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送别
“那便多谢长公主。”
孟拓宇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克制住颤抖的双手，接下萧令光的宝剑。
萧令光一笑：“孟将军无需客气，此去边疆路途遥远，还需多保重。”
孟拓宇见她关心，眸色一亮，“承长公主吉言，希望下次回京，咱们可以把酒言欢。”
萧令光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孟拓唇边荡开一抹笑，而后郑重点头。
两人旁若无人，相谈甚欢。无人在意的角落，赵玄意眸光黯淡，转头退开几步。
没多久，两人谈话声越来越远，就连方才还跟着的陈远和吴疾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赵玄意望着前方的两人，脑中萦绕的是方才她眼含笑意说出的“英雄配宝剑”的话，淡淡的失落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赵长史，你怎么在这儿，孟将军和长公主呢？”
追上来的王玉琳见他站在路边出神，却不见孟拓宇，便问道。
“王校尉。”赵玄意回神，示意前方：“长公主和孟将军在前头赏梅。”
“多谢。”王玉琳展颜一笑，越过他快步朝两人追去。
“你等等我呀。”
落在后头的柴天越也追着王玉琳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赖宣华和苏文心。
原本是寂静的山路，因为有人加入，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几人，赵玄意微微一愣，随即唇边逸出抹苦涩，暗道自己落在半道伤春悲秋算什么？
“赵长史，你怎么不走？”
赖宣华和苏文心落后柴天越几步，追上来见赵玄意站在路边不知在想什么，便朝他招手。
她天真烂漫，瞧不出赵玄意的失落，苏文心却是心细如发，望一眼前头萧令光和孟拓宇并肩而行的背影，便明白他为何一人落在后头，露出这般表情了。
“王校尉和副尉习武之人体力好，才眨眼的功夫，我与宣华便落了单。”
苏文心看他一眼，笑着邀请：“不知赵长史是否愿意陪我们赏花？”
赵玄意收回目光，颔首应下：“二位姑娘请。”
“这边花开得好，咱们去这边。”赖宣华搀着苏文心，往一旁人少的小径去。
见赵玄意一路沉默，瞧着怪闷的，有意和他搭话，“听兄长说，长史学识过人，学问比起那些考生还厉害。”
赵玄意一笑：“赖兄谬赞罢了。”
赖宣华皱眉，侧头打量他，越看就越觉得他长得好，弯唇笑道：“才不是，我瞧长史不仅学问好，性情更好。”
她暗道如此好学问，身高样貌皆是出众的郎君，将来也不知谁能配他？
赵玄意只当她孩子心性，微微一笑并未再接话。
三人沿着小径走走停停，一直到尽头才追上萧令光几人。
“去哪儿了？就等你们呢。”
萧令光见他三人有说有笑，好奇瞟一眼赵玄意，这话是在问他。
“那边少有人烟，可梅花却开得比路边的好，我与夫子想看，便央赵长史作陪。”
赖宣华还沉浸在方才的美景中，没等赵玄意答话，她便笑着替他答了。
萧令光眼神落在赵玄意身上，见他正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微歪了头打趣：“就这么好看，让你此刻还在回味？”
回味？
赵玄意回神，目光不自觉就被孟拓宇手中那把冒着森森寒光的宝剑吸引。
“我在想，我们此时出现，会不会打扰长公主和孟将军？二位或许还有话要说。”
他向来温和守礼，从没让谁下不来台，突然这般莫名夹枪带棒的话，让萧令光愣了一下。
众人或许听不出，孟拓宇却是敏锐，挑眉似笑非笑看来，“赵长史真是尽忠职守，连长公主与谁说什么都要过问。”
他得了萧令光赠的宝剑，心情愉悦，唇角的一抹笑意令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可这话，却没那么讨人喜欢。
至少赵玄意很不喜欢。他皱着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转过脸去没再搭理孟拓宇。
云岚也极少见过这样的赵玄意，一看情况不对，忙笑着出来解围：“长公主关心边关将士，眼下孟将军和将士们就要离开京城，少不得要叮嘱一番。”
萧令光看他一眼，颔首道：“边关有急报，孟将军和王校尉几人今晚就要离京了。”
她这是在向他解释。
赵玄意怔住，紧抿的唇角动了动，胸中郁气也去了一半。目光迎上孟拓宇略有些冷的眼神，拱手道：“在下祝孟将军和诸位一路平安。”
孟拓宇挑眉，望向他的眼中带着抹兴味，“多谢赵长史。”
王玉琳、柴天越、陈远几人也朝他拱手回礼。
天色不早，萧令光心知有些将士还要与家人告别，便不打算耽误他们。
“今日就当我为孟将军和诸位送行，此去一路平安，待日后回京，我为诸位接风洗尘。”
“一言为定。”
孟拓宇唇边笑意一闪而过，郑重点头：“长公主保重。他日回京，末将再与长公主把酒言欢。”
萧令光颔首：“一定。”
“王校尉、柴副尉，诸位一路平安。”
苏文心没想到，军情来得这般突然，她和王玉琳、柴天越才刚认识就要离别，心头一叹，揖礼作别。
“保重。”赖宣华也有点舍不得柴天越，对他说：“再过两年，我就去边关找你玩。”
