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集结四十万大军，连孟拓宇怕是都难以应对，他一介书生出身，从未上过战场，这时候去凉州不是送死是什么？
“你听我说。”赵玄意眸色郑重：“鲜虞两国既是为了利益联合，就未必是坚不可摧的关系。
我虽不能握剑上疆场杀敌，但长公主当初招我进公主府，想来也是看中我有些过人之处，眼下正是我报答长公主的时候。”
萧令光轻眨眼睫，一时有些意外他竟还会如此自夸。
倒不是因为他不配，反而是因为他这人君子作风，从未有半点争强好胜的心思，如今说起自夸的话，也是手到擒来，怎能不令人震惊？
就连岳山都忍不住掩嘴清咳，借此来挡住唇边笑意。
萧令光也清咳了一声，忍着笑道：“眼下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何况你又如何断定，陛下这次不会出兵？”
赵玄意自然不能说皇帝不好，但萧达宪是什么样的性子，相信她也明白。
“如果陛下能决定出兵支援是最好的，若他不愿呢？”
再来一次和亲，她将如何面对？
第177章 指责
翌日早朝，果不其然，百官因为鲜虞两国联军进犯边境而震惊。
“这次可是四十万大军，不是十万，不是二十万。”
是四十万大军！
萧达宪光听就觉得头皮发麻。
“前不久孟将军才把虞国军队赶出凉州，眼下他们卷土重来，咱们只有孟将军手中的十万守军，如何抵挡得住他们？”
朝臣慌张，田桁、黄绸等人更是担心这次孟拓宇守不住凉州。
实际上萧达宪已经派了州牧前去接管凉州，但即便算上州牧手中三万守军，也不是鲜虞两国四十万大军的对手。
这才是他坐立难安的原因。
朝臣意见不一，大家又因为是否出兵，由谁领兵争执不下。
殿中一时争论声不断，萧达宪越听就越是烦躁。
他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发现众人没人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办法，便问高绍宗：“高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这一声也打断了正在争论的众臣，大家立时停止争论，等着听高绍宗的建议。
高绍宗轻皱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若是提议出兵，萧达宪必然不高兴，但若是不出兵，众臣怕是会有意见。
他思忖片刻，道：“虞国不久前才吃了败仗，必然惧怕我东越将士，眼下我边关还有十几万守军可用，相信以孟将军的实力，定能把鲜虞联军抵挡在边境之外。”
这话倒是不假，上一次孟拓宇就是以少胜多，用十万的兵力胜了虞国二十万大军，如今加上凉州州牧手中的三万守军，未必会输。
朝臣中大多数都没上过战场，一切全凭想象，也许是孟拓宇上次的战绩鼓舞了众人，高绍宗这么说，竟一时没人反驳。
萧达宪虽心中还有些惴惴，但高绍宗的话无疑也给了他信心，让他不至于像上次那般手足无措。
但薛茂等人不同，他们武将出身，明白战场的残酷。
孟拓宇以十万兵力战胜虞国二十万大军，那是重压之下的奋起反击，这一场战役，他赢得并不轻松。
薛茂自然愿意相信孟拓宇的能力，但以十三万兵力对付四十万兵力，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
何况收复凉州一战，西州守军死伤无数，后来征兵补上的兵员，因为训练时间短，作战能力只怕比不上原先的那十万人。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与其赌孟拓宇会赢，不如趁鲜虞大军还没形成气候，迅速集结兵力把他们阻挡在边境之外。
想到此处，薛茂上前劝道：“陛下，眼下敌我双方人数悬殊，这一次，只怕西州守军会很吃力。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趁着两国联军离我边境还有些距离，尽快出兵把他们驱赶出去。”
说来说去他是想出兵，萧达宪一听神色就有些不高兴，没有接话。
“说得如此容易，薛将军怎么不自己上一次战场？”
黄绸不满，冷嗤一声。
“本官愿意领兵出征。”薛茂不与他计较，作为武将，保家卫国是他的使命。
只要皇帝允许，他第一个请求奔赴疆场。
奈何萧达宪只是紧皱眉头，并没有表态。
殿中众官员都知道皇帝对战争的态度，更何况泯州一派官员。
田桁眼珠子一转，转头看一眼静立不语的萧令光，意有所指：“若当初我东越能与鲜国结成联姻国，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不是？若长公主当初答应鲜国大皇子联姻的请求，我东越与鲜国的关系怎会如此紧张？”
“事到如今，长公主只怕也要负一半的责任。”靳之宙本就对萧令光不满，更不会放过指责萧令光的机会。
泯州一派齐声附和，几乎把鲜国联合虞国入侵东越的责任归到萧令光身上。
如此牵强的理由，萧达宪却没有出言阻止，愣是就这么看着泯州一派与曾经的京城世家残余势力指责萧令光。
