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胳膊缓缓往上抬,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卫生间里顿时阴风大作,她周身散发出蚀骨的寒冷,隔间的门乒乒乓乓发出木头碰撞的声音,头顶的灯泡又呲啦了两声,啪的一声爆裂,碎玻璃散落一地。
我绝望地闭上眼,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享年27岁......
我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有个一脸正气平头黑衣的男人在我眼前时远时近,他说,“中指血滴在手链上,快!”
直觉告诉我他不是来坑我的,这也许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艰难地抬起右手,猛地将中指锤向门边的钉子,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将血滴在手链上——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流如万马奔腾从腕间呼啸而出!
呼~砰!~
夏晓灵瞬间被气流撞飞,我从半空跌落在地。
接着,一束强烈的靛蓝光线在狭小的空间里划破黑暗,劈开眼前的阴鸷,我抬头看了一眼便急急低头。
那光线似乎看不得,我眼球像被针刺一样疼得泪眼婆娑。
一瞬,气流直朝我冲来,在我身上绕了两圈儿顺着中指伤口直冲进五脏,万箭穿心般的剧痛令我埋头大叫——
“夏晓灵!”
你又放什么阴招儿搞我!
不到一秒,身体里似有股力量全部涌至双臂,羽绒服的袖子直接崩开,碎布鹅毛满天飞。
我的两条胳膊变得异常粗壮,青筋暴起。
血管纹路条条分明,我倒吸口凉气,真他妈的疼!
我在地上蜷缩着打了个滚儿,想到夏晓灵还在,我双腿紧蹬一跃而起,朝着她挥拳砸去!
“我艹你祖宗夏晓灵,从认识你开始我有好吃的分你,好玩儿的带你,你被人欺负我给你出气,你他妈给我下尸毒,你还有什么伎俩,使出来啊?
啊?这么恨我?不就为个男人吗?搞得你像个受害者!真特么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啊!那特么是我一岁就认识的男人,咱就是按先来后到排队,特么的也轮不到你!”
我出拳快如闪电,打出的残影带着风声呼呼作响,拳拳到肉。
她被我打懵逼了,趁我歇气儿闪身想逃,奈何我左腿横扫出击,再次把她撂倒飞身而上。
我左脚踩住她脑袋,右手抄起拖布杆子,对准她一通暴击输出!
脑袋、后背、胳膊腿儿,根本不想分地方,哪儿解气我打哪儿,唯一的念头就是——打死她!
“青橙,你放开我,你是修行人,我魂飞魄散了你也得背业!”夏晓灵呜咽着。
“妈的,你特么除了道德绑架还会啥?背业?弄死你我认了!姑奶奶今儿没道德,你特么拿啥绑架?”
我一棍子接一棍子的砸,可能是用力过猛,我胳膊上的皮肤突然爆裂,血肉模糊。
一见血,双臂恢复正常粗细,痛到极点我扔掉棍子,咣当一声。
砰砰砰!
“小十九?你在里面吗?是不是你?快开门!”门外终于响起了人的声音。
男人!
九师兄!
“是我,师兄!”我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踉跄着走向门口,想让师兄帮忙收了夏晓灵,然而,身后一阵阴风刮过,夏晓灵的身体一点点变成透明,消失了!
也罢,她有帮手,没那么容易抓到。
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何况我还揍了她一顿,解气,不亏!
“小十九你闪开点儿,这门应该是别住了,我把门踹开!”
“好!我闪开了,你快点儿!”我大口呼吸着空气,靠墙坐下。
砰!
门开了!
师兄冲进来看着满地的羽绒服碎片和鹅毛,凌乱了。
“小十九,你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身上残存的“羽绒马甲”抱着血肉模糊的胳膊苦笑,“师兄,比起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先送我去医院!”
师兄回过神儿,一把抱起我,双蹄儿生风,步履如飞!
*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眼我的伤口很有经验的说:“你这伤...有点儿严重!住院是跑不了了,得消炎,防止感染!要想快速愈合,医院的药没有山上或者沟里那些人的好使,我这么说你懂吧?咋弄得自己心里也有数?”
我点了点头,不愧是白头山县的医生,经验丰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医生回到座位,一边摆弄电脑一边问我,“你是外地来的?”
“嗯,算是,我老家在这,后来搬去外地了。”
“那这次回来...是为这个?”医生指了指我的伤口。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
“唉,摊上这事儿就俩字儿,遭罪!都是命!”医生感慨两句,“我先给你开个住院,再给你开点儿口服......”
话没说完,他突然抬起头看我:“你姓青?”