柴天越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边关岂是玩的地方？还是好好待在京城吧。”
这话惹得赖宣华不快，皱眉正想回敬他一句，就见王玉琳一掌拍上他的背，又转头朝她笑道：“等你学会骑马，欢迎你来。”
“好，你在边关等我。”赖宣华展颜一笑，看向柴天越，和他约定。
柴天越还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却见王玉琳抬起手，这才眨着眼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在场几人见他如此，都忍不住掩嘴一笑。
原本有些愁绪的离别场面，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孟拓宇目光落在萧令光身上，莫名带着抹依依不舍的意味。
“保重。”萧令光倒没察觉，眼中多了几分郑重。
孟拓宇深深看她一眼，这才转身。早有随从牵了马来，几人翻身上马，在众人的注视下，疾驰而去。
方才还热闹的场面，随着孟拓宇等人离开，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萧令光也没了游玩的心情，吩咐回城。
马车到了城门口，苏文心和赖宣华要走另一条路，便过来与萧令光和赵玄意告别。
萧令光掀开帘子，含笑道：“还没恭喜苏姑娘高中，下一次见面，就是殿试了，我在大殿等苏姑娘。”
“承长公主吉言。”苏文心揖礼作别。
目送苏文心和赖宣华的马车离开，萧令光放下车帘，瞧一眼赵玄意，话中有话：“苏姑娘走了，你怎么不下去送她？”
第115章 重回朝堂
赵玄意怔住，眸色随之黯淡，“长公主觉得我该送苏姑娘？”
萧令光道：“你们方才好歹一起赏花。”
赵玄意神色一冷：“赏花怎么了？咱们今日出城，谁不是去赏花？”
何况赏花这事，若不是他坚持，今天就没他什么事了。
更不用说，他可没有什么稀世珍宝送人。
萧令光侧头看他。
他紧抿唇，眼睛只盯着车窗外，并不打算回头。
萧令光心中纳罕，靠他近一些，清眸直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打量：“你从方才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儿。”
赵玄意眼睫轻动，悄悄挺直了背，“长公主与孟将军相谈甚欢，还有心思关心我对不对劲儿？”
许是他气息有点不稳，原本是质问的话，说出来却带着股的控诉意味。
萧令光觉得冤枉，“这话从何说起？”
她目光落在他绷紧的下巴，被那些泛着青色的黑点吸引，差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以前没发现，温润尔雅的赵先生，竟还长胡子。
不过胡子被他细心处理过，瞧着干干净净，若不是离得近，还真发现不了。
她自己瞧得出神，赵玄意原本还生一肚子闷气，感觉到她的视线，心头莫名一慌，原本挺直的背这下绷得更紧。
萧令光却是越看，就越觉得他下颌线长得好看。一时脑中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也不知他每天是如何清理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孟将军作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即将离京，我为他送行，说几句嘱咐的话，怎么就成了相谈甚欢？”
她一边想，一边把手肘支在茶几上，单手托着下巴，嘴里说话，眼睛却还在盯着他下巴那些青色小黑点瞧。
赵玄意眼角余光瞟她一眼，见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的脸出神，顿时脸上一阵发烫，没多久，从耳廓到脖子都泛起淡淡的浅红。
一时心跳漏了半拍，却没打算让这事就这么过去，“那.....那就非得送他稀世宝剑？”
“他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宝剑只有给他这样的人，才能体现它的价值。”萧令光道。
赵玄意一时语塞，郁闷的发现，那把剑和孟拓宇还挺般配。
这个认知怎么都让他高兴不起来，把脸转向窗外，这次他没打算再转回来。
“车里热吗？”
萧令光见他脸和脖子的皮肤瞧着比往常红，还把车帘拉开那么大的缝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问道。
赵玄意心口一跳，生怕被她发现什么。
又听到她整理披风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冷了。
无声轻叹，他拉上车帘。
车里地方小，冬天为了保暖，便挂上厚厚的布帘，用来挡风，密不透风的确有些闷。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苛待下属的人，“没关系，我穿得厚，你若觉得热，便拉开透气吧。”
赵玄意无奈叹息，唇边逸出丝苦笑，理了理窗帘，这下连个缝隙都没留。
顿时，马车里的光线暗了几分。
他心中烦闷，干脆闭上眼睛静坐。
“不只孟将军有宝剑，我也给王校尉和柴副尉送了。”
半晌后，就听萧令光的声音在狭小的马车里响起。
这样啊.....
