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春潮——小涵仙【完结】
时间:2024-05-21 17:15:44

  他甚至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无聊的【京城天选打工人】群聊,看他们在群里吵闹。
  “东西送过去没?”谢浔之熄灭手机,眼睫半阖。
  梅叔笑笑:“早送过去了,少奶奶都拿到了。”
  “她喜欢吗?”又问。
  “当然喜欢。”
  梅叔如何察觉不出谢浔之罕见的焦躁,甚至是紧张。即使他表现得一如往常,沉稳淡定,但梅叔了解他,知道他,所以懂。
  梅叔不在关键时候开玩笑,提供情绪价值,郑重说:“少奶奶很喜欢那顶王冠。”
  不是从拍卖会上拍来的古董,也不是珠宝品牌对外发售的高珠,是在南非原矿区购买了原石,再由易思龄最喜欢的bariya品牌设计图纸,镶嵌,制作,原本需耗时一年的订单,在人脉和钞能力的双重攻击下,四十五天就蜕变出最完美的模样。
  设计图纸将永远封存,不会对外公开,这顶王冠也没有名字,等待它的第一任主人命名。
  众所周知,珠宝名表字画,这些作为人类文化遗产的东西不会属于某个人,它们永远留存在这个世界,一代一代流传下去,甚至能见证一个家族的兴衰。这顶王冠在未来也许会属于他们的后代,又或许在好几百年后流散在某个拍卖会,但这顶王冠为易思龄而诞生,刻着易思龄的名字,这就是意义。
  港岛的夜晚是斑斓的,太平山上浮了一层夜雾,游船如织,划开一缕又一缕粼粼水波。
  这座酒店位于港岛最繁华的中心,地面太过热闹,高空之上则分外孤寂。
  谢浔之感觉耳边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敲响,直到梅叔也走了,套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指针走过零点。
  谢浔之在睡前最后发了几条消息。
  在【京城天选打工人】群里:【大家早睡早起,明天婚礼行程很紧,堵门环节任务繁重,烦请各位多多展示才艺。今年的度假我和太太来安排,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握手]】
  在家庭群里:【明日还请大家多担待,感谢大家。】
  跟住在易公馆的谢温宁特地发了一条:【宁宁,提醒你嫂子,让她早点睡,别明天起不来。】
  最后一条是给易思龄的,数不清的话在谢浔之脑中闪过,最后只有最简单的一句:
  【昭昭,今晚早点睡。】
  发送完,他熄灭了套房里的主灯,温沉的面容隐匿在夜色中,他保持克制,保持平静,保持最佳状态,他要明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平顺而完美。
  明日,灯只会为她亮。
  ――
  易公馆也熄灯,但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易琼龄和陈珊宜挤在一张床上,两个妹妹仔憧憬明天的婚礼和明天的靓仔,聊天聊到转钟两点。迷迷糊糊睡到五点半,易琼龄在闹钟响起那一瞬间,惊醒。
  条件反射地掀开被窝,连洗漱都没有,急匆匆趿了拖鞋就往楼下跑。
  她要赶紧去叫公主起床。
  推开易思龄的房门,她惺忪的睡眼睁大,看见房间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
  化妆的在化妆,熨烫礼服的正打开蒸汽熨烫机,整理配饰的正拿绒布一一擦拭珠宝……
  易乐龄坐在床上,和华丽的婚鞋盒大眼瞪小眼,思忖着哪里藏鞋子比较隐秘。
  而主角易思龄已经端坐在化妆椅上,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镶边鸵鸟毛的绫罗睡裙,松软的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沐浴在清早的曦光中。
  易思龄从镜子里看见发呆的易琼龄,笑出声,招呼她过来。
  公主今天很温柔……易琼龄觉得自己这想法很癫狂,她走过去,问:“公主,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一晚都没睡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易思龄羞愤地瞪她一眼,“少来!”
  易琼龄吐吐舌头,目光悠悠地打量着房间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快,她的视线被一顶王冠吸引。
  擦拭珠宝的助理工作很认真,也很谨慎,也许是这里随便一个小配饰都价值百万千万,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擦拭这顶王冠时,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最中间镶嵌的那颗红石头像极了一朵玫瑰,不是宝石,而是钻石。助理今天才知道,原来钻石还有红色的,血一样热烈的红色。
  “好璀璨的王冠!我怎么没见过这顶!是你新买的吗?还是姐夫送的!”易琼龄尖叫,飞快地走过去,毛毛躁躁地,拿起王冠的动作却很轻柔。
  聘礼单子里没有这顶玫瑰蕾丝造型的王冠。
  “红宝石?不像…”易琼龄仔细观察,“……是红钻!?”
  易思龄闭着眼,让化妆师为她扑粉底液,懒懒地回答:“嗯…diamond…”
  易琼龄也是从小在珠宝里泡大的,但这么大克拉的红钻倒是第一次见,没有镶嵌成戒指,而是作为王冠的主石,戴在头上,像玫瑰的加冕。
  “姐夫送哒?”易琼龄蹲在易思龄身旁,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狗狗。
  易思龄摸了摸她的小脸,“你说呢。”
  谢浔之昨晚派人送来的。前两日,她还在忧愁,婚礼当天主婚纱要搭配什么冠冕,她把自己所有的珠宝收藏都拿出来,偏偏没有一顶让她心动。
  拿到这份礼物后,她没想过会是王冠,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只想问一句,夫妻之间也能有心灵感应吗?