萧令光只觉得心寒。眼下大军压境，这群人不想着团结一致共同克敌，却想着排除异己，争权夺势。
她愤怒，转身看向泯州一派官员：
“诸位这么快就忘了？想与我东越联姻的是鲜国大皇子，眼下登基为帝的是二皇子，鲜国皇帝和大皇子势同水火，如今二皇子继位，诸位觉得他会放过大皇子吗？”
这倒是不假，大皇子在皇权争斗中败下阵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若当初同意他的联姻请求，说不定还会殃及东越。
几人被她凌厉目光看得心虚，垂下眼没人接话。
萧令光冷笑：“眼下大军压境，你们不想着如何退敌，却在窝里横，难道你们指望用联姻这样的方式，来挽救东越的威严吗？”
这话就是赤裸裸打了朝中一众不支持出兵，对外唯唯诺诺，对她却无端指责的官员的脸。
特别是泯州一派。方才还气势汹汹言语讥讽，这下让她一番话刺得无地自容，脸色涨红。
也有恼羞成怒的，田桁就不喜欢萧令光如此强势，冷声呵斥：“联姻是为了朝堂安稳，为天下太平。长公主身为皇族宗室，享受着皇族的尊荣，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我东越于危难，就是长公主的职责。”
靳之宙也趁热打铁：“两国联姻有利于边境和平，恰恰是因为长公主当初没有承担该承担的责任，才导致如今鲜国联合虞国大举进犯我东越！”
这两人一派大义凛然的嘴脸，干脆把鲜国入侵东越的责任全都归结到萧令光身上，当真好话坏话都让他们说尽了。
萧令光愤怒，“我东越有上百万英勇的将士，有沃土千里，有满仓的粮食，何惧他鲜国与虞国？难道二位大人以为，我东越一国的尊严需要靠联姻来提升吗？”
这殿中不乏有骨气的官员，听了萧令光一番话，附和道：“我堂堂东越大国，岂会怕它蛮夷之邦？”
“对！我东越将士会把敌人赶出边境，区区蛮夷，何惧之？”
田桁和靳之宙本就不占理，如今遭群臣鄙夷，一时间下不来台，两人脸上皆是青一阵白一阵。
田桁咽不下这口气，嘴硬冷斥：“强词夺理，打仗不死人吗？长公主如此英勇，何不亲自挂帅上阵杀敌，把鲜虞士兵赶出我边境，扬我国威？”
第178章 请求率军出征
“是啊，既然长公主觉得两军交战如此简单，不如亲自挂帅出征，保我边境太平？”
田桁的话得到泯州一派官员附和，说的都是鼓动萧令光出征的阴阳怪气的话。
“田大人说得对。”萧令光却是冷冷一笑，便是他不说，她也正有此意。
她朝着堂上态度不明的萧达宪躬身，清冷的声音中带着莫名令人不容忽视的坚决：“臣请求率军支援孟将军，还请陛下准许。”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齐齐噤声，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竟是长公主请求亲自领兵出征？
薛茂也吓了一跳，拼命朝萧令光眨眼色，奈何她目视前方，并未留意身侧的薛茂。
这也让泯州一派官员很是震惊。
难道她还真想上阵杀敌不成？
“哼，逞一时之快，长公主还真以为行军打仗是过家家？”田桁讥讽。
他根本就没想过萧令光有这个能力领军出征，一个常年居住在京城，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她以为打仗是闹着玩呢？
这番话也让萧达宪为之一震，特别是萧令光眼中的坚定眼神，令他有些心虚。
打仗不是儿戏。
何况眼下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兵。
萧令光无视田桁鄙夷的嘴脸，抬眼直视萧达宪，再次请求：“还请陛下准许。”
萧达宪还没见过这么一双清澈坚定的眼睛。他原本听了泯州一派官员对萧令光的控诉，对她有诸多不满，甚至也怪她当初拒绝联姻，才会造成眼下这样的局面。
可如今面对这双眼睛，他却说不出责备的话，只得顾左右而言：“朕明白皇姐的一片忠心，但行军打仗辛苦异常，男子都难以忍受，更何况皇姐一介女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陛下，臣和文帝自小就受景帝亲自教导，虽不敢说得了景帝真传，但自小兵书谋略也读了不少。
臣也深知行军打仗的艰辛，此番请命出征，不是一时兴起。臣与陛下一般，不希望蛮夷入侵我东越，扰我边境百姓安宁，还请陛下准许臣率军出征，把鲜虞联军赶出我东越边境。”
萧达宪身子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这是在逼他！
他作为小辈，自然不能说景帝的不是。她还说与他一般不希望蛮夷入侵东越，若是拒绝，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无视蛮夷侵扰边境，无视边境百姓安宁吗？