他眼睫颤了一下，唇角忍不住地向上扬。
.......
“长公主。”
这是萧令光自从被神威军围困和遇刺后，第一次上朝。还没走进大殿，高绍宗就迎过来和她见礼。
“高大人。”萧令光微微颔首。
高绍宗关切问道：“长公主身体安好？”
“没什么大碍，多谢高大人关心。”萧令光客气一笑。
两人如今身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高绍宗是三品的尚书，而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萧达宪最信任的人，官居二品中书令，掌管着朝中六部，是朝中众官员争着巴结的新贵。
见他在萧令光面前都要放低姿态，众臣也不敢轻视，走过都会见礼问一声“长公主安好”。
萧令光和高绍宗拾级而上。
说起当日她遇刺他却不能去探望，高绍宗一脸歉疚：“长公主是夫人和阿奴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下官的救命恩人。发生了那样的事，下官合该上门探望，却因朝中之事分不开身，实在愧对长公主。”
不是多大的事，他居然还要特意提，萧令光淡然一笑：“高大人见外了，眼下朝中新立，陛下身边离不开高大人，朝中也要仰仗高大人，我一人的安危事小，朝堂稳固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她这番话显然让高绍宗吃了一惊，他惶恐道：“长公主千万不能这么说，下官何德何能？长公主没上朝的这些天，陛下和朝中众位大人都盼着长公主回来。”
萧令光微一挑眉，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事，唇角掠过抹淡笑：“高大人无需谦虚，你所作，大家有目共睹。”
.......两人互相奉承，很快就进了大殿。
殿中，众位大臣都到了，杜元致、谢绍荣等人见到萧令光，都朝她微微颔首。
没多久，萧达宪便在宫人的簇拥下，从帘子后出来。
殿中众臣纷纷下跪行礼。
“众爱卿平身。”萧达宪容光焕发，朝气蓬勃，挥手叫众人起身。
这是萧令光第一次在大殿中，以臣下的视角面对萧达宪。
短短一个月，他身上褪去了当初作为富贵世子的松散，尚有些稚嫩的脸上，多了上位者的沉着和威严。
这是那天去公主府，他没表现出来的。
那天在公主府，他身上更多的是温情与和善。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萧达宪身上，有很多她没了解的一面。
萧达宪目光落在兀自出神的萧令光身上，温和一笑：“皇姐，你回来了。”
这一声“回来了”带着一丝欣喜，亲切，也表达了他对萧令光的重视，给足了她脸面。
闻言，殿中众臣暗暗吃惊。
有敏锐一些的，目光偷偷往高绍宗看去。
皇帝如此尊敬前朝监国帝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高绍宗或许并不是皇帝唯一器重的人。
这朝中的纷争，怕是不会停。
第116章 下马威
重回朝堂后，萧令光已不是监国帝姬，大殿上已不再需要她来拿主意。
她也遵守作为臣下的身份，整个朝会下来，她几乎没有发言。
也许是萧达宪继位后她第一次上朝，又或许是她太过安静，为了彰显对她的重视，萧达宪散朝前便问：“皇姐是否有事要奏？”
还真有。
原本想一会儿去勤政殿与他商议，见他主动问起，萧令光向前一步，行礼道：
“重开科举后，各地百姓纷纷送家中孩子进学堂读书，如此一来，学堂作为学子们进学的场所，难免不够用。微臣想在京城以及各地多建几所官学，为各地学子提供便利。”
给学子提供便利，也是为将来朝堂培养栋梁之才。
官学既能保证学子进学之路，也更容易掌握各地生员情况。
而且由官府办学，入学条件相应会放低一些，也能保证一些家境贫寒、品学兼优的学子，依然能有机会进学读书。
萧达宪知道萧令光对科举取士的坚持，这恰恰也是他想要的，点头允了：“此事便交由皇姐来办。”
“是。”没想到他如此爽快，萧令光心头一松，答应下来。
高绍宗微一沉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便听他问：“再有不久，各国使臣进京，不知鸿胪寺准备得怎么样了？”
再过不久就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各国会派使臣前来庆贺，如此重大的事，鸿胪寺上下哪里敢掉以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