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身旁的绣娘们扯了扯她，她才慢慢住了嘴。
沈青对他有些印象，眼看着秦隶要扑倒在地上时，上前接过并压制住了他，秦隶顿时便动弹不得了，却还在眼睛发红的喊着“姐姐姐姐”。
秦兰看到这一幕，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痕，步履加快的赶到绣衣坊门前。
摸着秦隶的脸道：“隶儿，我在这，隶儿不怕。”
在她一声一声的安抚中，秦隶才平静下来。
秦兰朝宋翠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绣衣坊的主家放了一两银子，才牵着秦隶的手离开。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宋翠翠眼里划过一抹深思，这秦隶，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还好是有一个姐姐，不然就他那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早就饿死街头了。”
“你少说些吧，人家好歹从前也是县令公子，说不定哪天还能翻身了，咱们绣好自己的衣裳也就罢了。”
“瞧你那窝囊废样……”蓝色衣裙的绣娘丢了丢手头上的衣裳，“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做一辈子绣娘。”
其他人都低着头收拾着那掉落在地上的衣裳，任凭那绣娘叨叨。
说了半天见没人搭话，才悻悻的闭了嘴。
第56章 亚君患病
宋翠翠听到绣娘那边的动静，抬眼看了下那蓝色衣裙的绣娘，便挪开了目光，这次她买了三套冬季被褥，清算了三十两银子给到坊主后便没再逛。
沈青肩上举着被褥，俩人在回医春堂的途中，她思忖了会，问道：“沈青，除开秦隶有些变化外，你可还有什么发现没？”
回想起今日遇到秦兰，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沈青转过头，看到宋翠翠眉头轻蹙的模样，伸手自然的替她抚平了眉间的沟壑。
宋翠翠顿时身子微僵，从她的角度上看去，正好看到沈青完美的下颌线。
还未及冠，沈青就已经这么会了吗？
瞬间，她的心中闪过千万种想法。
反观沈青，他倒是在认真的回想，“若是说发现，倒有一事得与你说。”
“喔？”宋翠翠收敛下情绪，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今日你只看到了秦兰和秦隶，但其实还有一人，虽然他隐匿了气息，但瞒不过我。”
沈青这样一提，宋翠翠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护卫……”
“嗯。”
“秦兰从前是县令小姐，有人暗中保护倒也说得过去，算不得什么奇怪的……”说到这里，宋翠翠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为何秦隶在绣衣坊大闹的时候，那秦奴没有护好他，不对，有些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非常时期，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其一，秦兰之前长期受到秦城屈辱，又有忠仆守护，为何不带着秦隶一同逃离这个小县城？
其二，秦隶为何会性情大变，方才他的状况，显然很不对劲。
走着走着，快到医春堂的时候，就看到梁甫的药童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好似在找什么人。
远远的见了她和沈青后，眼里一亮。
“翠翠！呼呼呼！翠翠，你快……回……回去看看亚君！”药童一溜烟地冲到了他俩面前，气喘吁吁道。
“怎么了？”宋翠翠神情微微一变，脚步顿时加快。
药童有些犹豫道：“扶大人是讲，他感染了瘟疫……“
宋翠翠脑子顿时一白，腿有些发软，又是瘟疫。
不再用走的，沈青半托着她的手肘，将她带回了医春堂。
这一次，亚君和宋涵的屋子门口站了好些医师在守着。
见了宋翠翠后，其中一个医师朝她拱了拱手，“扶大人交代了，若是你来了，可以进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强装镇定的进门。
此时，亚君额头上放着厚厚的湿水白布，小脸潮红着，嘴唇干枯得裂开，好些死皮粘在上边，脸上还有着许多红斑，都快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宋涵抽泣着，在一旁用湿布给他润唇，脸上有着她从未看过的灰败。
连见了宋翠翠，眼里都没有了生气。
“扶溪，这是怎么一回事？”宋翠翠朝旁边在煮药汤的扶溪问道。
扶溪把蒲扇重重往地上一扔，吹胡子瞪眼道：“我还想问你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可是接触了什么东西被感染了？”
