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之很想把领带扯松,勒得太紧,让他很不舒服。
“谢浔之,你自己开车回谢园,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住最高档的酒店。这样,你让梅叔帮我在云澜订一间总套,要最大的!再安排两瓶红酒,要木桐酒庄。”易思龄迅速交待完,然后走去找张箐。
谢浔之:“?”
夜不归宿就算了,还要喝酒?据他所知,易思龄的单身party就是陈薇奇一手操办的,包括那支风骚裸男艳舞。
他就从这一点,就能合理怀疑陈薇奇和易思龄单独在一起过夜的真实性和安全性!
易思龄刚要扭头,就听见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叫住她。
“昭昭!”
“Mia…”
谢浔之余光飞速看了周霁驰一眼。
“帮我问一声好。”周霁驰微笑,只是那笑容很淡。到底是出道十年拿了三座影帝奖杯的天赋型演员,云淡风轻被他演得很自然。
易思龄神情微微一恍,叹气:“驰仔,我不保证。但我见机行事好吗?”
他们在打什么哑迷。谢浔之蹙眉。
周霁驰扬了扬唇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问一声好,就当帮我问了。不用提及我的存在。”
说罢,他把烟咬进嘴里,转身往吸烟室走去。
谢浔之把所有疑惑都暂时放一边,把恍神的易思龄牵过来,挑最紧要的说,“和陈薇奇过夜可以,不可以喊男人来跳舞玩游戏,喝酒可以不准喝醉,套房、酒、食物我都安排好,晚上我让栗姨去照顾你们。”
易思龄瞪大眼睛,脑子转不过来了,“……什么是喊男人来跳舞玩游戏?”
谢浔之深深看她一眼,目光锐利几寸,他俯身靠近她耳边,低声警告:“你自己清楚。”
易思龄很想说她不清楚,可被他藏而不发的危险气息罩住,又加上心里着急,得快点走,她不得不乖巧说:“你别乱说,我压根不想看其他男人,谁都没你帅。我只想看你。”
谢浔之笑,觉得她鬼精鬼精的,但心中还是很熨帖,“我送你上车。”
――
这台迈巴赫有最高VIP通行证,经过允许,一路开进指定的停机坪的指定区域等待。
湛蓝天色下,一台中小型的商务机以缓慢的速度平移而来,停稳后十分钟,自动折叠舷梯缓缓弹出,空姐打开机舱门。
先下来的是陈薇奇的保姆,拎着一只大包。
很快,戴着墨镜和遮阳帽的陈薇奇懒洋洋地出现在视线中。
一头齐腰卷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高级黑缎的光泽,修长的颈脖戴着一串黄色配粉色的大冰糖,即使隔得远,易思龄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易思龄对珠宝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她看人第一眼不是看着装,而是看对方的首饰。
谁不知道五月的佳士得港岛春拍,“二十世纪瑰丽珠宝拍卖”上,庄二公子一掷千金,两个亿拍下一串fancy vivid品级的钻石项链,十颗大克拉的黄钻,随便拎一颗出来都能当戒指的主石,在这串项链上只能沦为陪衬。
最中间那颗粉色石头的熠熠生辉,黄蕊粉瓣的配色像极了春天的弗朗花。
就知道陈薇奇来京城没安好心,她是来炫耀的。
胜负欲瞬间充斥大脑,易思龄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穿错衣服,戴错珠宝,甚至懊恼为什么图方便没有贴假睫毛,最后,她安慰自己,长得漂亮就行。
安静的迈巴赫后座,发出一声高傲的轻嗤,“幼稚。回头就要谢浔之给我买更贵的。”
直到陈薇奇都从舷梯上下来,易思龄这才装腔作势戴上墨镜,慢悠悠拉开车门,装作不情不愿地样子走过去。
系带凉鞋的鞋跟很细,磕在沥青路面上,发出滴答的轻响。
“你来京城做什么,真是麻烦,还要我来接。”易思龄瓮声瓮气地抱怨。
陈薇奇无所谓地笑了笑,下一秒,她抬手掐住易思龄的脸,两三厘米的身高差在这时显出优势,她倾靠过去,目光隔着两层墨镜,仍旧让易思龄吞咽了一下。
“你…不准掐我!”易思龄打她的手。
陈薇奇被打了一下,慢悠悠收回手,“易思龄,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来。”
“…………”
易思龄心里虚,面子上很镇定,“行了啊,别说乱七八糟的,听都听不懂。又不是不让你来。”
“先带你去酒店,还是去吃饭?”
陈薇奇扬了扬下巴,示意易思龄看她的行李,“你就开一台车来接我,我的行李怎么办?”
空乘人员陆续把行李送下来,十只咖色的大尺寸老花行李箱整整齐齐地码着,像在开展览。
易思龄表情管理失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幸亏有墨镜完美地掩饰,“你疯了,带这么多行李?你要在京城待几天??”
