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说说笑笑的声音格外热闹。
高湛望着女孩的笑颜，吊儿郎当地说了句：“不是啊，带你来回忆从前。”
他承认得直接。
钟卉迟笑了。
简单粗暴，张扬肆意，这才是高湛一直以来的作风。
店内翻新过，店面也扩大了许多。
看得出来店里生意很好，只是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
老板娘还是以前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用稍带口音的普通话喊着“帅哥美女”。
她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各个桌上。
直到回头时，才看到门外站着的高湛与钟卉迟。
老板娘愣了几秒，又凑近了些，仔细端详一番。
半晌，她才惊讶道：“真是你们俩呀，这位小美女有好几年没来阿姨这儿了吧？”
“吃点什么？今天阿姨给你们多加点肉。”
钟卉迟抿着嘴笑了，“阿姨好久不见，生意越来越好了。”
老板娘生意很忙，给她们点了餐，寒暄几句后，便又去忙碌了。
面的味道一点没变，仍旧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不知怎的，这碗面竟然吃得她鼻尖一酸。
时间这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大家不停往前走。
一切都在变化着，可也有一直未改变的东西存在着。
她突然想到博尔赫斯的一句诗。
“瞬间是唯一真实的东西，每一瞬间都有它独特的悲哀，喜悦，兴奋，腻烦或者激情。”
但此刻的钟卉迟突然觉得，瞬间即永恒。
*
两人沉默着，专心吃自己碗里的面。
高湛突然抬眸，问了句：“味道没变吧？”
钟卉迟低声应了句，没了下文。
隔壁桌坐了一对小情侣，女生正在把碗里的胡萝卜和青菜挑进男生的碗里。
男生无奈地接受，还嘟囔一句：“怎么这么大了还挑食？”
但语气里，是化不开的宠溺。
高湛突然发现，原来爱的定义可以如此简单。
两个人一起吃顿饭就能开心很久。
吃完后，二人一起去结账，顺便与老板娘告别。
但老板娘说什么也不肯收高湛的钱。
她一直推嚷着：“不行的不行的，阿姨不能收。”
说罢，又语重心长道：“小伙子，阿姨说什么也不能收你的钱。当年这店都快倒闭了，要不是你出资，哪还有今天这店啊。”
钟卉迟愣住，拿着手机的手忽地一顿。
高湛示意阿姨别再说下去，他拉着钟卉迟往门外走。
外面开始下雨，且雨势渐大。
车子离店面有点距离，钟卉迟今天穿得少，高湛不想让她淋雨。
他嗓音低哑，对她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上车后，雨滴划过玻璃窗，划出一道道水痕。
雨刮器不停刮着，车内的暖气很足，钟卉迟丝毫没觉得冷。
密闭的空间内，谁也没有讲话。
高湛正欲启动车子之际，钟卉迟突然开口：“高湛，你当初为什么要出资买下这家店？”
在高湛去开车的间隙，老板娘和钟卉迟说：“其实当初这家店铺的租金不断增高，我实在是有些吃力，就决定关了这家店。”
“谁知那个小伙子直接买下了这家店面，还以低价租给我，他唯一的要求竟然是我必须一直把面馆开下去。”
“我那时候还问过他原因，他说因为女朋友爱吃我家的面，怕倒闭之后她就吃不到了。”
......