接触了什么东西……她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
“椿水走的时候，亚君把脸贴在了他的被褥上……”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糊涂啊！”扶溪跺了跺脚，“瘟疫传染得极快，没做防护是万万碰不得的。”
“那亚君他现在严不严重？能治好吗？”宋翠翠问道。
闻言，宋涵饱含期待的看了过来。
扶溪犹豫了下，“现下还不能妄下断言，能治好的法子倒是有，但古往今来，还从未有人试过。”
“有几成把握？”
“五成。”扶溪犹豫了下，才说。
“若是不用那法子，用普通药材能好吗？”
“不稳定。”
“咳咳咳！”亚君转醒过来，猛地咳嗽了声。
一睁眼，眼里还带着些懵懂，就看到床头围了好些人。
“我，这是怎么了？”
他只记得醒来到院子里走了下，然后就感到了头一阵眩晕，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宋涵见亚君终于醒过来了，嘴唇抖动，眼里泪汪汪的。
缓了过来，亚君看到扶溪在煮平常给那些感染风寒者的药，仿佛明白了什么。
仰起脸有些茫然的说：“翠翠姐，我是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吗？”
“胡说些什么，你好好养病，早些好起来。”宋翠翠戴好手套和面纱，端起药碗就给亚君喂药。
“亚君，我等你好起来。”宋涵眼里有着惧意的看着他。
宋涵记得身边得了这种病的，后面都一一离开了……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亚君打起精神来，坚定道。
吃完药后，亚君又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日落月升。
扶溪的屋子里还燃着烛火。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扶溪头也未抬的说，“有什么事快讲？”
“是我。”宋翠翠自顾自的坐在了扶溪的对面，“你今日说的法子，是什么样的？”
沈青也一同跟了进来。
扶溪这才知道是她俩，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些轻蔑道：“跟你说，你能懂吗？”
宋翠翠浅笑着，“我是不懂，但沈青就这个瘟疫，他还有些看法。”
末了，朝沈青挑了挑眉道：“当初这瘟疫也是他先发现的。”
“喔？”扶溪来了兴趣，他还以为这小子就是一介武夫，想不到还通些医术。
沈青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宋翠翠，回想起从前看过的医术，缓缓说：“不知道扶大人可听说过避瘟散？”
扶溪面上有着疑惑，“从未听过，何故？”
沈青绞尽脑汁道：“我曾去京城一趟，有幸见过治疗瘟疫的避瘟散，但记得不全了，有些还需要你在琢磨琢磨。”
“你讲便是。”
“取雄黄三十克，苍术十五克，细辛九克，大黄、贯众、姜厚朴、法半夏、川芎、羌活、柴胡、防风、白芷、荆芥、独活、香附、丁香各三克，研粉从鼻吸入。”
扶溪每听到一味药，神情从疑惑慢慢变得明朗起来，他重重的拍了下沈青的肩膀，眼里闪着光，“好啊，你竟有这样的良方！研粉确是最为实际的法子了，这你可有兴趣入我朝太医院，我可帮你引荐！”
在南康朝，被举荐者若是犯事，举荐人可判连坐。
第57章 端倪
见她明亮的眸子盯着自己，他上前走到她身旁，回道：“这不是欣赏姑娘你的风采么。”
她挑挑眉，“你怕不是想看我笑话的。”
沈青一副被猜中了的心思的模样，“我这不是正打算出手，怎料你给解决了。”说着，又夸赞道：“好武艺！”
“喂！你们竟还敢打情骂俏，等本公子回去了叫人来，准叫你们好看。”陆洪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护卫，那人便爬了起来，要去报信。
散开酒楼人群，将陆洪捆了起来，“等官府过来了，你省点力气和府衙解释吧。”
陆洪一脸不屑，张嘴想说什么，见她握住的拳头，便乖乖闭上了嘴，心里也在猜测俩人的身份。
一行人一同进了雅间，顾燕便把陆洪丢在了门口处，自己则坐在了桌子旁，端起沏好的茶，抬头便能看见窗户的那头，秋意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便扶着那粗布衣裳的女子在窗边坐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哎？秋意，你拦住做甚？”金岚岚挥开她。
“……”
顾燕这时才发现陈清未一同过来，应是见事情解决，已然回府了。
“姑娘怎么称呼？”她又坐在了摇摇椅上。
女子朝金岚岚和顾燕都拂了拂身子，“我名蒋露华，今日多谢二位了。”
“露华姑娘，为何流落在酒楼为生？”见她虽落入酒楼，但气质不俗，金岚岚问道。
蒋露华眼里闪过落寞，“家里原先是皇商，后来时逢楚朝覆灭，父母在战乱中染病亡故了，随身的银子也用完了，此番到京城，便是听说了青莲书院招生。”也好有个去处。
