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阿洙洙【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6:58

  好在苏老太爷得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寻常风寒,但程氏这几日却不敢将苏辙再送过去。
  小孩子体弱,若是过了病气就麻烦了。
  最高兴的就数苏轼了,每次去书房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捏捏苏辙的小胖脸,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亲苏辙的小胖脸。
  惹得苏辙很怕自己脸上口水沾的多了会长藓。
  如今苏辙一口一勺肉糊糊,吃的是开心极了,小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听常嬷嬷说八卦:“……这几日大概是大姑娘与大夫人吵嘴了,从前大姑娘都是陪着大夫人一同去正院给老太爷请安的,如今却是一前一后。”
  “奴婢差人打听了一二,知道大姑娘劝说大夫人不再管家,大夫人却不答应。”
  苏辙张大嘴巴,又是一口肉糊糊下肚。
  他忍不住想,自己这个大姐姐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倒是挺有主见的。
  程氏也是这般想的:“人活着就为了争一口气,可也得看看这口气争的值不值当,若将自己身子都赔进去,实在是划不来。”
  不光是下人们叫苦连天,连她都觉得府中的伙食差了一大截。
  如今羊肉贵猪肉贱,自王氏当家后,她再没吃过羊肉。
  没有羊肉也就罢了,顿顿都离不开猪肉,偏偏还是那等七分肥三分瘦的猪肉,每次吃饭时苏轼的嘴巴撅的都能挂起油壶来。
  从前府中主子很少用荤油,三房用的是菜籽油,苏老太爷那儿用的是芝麻油,可如今齐刷刷换成了猪油。
  从大厨房到三房的距离并不近,天一冷,菜送过来里头的猪油都凝固了,别说王氏瘦了,就连苏洵与程氏都瘦了。
  宋嬷嬷也跟着连连摇头:“真是可怜了大姑娘。”
  “大夫人带着大姑娘他们回来,原是想给大姑娘说一门好亲事,如今光顾着府中这些事儿,大姑娘的亲事还没影子了……”
  连苏辙都觉得王氏这是本末倒置。
  他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没多大关系,毕竟一桩桩在苏轼看来仿佛天塌了的事与他毫无相干,谁叫他每顿只能吃肉糊糊?
  但一日日下来,他发现苏轼真的一不折不扣小吃货。
  因苏老太爷的病,所以年前苏辙就每日呆在三房,见苏轼每日启蒙回来嘴里就叫着饿,一口气能吃上两个诸色夹子。
  夹子是宋代特有的小吃,用笋或藕或茄子切成连刀片,里头夹上肉,蒸了或炸了吃。
  苏轼要求极高,就喜欢吃羊肉馅的,偏偏还要吃三分肥七分瘦的羊肉馅的夹子,更是要吃现蒸或现炸的,若是谁敢拿热过的夹子糊弄他,他一准能发现。
  惹得程氏是又好气又好笑。
  大厨房没准备羊肉,不到饭点不准生火,好吃的苏轼吃不到自己最爱的诸位夹子本就一肚子意见,原想着在除夕宴能大快朵颐,谁知道自己爱吃的炒螃蟹没有不说,一筷子下去,这羊脂韭饼里的羊肉换成了猪肉,气的他哇哇哭了起来。
  苏轼是放声大哭,那叫一个惊天泣泣鬼神,吓得正在给苏辙喂肉糊糊的王乳娘手一抖,糊糊撒的他满脸都是。
  苏辙:……
  不就是羊肉没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
  他都快十个月了,也就尝过一次羊肉的滋味,还是苏轼偷偷带给他的,他有哭过嘛?
  有其父必有其子,苏轼这样贪吃,苏老太爷与苏洵也是功不可没。
  他们想着王氏当家不易,从前王氏处处节省,他们并没有说过什么,但到了除夕这一天,他们父子两个发现竟无下筷子的菜。
  偏偏苏轼在一旁更是嚎啕大哭:“翁翁,我要吃肉!”
  “我要吃羊肉!”
  “我要吃大块大块的羊肉!”
  “我都好久没吃过羊肉了,我夜里做梦都在吃羊肉了!”
  惹得程氏根本顾不上满脸肉糊糊的苏辙,连忙将苏轼抱在怀里,讪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贪吃?”
  王氏脸色难看极了。
  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有多贪吃?
  就算那六郎聪明,哪里就分得清猪肉与羊肉的区别?
  不一样都是肉吗?
  她觉得定是私下程氏这样教苏轼的!
  可她到底太低估一个小吃货的本事,别是苏轼分得清羊肉与猪肉的区别,一口下去,苏轼甚至分得清羊上脑与羊腿的区别。
  还未等王氏想好说辞,谁知道她那小女儿苏五娘也拆起她的台来:“是啊,娘,大过年的怎么能没有羊肉?”
  “还有,这灌浆蟹包里面为何也是猪肉,连蟹肉都没有,更别说蟹黄了!”
  她扫了眼哭的伤心抹泪的苏轼,筷子一放,腿一伸,也跟着哭了起来:“娘,我想吃灌浆蟹包!”
  “往年除夕在外祖家,可都是有灌浆汤包吃的!”
  她与苏轼一起,哭声是此起彼伏,哭的苏老太爷与苏洵面色难看极了,更哭的王氏脑门子一抽一抽的。
第7章
  被肉糊糊浇了一脸的苏辙原本要被王乳娘抱下去洗脸,谁知道他却拽着椅子扶手不肯撒手,嘴里更是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好像在说自己也想看好戏似的。
  王乳娘一愣,便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也对,这等好戏谁不愿意看?
  王乳娘整日将胖乎乎的苏辙抱进抱出,需要大力气的,王氏当家后,她整日半点荤腥不见,吃的是清汤寡水,她心里怎会没气?
