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仇另一只手缓缓地游移到她细白的颈项,他凑近她的耳际轻南道:“我怎么舍得杀你?你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聂莹莹。”
终于,她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昏厥过去。
☆☆☆
柔和的月光洒落至屋内,疼痛使得聂莹莹睁开眼睛。她不解地望向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自黑暗的角落响起,让她想起了一切。
她想起了今天是她的出阁之日,想起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那不是梦!恐惧如潮水般包围住她,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发现双手被绑在身后,一声呜咽自她喉中逸出。
冷笑声自暗睡响起,“还想逃吗?”
她睁大双眼想看清说话的人,但是微弱的光线仅能让她看出坐在角落的人身形高大,黑影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庞。
好不容易,她寻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强盗还会做什么?不过是奸杀掳掠罢了。”他嘲讽的话语更加深她的恐惧。
“你……你们是要钱吧!杀了我,你们可什么也得不到。”她压下心中的害怕,试图和他谈条件。
沈均仇几乎要赞赏她的勇气了,一般女人碰到这种情况不是尖叫哭号地求饶,便是干脆昏死过去,而她居然还有胆子和他说话。
“今晚本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吧!”
“什么?”聂莹莹一脸的错愕加深了他脸上的笑意,他站起缓步走向她。
“放心,我会让它如期进行的。”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懂我的话吗?你若伤害我,就别想拿到半分钱,而且我爹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可惜这番恫喝是以颤抖的声音说出来的。
沈均仇面前蹲了下来,一只手捉住她小巧的下巴。
“那么我倒想看看你爹要怎么对付我。” 语气中尽是冷酷。
他逼近她,眸光宛若寒冰。她努力的想要在其中找到一丝人性与慈悲,但她只在他的眼中看到令人心悸的残酷与仇恨。
他恨她!聂莹莹自他眼中读出这个再明白不过的讯息。一个人的眼中怎会现出如此深刻的仇恨?况且以现在的情况而言,该怨恨的人应该是她吧?
“大当家,外边的弟兄们都等着你一起庆祝呢!”
屋外传来的叫声转移了沈均仇的注意力,他起身走向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聂莹莹后才跨了出去。
惊魂未定的聂莹莹挣扎着坐起来,幸好他只绑住她的双手,她的脚是自由的。
她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藉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环视着屋内。
这是一间半毁的小房间,窗户和门都已经残破不堪,一张床上罩着一件被褥显示这里有人睡,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和椅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看向门外,发现居然没人守着她。太好了!希望在她心中燃起,她站起峰,小心地走出去。
她找到了一小块破碎的瓦片,努力地划断捆绑双手的绳索,绳索很快就断了。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她审视着周遭的环境,开始思索如何逃出去。
不远处有灯火,不时传来笑闹声,间歇掺杂着女人的尖叫,想必是那群盗匪的庆功宴吧!
她再看看四周,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都没有看见其他人?难道是遇到匪徒的时候全部逃走了?还是全都被……她不敢往另一个可能性想去。
她提醒自己要振作精神想办法赶快逃走,否则被那些盗匪发现,她就没机会逃跑了。
但是周围的景象却令她感到绝望。原来房间的后面是一面山壁,旁边是一道倾倒的围墙,围墙外是一个水池,唯一的出路就是通往灯火通明之处。
难怪他这么放心地把她一个人留在房内,原来根本无路可逃。
不能放弃!她坚决地告诉自己,也许等到那些盗匪都喝醉了,她就有机会逃出去,她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那个可怕的黑衣人。
下定决心后,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哈哈哈!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没错!当年老寨主选你当他的传人,可真是选对人了。来,我敬你!”一名红脸大汉举起手中的酒,大口灌下。
另一名长相刻薄猥琐的人抹一抹嘴,涎着脸走向单独坐在一角的首领。原本他是不敢靠近首领的,可是酒精助长了他的胆量。
“二当家说得对极了!咱们来燕山真是来对。这次抢了锦州大富朱家的媳妇儿,恐怕他们那宝贝儿子要病死啦!”
