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之深深看着她,不乏警告的意味,随后云淡风轻收回目光,用一种威严的大哥的口吻,温和地说:“明穗,大哥希望你以后能认真工作,健康生活,少喝酒,学会拒绝不良诱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谢明穗:“………?”
什么鬼?
杨姝桦&谢温宁&谢知起:“………”
“大哥…我…得罪你了吗?”明穗张了张嘴,眼神迷惑,不乏暗怀鬼胎的心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哥不可能看出来…
“没有,别多想。”
谢浔之面容波澜不惊,语气也温和,怕单独说明穗一人太惹眼,于是看向谢知起:“小起,你也是,要做到拒绝不良诱惑,在外行事,切记不要冲动,不要喝醉酒,要牢记酒后误事。”
谢知起:“???”
大哥抽风吧!无缘无故把他也教训一顿!他最近乖的不行,昨晚还帮大哥拦下了一大片觊觎大嫂的目光!
谢明穗和谢知起面面相觑。
一顿早饭吃得各有心思,在这种氛围下,大家自然想不起来谢浔之迟到了,更不会发现他今早没有晨跑,还睡过头。
谢浔之没有直接去上班,而是折返回到卧室。
易思龄还在熟睡,昨晚累得够呛,今天估计要下午才能醒。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像睡美人,蓝丝绒的睡裙宛如多瑙河在她身上流淌。
谢浔之很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又倒了一杯温水,半哄半骗,趁着她迷迷糊糊地时候,一小口一小口喂进去。
怕她失水太多,毕竟昨晚太泛滥了。
谢浔之喝掉水杯里剩下的三分之二,再替易思龄把被褥掖好,又留恋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才精神抖擞地去集团工作。
昨天通宵达旦,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时,他才有了很浅的睡意。
很奇怪,只睡两个小时,精神还是很好,餍足了三次,身体累到负荷,大脑却兴奋得像打了氧。
发胶整理过的额发,一丝不苟地后梳,面部线条利落,神情温而不厉,是谢浔之一如既往的样子。全集团上下,不会有任何一个员工猜到,他们的大老板,昨晚抱着新婚妻子,睁着眼睛,从天黑兴奋到天亮。
――
谢浔之马不停蹄开了几个重要的会议,把未来三天的工作安排好,下午三点,赶回谢园。
离飞机申请的起飞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少奶奶怎么还不起啊…”
“不是说六点的飞机吗,这行李,少奶奶不给话,我们怎么清啊?”
“是啊是啊,陈慧,干脆你去把少奶奶叫醒吧。你不是要跟着一起去伦敦吗?”
“好羡慕,我也想跟着去。我们这一圈里面,少奶奶最喜欢你。”
几个佣人坐在风雨连廊下说话,远远看见谢浔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群人都连忙起身问好。
谢浔之:“起了没。”
自然没有。
谢浔之笑了一息,这几乎是在意料之中。昨晚太过肆无忌惮,她今天不睡到晚饭时间,都不叫易思龄。
下次不会把她弄到那么晚。第一次,他轻浮一些无可厚非,第二次就不能了。
陈慧说:“少奶奶中途醒过一次,吃了些东西,说身上有些不舒服,然后又眯着了。”
“你去帮她整理几件睡裙和换洗的内衣裤,洗漱用品,化妆品,护肤品全部分类打包。每一件都拿。还有她的充电器,平板,耳机,护照。”
吩咐完,谢浔之走到易思龄的临时衣帽间,选了高跟鞋,珠宝,出门穿戴的衣物,包,最后想起什么似的,他抽开专用放袜子的抽屉,果然看见一叠全新的黑色丝袜,各式各样的款式,蕾丝的菱格的波点的……
他眸色一暗,深入过她的长指划过这一排黑丝,最后随便挑了两双,一并归置进行李箱。
明天开始,就会有工人来装修衣帽间,婚礼后,她再次回到谢园,就能心愿达成。
她会在谢园拥有一个更大更豪华的衣帽间。
地库的车已经备好,托管在京城国际机场的一台湾流G550也已经检修完成,做好六点十五分起飞的准备。
谢浔之替易思龄穿上外套,袜子,鞋,再用一张巨大的雪白的羊绒毯子把她裹住,包得密不透风,打横抱在怀里。
大步流星往室外走去。
易思龄还在做梦,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男人带上了去伦敦的飞机。
第45章 金玉良缘
飞机上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引擎轰鸣,舷窗外是无边无际的落日熔金。
易思龄就在一片鎏金中睁开眼,入目不是紫檀木拔步床,而是明亮奢华的机舱。她错愕了几秒,撑着沙发坐起来,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身侧。
“谢浔之?”
她还没有清醒,脱口而出喊了这个名字。
她的潜意识里,似乎开始依赖了。
“我在。”
谢浔之取下耳机,抬手暂停视频会议,起身走过去。
易思龄本来还茫茫然的心,看见谢浔之的那一刻,落了地。她眨了眨眼睛,问:“这是哪?”
