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随着老管家尖锐的嗓音，独属于长公主殿下的銮驾越过人群，往着大理寺而去。
经过大理寺大门的时候，苏凝玉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
确认是大理寺几个大字无误。
不是自己误入了什么集市之后，苏凝玉这才微微阖上双眸。
迎着连忙带着大理寺官吏而来的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缓缓抬手。
“无需多礼！”
“本殿今日而来，不过是作为旁观之人，旁观这场提审罢了！”
“两位爱卿一切如常便可。”
大理寺卿和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常青以及其身后的一众官吏，躬身行礼应答。
“臣等谨遵殿下懿旨！”
做足了派头的苏凝玉，这才坐在銮驾之上随着大理寺的大门关上。
缓缓消失在了众多京城百姓的面前！
砰！
大理寺的大门重重关上，犹如一种信号一般。
惊醒了跪在地上，俯首的众京城百姓们。
一个两个小心翼翼的互相抬头看了看，确定那骇人的銮驾已经消失之后。
这才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然而，刚站起来便又是两架豪华的轿子落在了大理寺的门前。
众多京城百姓一看，今日这个架势似乎并不适宜他们来观看这场官和官之间的博弈。
也不适合看那在京城之中横行霸道多年，积压了许多民怨的户部侍郎之子得到应有惩罚。
毕竟，这刚进去一个他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见得到的长公主殿下。
结果，这就紧跟着又来了两个明显是他们这些人惹不起的权贵人家。
就在众人心中在继续旁观这场堂审还是就此离去之间，反复纠结徘徊不定的时候。
第一顶透着一股奢华轿子之中出来的身影，立刻叫他们打消了第二个念头。
所有人，当即拔腿就跑。
前后不过眨眼的时间，这刚才还热闹如集市一般。
围满了乌压压的人的大理寺门前，瞬间变得一干二净，寂静无声。
这叫刚从轿子之上下来的王丞相，被这群在他眼中的贱民给弄了一个一头懵。
但，看着没有那些贱民碍眼。
王丞相便立刻迈着八字大方步，做足了官派。
一旁跟随而来的幕僚见状，立刻上前叩响了大理寺的大门的兽首铜环。
依旧还是先开了一条缝，看清楚来人之后。
这才打开了大理寺的大门。
不过，比起刚才苏凝玉那隆重的排场。
如今王丞相和孙侍郎的待遇，便显得尤为寒酸。
除了开门的两个官差同他们简单的行礼了一下外。
便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这叫，刚才在后边看完了作为长公主殿下苏凝玉出行的排场的王丞相一瞬间就扭曲了面庞。
在他的想象之中，苏凝玉这个长公主殿下过去之后。
那些贱民就该各种唾骂，这个传闻中十足荒淫暴虐。
和昏君同流合污、助纣为虐的长公主殿下。
再然后，在看到他这个十足的大善人的丞相轿撵之后。
便十分恭敬并感激的跪在地上，各种称颂他的功绩。
然而，不近似他想象的前一种场景未曾出现。
便是后一种，完全同他想的那般两极分化。
看到他来了，那群贱民就像是看到了过街老鼠一般。
纷纷散了一个一干二净！
这前后落差如此之大，便是叫王丞相这个惯会做戏的人。
那张油腻的肥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可怕。
那些躲在一旁，打算暗戳戳围观的百姓看到了这一幕。
差点没被把心从嗓子眼儿吓出来。
当即拔腿就跑，离开了好几丈的距离犹觉得不够。
然后干脆躲进了一旁距离大理寺不远的茶楼之中。
双腿打着颤，不断地安抚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委屈。
这哪儿还是人啊！
这比那地府的恶鬼还可怕！
第109章 收网（六）
这一日的大理寺堂审，注定是要被京城百姓铭记的。
这一日，他们那些好奇去围观的京城百姓。
不仅在开审之前，见到了宛若神女一般的长公主殿下。
也见到了恍若人间恶鬼魑魅的王丞相和那户部侍郎。
在最后！！
他们居然见到了他们临渊国的皇帝陛下！！
不得不说，这皇帝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是一家人呢！！
都长得和那传说之中的神仙似的！
贼拉好看不说！！
那通身的气势，完全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拥有的！
那通身的贵气，与生俱来的威严！
有幸藏在大理寺不远处茶楼，瞄到一眼的京城百姓如是说。
“艾玛！那不愧是皇帝陛下！”
“那通身的贵气，一看就是真龙天子！”
“和咱们这些就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人，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难怪每年都送那么多美人儿进宫呢！”
“长得和那天上神仙似的，有那么美人伺候完全没有问题！”
......