“哼。”陆洪发出冷哼，“就你一个商女，还想入皇后娘娘的书院，怕不是疯癫了。”
秋意走到门口，将桌上的麻布塞进了他的口中，只留他瞪大着眼睛发出“呜呜”声。
金岚岚思索着，“我这里倒有一个去处……”还未说出口，便见对面怡红院的一个屋子里发出了争吵声。
两栋阁楼中间只隔了一条小巷子，此间的厢房是离得对面最近的，若是在窗边，声响和视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哎哟，客官，这可不符规矩。”怡红院妈妈摇摇手，表示不可，这俩兄弟点她们怡红院的头牌，却要三人一间厢房。
壮汉和他那兄弟一身酒气，壮汉通红着脸，大声吼道：“爷有的是银子！麻溜点！”说着拿出一堆银子丢给那索妈妈，索妈妈喜开了花，连忙屁巅屁颠的开了间上好房。
那头牌原先还有些犹豫，一看见银子，便也连忙同意了。
头牌娘子扭动着曼妙的身躯，绸缎飘扬，窗棂处透过烛火反映出了交缠着的身影，不一会儿便传出了令人羞耻的声响……
她们都一副不自在的模样，金岚岚却看到对面隔壁屋子的窗户是开着的，有位青衣男子把肥胖的女子抵到了窗边，女子这副体态倒不似妓院女子……
顾燕连忙捂住金岚岚的双眼，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注意到了青衣男子袖口的兰花刺绣。
“金岚岚！”顾燕咬牙切齿道，要说什么时，见到门口的陆洪，生生给忍住了。
陆洪眼里满是疑惑，她们都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想到对面是怡红院，他明白了什么。
金岚岚闭着眼睛，嘴角含着笑，也要不了多久了。
不过这顾燕生怕她看到些什么，不漏一条缝隙，手掌紧紧捂住她，茧刮得她眼皮生疼。
忽闻对头厢房里头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啊！”头牌娘子的跌跌撞撞跑出来，只余下一件粉色肚兜，衣裳不整的冲下楼。
她花容失色的朝怡红院妈妈跑去，嘴角不利索的说：“索妈妈……人……没气……”
索妈妈脸色一变，立马明白了，在怡红院，出过这事的倒是不多。
楼下的姑娘们看到此景，都紧靠在一起，挨着柱子站到了一旁。
一旁的乐师也停止了弹奏，顾客们纷纷离开，担心被这等霉事沾染上，也有的人在看起了热闹。
顾燕这才放开了手，皱起了眉在她耳旁轻声道：“你早知道？”
她们的厢房也传来了敲门声，彩云得到了金岚岚的许可后开了门。
官爷一瞧是顾家小世子，立马点头哈腰道：“燕世子，小的接到您护卫报案，这就来把这陆洪给带走，必定不轻饶。”
宗正这才走到了顾燕身后。
顾家小世子？！这下自己真要被看押起来了，陆洪口里的麻布被拿掉，陆洪僵硬的朝顾燕陪笑，好像自己还说过要他好看来着，官差便要将他带走。
“正巧对面的怡红院好似也发生了案子呢。”金岚岚双手交叉在胸前。
“已接到怡红院客官的报案，这会便要过去了。”官差朝他们抱抱拳，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怡红院就来了些许官差。
“闲杂人等纷纷避开！”只见带头的官爷喝道。
看客们皆做鸟散。
仵作进门后一顿检查，后朝着官爷点了点头，没有异常，是服用了强劲的壮阳汤药，过于激动死于猝死，闻着浓烈的酒味，仵作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又压了下去，谁能算准他们会来妓院呢。
于是他们就往尸体上盖了白布，相继抬了两个架子出来。
“露华姑娘，如今你可有去处？”金岚岚问。
这酒楼因为她招来了官差，之后酒楼楼怕已然不是她的栖身之所了。
“我念过私塾，日后可去替人写些帖子之类。”只是住房的银子是个棘手的问题。
“长安贡府旁的玲珑首饰铺是我的，既然你念过女学，不妨先去那做个女使，日后也好慢慢打算。”
蒋露华面露难色，“我……我不签那奴契。”
金岚岚朝她眨眨眼，“那是自然，说不定之后我们还是同窗呢。”
“金岚岚，谢谢。”她深深的朝自己鞠了一躬。
见她同意，金岚岚也直呼她名，“露华，既相遇了，那便是缘分，不必言谢。你先收拾下包袱吧。”
秋意将红罗钗递给蒋露华，“姑娘，这是我们小姐的信物，你拿此，玲珑堂便会知晓。”
接过钗，见顾家公子面色不好，蒋露华便有眼色的离开了。
第58章 金门事
香炉有寥寥青烟顺着炉顶缓缓上升，直至慢慢的消逝不见。
江合言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岚岚的后事，就交与你了，她喜欢热闹，别让她临了了还孤单着。”
“臣妾明白了。”
“你回吧。”陛下背过身去，仿佛被压弯了脊梁。
“是。”
凤鸣宫，懿旨下。
凡是世家女眷，立秋时分皆入宫觐见，为贤贵妃送灵。
一觉醒来，楚岚岚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金家，嗯……现在应该称为金岚岚了，这一觉，她看完了金岚岚这短短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