“飞机。”
“飞机??”
易思龄唇瓣张大,“飞去哪?”
谢浔之蹙眉,在她身前半蹲下去,视线和她的双眸平齐,“你说去哪?”
易思龄:“………”
“伦敦。”他磁性的嗓音低吐出这个词。
易思龄和他对视半晌,看着他那张清隽温雅的面容,脑子逐渐清醒。她忽地尖叫一声,“我怎么上来的!”
谢浔之无奈,“抱你上来的。”
“那我的行李,我的珠宝,我的高跟鞋,我的………”她逐渐崩溃。
珠宝是要搭配婚纱用的。
“都带了。”谢浔之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安抚说,“都带了,一件不落。落了我们在伦敦买。”
易思龄胸口起伏,被他镇定又温柔地安抚好,“那现在是几点…”
“七点,刚飞不到一个小时。”
七点。
“晚上?早上?”易思龄呆呆地。她睡了这么久吗?
谢浔之想笑又觉得无奈,她怎么智商掉线了似的,沉默了片刻,才说:“晚上。”
他抬起手,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像是在做研究,“老婆,我昨晚有撞你的脑袋吗?”
“………”
她顿时涨红脸,推了谢浔之一把,把脸偏向一侧,声音很小,“老变态,你走开。”
她没有忘记昨晚的那些画面,也不可能忘记他来来回回就在她耳边说那几句老土的情话……土死了。
谢浔之捏住她的手,起身坐到她边上,压低声音:“疼不疼?”
易思龄不说话,恶狠狠地盯着他。
谢浔之笑,忍住不去捏她的脸,“我找医生开了药,要用一支吗?”
清凉消肿的药,一支一支的,上药的时候需把药推进深处。
易思龄:“……谢浔之!”
“嗯,我在。”
“那不然先吃点东西?”谢浔之把一旁的新拖鞋拆开,放在她脚边。
易思龄不想理他,尤其是见谢浔之精神抖擞的样子,总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春风得意。就这样和他顺势而然地发生了最亲密的接触,实在是令她有些恼恨,昨晚就不该迷迷糊糊答应他,便宜这个老古板了。
易思龄趿上棉麻拖鞋,一把掀开羊绒毯,刚站起来,就发现自己双腿发软,膝盖窝里仿佛一团流沙,没站稳,直直朝谢浔之怀里跌去。
“…………”
谢浔之顺势抱她满怀,语气正经,沉沉说:“先吃东西,然后上药。”
“或者你需不需要去洗手间?我可以抱你。”
他非常绅士,沉稳的,温和的语气里压不住那一丝过分餍足的愉悦。
易思龄气得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旧痕叠新伤,谢浔之笑意不变,把这些微不足道的痛敛下去。
被她咬一咬,抓一抓,还蛮有意思的。
――
又骗又哄上了药,厨师把餐食备好。
飞机上的餐食也很精致,准备的食材偏海鲜一类,因为烹饪方法受限,加上厨师是日本人,菜品带着很浓的日式风。
谢浔之在饮食上非常传统,不贪生冷,不吃刺身,是那种连吃个鸡蛋都要煮熟煎熟的男人,所以对日料完全不感兴趣。
他看着易思龄吃着那一份三分熟的和牛鸡蛋S饭,流动的蛋黄液裹着完全没有烤熟的肉,送进嘴里,他眉尾很轻地一挑,敛了敛眸光。
很快,厨师推着小餐车来到两人边上,餐车上摆着一段新鲜的蓝鳍金枪鱼,距离从大西洋将其钓起再到上桌,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厨师现场将金枪鱼的各个部位分切下来,按照不同的做法,现场烹饪。
“这个鱼吃着挺新鲜呀,你怎么都不吃?”易思龄吃完自己的,望着谢浔之碟子里,一口未碰的刺身。
谢浔之把自己这份推过去,放在她手边,笑了笑:“我喜欢吃做熟的肉。”
易思龄惊讶,可是很多肉做熟了会丧失风味,譬如上等的和牛,三分熟是最好的。
她转了转眼珠,看见谢浔之面前那份又老又柴的七分熟和牛,忽然说:“谢浔之,是不是你比较土,不接受有些肉可以吃生的?”
谢浔之实在是有些心梗,幸好这个厨师听不懂中文,没有丢脸丢到海边小国。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看着易思龄,“我只喜欢吃一种鲜美的生肉。”
“哪种?”易思龄好奇,嘟囔着说,“好东西你也不分享一下。小气。”
“昭昭的每一个部位,我都喜欢生吃。”谢浔之温文尔雅地说。
“…………”
这男人!在天上说话就这样不顾忌了吗!