外边的百姓们是如何对他们这些皇室和权贵进行评论的。
进了大理寺，厚重大门隔绝了一切的皇帝和苏凝玉等人是完全不知晓的。
今日是秋冬日子里难得的艳阳天，天刚彻亮。
便将天底下全都照亮，叫所有的阴霾无所隐藏。
自东北升起的金乌，挥洒着自身的光亮和炽热。
大理寺的右侧廊道阴影漫延开来，将坐在其下的王丞相完全遮掩。
便是连着坐在正上方的主位的皇帝也有半边身子被阴影遮挡。
一旁被阳光照到的任公公看了眼自家陛下被照到的半边身子。
默默地取来了一把纸伞，向前一步整个人陷在光明之中，撑开。
多出的阴影刚好将皇帝遮了一个完全。
坐于左侧的苏凝玉默默地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垂下眼眸，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旁果盘里边的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
在她的身旁站的则是杨润生夫妻。
因着尚未开堂审理，是以半边光亮，半边阴影的空旷堂下没有一个人。
便是大理寺卿和少卿常青，还有吏部侍郎杨润生及其夫人在行礼平身之后。
也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天牢的狱吏已经前去提孙世伟前来，准备升堂了。
没一会儿，带着镣铐的孙世伟就被带了上来。
刚到堂上，一看到害的自己蹲了这么久大牢的冉清，当即便是恶狠狠瞪了一眼她。
结果，刚起势就被身后的狱吏推的一个踉跄。
噗通一下，跪倒在半边的阴影之中。
然而还不等孙世伟对着狱吏脱口大骂起来。
狱吏便是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
“禀陛下，囚犯孙世伟已带到！”
这一下，直接将孙世伟吓得脸色苍白。
后知后觉的颤颤巍巍看了一眼那坐在最上边明黄色的身影。
便被吓得一个颤抖，抖着声音叩拜。
“草、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了没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人到了，就赶紧开审吧！”
说着，目光在杨润生这个状元郎的脸上留恋了一会儿。
随即，在触及到杨润生身旁一身诰命朝服的冉清之时，皱了皱眉。
双眼里边满是可惜！
苏凝玉自然是注意到了皇帝的目光。
借着吃果子的遮挡，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她这个皇兄还真的是饥不择食。
不过——
苏凝玉蝶翼一般的睫毛颤了颤，遮住双眸之中的神色。
还好，皇帝在选人之上有着那么一些顽固的洁癖。
例如，之前唐子昶那般，身上有伤痕的不要。
又例如杨润生这般，有家室的不要！
苏凝玉想，若不是杨润生已有家室。
就算是有状元之才，也做不成状元。
不过，还是现今这件事情更为重要一些。
毕竟，她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这一次，若是没甚好戏可看，她可绝不会将皇帝拉上前来。
随着冉清从堂上下去，到堂下站定。
这场有关于纨绔官宦子弟调戏诰命夫人。
以白身侮辱朝廷命官的案子再次开审！音还未散去。
跪在阴影之中，避免直晒的孙世伟便开始哭嚎起来，喊着冤枉！
“冤枉啊！各位大人！陛下，草民是冤枉的啊！”
说着，伸手往旁边一指。
“都是她刻意勾引草民的啊！”
“草民那日在街上走的好好的，听到一声救命是要去救人来着。”
“结果这个贱、......这位夫人......”
