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平头男的描述……对方难道是在外面伤人了之后,才带着血迹和断指跑回来的?
那尸体呢?难不成被丢在了外面?那为什么要单独留一根手指?
方叶心微微拧眉,又试探着问起昨晚上楼者的大概楼层,只可惜没什么结果――在楼里的声音大多是固体传播,哪怕小哥自称耳朵贼灵,也很难分清具体位置。只能确定是他上下楼层。
方叶心又试着问了下,当晚还有没有类似的声音,小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我睡眠很浅的,如果有我会被吵醒的。”
钟杳扯扯方叶心:“那他会不会是坐电梯离开了?”
“不可能。”平头哥这回倒是非常肯定,“这倒霉电梯,动起来比跑步还响,我不可能错过的。”
――他们这楼建得早,物业又不太管事。电梯隔音一直是个大问题。他这又是次顶楼,都快被电梯抱闸和运行声吵到神经衰弱了要。
……也就是说,跑上楼的那人,当晚并没有再下去过?
方叶心暗自琢磨着,礼节性地对平头男表示了一下同情。钟杳则又换了个方向,打听起十楼住户的状况。
“楼上啊,那我不清楚,都是租房子的,没怎么说过话。”平头男搔搔头发,“我只知道楼上前两天刚有人搬进来,似乎是个男的。”
钟杳:“诶,新租户吗?”
“可能就是借住吧。或者是非法转租。”平头男往上指了指,“楼上房子都是一个房东名下的,男性的话她只允许单租。没记错的话,楼上本来就住了三个男的了。”
据说是因为以前有几个男的合租一间房,结果起了矛盾,差点闹出人命。房东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这种吓,索性就一刀切,不许多个男性合租了。
“这么严重啊。”钟杳愕然。
“是啊。当时闹挺大的――那几个男的在楼梯间哐哐打架,把消防门和电表箱都撞坏了。楼梯和墙上都是血,可吓人了。”平头男啧啧点头。
钟杳笑了:“瞧你说的,好像你亲眼看过一样……”
“我是亲眼看过啊。”平头哥拆了个喜蛋,直接开始嚼嚼嚼,“我特意上去看过呢。好家伙,电表箱的壳都歪了!凹进去一个角!也不知道现在物业修好没有。”
……看得出来,您是真的很热爱吃瓜了。
趁着对方谈兴正高,钟杳和方叶心又抓紧机会打听了下别的事。保不保真另说,起码多收集点信息。
可惜似乎问不到更多了――楼下没接触的几家都是租户,平头哥也不是很熟,相较而言,他对买在这儿的户主要更了解些,不过大多是八卦。
眼看打听得差不多了,方叶心与钟杳交换了个眼神。寻了个话头正要告辞,却见那平头哥似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皱起了眉。
……嗯?
方叶心心中一动,正要询问,就见对方诶了一声,一脸不耐地捂起耳朵。
“叮叮叮――”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刺耳声响从楼道里传出,激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尖锐激昂的狗叫随即响起,隔着两层楼,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叮叮叮――”
“汪汪!”
“叮叮――”
“汪汪汪!!”
两种同样刺耳的声响混在一起,像是钢丝磋磨着钢丝,吵得人头皮都快炸飞。
钟杳有些崩溃:“什么声啊这是……”
“八楼小孩。敲楼梯扶手玩儿呢。”平头男不知何时已经摸出对耳塞戴上,非常熟练,“他爸妈是个体户,开锁的,没有休息日。他周末没人管,就总一个人瞎玩。”
“以前还好,就自己瞎折腾,这两天不知咋的,突然喜欢上敲楼梯扶手。”
说话间,楼梯间里的叮叮声仍在继续,回音不住在楼道间回荡,绵延不绝。
又过一会儿,终于止息。紧跟着便是电梯嗡嗡的运行声――听着应该是换乘电梯下楼了。
就像平头哥说的,在九楼听电梯声,真的很明显。
林苍苍皱了皱眉,终于说了背锅以来的第二句话:“801那家的?他哥哥不管他吗?”
“什么哥哥?”
平头男闻言却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哥早在他们搬来前就去世了。他们家现在就一个小孩。”
*
另一边。。
九号楼。803。
阳台上,青年正缩在随房附赠的摇篮椅里,一遍又一遍地敲着手机:
“武术馆……没有。空手道馆……没有。诶附近有个成人柔术教学中心……”
再仔细一查。一个月前刚关门。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也是。这种乡下地方,估计没啥生意。
搜来搜去,小区周边唯一和“功夫”或“极限运动”沾边的设施,就只有一家少儿跆拳道馆,以及一个农家乐园里的攀岩墙。
……我这找人的方式会不会不太对啊?
