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世四年,我们也四年没见了。
我回过神儿看向兰婶儿,“他说哪天到汉城了吗?”
“也就这几天!上午他打你电话没打通,就打给我们了,让我们告诉你一声!”
我单位那荒郊野岭的,还是飘飘聚集地,磁场混乱,打不通电话很正常!
吴桐坏笑着看我,“今晚我去你家睡,不然等兰璟瑜回来,我就没有宠幸你的机会啦!”
我红着脸飞起一个抱枕砸向她,“去你的!”
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兰婶儿哈哈大笑,杵了吴桐脑门子一下,“坏丫头,不过你倒是跟婶儿想到一块儿了,儿子回来孙子就在路上喽!你们坐着,我去厨房看看菜怎么样了!”
*
回到我家,我和吴桐窝在沙发里喝饮料,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宝儿,今天是十五呀,我都忘了!快快快,赏月!”
吴桐忽然兴奋的起身,唰的把窗帘拉开。
夜空很黑,月亮很大,清澈如水。
收回目光,我起身想去厨房洗点水果,脚还没迈出去,头发根儿一炸,整个人麻了!
第3章 梦中梦(1)
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烈的预感告诉我,身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
盯着我。
我没动,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腮帮子不听使唤,一直颤。
客厅的灯闪了闪,灭了。
周遭一片漆黑。
艹!
什么情况啊?
巨大的恐慌把我吞噬,心慌、眩晕,还伴着恶心。
紧接着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掰过了身体。
我咬着牙,整这么邪性?
我握紧拳头,鼓起勇气抬头,是一双脚--
悬空的脚,青灰色沾着血,披散着长发,身体各处血迹斑斑,红衣女人,不,这显然不是人!
红衣女鬼竖在我们两栋楼中间,冒着绿光的眼睛探照灯似的搜寻,蓦地--
她的视线对上我的,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我。
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她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
眼球受到强烈的冲击,胃里翻江倒海,我想跑,可是腿动不了。
眼看着女鬼朝我冲过来,我忽然想到吴桐还在,尖着嗓子喊了声--
吴桐救命!
呼喊声未落,我直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旁的吴桐正在酣睡。
原来是场梦!
下床喝了口水,狂跳的心脏安分了些,吴桐睡得很熟,并没发现我的异常,我轻手蹑脚的掀开被子,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吴桐出差了,剩我一个人在家里。
想起昨夜的梦,心律不齐。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找了个当前很火的宫廷剧,窝在沙发里看了一整天。
眼看着天黑,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薯片,困劲儿上来了。
我随意的把薯片袋子扔在茶几上,拿了套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窗户全都被风吹开了,撞上窗框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风很阴,很冷,打了个旋儿钻进我裙底,白色的纱帘在半空中飞舞,张牙舞爪的暗影映在地板上,似要吃人的鬼魅。
我浑身一激灵,急忙走过去把窗户关好,又上了锁。
风很凉,要下大雨了。
关好卧室的门,我听着窗户上噼里啪啦的雨声,躺床上看了一会儿《香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醒半睡之间,我被客厅“哗啦哗啦”的声音吵醒。
好像是塑料袋掉在了地上,被风吹着蹭着瓷砖“刺啦刺啦”的。
我翻了个身烦躁的用枕头把耳朵堵上,没什么用,那声音还在。
我叽叽歪歪爬起来,闭着眼睛穿好拖鞋,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刺啦刺啦”的声音忽然变成了脚步声--
高跟鞋!
“哒哒哒”很清脆!
听着声音,穿高跟鞋的人是在客厅里转圈儿走。
红衣女鬼!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我,是她!
她在找啥?
忽的!
声音停在我卧室门口。
隔着门,我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睡意全无!
我没动,门外那个也没动。
我俩就这么僵持着。
阴风一阵阵从门缝里钻进来,我汗毛全体倒立,顺着胳膊腿儿酥酥走电!
这特么是从冷库里放出来的?这么大凉气!
老这么僵着不是办法,死活就这么回事儿吧...看看她到底要干啥!
我深吸一口气--
手放在门把手上,往后一拉!
坐起来了!
冷汗淋漓,枕头都湿了。
又是梦!