孙世伟到了嘴边的贱人，在触及站在左侧廊下的杨润生冷漠危险的目光。
还有那一直被他惦念在心中的长公主殿下苏凝玉时，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转口变成了‘夫人’。
而后，便是将事先孙侍郎要他反复背诵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结果在草民转过街角的时候，这位夫人就突然扑到了草民的身上。”
“然后和一旁的侍女一起不断地大喊着非礼。”
“草民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一堆人说草民非礼这位夫人。”
“但，草民是真的冤枉啊！”
“真的是这位夫人自己扑到草民的身上，要勾引草民的！”
“还望陛下给草民做主啊！”
“你放屁！！！”孙世伟话音刚落，杨润生气愤的声音响彻。
只见这个往常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般的状元郎，吏部侍郎。
此刻，却是红着眼眶从廊下走到了艳阳之下。
草草的对着上方的皇帝拱了拱手，而后便直接丢下了一块巨石，将这一滩死水激起千层浪。
“陛下，微臣要告发孙忠孙侍郎和王丞相同流合污，威逼利诱臣歪曲事实。”
“用巨额银钱贿赂微臣，将孙侍郎之子安然保全，逃脱律法的制裁。”
说完，杨润生便顶着孙侍郎和王丞相那近乎吃人的目光，将那一日在王丞相府邸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了杨润生所说，皇帝这才来了一点兴致。
微微坐直，看向挺拔如松的杨润生。
“哦？”
“既然如此，为何朕听说你在第一次提审之时却不是这般模样？”
来了兴趣的巨龙，睁开双目凝视着眼前之人。
即便是漫不经心的，也带着不小的压迫。
第110章 收网（七）
“哦？可朕听说，第一次提审对峙的时候杨爱卿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就是这态度，那也是天差地别！”
明明是质问的话语，可任谁看了皇帝那漫不经心的态度。
也能看出皇帝对于杨润生的纵容。
甚至，并没有任何生气发怒的意思。
杨润生对着这样的皇帝，当即就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砰的便是两个响头。
“陛下恕罪！臣那一次也是无可奈何，被逼无奈！”
“那一次，丞相大人以臣的发妻作为要挟，若是臣不妥协。”杨润生的声音哽咽起来。
“若是、臣不妥协！”
“王丞相便威胁臣说要断了臣的前途，栽赃臣私通敌国，扣一个叛国之罪灭了臣的全家。”
杨润生抬起头来，磕破的额头之上鲜红的血液流淌。
是那般的鲜艳刺眼。
而那双已然满是通红的双眼却夺去了人们留住在额头上伤口的目光。
看着那双满是绝望双眼，让人不禁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将堂堂七尺男儿逼到这般境地。
苏凝玉抬眸看向对面，满脸通红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王丞相。
在王丞相看过来的时候，唇角掀起一抹嘲讽十足的笑意。
微微张开的唇瓣之下露出的一点雪白贝齿在阳光的照射下，深深刺痛着王丞相的双目。
王丞相没想到，这不过短短一月不到两月。
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私底下，最近一两个月看起来明显是偏向他们这一方的杨润生会在这个时候，当场反目，撕下他们的表皮。
“你这......”王丞相拍案而起，刚想怒斥杨润生颠倒黑白，凭空捏造。
站在杨润生身旁的冉清却比王丞相都快一步。
紧随着自己丈夫之后噗通跪地，一张柔弱的脸上哭得那叫一个无声而倔强。
“陛下，若是罚便罚臣妇吧！”
“臣妇的夫君是被迫的！”
“若不是因着臣妇，他绝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若是陛下要惩罚臣妇的夫君，还请将所有罪责归于臣妇一人所有！”
“要罚便罚臣妇就好！”
比起王丞相这个已经年过中年，甚至逼近老年。
满身横肉，身材肥源的老头子。
冉清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温婉美人儿，使用出来的苦肉计、悲情戏自然而然的能够叫吸引住皇帝的全部注意力。
也更加能够影响这位皇帝的心绪和思考！
近乎是在冉清跪下磕头，说完的那一刻。
皇帝看向王成德目光便变得十足危险。
“王丞相，你这不同朕解释解释吗？”
王丞相一看皇帝这个架势，就打算上演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念唱做打的一番苦肉戏。
然而，再一次不等他发挥。
苏凝玉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掏出一卷书本来。
然后炫耀似的对着上首，已经被她将目光吸引过来的皇帝扬了扬。
“皇兄，王丞相一会儿大抵是要喊冤枉的。”
“皇兄不若先看看这个，再行定夺？”
然后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对面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无比的孙侍郎还有十足难看的王丞相身上。
唇角掀起一抹笑意，流露出满满地恶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