  易琼龄:“他超爱!”
  易思龄勾起笑,很罕见,没有给她一个白眼。
  五点半过后,伴娘陆续醒来,每位伴娘都有单独的化妆师为其打理造型。整个二楼都热闹得不行。
  六点四十五,易思龄的一群塑料姐妹都陆续来了。其中陈薇奇精神抖擞,穿着一条不会过于华丽抢镜,但也绝对亮眼的香槟色小礼裙,七厘米的高跟鞋踩的利落飒爽。
  见到易思龄后,陈薇奇难得没有挖苦,而是夸了一句:今天很美。
  易思龄下巴微微昂起,很高傲地看她一眼:“今天只准陪衬我。”
  陈薇奇:“今天整座港岛都是你的陪衬,大小姐。”
  自然是陪衬。连惠风和畅的天色,灿烂却不晃眼的阳光,都是陪衬。
  易思龄化好妆,做好造型,换上宝珊阁的牡丹仙鹤绣金嫁衣,手腕上仍旧是那一对帝王绿翡翠镯子,又叠带了两只金镯,中式盘发的造型比过大礼那日要隆重很多。
  黄金搭配翡翠和珍珠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早上的时间过得飞快,明明四点钟就起床,但还是不够用,劳斯莱斯车队进入易公馆大门时,化妆师还在调整易思龄的步摇位置。
  “来了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堵住他们!拦住!”
  “红包!新郎发红包!”
  前院传来鼎沸如潮的声音,易思龄整个人也紧张起来,恨不得站起来去窗边一探究竟。化妆师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又笑又无奈:“新娘子等一等,还没好呢。”
  易思龄不停地盘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凉阴阴的翡翠镯,在手掌的热气熏蒸下,居然起了一层很薄的水雾。
  一群塑料姐妹都跑出去看热闹,卧室门紧闭,不再出入。易欣龄力气最大,负责守在卧室里,挡最后这道门。
  易欣龄抓狂,对方全是大男人,她和几个娇滴滴的小女生,怎么可能挡得住?
  易公馆的前院停满了各种劳斯莱斯,其余的车没地方停,只能停在大门外的山道上。整个公馆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伴郎都好靓!”陈珊宜抓着易琼龄的手,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害羞。
  她是十五岁的妹妹仔,平时跟着姐姐见过很多帅哥,姐夫也是港岛出名的型男,但此时此刻,眼前的帅哥不是一个或两个,而是一排。
  人均一米八五以上,齐整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正式伴郎的胸口别着铃兰胸花,替补伴郎的胸口没有胸花,但也跟着站在一起。阳光下,一群性格迥异的男人各有各的气场,或绅士或风流或清冷,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口燥的荷尔蒙。
  看着不像是来接亲的,像是来抢新娘子的军团。
  组建这样一支来势汹汹的伴郎团,对新郎是莫大的考验。不论是在样貌,身高还是气场上,新郎稍有短缺就容易被淹没,可最中间的男人依然卓群。
  峻拔的身型修长而有力,头发梳得整齐,胸口是一朵弗洛伊德玫瑰花。
  易琼龄一边欣赏帅哥,一边指了指站在最右的谢知起,“喏,那个就是小起哥,你今天的搭子。”
  陈珊宜花痴:“好帅……好高……”
  易琼龄狠狠捏她的脸:“不要犯花痴!等会儿要拦住他们的!”
  “可他们有七个人,我们只有五个……你姐夫耍赖。”陈珊宜瘪嘴。
  易琼龄:“我姐那群姐妹十来个,怕什么!更何况我一个抵他们三个!”她人小鬼大,自信过头。
  易琼龄对自己准备的问题非常自信,就不信姐夫能答的上来!
  一群人很快就杀到了易思龄卧房所在的二楼,得益于谢浔之对易公馆的轻车熟路,若是第一次来,肯定会被这里绕晕。
  二楼的大厅里摆了一张台球桌,桌上放着一颗母球,五颗红球,红球的摆放角度刁钻。
  易乐龄站在一群伴郎面前,也不逊色,清冷的面容散发着易家骨子里的高傲。她出题:“谁能一杆清台,就算这局赢。当然,我们已经降低了难度,只需要打进五颗球。”
  一群伴郎齐刷刷看向贺连枫。
  贺连枫:“………”
  他观察了球与球的摆放位置,觉得不难,找好角度,能清台,刚想说没问题,就听见易乐龄又补充:
  “限时三分钟。”
  贺连枫:“…………”
  他恨不得喊姐了,这么重要的条件,为什么放在最后说!