这番话惹来满堂哄笑,受到鼓励的他继续道:“那聂家老头也真舍得,给他女儿这么多的嫁妆,只不过这些金银珠宝都进了咱们的荷包啦!而且聂大姑娘还在咱们手上,到时咱们两边要钱,那么咱们的下半子就甭愁了!大当家,你说是吧!”
沈均仇但笑不语的看着眼前的马康。当年老寨主将山寨交到他手中时,最反对的人就是他,这次到燕山来抢夺,在背后煽动反对的人也是他,而现在他却比谁都还诌媚。
当初,由于他的年轻与孤傲,山寨里的兄弟大多反对由他接掌大当家的位子,但经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连脾气最火爆的二当家也对他赞叹不已。
要收服这群贪得无厌的强盗其实很简单,只要满足他们的欲望——金钱和女人!
老寨主粗暴有余却不够残忍,“盗亦有道”是他一贯的原则,所以他只准许他们抢劫商旅,不准许伤害老弱妇孺,可惜这样的仁慈却造成他日后被杀身亡。
但他不同。
他精准的算计每一次可能夺得财富的机会,迅速而凶狠的掠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他们的人,即使是老弱妇孺也一样。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因此他们纵横千山、杀戳无数,官府束手无策,甚至连他们的踪迹都未能掌握。他让手下尽情的掠夺、占有,他连问都不问一声,而他的作风正适合这群本性残暴的人。
唯一奇怪的是肴风。
肴风向来不赞成他这种赶尽杀绝的残酷作法,可是却不曾阻止过他,甚至参与每次的掠夺。然而他从不抢,也不杀,只是站在他身旁叹息。
仿佛要去赎罪似的,每次抢劫之后他就消失,从不参加任何一次的庆功宴。或许肴风真是到庙里或佛院拜去了也说不定。
肴风是他救来的。那年大寒,他在山沟里发现一个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大汉。通常他只会有一眼就走过,但是那日他竟然发了有始以来未曾有过的善心,将那名大汉带回山寨。
这对山寨来说是很危险的,但他还是带回了来历不的肴风,违反了山寨的规矩。
寨里的人都对他的行为非常讶异,不明白为何一向冷酷得近乎无情的他居然救了一个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被救少的肴风从此成为山寨的一分子,可是寡言的他向来不太与他人交往,也不分享抢夺来的钱财,久而久之,大家对于他的怪异也习惯了。
沈均仇笑了笑,如果世上真有“朋友”的话,那么肴风大概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他偶尔会不经意地向肴风透露自己的过去。
眼前的这群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同伴罢了。
☆☆☆
他们依然在狂饮叫嚣,手中握着今天才抢来的珠宝,心中盘算着要怎么花光这笔钱。对于这群亡命之徒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他们的生活哲学。
至于另外两个被捉来的女人,只怕在他们的蹂躏下,早已断气。
这群人常以奸淫捉来的女人为乐,虽然他从不参与这种卑劣污秽的事,可是他也从不阻止他们。即使那些女人在他脚边苦苦求救,他还是眼也不眨的将她们扔回那群野兽的手中。
反正这些女人迟早要死,差别只在死法不同罢了。对他而言,只要不危害到大家的利益与安全的事,他一律不管。
大家都说他冷血,没错!他对任何事都没感觉。早在他学会杀人时,他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夜色渐深,几乎所有的人都醉倒了。聂莹莹小心地踏进前厅,心想,只要不惊醒这些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凶神恶煞,悄悄地走到外面,就一定可以逃离这群盗匪的魔掌,尤其是那个令她不寒而栗的人。
她咽下心中的恐惧,缓步向外走去。
原来原来这是一间破旧的山神庙,因为人迹罕至而荒废许久,现下却成了这群盗贼的藏身处。
聂莹莹小心翼翼的避开卧倒在地上的人,冷汗不自觉的自额头上冒出,暗自乞求山神保佑她能够顺利逃出此地。
抚住胸口,努力镇定心神朝门口前进,完全没发现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背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姐……”
一声低喊让她停住脚步,那是喜儿的声音!