“是啊!”我有点儿懵逼,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家是不是住在青龙屯?”医生一脸期待,眼里都有星星了。
“是啊!你电脑上不有吗?我叫青橙!”我又点点头。
“你爸也姓青?”
“那不然呢?”
擦嘞,我不跟我爸姓青,难道跟你爸姓青啊?
“姐,你跟我爸姓青也行!”
“哎我说你这小子......”
我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咋不说人话呢?
“姐,你瞅你这脾气,跟小时候一点儿没差!小时候我大爷带你回来过年,咱见过,咱俩是一个祖太爷,你太爷和我太爷是亲兄弟,你爷和我爷是堂兄弟,我爸和你爸...反正也是兄弟没错了,哈哈哈!”
他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吧?
第17章 地府秘术
我看着他那副镜片比瓶底子还厚的眼镜和别致的西瓜太郎头,脑海里嗖地出现了一个小号的他--
塌鼻梁、招风耳、大奔儿喽头加东成西就里梁朝伟同款香肠嘴!
现在这小子可比小时候帅多了,进化得不错。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跟我舅家弟弟比赛吃大鼻嘎儿那小子!为这事儿我还把你俩一起揍了吧?”
我激动地一拍桌子,把他桌上的名牌震倒了。
我拿起名牌看了一眼,青晖!
没错儿,就是他!
师兄努力憋着笑,青晖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咱现在好歹也是个医生,你给咱留点儿面子啊,让外面的小护士听见,我辛苦建立起来的人设就塌了!小时候不懂事儿,那些糗事儿就别提了喔!”
“哈哈哈,好的老弟!不提了,哎?你刚不是要给我开什么吗?开吧!”
“那个......这位大哥,麻烦您帮老弟把门儿关上!”
师兄啥也没说,配合地关好了门。
青晖压低嗓音:“姐,一开始我那个啥,这不寻思给你开点儿药我好赚点提成吗?现在知道你是我姐了还开啥了?但住院必须得住啊,你这外伤挺重真感染就麻烦了。我就直接跟你说,你撞鬼这事儿不能光治伤,你得往根儿上整,往祖坟上刨,懂?”
“额...不咋太懂,要不你说直白点儿?弟?”
“你还记得咱有个五舅奶不?她是出马仙儿,老厉害了,一来神儿得啥吃啥,我感觉你这个事儿找她看看行!事儿看好了,伤就好了。”青晖一脸崇拜,五舅奶大约是他的偶像。
我若没猜错,我俩的五舅奶应该也是一个五舅奶。
我没明说,想逗逗他。
我勾了勾手指,他耳朵凑过来,我就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弟,五舅奶来神儿吃人不?”
“姐,不吃人,据我所知,碗盘碟子啥的好像造了不少!”他也跟我用同样的音量,回答得非常认真,满脸肃穆。
“哈哈哈哈,你个二货,我逗你呢!不过你五舅奶要真那么厉害,你打个电话给我问问?”
“行姐,我这就打!”
我合计着,我受伤这事儿怎么都得让五舅奶和师父知道,趁这机会验证一下这小子跟五舅奶交情怎么样,侧面了解下人品,看看能不能深交。
青晖说着就掏出手机——
嘟嘟嘟~
“喂,五舅奶,我是老青家小晖。”
“小瘪犊子,找我干啥!”
这暴躁的老萝莉,我俩是一个五舅奶没错了。
“亲爱的舅奶,我接诊的时候碰到我姐了,她脖子上的伤一看就是那个啥抓的,胳膊是啥整的我吃不准,也挺严重,你能给看看不?”
“鬼抓红伤?”
“是啊舅奶!脖子上是,你给瞅瞅?”
“不他妈管!你这小瘪犊子又起什么幺蛾子,还你姐!你们老青家门儿里几头蒜我能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姐?又他妈在医院撩骚了吧?”
呵!这信息量挺大啊!
看来青晖这小子私生活挺欢乐!
“没有没有,舅奶,真是我姐,她爸是青海!青海你记得不?搬走那个!”青晖怕舅奶挂电话,急忙解释。
电话那边愣了几秒,很快,“橙丫受伤了?”
*
五舅奶和师父赶到医院,我正输着液。
我把事情的始末给师父和五舅奶讲了一遍,刚说完,师兄回来了。
他拿出手机递给我,是商场的监控。
画面里,我站在厕所门口好像在跟谁说话,但我对面压根儿没有人!
艹,我明明记得我是问了一个保洁阿姨啊!
难道......那个保洁阿姨也是鬼?目的就是把我引我进那个卫生间?