她以为陈薇奇最多留两天。
陈薇奇:“不知道,看我心情,我想待几天就待几天。”
她把墨镜取下来,露出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在看人时透着几分冷艳,“易思龄,我才刚来,你就想赶我走?”
易思龄气笑:“我赶你你能走,我肯定赶你!”
她把陈薇奇推上车,再给谢浔之打电话,让他安排车来拖陈薇奇的行李箱。
与此同时,谢浔之正在研究易思龄的法拉利该怎么开,两条长腿局促地缩在狭小的驾驶舱中,显得很委屈。
近一米九的身高,开这种贴地行走的跑车,实在是不合时宜。他只要坐直,头就能顶到车顶。
谢浔之从来没有坐过这样逼仄的车,更别提驾驶。一年到头,他亲自驾驶的机会不超过五次。
他一度怀疑,易思龄开这台车是受苦还是受罪。
家里的车也陆续添置了不少,并非只有被她嫌弃土的黑色商务车,可她就是钟情这台法拉利。
易思龄打来电话,他停止研究,接通。
“老婆,是不是需要我过来?”他体贴询问。
易思龄叹气:“谢浔之,我需要你派一台货车去机场把陈薇奇的行李都拉走。”
谢浔之:“………”
今晚她是注定要住在外面了。
谢浔之就算是不高兴也只能收敛情绪,妥帖为易思龄善后,安排好一切,他继续研究了五分钟,在发动引擎的那一瞬间被声浪惊到太阳穴突突一跳。
这车完全开不了。
他打电话喊梅叔来,安排司机开回去。
――
和陈薇奇吃过晚饭,回酒店休息了片刻。易思龄问她想不想去街上逛逛,陈薇奇问就是随便,感觉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淡淡地。
“那做spa?”
“可以。”
“看电影?”
“也可以。”
“去逛夜市?很热闹,不过人也很多,我去过一次。”
“好啊。”
陈薇奇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那杯从餐厅打包的长岛冰茶。带一点酒精,喝下去能让身体发热。
到这时,易思龄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陈薇奇不对劲。
“喂,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易思龄推她一下。
陈薇奇眼皮一跳,唇角维持着微笑的弧度:“为什么这样说。”
“不然你突然来京城找我?还带这么多行李,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易思龄突然灵光一现,迅速抓住这个把柄。
她嘲笑道:“陈薇奇,你要不要这样幼稚,你都二十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我妈咪说了,结婚了就不能离家出走,要走也是把男人赶走。你得把庄少洲赶出去,而不是你自己灰溜溜跑来京城找我。”
陈薇奇看见易思龄正儿八经的模样,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很难不去掐一掐她的脸。
还是和易思龄在一起开心。易思龄让她想起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又凶又不听话的布偶猫。
“我和他吵架是为什么,你不知道?”
易思龄乜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插足你的婚姻。”
陈薇奇笑,身体往后靠,轻描淡写说:“你非要拿周霁驰刺激我,害得我去网上搜他的近况,然后被我老公看见浏览记录。”
庄少洲没和她吵,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种冰冷的沉默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她受不住,萌生出逃跑的念头。她是上了战场就会战斗到流血而亡的斗士,她居然想要逃跑。
次日,集团刚好有一个项目需要来京城考察,她主动请缨,来京城出差。
也不知是躲谁,只知道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易思龄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类最迷惑的发言,比谢浔之无缘无故非要打她屁股一下还迷惑,“不是…陈薇奇,你非要偷看你前男友,被你老公发现了,你这都能怪到我身上?”