聂莹急急找向声音的来源,却看见衣不蔽体的喜儿趴在地上,哀怜地向她求救。
她奔了过去,脱下身上的红色霞披,罩在喜儿身上。
“小姐,救救我……救我……”
眼泪不经意地又掉落下来,从小服待她的喜儿正奄奄一息地向她求救,而她却无能为力。
“天呀!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喜儿,你振作点!我们一块儿逃出去……”
聂莹莹努力地想要扶起喜儿,但是惊吓与疲惫已经折磨了她一天,她实在难以再支撑起另一个人的重量,只能眼看着喜儿在她怀中逐渐冰冷。
心痛与悲伤同时打击着她,她却只能咬紧嘴唇,以免自己痛哭失声。
“放开她吧!她已经死了。”冷冷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是他!
愤怒让她忘了害怕,倏地,她转身面向来人。
“你们这群土匪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们抢了钱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怒不可遏的喊喊道。
沈均仇对这一切无动于衷,脸上依旧一片漠然。
“你有空为别人悲伤,不如先为自己哭泣吧!
“你……”
“既然我连别人都不放过了,我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你呢?”
又是那股惊的的恨意!聂莹莹从未想过会有人怨恨她,吓得后退一步,他伸出手捉住她纤细的双肩。
“别再妄想逃走,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要恨就恨你爹为什么要生下你,是他造成你今日悲苦的命运。”他的手爬上她细白的脸庞,羞愤让她一下子刷红了双颊。
“你这个土匪、强盗!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要杀多少人才满意?我不知道世上是否还有比你更卑劣的人,你这个畜生!”她气得口不择言。
“啪!”沈均仇反手掴了聂莹莹一马掌,她立刻摔倒在地,他毫不怜的看着她道:“不要激怒我。我从不会手下留情,即使是女人也一样。”
倒在地上的聂莹莹不顾脸颊的疼痛,怒视眼前的人。
“我也不奢望你会对任何人留情,因为你根本就是个残暴嗜血的鬼!”
沈均仇怔怔的看着她,从来没有人敢辱骂他。她若不是太过勇敢,就是太付愚蠢。然而,他为她的表现动容。
可是,聂莹莹却为自己的举动十吃一惊,想来柔顺安静的她竟被眼前这个盗贼轻易激发前所未有的怒气。
沈均仇走过去将她扶起,拨开她散落颊边的发丝,看见指印清楚地印在她苍白细致的脸上。“别再惹我生气,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折断你美丽的脖子。”
他冷酷的威胁顿时令她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他的怀里,她个晓得自己在他的手中还能支撑多久。”
沈均仇望向窗外,肴风早在那里守候了。
“肴风,把她带进去。”
肴风走进来,接过聂莹莹。
”均仇,她是无辜的。不能放过她吗?”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把她带进去。”沈均仇的声音中饱含怒气,他的决定不容质疑。
“我知道了。”肴风带着瞪身无力的聂莹莹走回后院。如果她真是均仇仇人的女儿,那么他为她未来的遭遇哀悼。
“能告诉我其他的人在哪里吗?”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她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抱歉。”肴风面露怜悯之色。望着她,他心中浮现另一个身影,他的小妹在她这个年纪时也是这般模样呢。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为了钱居然能够狠心的杀人,难道你们就不怕报应吗?”她的愤怒化成一串疑伺,对于外面的世界?她真的一无所知。
“聂姑娘,并非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生长在衣食无缺的家庭。相反的,大部分的人打一出生就在贫困中挣扎,很多时候他们关心的只是下一顿是否有东西吃。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会做出任何你无法想像的事,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报应不报。”他幽幽的道。
聂莹莹抬起头,没想到这个盗匪也能说出一番道理。
“那么那些无辜的人就该倒霉被杀吗?这样公平吗?”
“并非所有的事都有答案,这个世界也无所谓公平不公平。”他的脸黯淡下来,仿佛回想起某段不堪的回忆。
肴风将她带回先前的小房间,“你休息吧。”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聂莹莹抱紧双膝,蜷缩在角落,一层薄雾模糊了她的双眼。
或许这世界真没有公平这东西吧!
这十八个年头,在父亲的保护下,她过的是锦衣玉食、宁静优涯的日子,向来不识恐惧与悲伤。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她便同时尝到这两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