回想她的表情和动作,的确不像人。
但她的外貌看上去跟人一样......
艹,艹!
夏晓灵的靠山到底是有多高的道行?他们这群鬼竟能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商场人气那么旺的地方...都行!
“明明是一个保洁阿姨给我指的路,可监控里没有她...我的符,一定是电梯口撞我的男生偷的!”
我在明他们在暗,我甚至都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是我疏于防范了!”师兄有些内疚。
我急忙摇头,“不不,跟你没关系啊师兄,是我自己太粗心。”
“行了,都别急着揽责了,咱们知道对方的能耐是好事,以后提高警惕就好!”师父打断我和师兄,“小十九,是谁教你把中指血滴到手链上自救的?”
师父有些严肃。
“我被夏晓灵拎起来,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影影绰绰看到个平头穿黑衣服的男的,他告诉我的!”
我不敢隐瞒,从实招来。
“应该是地府的人!这次还亏得他给你出这么个馊主意,让你捡回条小命!”师父叹口气,“但是十九啊,以血唤灵是地府秘术,好用是好用,但这术法阴气太重,你驾驭不了,不要用了!”
我一顿。
地府秘术?
好牛逼的样子!
不用?为啥?
我好不容易get的新技能,还暴揍了夏晓灵,这么解气,为啥不能用?
我不要!
师父把我看得透透的,“你啊你,一点儿抻头儿没有!不是说一直不能用,是暂时不能用!自己半斤八两不知道?窍都没通,再用就不是胳膊爆炸了,整个人就炸了,啊~嘭!”
我一激灵,脑补了下自己爆炸的画面。
那血腥!
咦~~
“长能耐了,地府的人都出手帮你!”师父白我一眼,看向青晖。
“她几天能出院?”
青晖在师父面前也收敛了放浪的形骸,“师父,快的话明天,慢的话后天!”
“行,待会儿把这药涂上,出院抓紧上山,这道符别再弄丢了!”师父说着又扔给我一道符,和师兄一道出了病房。
五舅奶留下照顾我,趁着我睡着,她去给我买了些日用品。
等她再回来,我被病房里的声音吵醒。
隔壁床住了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青晖有些不好意思,“姐,对不住啊!本来想着我滥用点儿职权让你住个单间儿,没寻思......主任安排他进来了。”
我摇摇头,“没事儿,中间有帘子,晚上睡觉拉上就行!而且,大家都是病人,没那么多说道!”
见我如此不矫情,青晖给我放了一连串儿彩虹屁,什么温柔得体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秀色可餐都上了。
夜里,师父的药起了效果,胳膊不怎么疼了,我和五舅奶都睡得很香。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扫我脸,痒得很。
我心一紧,睡意顿时飞走一半儿,夏晓灵又来了?
一个鲤鱼打挺,颇有点儿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味道。
“谁?”
我一把抓住扫我脸的东西。
是青晖。
我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卧槽,弟,你想吓死你姐啊!干啥呀?大半夜不睡觉?”
“姐,”青晖轻着音儿,“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不?我想求你点儿事儿!”
我怕吵醒五舅奶,强忍着怒火,跟着他来到医生休息室。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姐,你拜虚怀仙师为师了?”
“你不都知道了吗,还问?”
“姐,那...我...”
他吞吞吐吐,吭哧瘪肚的,一副拉不出来又憋不回去的样子。
真来气!
第18章 鬼姑娘
“你不说我走了啊!”说着我就往门口走了两步。
他攥紧拳头深吸口气,一把抓住我,满脸的视死如归。
“姐,是这样的!我实习那年,收了一个患者,女孩儿,特好看,小我一岁,是乳腺癌。
后来她做了手术,术后放化疗,一来二去,我们就在一起了。
结婚证领了,婚房也装修好了,就在举行婚礼的前两个月,她复发,很快扩散,去世了。”
青晖说得简洁,但他眼里的晶莹告诉我,他很难过。
我心一软,“弟,对不起啊,姐不知道......”
没成想这么不正经的人,还有这么段儿刻骨铭心的往事。
“没事儿姐,你又不知道,不能怪你!”
“嗯,那你跟我说这个,是想倾诉,还是?”
“姐,你能让我俩再见一面吗?一面就行!其实我也可以找别的大仙儿,但我不想在外人面前......”
额......
我有些犹豫,且不说我能不能做到,让死人和活人见面这事儿,好像有点儿违规!
可我也念着这小子的好,他很认亲。
我们小时候并不熟,也就过年见过一两次,这次意外重逢,他一口一个姐叫得我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