她气得脑袋冒烟。
陈薇奇笑出声,起身,走去小吧台,抓起那两支波尔多红酒,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发闷气的易思龄。
华丽而宽敞的总统套房,窗帘敞着,城市的辉煌灯火映进眼底。
“易思龄,今晚喝完这两瓶,你打电话让你老公接你回去,我不用你陪我睡。免得你老公看我不爽。”
第76章 比翼双飞
浓稠的宝石红液体流入六芒星造型的醒酒器中,充满层次的芳香缓慢地从狭窄的瓶口溢出来。
两瓶酒都来自法国一级名庄的典藏级波尔多,一瓶是易思龄指定的木桐,另一瓶是千禧年的玛歌,被誉为波尔多最伟大的年份,拿过大奖无数。
好酒是好酒,但说好的两瓶,也就只有两瓶。谢浔之连多安排一瓶当摆设都不肯,唯恐她会没有自制力,喝到酩酊大醉。
易思龄吐槽归吐槽,到底是很满意谢浔之的安排,他比想象中还要靠谱。
知道她讲面子,招待姐妹更要讲究,什么都要最贵最好的,就连套房也不是随便开一间总套,而是云澜唯一一间顶层套房,装潢奢华精美,设备齐全,自带一座空中花园。
打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来自楼下露天小酒馆里现场弹奏的迷醉蓝调。
桌上除了酒,还有各种琳琅满目的食物,精致的寿司甜点、无酒精饮品、水果、京城本土的特色小吃,甚至连她最近爱上的麻辣小龙虾都有。
怕她喝醉,于是柜子里备了解酒药。
怕她晚上睡得不舒服,特意让人把布草换成了她喜欢的高密桑蚕丝,拿来了换洗的衣物,睡裙,浴袍,甚至连沐浴露和香氛都备好。
易思龄只是说一句要在外面睡,压根没想到在外面睡一晚有多麻烦。
轻飘飘一句话,谢浔之要替她考虑很多。
就连栗姨都默默感叹谢浔之太妥帖了,连易思龄喜欢的软缎拖鞋也不忘提醒她拿上。毕竟再顶奢的酒店,提供的生活用品也比不上家里的舒心。
晚风从木质边框的窗户空隙中吹进,白天的燥热散去,房间此时的温度和氛围都很惬意。
陈薇奇抿着红酒,视线不经意瞥过易思龄脚上的拖鞋,她笑出声,“Mia,我发现你老公是在把你当女儿照顾,你在酒店睡一晚,他连拖鞋都帮你安排。太夸张了。”
易思龄张了张嘴,目光跟着垂落,那双熟悉的浅紫色缎面鞋映入眼帘,蕾丝和宝石让这双鞋看上去花里胡哨。
在谢园,她光是拖鞋就有十几双,看心情和睡裙搭配着穿,各种颜色都有。她压根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一打开套房门就看见这双鞋放在玄关的鞋架上,她知道是自己的鞋,很自然地穿上了。
她没有想过这双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一定是他安排的啊,说不定是栗姨!”易思龄喝了酒,眼睛朦胧又明亮。
栗姨正巧往这边经过,插一嘴:“这我可不敢领功,是姑爷提醒我给您拿拖鞋,连浴室的凉鞋也拿了,怕您穿不惯酒店的。”
陈薇奇轻哂。
易思龄不好意思地把脚缩了缩,咬着被红酒染深的唇瓣,双颊酡红渐渐晕开,像极了被顺毛的小猫。
谢浔之很讨厌,他怎么能这样细心?细心到让她都在陈薇奇面前丢脸了。
易思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喝下去的每一口酒都在此时热了起来。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滴水不漏的作风,他永远让她感到舒适,在她走一步时就考虑到接下来一百步。
拖鞋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是千万件之一。
而她,若不是人提醒,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她理所当然又浑然不觉地享受一切。
易思龄眼底好似有烟花在绽放,连头顶那盏瀑布蝴蝶水晶灯也亮不过她的眸,人一开心,声音就娇里娇气地:“谢浔之对我好,想到我是应该的啊。”
陈薇奇受不了她发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了,回家对你Daddy老公撒娇,别对我,要被你嗲死了。”
易思龄不知想到了什么,羞得脚趾蜷缩,严厉地瞪陈薇奇一眼,“不准胡说。”
“老公就是老公,daddy就是daddy,怎么能混为一团。”
易思龄还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所以她绝不会叫谢浔之daddy,角色扮演和情趣都不行,她会羞耻到要逃去伦敦。
陈薇奇笑出声来,“易思龄,你还挺假正经。”
易思龄心虚地躲开陈薇奇审视的目光,抓起酒杯,咕咚咕咚闷了一大口。这种典藏级波尔多,得一小口一小口品才能喝出丰富的层次感,她一口灌下去,什么也喝不出来,很糟蹋。
一旦进入状态,酒是不经喝,那瓶木桐很快就见底,栗姨一边说着让她们慢些喝,一边把醒好的第二瓶酒拿过来。
到这时,易思龄已经晕晕乎乎了,她酒量菜又瘾大,还爱面子,受不得憋屈,这种性格在酒局上就是被狙击的最佳猎物。
谢浔之不让她在外喝酒是有原因的。
“Tanya,虽然我挺讨厌你的,但是一点我得承认…”易思龄盘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撑着大理石茶几,支着头,醉眼熏熏。
“港岛那一波女人里面,你的确最有品,虽然,比起我还是差一点点。”
易思龄抬起手,拇指和食指虚虚捏着,比出一点点距离。
陈薇奇窝在沙发角落,笑得双肩耸动,凑过去,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打掉,“易思龄,你在韩国可别做这个手势。”
“为什么?”易思龄天真地眨眼。不懂。
“他们男人会破防。”
“你!”
秒懂了。
港岛最炙手可热的两位公主在此时此刻笑得前仰后翻,毫无形象,这种场景,狗仔做梦都想偷拍,可做梦也别想拍到。
陈薇奇拿手机连了音响和投影设备,播放常听的歌单。每一首都是很热闹的歌,热闹到要把这个世界都掀翻。
在易思龄的记忆中,陈薇奇很少听这种时下流行的电子音乐,她喜欢怀旧港风老歌,不论是词或曲都娓娓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