钟卉迟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高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
男人自嘲地笑笑，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迟迟，我只是怕你哪天想吃这家店了，但店却不在了。”
钟卉迟偏头，望着驾驶座的男人，一如从前般的俊朗。
她讲不清此刻的感觉，只轻叹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高湛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想去抓钟卉迟的手，但她避开了。
男人声音沉，又有几分急迫。
“迟迟，当年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爽约，是因为Dilla。”
“你最喜欢的那个珠宝设计师。”
“我好不容易劝说她为你设计一份礼物，本意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所以延后了回国的日期。”
“那天去机场的路上，她突然告知我，礼物可以在我们两周年纪念日那天完成，所以我爽约了。”
“迟迟，我自以为能算准一切，但我不知道白之秋会从中作梗，也不知道你在国内受了这么多委屈。”
“对不起。”
雨还在下，钟卉迟的眼底早已是一片氤氲。
那些事实被剖开摆在眼前时，竟与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
钟卉迟眼眶泛红，带着明显的哽咽，“高湛，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第97章 “迟迟，我真的很开心”
因为下雨的缘故，车子开得不算快。
钟卉迟最后那句话还一直萦绕于高湛的耳畔。
——“高湛，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他在心里无数遍默念这个问题。
车窗外的斜影打在高湛的侧脸上，晦涩不明，有掩藏不住的落寞。
沉默片刻后，是一声叹息。
高湛声音有些紧，也有些挫败。
“一开始想说，但你决心分手，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愿给我。”
“后来也想说，但你去了南城，看到你过的很好，我突然发觉你的快乐早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不敢打扰你那时候的生活。”
“迟迟，两年里有无数个瞬间我都在后悔。后悔我的自以为是带给你伤害，后悔当时的我为什么没察觉到你情绪的异样，也后悔就这样弄丢了你。”
“但老天还是怜悯我，我们又遇见了。”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
......
车载音乐仍旧是Eason的歌，播放的是《富士山下》。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高湛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但钟卉迟喉间一哽，瞬间什么话也讲不出。
她只觉得耳朵一片轰鸣，心脏深处闪过一种闷窒感。
最后的最后，车子停在钟卉迟在电视台附近的小别墅门口。
临下车前，高湛偏头望向她，喉结微动，目光灼灼。
他试探着问：“迟迟，以后还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钟卉迟抬眸时对上了男人那双灼热的黑眸，里面还倒映着此刻的自己。
向来落落大方的她，在男人偏执强势的注视下，竟也有了几分仓皇与不自然。
须臾，高湛又开口：“迟迟，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能重新追你吗？”
雨停了，路面还有积水，被路灯照的明亮。
车内视线不甚清明，二人的气息逐渐萦绕在一起，就连心跳的频率都变得一致。
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太过炽烈，又或许是她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几乎是鬼使神差般，钟卉迟轻吐出一个字，“能。”
能和她一起吃饭，也能重新追求她。
女孩的眼眸仍旧澄澈晶莹，泛着光。
高湛抑制不住此刻的狎呢绮念，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钟卉迟没有躲。
高湛喉结微滚，“迟迟，我真的很开心。”
钟卉迟打开车门，临下车前，又听见高湛说：“迟迟，晚安，做个好梦。”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迟迟，今晚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那一晚，高湛难得做了个好梦。
梦里是那年生日去过的南城海边，钟卉迟穿着他送的蓝色长裙。
女孩的身影背对着他，几乎要与大海的颜色融为一体。
海风呼呼作响，一时间，高湛有些分不清。
分不清到底是大海吞噬她的明媚，还是她衬托大海的辽阔与自由。
女孩的裙摆被海风吹起好看的弧度。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儿。
周遭是暗沉的天色，背景是深蓝色的大海。
钟卉迟突然转身，拉住高湛的手。
“高湛，你终于来啦。”
梦里的高湛是什么感受呢。
他记不清了。
大概是和涨潮的海水一样，波涛汹涌。
他说：“迟迟，你终于回头看我了。”
大梦一场，醒来后再也不是怅然的心情。
*
钟卉迟一大早醒来时，发现高湛凌晨三点给她发了微信。
