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锥着赵彦的心，他咬着牙，看着慕玄云的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面前的先生瞧不上自己，这个想法令赵彦越想越恼怒。
“哼，没想到先生口气还不小？”
见他恼了阮瑾玉笑起“并非先生自大，只是您二人心境气度大不相同，若是冒犯了赵副将···您大人有大量。”
“你！”赵彦终是忍不住，抬手指在阮瑾玉鼻子跟前“住口！狂妄竖子！”
慕玄云垂眸，身侧的人虽是拱手，眼神里却没有任何对于赵彦的歉意与尊敬，言辞也是不常见的锋芒毕露。
回回对上赵彦，她就没了分寸。
慕玄云思索着。军营口一阵骚动，三人齐齐望去，周围已有不兵卒围到，门口瞭望台下。
赵彦叉着腰，气愤地还想开口再对着阮瑾玉骂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阵议论声。
“那边是···是周将-军的旗子！”
登时，他胸口仿若压上重石再也喘不上气！
赵彦转身，瞪眼望着被人群包围的方向，不敢相信地嘟囔“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却听周围人的声音雀跃欢喜地呼声越来越高，刺的他耳朵疼痛难忍！
周凌来了，他怎么办！
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赵彦立在当场，两股颤颤，不敢
往前一步。
身侧书童冷冷瞧他一眼却对慕玄云开口“先生，周凌将-军真的来了吗？”
慕玄云将她唇边的笑意，和她眼中对于赵彦的鄙夷尽收眼底，他只觉得有趣，唇角一弯“走吧，去看看。”
第62章 周凌
军营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慕玄云和阮瑾玉只站在最外侧，身后不远处站着大脑一片空白的赵彦。
许是来人逐渐近了，兵卒们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一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金色旗子从簇拥的人头中渐渐升起。
阮瑾玉凝神望着那面旗子，便见面前人潮逐渐往两边去，让开一条五尺宽道。
兵卒簇拥的尽头，几匹高头大马载着人前后错落而来，为首的赤骥青鬃马上威风凛凛的坐着一位眉目端正的少年。
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听闻四下高呼他的名讳时，便扬手甩了甩，眼角张扬的笑意极尽恣意，赤色的衣袍衬的他姿态挺拔。
阮瑾玉仰头望着他，眸光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艳羡，在那人望过来时便隐藏下去。
这便是吴国年仅十九的少年将-军，周凌。
“亲自来了？”慕玄云低声呢喃一句。
阮瑾玉缓缓点头，认可道“是个好将领。”
闻言，她身边的慕玄云眯起眼睛，看着她的侧脸上下打量几番。
周凌驱马路过他们，停在赵彦身前，他昂起首，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就这样睨着赵彦。
“周将-军···”赵彦颤着手行礼。
“哼。绑起来。”声音朗朗有力，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兵卒便将赵彦压在地上。
赵彦惊惶“周将-军！你这是···”
“闭嘴。”周凌不耐地甩甩手上马鞭，赵彦脸上登时多了几道红痕。“让你在此待命，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
来自高处的威严声，让压在地上的人浑身一抖，僵住了再也没挣扎。
周围兵卒却开始交谈，一时间关于赵彦假传军令的猜想在人群中沸腾起来，地上的赵彦亦是听得见，面色逐渐灰白。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开口“可真有能耐，押下去！”
赵彦四肢冰冷发僵，一盏茶前还熠熠有神的双眼，此刻呆滞地只盯着地面，一旁的人将他架起来，往禁室去。
周凌下马将马鞭扔进身后骑在马上的亲卫怀里，提步往慕玄云和阮瑾玉方向来。
二人齐齐拱手行礼，他目光在慕玄云脸上打量一番，又流转到身后站着的阮瑾玉脸上，皱起眉头。
周凌收回视线看着慕玄云“你是先生？”
慕玄云颔首“正是。”
阮瑾玉便见周凌嘴角一撇下一刻他一挥手“将这二人押过来。”
身边兵卒立刻上前压住他二人，周凌转身大步流星往将领营帐走去。
跟随着周凌，二人被扭送了营帐，周凌摆手，营帐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坐。”周凌在中间位上落坐，示意他二人也落坐后，便开口。
“听说二位是从西京来的？”
