别的男人,啊——”
鸣鸿一棒子就砸了下去,尖刺穿透绸布直扎进血肉,服媚臀部顿时就见了血。
鸣鸿见了血,嘴巴咧的更大,露出森白的八颗牙齿,“服媚娘子,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呦。”
笑着说着,又一棒子砸了下去。
“啊——”
凄厉之声,让卧房内的荔水遥吓的一哆嗦。
更是让侍立在侧的兰苕九畹等人都白了脸。
“你别想给她求情。”蒙炎望着荔水遥的眼睛,提前警告。
“谋害我也就罢了,可她却想害我们的孩子,我、我绝不会心软。”
“谋害你,她就只有死!”
蒙武刘氏老两口在外面厅上坐着,双双板着脸,攥着拳。
长条凳上,服媚的臀部已是血肉模糊,在第五棒子即将落下之时,她奄奄一息的吐口,“我说我说,不是娘子,是娘子的娘指使我的。”
厅堂上刘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疾步冲出,站在廊上怒声质问,“你说是谁指使你谋害我大孙子的?”
服媚的两条臂膀无力的垂下了,下半截身子的疼痛让她汗如雨下,脸白如纸,“是小萧夫人。”
荔水遥撑着蒙炎的胸膛缓缓坐直身子,“我想回家去亲口问一问。”
刘氏猛地掀帘子进来,怒声道:“儿媳妇,谋害我大孙子的要真是你亲娘,你别怪阿家打鼠伤玉瓶!大郎,名义上那是你岳母,此事由我和你阿耶出头,你震慑。儿媳妇,你别嫌阿家说话难听,你娘家人三番两次往咱们府上伸手,我顾惜着你睁只眼闭只眼忍了,可现在倒好,变本加厉,竟恶意昭昭的谋害我大孙子,这我要是还忍了,我刘婵娟白活这么多年,不如一头碰死!”
荔水遥软软道:“阿家,我也听你的。”
刘婵娟下死眼把荔水遥盯了盯,见她是真心的,便把怒火暂收,只等确定了凶手再发作。
“都还傻愣着做什么,给你们娘子把从一品诰命服拿出来穿上,我也回去把诰命服穿上,咱们这就找上门去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