他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中带着抹冷意，迟迟没有发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令光却没有退缩，仍是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这一次，她是一定要去边境的。
萧令光几乎没有请求过萧达宪什么事，如今还是第一遭。
何况这是为了东越，为了边境安宁。
萧达宪因着先前偏袒季开端的事，对萧令光多少有些愧疚。如今边境又是大军压境的时候，他心中烦躁，却也不好朝她发火。
殿中众臣也识趣闭嘴。一时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两人便就这样对峙，大有谁都不想退步的意思。
靳之宙皱眉，隐隐觉得不妙。
如今萧令光在朝中有不少朝臣拥护，更有天下学子的拥戴，若让她出征，到时候身上又多了军功，日后还朝，岂不是无人可与她匹敌？
他越想就觉得不妥，率先打破沉默，笑道：“长公主所学皆是书上的东西，可战场上瞬息万变，您总不能上了战场，还要带着一本书吧？”
这话就有点看不起人了，但靳之宙作为武将出身，他说这话有几分道理。
这番话也让萧达宪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缓和了脸色，“朕明白皇姐心系百姓，但两军交战，刀剑无眼，若是皇姐有什么闪失，朕如何与景帝交代？如何与赵太后交代？”
萧令光心意已决，“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臣自当亲去景帝面前请罪。眼下鲜虞大军压境，若不及时阻止，只怕当日痛失凉州九城还会再次上演，还请陛下同意臣的提议，准许臣领兵出征。”
萧达宪身躯一震，心中有些慌，脑海中只剩下：大军压境，痛失凉州九城的事还会上演！
薛茂瞧出萧令光的决心，当即上前：“臣愿随长公主一起出征，还请陛下准许。”
这......
萧达宪咽了咽口水，一时难以抉择，求救般朝高绍宗看去。
然而没等高绍宗说话，就听苏孟道：“陛下，自古以来，能震慑周边各国的，从来只有绝对的实力。”
杜元致深以为然，附和道：“苏大人言之有理。只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可以震慑各国宵小，若此次我东越不反击回去，日后只会抬不起头来，谁都能来我边境耀武扬威。”
“还请陛下派兵支援，扬我国威。”朝臣附和。
两人在朝中举足轻重，追随者众多，如今两人都在劝萧达宪出兵，朝中支持出兵的不在少数，倒让高绍宗不好与之唱反调。
他一番权衡，笑着奉承：“二位大人所言也有道理。”
萧达宪眼见他都不表态，顿时没了主意，只得说：“此事朕会考虑，皇姐请起吧。”
“是。”
事已至此，萧令光深知不能逼得太紧，无论用什么方法，这一次，她定会让萧达宪同意出兵。
“无事便退朝吧。”萧达宪心中烦躁，宣布退潮，起身就往勤政殿去了。
“长公主，战场危险，这事交给下官便可，怎能让您身涉险境？”
散朝后，薛茂不放心，跟在萧令光身后，忍不住责备。
没有绝对的实力，这天下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萧令光自嘲一笑：“如今泯州一派对我虎视眈眈，对我来说，京城和战场同样危险。”
她知道薛茂是好意，但她不愿留在京城，陪这些人争权夺势，她有自己的抱负。
她再也不会让蛮夷随意践踏东越国土，戕害东越百姓。
第179章 如此笃定皇帝会答应出征？
“你说的解决的办法，是这个？”
赵玄意指的是她请求领兵出征的事，他似乎没有多少意外，就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一般。
“嗯。”萧令光点点头，侧头看他：“这是不是与你设想的不差？”
从那天萧达宪加派人手监视公主府开始，他就旁敲侧击跟她提起烟州，昨日还亲自带她去京郊的皇家庄园看望母后，就好像在一步一步替她安排好京城中的一切，若说他猜不到，她是不信的。
赵玄意眸光微闪，清咳：“岂敢，在下又不是长公主肚子里的蛔虫，岂会知道您想什么？”
“嗯哼。”萧令光看破不说破，眼下该准备接下来要做的事。
示意赵玄意跟上：“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让她如此大费周章？
赵玄意掩下心中好奇，两人骑马来到京中衙门，萧令光问守门的衙卫：“朱狄威在吗？”
衙卫认出萧令光，忙躬身见礼了才说：“朱兄今日有巡逻的任务，此时应是在街上。”
萧令光问清楚他的位置，便调转马头，去找朱狄威。
“你就不担心，皇帝不答应出兵？”
赵玄意只需思忖一番，便猜到她找朱狄威是想带他出征。但如今皇帝态度不明，一切还是未知数，她倒是笃定，就好像皇帝已经答应了一般。
萧令光胸有成竹：“他会答应的。”
即便他不想答应，她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赵玄意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