我轻抚着自己快要梗了的心脏,默念不怕不怕,坐着缓了一会儿,口干舌燥,还得喝点儿水。
到了客厅惊呆,嗯?窗户真的开了!!
薯片袋子在地上安静的躺着。
难怪刚刚做了那么吓人的梦,肯定是在梦里听到了声音,条件反射才成了梦境。
可,我不是给窗户上了锁吗?
难道上锁那段儿也是梦?
我把头发揉了个稀巴烂,太困了,大脑宕机,逻辑分析能力为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放弃了,爱咋咋地吧,睡觉!
我走到窗边再次关好窗户,捡起薯片袋子扔进垃圾桶,收拾妥当,一头栽到床上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塑料袋呲啦呲啦的声音!
麻痹的,没完了!
这窗户是出问题了吗,锁不上?
我又翻了个身,皱着眉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可那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人根本没法睡!
我无奈的下床,又有什么掉地下了?
走到卧室门口,塑料袋的声音又变成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停在了门口。
这回我彻底怒了,哪儿来的矫情鬼!?要干啥?
想咋的来直球,别特么整这神叨的鸟事儿!
我起床气一直很严重,谁吵到我睡觉,我就想跟谁拼命!
借着怒气我丝毫没有犹豫,一把拉开门!
客厅里屁都没有!
窗户是关着的,窗帘严丝合缝。
可是--
地砖上有一圈儿脚印!
我刚想仔细看,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
难道刚刚所有的都是梦?
这回才是真醒了?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一脸懵逼的下床。
这回我鞋都没穿,直接跑到客厅,并没看到脚印,窗户也是关的!
擦,确诊了。
我有大病!
难道我是被夏晓灵吓着了?
想我堂堂青半仙儿,招鬼撞邪临床经验也算丰富,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我从橱柜里翻出鹅梨帐中香,这时候也没有打香篆的心情了,胡乱拍平香灰,把香粉倒进去直接点着。
安安神,治治病。
我捧着香炉从厨房出来,看了看表,刚过十二点!
两个卧室中间的墙上贴了一面穿衣镜,路过的时候我不经意瞄了一眼,影影绰绰觉得沙发上躺了个人。
我下意识选择逃避,肯定是眼花!
赶紧睡觉吧,再磨叽会儿天亮了。
关紧了卧室门,下意识又拧了两圈儿锁,嗯,反锁一下吧!
安全!
这一次躺下,还是很快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的头清眼明!
我想起身,却怎么都起不来,浑身上下除了眼睛能动,其他哪儿都动不了,四肢像被钉在了床上,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
鬼压床!
我急的满头大汗,但身体和意识始终没办法同步!
这特么咋整?
正研究着,我眼睁睁看着被我反锁了的门,慢慢慢慢--
“吱嘎”一声开了!
开的不大,也就三分之一!
然后,一个穿着红纱的女人浑身挂着冰丝儿飘进来了!
横着飘的,头先进来,身子紧随其后。
我动不了,就用余光瞟着她。
心脏一阵抽搐,完了,要梗!
她慢悠悠的从床脚飘到床头,悬在我上空,身体和我平行,双目和我对视。
挂着血的长头发散发出阵阵腥臭,它们垂到我脸上,我躲不及避不开,就看她飘啊荡啊,头发自动一点点往两边拉开,像拉舞台大幕似的--
黑紫的嘴唇,青灰的脸,血顺着眼角不停的流。
看清了!
第4章 梦中梦(2)
夏晓灵!
她愤怒的瞪着我!
眼里的恨意传达出清晰的信号儿,她想撕了我!
她面皮下面影影糊糊还有一张脸,时有时无,似乎是一个男人。
我不想跟她对视,挣扎着想动,可我就是动不了,只能看她!
忽然,她张开了嘴,好像想说什么。
嘴角流着血,
啪嗒--
啪嗒--
一滴一滴,在我脸上炸开冰冷黏腻的血花!
我勉强吸着气,全都堵在胸口,没有一个呼吸是完整又畅快的。
突然,她僵直的胳膊猛的一下抓住了我的脖子!
长指甲狠狠扎进我肉里,用力向外一拽,两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跟着她一起飘在半空中,目光呆滞的往门外去了。
艹!
太特么阴间了!
我得起来,我必须起来!