G：【迟迟，我好开心。】
钟卉迟：“？”
难道兴奋得一晚上没睡？？
直到她洗漱完，准备出门上班。
当打开门，别墅外就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抬眼，便是高湛那张禁欲的脸。
他手上还提着一杯咖啡和一袋早餐。
钟卉迟站定在一侧，有些楞。
旋即反应过来后，挑眉一笑，“你这是一大早就来送温暖了？”
高湛没否认，兀自将手中的咖啡递给她。
“我怕你反悔，我再来确定下。”
这样的回答让钟卉迟有些意想不到。
她轻哂，“你昨晚该不会一晚没睡吧？”
高湛眉骨轻扬，回答的格外实诚。
“没，就是梦到你了，是个好梦，所以我很开心。”
钟卉迟从他手里接过咖啡，又接着反问，“开心得睡不着？”
高湛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之意。
此刻女孩眸中狡黠的笑意，似乎隔着遥远的时空，让他又见到了几年前的钟卉迟。
高湛长久地凝视着，心是雀跃无比的。
冬天清晨的雾气大，那些细碎的情绪凝结成剔透的冰。
许久，高湛才轻吐出两个字：“是啊。”
钟卉迟的上班路其实很短，但今天的高湛执意要送她。
她无奈，在他眼前轻轻晃动着自己的车钥匙。
“高总，我开车了，不需要你送。”
高湛见状，轻撩下眼皮，戏谑道：“那正好啊，我没开车，你送送我呗。”
高氏大楼与电视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钟卉迟笑容僵住，毫不犹豫道：“那你叫司机来接你吧。”
送完高湛再去上班的话，她今天铁定要迟到。
高湛声音中带着零星的笑意，“不去高氏，我跟你一起去电视台。”
钟卉迟怔愣，“你怎么又去电视台？”
“因为，想送你去上班。”
钟卉迟到办公室时，正好收到徐南知的微信。
【迟迟，跨年夜那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距离跨年夜大概还有一个多礼拜，钟卉迟给不出明确回答。
CC：【还不知道，怎么？】
徐南知大概是在片场拍戏，快到中午才回复。
【没事，本来想约你一起跨年。】
CC：【还有其他人一起吗？】
徐南知：【没，就我们俩。】
下一秒，钟卉迟委婉拒绝。
【不好意思啦，我跨年夜应该没空。】
徐南知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拒绝的意味。
他知道钟卉迟拒绝的不止是跨年的邀约。
他坦然地笑笑，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结果。
片场正在准备下一幕戏，经纪人David赶来催促他。
“快走吧，化妆师在等了。”
“今天拍的真好，都是一条过！”
徐南知将手机熄屏时，David又问：“话说你特意叮嘱让我推了跨年夜那个活动，是要和你那位心上人一起过？”
徐南知淡笑，“不用推了，跨年夜我没安排。”
第98章 “怎么不回我微信”
这几天高湛订的下午茶总是雷打不动地送来，而给钟卉迟的永远都是最特别的一份。
办公室的女生们调侃道：“迟迟，你要不和高总建议下，他每天送，就算他钱包吃得消，我的体重可吃不消了啊。”
钟卉迟笑着应下。
她平常也很注重身材管理，似乎是很赞同同事的话。
最近高湛的下午茶没断过，她确实胖了些。
高氏大楼会议室。
气氛紧张，项目部的员工忐忑不安，站在前面汇报最近的工作。
此时的高湛面目肃静，穿着矜贵的西装坐在那儿。
不羁的眉眼间染上几分清冷，整个人看上去淡漠又疏离。
男人净白的指尖随意翻看着员工们交上来的计划书，每翻一页，神色就凝重几分。
“啪嗒——”一声，那份计划书就被无情的摔在会议桌上。
众人屏息凝神，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高总发火的前兆。
高湛眉头紧皱，声音很沉，夹杂着一丝寒意。
“我给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你们就交上来一堆废纸？”
“这份计划书谁做的？”
那位名叫胡林林的女孩哆嗦着举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高总，是…是我写的…”
高湛锐利的眼神横切过去，看的胡林林心中更加恐慌。
她本来以为高湛不会每份计划书都看过去，于是草草了事。
高湛对这位新来的胡林林印象深刻。
因为上周的例会上，她做的数据报表刚被批评过。
上上周，她做的项目ppt也是漏洞百出。
批评多次，但却毫无长进。
高湛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嗤笑一声，“就凭你写这份计划书的水平，到底是怎么进高氏的？”
“连着三周都在会议上被批评，你一会儿就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明天不用来了。”
话音落，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显然都被吓到了。
胡林林心中一怔。
她眼眶瞬间泛红，语气有些委屈，“高总，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就在这时，高湛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
是钟卉迟发来的微信。
众人突然发现，高总原本乌云密布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点笑意。
胡林林显然也注意到了。
正当她以为高湛会改变主意时，男人收起手机，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我给过你机会，但你一次都没珍惜。”
“我不能容忍我底下的员工，工作态度恶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