青年不太确定地想着,揉了揉眉心。无意瞥见虎口上的黑色日期,眸色又是一暗。
2月7日。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就剩几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能救自己的人……虽说老小区面积不大,但毕竟那么多住户呢。而且已知条件太少了,只知道那人擅长特定的游戏和运动,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连性别年龄都没有……
该不会是小学生吧?
青年的心凉了半截。
应该……不至于吧?总不能他大老远跑过来,最后要抱的是个小孩哥或者小孩姐的大腿……
但别说,这年头小孩好像挺多报运动班的,能在游戏里乱杀的更不少。
青年表情渐渐认真起来。甚至思考起要不要去附近那个跆拳道馆蹲蹲点。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点影子在晃,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旁边的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从位置上看,应该是八号楼的801。
阳台上正晾着衣服,有些遮挡视线,只能隐隐看到有一个人在后面晃,个头不是太高,但也不是小孩。
不过错眼的工夫,人又不见了。
青年眉毛微动,也没太在意。叹了口气,也起身回了屋里。
房子有点乱,毕竟是紧急买下的,都没来得及收拾。好在前房主留了不少家电家具,只要再添置些必需品,应付一阵不是问题。
青年默默想着,打开手机看了眼,庆幸地发现,前两天下单的生活用品已在派送中。
果然,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清亮的女声:
“803,你订的东西到了!”
没有多想,青年应了一声,过去解开了门链。正要按下门把,却觉手中一疼,低头一看,才发现,虎口出的黑色纹样闪烁,不知何时竟掺上了些微的绿光。
莹莹的绿光中,纹样如活物般蠕动。当着他的面,逐渐扭曲成另一个模样――
【2月1日(?)】
“……!”微微蹙眉,青年本能地收回开门的手。下一瞬,又听手机提示音响,一条新的提示跳出来:
【您的快递已暂存驿站。请尽早提取。】
……存在了驿站?那外面这个是……
青年眉头皱得更紧,门外的女声再次响起:
“803,你订的东西到了!”
“803!803!麻烦开门拿一下好吗!803――”
“……”没再给出更多的回应。青年紧绷着嘴角,默不作声地将门链挂了回去。又从鞋柜里拿出一个门挡器,小心摆在门后。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很安静――除了那敲门声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响。
电梯运行声、楼下装修声、隔壁训小孩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
只有那个清亮的女声,执着地敲着门,一遍又一遍重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停了。
门外传来奇怪的轻微碰撞声。像是有人正在门上摸索拍打。片刻后,人声在门外再次响起。不同的是,这次说话的,是个低沉嘶哑的男音:
“奇怪,不在家吗?
“没关系,那我下次再来好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似是正在远去。青年喉头滚动一下,却还是与门保持着距离,一动没动。
又不知过多久。门外响起“嗡”的一声。
那是电梯运行的声音。
伴随着这突兀的一声,世界像是终于苏醒。电梯声、楼下装修声、隔壁孩子的哭声……接二连三地涌进耳朵。
青年这才松了表情,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再看虎口的纹样,已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黑色的“2月7日”。
很好,看样子是逃过一劫。
青年闭眼重重吐出口气,再看眼虎口,神情逐渐凝重。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第六章
另一边,八号楼内。
方叶心三人,正沿着楼道慢慢往下走。
在结束了和平头男的对话后,他们承载着对方“祝早日抓到小三”的殷切祝福,以最快速度将剩下的九楼和十楼住户也扫了一遍――其中,9楼就和平头男说的一样,只有903的小情侣在家,方叶心特意观察了下,男方的身材明显和血衣对不上,再加上态度自然,遂也被暂时踢出了首要怀疑列表。
至于10楼,则干脆一个住户都没来应门。
不过从放在楼道的鞋架状况来看,至少可以确定三户都是男性,且1001和1002室都不止一人――它们的外置鞋架上,都明显有两种尺寸的鞋。
到底是非法转租还是借住,这就不好说了。
因为是走楼梯上去的,他们还顺道参观了一下平头男说的那个“斗殴遗迹”――消防门已经被换过了,电表箱却依旧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外壳变形凹陷的,完全无法合上,只是在表面用胶带勉强固定了一下。随便扯扯就开了。
“你们物业还真是不干人事啊。”钟杳感叹地开口,作为这次扫楼活动的结语。
六楼以上都已跑遍,虽不能说一无所获,收集到的信息却太过零碎。方叶心沿着楼梯慢慢下行,边走边在脑海中继续梳理着那些琐碎信息,不知是不是因为疲惫,感觉头有点沉。
转头看见林苍苍一脸郁闷,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真生气了?”