“是的将-军，受人所托来此地助将-军平匪患。可来了之后，才发现···”慕玄云噤声，唇角勾笑看着周凌。
周凌凝视着他“面具能摘吗？”
阮瑾玉身侧的手握起，慕玄云在西京是以阁主的身份活动，今次外出蜀州的事若是被人发觉是他亲来，怕是
会有争论与猜忌。
慕玄云唇边依旧是盈盈笑意，却是没有再回话。周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行吧，赵彦怎么找到的你们？”
“青云阁。”
“凌意峰上那个？他给了什么？”
“他给了阁主什么我不知道，但阁主给了我两本孤本秘籍，我甚是喜欢。”
两本孤本秘籍？听他这样说着，阮瑾玉不由侧目看着他眨眨眼。
青云阁他略有耳闻，周凌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赵彦假传军令，青云阁助纣为虐，论起罪来，该在你身上还是你们阁主身上？”
“若真论罪自然是我，鄙人人微言轻，来到蜀州方知赵彦的算盘，我想周将-军公正严明，既然亲回了争锋营，定会为鄙人开解。”
周凌沉吟不言，慕玄云眸中忽然有幽深莫测的试探“这几日在赵彦身边，鄙人心有不安，亦留存了许多赵彦违抗军令的物证笔墨，只盼有一日能弃暗投明。”
“呵。先生为人谋而不忠啊，赵彦竟也用的下去。”
“忠也要看忠谁，假使他日后真的成事，可名不正言不顺，就是一条死路。”
闻言，周凌倏地瞪向慕玄云，金色面具下的双眸坦荡清澈。
此言含义颇深，阮瑾玉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当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只是周凌为人臣子竟也有如此想法吗？
她抬眸，默默注视着周凌。
“将-军，我···说错什么了？”
那先生似乎有几分迷茫，周凌才收回目光“你定然是聪明人，见
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抬手拿起身边茶盏，冷声刻薄道“要是我晚两天到，你就不会说这些话。”
转头，周凌对上一双清眸，便指着一直坐在慕玄云身后的阮瑾玉。
“你的人？”
慕玄云颔首“我的书童，景玉。”
周凌动作一顿，终于舒展开眉头“原来如此。”
他原本以为那大豆口中的景玉是某个无名小卒，竟是这先生的书童，是面前二人叫大豆去前线将赵彦的事告知了自己。
周凌将茶盏放下，语气和缓了些“误会了。”
慕玄云摇摇头“无妨，周将-军肯信鄙人就好。冒昧问一下，现下您要怎样处置那赵彦呢”
阮瑾玉竖起耳朵听着，按军法赵彦违抗、假传军令，导致兵卒折损近半数，属于严重的情况，处死都不为过。
少年将军啧了一声，烦躁地挠挠头。
“见笑了二位，我做不了他的主，得将他押送回京处置。”
第63章 靠山
阮瑾玉微微蹙起眉，争锋营与赵彦都听令于周凌，周凌是将-军有权直接对下属进行处罚，况且赵彦所犯之事严重无可辩驳。
“周将-军赵彦是您的部下，由您定罪处罚本是应该的事情。”
阮瑾玉不解开口，周凌抬眼看她“他是从四品的官职，按照我朝律法需要押送回京交由刑部处置。”
他语气平和，表情却是流露出几丝愠怒，慕玄云打量着他的神情“赵彦此事严重，交由刑部想必也难逃一死。”
周凌却没搭话，目光停在茶盏上，营帐内顿时静了几分。见他噤声并不认同的样子，阮瑾玉有些坐不住“此事难道还有能让他转圜的余地？”
周凌悠悠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按照军法，他确实难逃一死。”
说完这句话，他深换一口气“明日我会亲自押他回京，二位可要同道？”
阮瑾玉还在等他讲完后半段话，周凌却转了话头，明显就是不愿再往下透露了。她虽然心里有些着急，却也只得作罢，不然就显得过于刻意。
慕玄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识趣颔首“那便一道，有劳将-军照顾了。”
*
二人回了营帐收拾明日返京的行囊，见阮瑾玉一直低头不语，慕玄云问道“你怎么了？”
她低头将手里的衣衫顺好衣褶规整叠放，心里反复思索着周凌方才话中的意思。本以为赵彦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心里竟没底了起来。
“回京自然是高
兴的，我没有。”
她矢口否认，眼皮子都没抬起来看慕玄云一下。
慕玄云摩挲着扳指“是因为周凌的话？”
见阮瑾玉手上动作微顿，他继续道“看起来，你很想让赵彦付出代价，不然你心里就不痛快。”
阮瑾玉抬起头，慕玄云直勾勾看着她，她沉吟一番，小声开口“我表现地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就差把厌恶写在脸上了。”
他一顿“和平常处事的你差别很大。”
慕玄云笑吟吟地说着，阮瑾玉眨眨眼睛，心虚地垂眸“我确实厌恶他，再者他也不是个正人君子不是？”