  谢浔之沉默几秒,幽冷地看着贺连枫,两秒过后,他了然,这家伙不行,于是绅士地询问易乐龄:“是否还有别的补救办法。”
  易乐龄微笑:“派个人喊新娘三声祖宗,这关算你们过。”
  一群伴郎齐刷刷看向贺连枫。
  贺连枫抱头崩溃,“我做错了什么…”
  闻余杭:“反正咱们大嫂已经是你祖宗了,你喊三声不要紧吧?又不掉你一块肉!”
  池桓礼一把搂住贺连枫:“这样,你喊的时候就当你妹魂穿你了,咱们嫂子今儿大婚,你添个彩头。”
  贺连枫喊了三声祖宗,心里默念,自己是贺嘉语,贺嘉语,贺嘉语…
  卧室里,高清大屏直播门外的场面,易思龄被哄得咯咯直笑,拿团扇挡着脸,怕自己笑得有些太不矜持。
  接着是易琼龄,她拿着小本本,走到谢浔之面前:“这一局是考验姐夫的,都是关于公主的喜好,若是全部能答对,就算过!”
  谢浔之看着这位比谢温宁还要小几岁的丫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兄长的慈爱,他态度温和,“你说。”
  易琼龄翻开本子,清嗓子:“公主喜欢吃什么!”
  “很多,东星斑,和牛,香芋味巴斯克,椰香鸡,也许现在还能再加一道谢园做的鲫鱼炖豆腐。”谢浔之从容不迫。
  “喜欢喝什么?”
  “不加糖的芋泥奶茶,加奶的英式红茶。”
  易琼龄蹙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继续看题,“……喜欢穿什么牌子的高跟鞋?”
  谢浔之笑容更深:“Rene caovilla,Manolo blahnik,要定制款,烂大街的她不爱。”
  易琼龄瞪大眼睛,怀疑谢浔之在照着标准答案念,她精神错乱,“颜色?”
  “红色。紫色。金色。”
  新郎的声音沉缓而有力,对他的新娘如此了如指掌。
  易琼龄崩溃,阖上本子,“姐夫,你是不是昨晚问过公主标准答案啊!你作弊诶!”
  谢浔之笑了一息,手中的捧花偶而洒落几滴水珠在他的手背,云淡风轻道:“不至于。连这些都不知道,我这个丈夫岂不是很不合格?”
  他面上温文尔雅,心里想的却是――
  就冲这几个问题,他也应该亲自给易思龄的那位很一般,愚蠢,鲁莽的前男友送上一份请帖,邀请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顺带感谢这位前男友,让他在接亲环节中如此势如破竹,当然,也感谢这位前男友,让他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如此美妙。
  易琼龄自信而来,恹恹而去。完了。这个世界上,出现了比她更了解公主的人,还是男人。
  门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是谢温宁。
  谢温宁紧张地看着这一群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哥哥们,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大的场面,上一次还是大哥来易公馆提亲。
  她牢记着今天的使命。
  谢浔之看了一眼谢温宁,笑容如此胸有成竹,“宁宁,你说。”
  谢温宁深吸气,在一群寄予厚望的眼神中,说:“大哥,你说四个夫妻恩爱的成语吧!”
  易琼龄:“?”
  陈珊宜:“?”
  一群塑料姐妹:“?”
  门内的易欣龄:“???”
  “这什么啊!叛徒!”易欣龄气得跺脚,“宁宁你就是叛徒!内奸!间谍!”
  谢浔之知道门内的易思龄在看着他,他滚了滚喉结,眸色暗下来,“举案齐眉。”
  “如胶似漆。”
  他每说一个,坐在床上的易思龄的心跳就加快一拍。
  “白头偕老。”
  “妇唱夫随。”
  易思龄脸红透了,手掌紧紧捏着团扇。
  气氛组伴郎纷纷鼓掌,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妇唱夫随!咱们三哥永远听嫂子的!”
  闻余杭最会来事:“还有还有!我补充一个!三哥和嫂子早生贵子!”
  谢温宁偷偷拧了把手,然后灵活地侧身一躲,完成了今天的使命――混进伴娘团的内应。她已经准备好了限量滑雪板,限量“冬雪动物园”整套玩偶,限量黑胶唱片,不信欣欣会不理她。
  一群伴郎见缝插针冲上来,把门挤开,无数红包随之砸进去,像一场暴雨,易欣龄在混乱中骂宁宁是叛徒!
  谢浔之昂首阔步走进来,身上的西装没有一丝皱褶,或凌乱的地方,深邃的眸,只需要一眼,就找到易思龄。
  她乖乖地坐在大红喜被上,身上的嫁衣如此华丽,繁复,美好。
  团扇遮住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谢浔之看见她发白的指关节,理所当然知道她很紧张。
  他笑了笑,从容地走向他的新娘。
  在这期间,智商高的伴郎已经把藏在衣柜里的鞋盒找出来了。易乐龄茫然,自己明明藏得很深了,为什么只要两分钟就被找出来了?
  易欣龄贼心不死,最后要为难一下谢浔之,她说:“等下!最后一关!新郎给新娘穿鞋之前,要吻新娘的脚!单膝下跪吻!”
  “…………”
  剧本里似乎没有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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