“气啥,从小到大被你俩坑得还少吗?早习惯了。”林苍苍叹了口气,“我是在想那小孩的事。”
“哦。”方叶心理解地点头,“吓到了?”
“……没有!”林苍苍立刻澄清,“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估计就是那小孩想问你多要几个喜蛋,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撒个小谎说哥哥想要呗。”钟杳插口,“我和海燕儿以前不也这样?经常打着你的名义多要零食和零钱。”
“是这样吗?”林苍苍却有些怀疑,“可我看他不像是在骗我啊。”
钟杳:“我和海燕儿骗你的时候你也经常看不出来啊。”
林苍苍:“……”倒也是。
“也有可能是看到陌生人,比较警惕,所以撒谎说家里还有其他人。”方叶心在旁平静地补上一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比较少见。”
林苍苍看她一眼:“是什么?”
方叶心无所谓地耸肩:“比如,受刺激了,又不肯正视现实,所以自欺欺人,认定自己的哥哥还在……我当时不就这样的吗?”
“……”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楼道内的气氛却似是一下变了。
其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钟杳深深看她一眼,略显担忧地开口:“海燕儿……”
“没事,就拿出来举个例子而已。”方叶心摆摆手,“都过去了。”
钟杳拧眉:“你确定没事吗?”
“真没事。”方叶心强调,“都过去多少年了……”
“不是。”钟杳过来,拍了拍她的脸颊,“我说你现在没事吗?你脸好红啊,自己没感觉吗?”
“还真是!”林苍苍也凑过来,“你昨晚是不是在窗口守了一晚?别是着凉了吧!”
方叶心:“……”
“真真真没事……”她咕哝着,不太开心地拿开钟杳的手,率先继续往下走去。
*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没事。
回到屋里,已经是中午。林苍苍麻利地张罗好午饭,方叶心实在太困,吃完便睡下了,打算睡一会儿就起来工作,完成惯例的直播,之后再盘算找凶手的事。
没想到这么一躺,直接就躺了两个小时。直到钟杳觉得不对,进来叫人,才发现她脸红扑扑的,连呼出的气都滚烫。
一测体温,好家伙,三十八度九。
吓得钟杳赶紧叫哥。两人把人摇醒喂了退烧药,在床边又守了一会儿,这才一起悄悄退出去。
“果然还是着凉了。”林苍苍叹气,“你看着她,我出去买菜,晚上煮蔬菜粥。”
钟杳点点头。林苍苍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转回来。
“我刚想到,我们是不是劝她直接搬出去比较好?”林苍苍眉头紧皱,“你看这儿,又是打过架又是死过人的,还有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烂人凶手,多吓人。”
“……”钟杳给了他一个仿佛看白痴的眼神,“你觉得她会搬吗?”
“这里是她爸妈留给她的最后念想了,她为了这房子花多大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有凶手了,就是那凶手真的摸到她门口,她都能躲到厨房烧热油,烧完一边往人脸上泼一边把人往外赶你信不信。”
林苍苍:“……”信。
钟杳说到这儿,却似想到什么,话语蓦地一顿。片刻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刚才还真被吓到。没想到她会主动提那时的事。”
林苍苍闻言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在楼道的时候?”
“嗯。”钟杳吐舌,“我当时都不知该怎么接。”
那还是她和方叶心十一岁时的事――方叶心父母都是科研人员,经常在外跑动。一次前往考察地的途中,出了意外,双双殒命。
而方叶心,不知道刺激太大还是胆子太大,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在父母丧事办完后,直接瞒着所有人,背着小书包,横跨八百多公里,自己跑去了那个考察地。中途甚至还搭了黑车。
没人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就连和她最要好的钟杳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方叶心最后是被人从考察地附近的野山里找回来的。且在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里,表现都有些古怪。
总是望着空气发呆,总说自己的妈妈还在。钟杳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去探望方叶心,却被后者神秘兮兮地拉到一个角落,去看斑驳潮湿的墙壁。
“妈妈在这里。”小小的方叶心贴着她耳朵,小小声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