就在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死的一瞬间,喉咙里发出了“啊”的一声--
紧闭着双眼,我又从床上坐起来了。
眼前没有夏晓灵,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我自己。
我大口喘着粗气,原来又是一个梦。
刚刚我应该是梦魇了,小时候也魇住过,咋都醒不来,这感觉特别窒息,非常绝望。
可当我看向卧室的门--
彻底懵逼!
我很清楚的记着门被我反锁了,可现在它是开着的,和刚刚夏晓灵飘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开了三分之一。
这一次之前,我醒了三次,难道全是梦中梦?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敢睡了,看看表三点五十。
我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床头柜上的确有一炉香,已经燃尽了。
客厅里一切正常,薯片袋子还在茶几上!
我到底醒了几次,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自己也分不清了。
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调出宫廷剧,想平复一下心情。
借着电视的微光,余光一瞥--
鼻梁子都麻了。
卧室门口的地砖上,真有一对脚印!
完了!
正懵逼着,手链开始发烫!
擦,不是单纯做梦!
真有鬼!
这屋里的到底是谁?
真的是夏晓灵?
还是借着夏晓灵的样子吓唬我的其他什么鬼?
有些鬼是会借刀杀人的,他不露自己的模样,借别人的样貌缠活人!
我一刻都不想在家呆着了,虽然从小就总接地府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这么阴间的经历还是头一回......
我冲进卫生间洗漱,想着洗漱完赶紧去天湖畔找兰婶儿!
刚洗了两把脸,肚子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脖子也奇痒难耐,一照镜子!
靠!
脖子上有三道长长的伤痕,又红又肿,伤口外翻,流着黄色的脓水......
脓水流过的地方就是一块儿红色的溃疡,不流血,但看上去就像苹果心儿烂了,苹果皮还能撑一阵儿。
我忽然想到夏晓灵背后那根针!
触电般伸出手,果然,被扎伤的那根手指隐隐发黑!
紧接着,两腿之间熟悉的感觉袭来,那热流,后浪推前浪,血滴在了地上,我惊讶着,大姨妈刚走没几天,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似乎跟大姨妈不太一样,流量比平时大很多。
我穿上经期安全裤,用碘伏处理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抓起手机狂奔下楼,才四点多,兰叔兰婶儿可能还没起,我转了个念,直奔早市!
果然,人声鼎沸。
大爷大妈拖着小车跟摊主砍价儿,这人间烟火气瞬间让我安全感爆棚!
看见人真好啊!
喝了碗豆腐脑,吃了根儿油条,买了点儿水果,手机响了。
电话那边的吴桐粗气两行惊魂未定:“姐妹,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啊,在早市买东西呢!怎么了?”
“卧槽,我不是连夜赶到京都的吗?下飞机很累了,到宾馆我几乎是秒睡!但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你和晓灵一起玩儿,玩儿的可高兴了,后来你俩好像要去啥地方,我寻思你跟个死人走算怎么回事儿?就大声喊你,可怎么喊你都不理我!一着急我就醒了!”
我这心,瞬间哇凉。
这鬼是夏晓灵实锤了!
看来昨晚......不对!吴桐说她连夜赶到京都?
她不是在我家住了一夜才走吗?
现在应该过去两个晚上了啊!
我隐隐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吴桐,你什么时候去的京都?”
电话那端停滞两秒,“你失忆了?咱俩在天湖畔吃完饭我不是去你家了吗?本来是今天要出差,结果我老公说这边出了急事,昨晚我就走了啊!”
我的心彻底冰封......
吴桐昨晚就走了!
那我为啥还看见她睡在我旁边?那段儿是梦?我看一天宫廷剧也是梦?
实际上只过去了一个晚上!
“奥不是,我是想问你啥时候回来!没什么事儿,你别担心,再睡会儿吧!”
不能再往下想了,脑袋要炸!
她又嘱咐了我几句,说处理完工作就尽快回来找我。
挂了电话我脑子一片混乱,心提溜着,完了,梦和现实彻底混了!
我害怕。
拦了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赶到道心居,我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
室内飘出一股好闻的檀香味儿,我略感心安,心率没那么快了!
兰婶儿正在打扫神龛上的香灰,兰叔在浇花。
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兰婶儿急忙奔过来,“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