易思龄还夹着一块金枪鱼,筷子不稳,鱼肉重新掉在碗里,脸上的红晕逐渐蔓延开来,她想到了昨晚,被他翻来覆去品尝,从唇到唇,从齿到珠。
谢浔之替她把这块鱼肉夹起来,沾了几滴酱油和山葵酱,拿手托着底下,喂到她嘴边,“所以我不土。”
易思龄剜他一眼,还是咬了一小口,油脂丰厚的金枪鱼大腹在唇齿里化开。
大腹是蓝鳍金枪鱼最肥美的部位,一般客人吃两到三片就会觉得油腻,所以不能多吃,日料店里,往往一小块能卖到大几百。
刺身的大小适中,但易思龄吃饭很做作,就是爱一小口一小口磨蹭,以至于这么小而厚实的一片,她也要分两口吃。谢浔之看着那一半剩下的鱼肉,沉默几秒后,送进自己嘴里。
他说他从不吃生肉,但又把她吃过的吃了,易思龄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唇瓣撅了下。
谢浔之吃得很慢,似乎在感受着来这块自太平洋的极品食材的美味,吞下去后,他温和地注视易思龄,发表评价:“比不上昭昭。”
不论是味道,甜度,嫩度,亦或汁水含量,食物与觅食者之间的互动性,都差远了。昭昭会越吃越水润,流淌泛滥的蜜泽,淹没他的味觉和嗅觉。
他尝过那样好的滋味,以至于世间一切饕餮美食都沦为嚼蜡。
易思龄羞愤地搁下筷子,这饭是吃不了了!
接下来的时间要难熬很多。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若是睡一觉也就熬过去,但易思龄白日睡太久,早就睡饱,睡够,以至于连续看了三部文艺电影,还是没有困意。
客舱灯光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睡眠模式。易思龄暂停电影,摘下耳机,撑了个懒腰,蓝丝绒的布料在昏柔光线之下,有种格外寂静,忧郁的氛围感。
四周无声,夜色深湛,一时只觉得空旷极了。
易思龄转头,去寻谢浔之。
他坐在对面的航空椅上,睡着了,手掌轻搭着小腹,膝盖上那本叔本华半开半合,也不知在他睡着之前,读到了哪一页。
易思龄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他睡得很松弛,面容是柔和的,不似醒来时偶而会流露一种威严的气势。一盏阅读灯点在头顶,投下溶溶的光影,他陷入其中。
易思龄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很英俊,吞咽了一下,鬼使神差拿出手机,镜头对准,将他此时此刻浅眠的样子定格在画面里。
飞速地,悄悄地按下快门。
拍完,易思龄都不敢欣赏,又唾弃自己居然做这种小女孩才会做的事,掩耳盗铃般,把手机锁上。
――
十二月的伦敦,实在算不上好时节。天亮得迟,暗得早,一日之间只有四五个小时是白天。
一连两天都阴阴沉沉。雾气,水汽氤氲,交织在沉静的泰晤士河上空,阳光被浓厚的乌云淹没,城市就显得越发厚重,古老。红色电车在雨夜穿梭,穿着丝袜和高跟鞋的女人手持雨伞,匆匆走进对面的古老建筑。
“好熟悉的味道。”易思龄深深嗅了一口潮湿的空气。
谢浔之撑着一把黑伞,罩在她头顶,“什么味道?”
易思龄眨眨眼,“荒唐又刺激的味道。”
荒唐。刺激。
两个词都算不得好词。
谢浔之不懂她的言下之意,思索了几秒,唇角含着笑,他说:“是在伦敦有什么很荒唐的记忆吗?还是在伦敦谈过刺激的恋爱。”
“别含沙射影。”易思龄轻哼,高跟鞋即将要踩上他的皮鞋,转而收了回去,嘀咕,“以后都不踩你了。免得便宜你。”
谢浔之的眼眸如黑紫色夜空一样幽暗,手臂很轻地环住她,“没有含沙射影。是我对你的一切都很好奇,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胡思乱想。何况我的脑子不灵活,一想就只能想到这些无聊的东西。”
易思龄嗔他一眼,“荒唐和刺激就一定是谈恋爱吗。反正不是谈恋爱…”她撅了撅唇,有些撒娇地说。
摄影师跟在两人身后,找着光线和角度,一面感叹俊男美女就是好拍,随便拍一段都是顶级文艺感的MV。
这两人的氛围感真是绝妙,无论是身型,还是气质,在画面中都如此契合。男人英俊贵气,女人娇媚性感,再配上伦敦古老又忧郁的氛围,几乎是不用费力就能出片。
何况,摄影师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点。这次拍摄,又比前天在京城的拍摄顺利很多,不再需要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指导,设计。
画面中,两人拥抱,牵手,亲吻都如此自然,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悄生发,炸出无数飞溅的烟花。每每对视间,都仿佛有钩子,缠着两人,随时随地要烧起来。
谢浔之举着黑伞,低头亲吻她耳侧的鬓发,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说:“那就是你在伦敦不听话,没有好好学习,天天想着玩。”
易思龄睁大眼,被他戳穿,羞恼地掐他的手背,自然,也是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
镜头里,他们仍然维持着惊心动人的一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