抬眸对上慕玄云的目光，阮瑾玉撇嘴“我现在就是想不通，听周凌的意思，好像很难将赵彦治为死罪。难道他在朝中有什么依仗的大人物，能为他徇私枉法？”
慕玄云神色似有思虑“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但却是一种严苛的情况。”
他从阮瑾玉手里接过叠好的衣衫，放到行囊中“赵彦没有为将才能，却在周凌手下官至四品本就有疑。”
“周将-军是正一品官职，他折损的都是周凌的兵，周凌却做不了他的主。你可知，周凌侯爵出身，其母姓杨。”
“杨？”阮瑾玉微怔“当今皇太后也姓杨。”
慕玄云不置可否“他是杨皇太后的侄子，正经是皇亲国戚。试问朝廷中有谁能踩在周凌头顶上去包庇赵彦？”
阮瑾玉暗忖，营外传来阵阵纷杂，她起身撩帘去看，是周凌的
人押着老三等一众赵彦的部下往禁室去。
周凌不是个能忍的，刚一进营就不由分说的将赵彦扣下，现在又雷厉风行的收监了赵彦手下的人。这样的性格、官职、出身···
阮瑾玉只得摇头“怕是没有。”
慕玄云没有出声，二人将行囊收拾妥善，放在榻尾，慕玄云开口“既然没有，那就不必担心了。”
他勾笑看着阮瑾玉，脸上金色的面具流光溢彩，阮瑾玉心思一动。
“先生觉得呢？”
从头到尾都是慕玄云在引着她去思索，必定是早就将其中头绪理好，或许比她想的更深。
慕玄云并不意外她的问题“我觉得有，但也不确定。”
“为什么？”
“他帮扶赵彦这个碌碌无能的庸才的理由在哪里，回了京还要再查一查。”
他语气中难掩踌躇，阮瑾玉眉头紧紧皱起“帮扶？”
“嗯，帮扶。周凌忍气吞声也要忌惮三分的人，放眼西京，只有一位。”
闻言，阮瑾玉先是微怔，后彻底想明白过来“你是说吴钊？”
她想慕玄云说的是对的，她恐怕也知道为何吴钊会让赵彦当了个军官。
却是不由将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一汩汩怒火翻涌在心头，让她坐立难安，腾地站起身。
“理由？哼。”
阮瑾玉喃喃着，在她看来理由很简单。
是她家人的骨血，是阮家军的荣光，是小人之间的以物换物。
是让阮家成为了牺牲品。
第64章 放了
翌日一大早，阮瑾玉和慕玄云就上了回京的马车，跟在队伍最末，周凌在前，中间有牢车，蒙着一块黑布，里面就是锁着手脚的赵彦。
由于周凌押送完赵彦后还要回去前线，因此只能日夜兼程往京里赶。
阮瑾玉坐在慕玄云身旁，不时就撩开帘子盯着牢车出一会神，又气恼地将帘子甩下。
慕玄云注视着这一幕频频上演，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他站起身伸出手，将景玉拉到里面的位置，自己靠帘子坐。阮瑾玉一开始老实坐着，直到再也坐不住，刚要起身，慕玄云便将她拉到怀里。
“有什么好看的？人又跑不了。”
阮瑾玉蹙眉，半晌她抬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嗔怒道“哼，跑了也好。”
慕玄云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阮瑾玉正轻轻倚在他胸口，面上有些愤愤不平，按在腰间短刃上的手放下来，便柔柔环住他的腰身，俨然像一个刚在外面撒完泼回家靠在夫君怀里数落对方的美娇娘。
心神一动，慕玄云低头在阮瑾玉额间落下一吻。
阮瑾玉便抬头，下巴轻轻搁在他胸口“嗯？”
先前还凶巴巴欲要将人杀之后快的她，此刻在他怀里却是柔顺可爱。阮瑾玉眸光盈盈，慕玄云抬手将她额边碎发挽到耳后。
他落眼在阮瑾玉的唇上，先前二人有所疏离，后因着阮瑾玉的伤，二人已经许久没有···此时，她娇嫩的唇瓣仿佛撩着他身上的躁动。
阮瑾玉见男
人喉结微微滚动也明了他此时的意思，轻声开口“青云阁的伤药都极为有效，待伤好，我便去望舒找你。”
轻柔悦耳的声音传入慕玄云耳中，他微怔，再看怀里的人，此时白皙玉研的脸颊上透着绯红。
他抬手掀起面具，低头吻了下去。
慕玄云刻意放缓着，温柔地在她的唇上亲吻着。
直到阮瑾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神色清明几分，低哑着声音“很疼？”
阮瑾玉捂着肋下，皱着眉“就刚刚一阵。”
慕玄云将她的手拿开，撩起她的衣衫打量一眼“倒是没有再洇血。”
他复又握住阮瑾玉的手，她抿着唇，发丝微乱眉心还有未消的疼痛。
阮瑾玉抬眸，便见慕玄云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他手指的温热传到脸上，他似乎欲言又止，阮瑾玉道“没事，先生，我不疼了。”
这句话是何其温柔，解人意！
一瞬间，慕玄云心中便定了个主意···
*
入夜，一行人在官道旁的客栈中入住，晚膳后周凌看顾过牢车后才回了屋。
他面色阴沉，方才看顾牢车时，赵彦对着他出言不逊，颇有几分有恃无恐在身上。周凌捏着酒杯，太阳穴突突直跳，思来想去却也拿这个赵彦没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