  故而她带着苏辙也看的是津津有味。
  后来还是苏老太爷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呵斥道:“好了,都别哭了。”
  苏轼与苏五娘的眼泪齐齐止住,都惊呆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翁翁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从未有过遮掩严肃的时候。
  即便苏老太爷是个不管事的,也知道账上银钱不多,不愿苛责长媳,只吩咐身边的秦婆子道:“去,叫大厨房再做几道菜上来,看有没有五娘爱吃的灌浆汤包和六郎爱吃的羊肉,没有就去账上拿了钱买。”
  秦婆子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王氏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想说大厨房没菜,账上没钱。
  但她嫁到苏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老太爷这般脸色,哪里还敢说话?
  很快秦婆子就回来了,低声道:“老太爷,大厨房里空空的,别说羊肉,连猪肉都没两块。”
  “奴婢原想去账上支了钱另买,发现账上也没钱了。”
  她这话一出,苏轼与苏五娘也不闹了,一众孩子都傻了。
  苏老太爷与苏辙也傻了。
  已擦干净小脸的苏辙却不意外,许久之前他就知道苏家的吃穿用度靠的都是程氏的嫁妆。
  也幸好故去的程老太爷偏疼程氏,程氏的嫁妆不菲,要不然只怕苏家如今连老宅都没得住,那两百亩不到的地也保不住。
  王氏心里的委屈更是喷涌而出,眼泪簌簌落了下来:“……爹,您以为这个家好当吗?”
  “咱们苏家说是眉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可如今就剩下那一百多亩的地,这地养活府中的下人都不够,哪里还有钱吃什么羊肉?”
  她一股脑点出自己这些日子有多不容易,说是将自己的嫁妆都贴进去了不少。
  苏老太爷脸色沉沉。
  他下意识扫了程氏一眼,王氏当家不到一个月就这样不容易,那程氏已管家快十年,岂不是更不容易?
  除夕这顿饭吃的是不欢而散。
  就连向来闹腾的苏轼也察觉出什么,牵着任乳娘的手磨磨蹭蹭走在后头,好像今日这一切全是他贪吃惹出来的祸才是。
  苏洵与程氏也是一路无话。
  程氏回去之后先将三个孩子安置下来。
  因苏辙年纪尚小,所以一直住在主间的龟/头屋①,有个什么声响程氏也好听见。
  苏轼向来喜欢弟弟,也一直闹着要在龟/头屋睡,程氏一直不答应,可架不住这几日过年,难得松口。
  苏辙睡在摇篮里,也不知是今日白天睡多了还是被方才那事儿闹的,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想,只怕对苏家上下所有人来说,今晚都是个不眠夜。
  他竖起耳朵来,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到了主间传来说话声。
  程氏刚熄了灯,就传来苏洵的声音:“夫人,这些年真的是苦了你了。”
  “我虽知道家中不富裕,却万万没想到家中已亏空到这般田地,要靠你变卖嫁妆度日。”
  “你放心,我一定勤学苦读,早日中进士,好叫你能够扬眉吐气,风风光光,早日将你的嫁妆都赎回来……”
  程氏听到他声音中竟有几分哽咽,心里一暖。
  她知晓丈夫不喜死记硬背,骈体文,子曰诗云之流,这些年却收心勤学苦读,只为早日中举,“正因我知晓你一心向学,所以才不愿叫这些小事叨扰了你。”
  “来日你若中了举,那些嫁妆又当得了什么?”
  夫妻两人说了好一会温情的话。
  苏辙听了心里是踏实不少。
  这世道可是有不少负心汉在的,用了妻子的嫁妆反倒嫌东嫌西,纳姨娘赁小妾之人是数不胜数。
  像苏洵与程氏这样相敬如宾,倒也不错。
  家和万事兴嘛!
  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正欲睡过去,谁知道扫眼间却见着苏轼正坐在自己的摇篮前抹眼泪。
  苏轼一向顽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苏轼哭了。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苏轼哭的是愈发伤心,压低声音道:“八郎,怎么办?咱们家以后就没有肉吃了!”
  这对苏轼来说,可是天底下最伤心的事。
  若苏辙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苏家的确是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但后来程氏做起生意来,家中日子又好过起来。
  苏辙一点不担心,他挥着短胖短胖的胳膊,想安慰安慰苏轼。
  苏轼见状,哭的是愈发伤心:“八郎,是不是你也怕以后没有肉糊糊吃了?”
  说着,他更是爬进摇篮,搂着苏辙道:“你比我更可怜,只吃过肉糊糊,还没有吃过炙羊肉了!”
  “还有红丝A②,咱们家连肉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钱吃红丝A?”
  “呜呜呜,八郎,怎么办?”
  "呜呜呜,我要吃肉!”
  他是越说越伤心,眼泪打湿了苏辙的小枕头。
  小孩子精力是有限的,哭着哭着,他就抽噎着睡着了。
  摇篮就这么大,圆滚滚的苏轼一挤进来,苏辙就只能侧着身子睡,偏偏苏轼睡觉又极不老实,手脚动个不停,害得他是半夜没睡好。
  好在夜里王乳娘进来给苏辙盖被子,看到了这一幕,又将苏轼悄悄抱回了床上。
  翌日一早是大年初一。
  相较于往年的喜气洋洋,今年苏家明显没那么热闹。
  下人们不高兴,主子们也不高兴,一个个眼睑青紫,瞧着昨夜里都没睡好的样子。
  刚收了压岁钱的苏轼却是喜不自禁,有了压岁钱,就算吃不上肉也不怕,他就能差人去集市给他买糖霜玉蜂儿。
  相较于肉类,程氏在吃糖方面对他可是严苛得很,唯恐他吃坏了牙齿。
  穿戴一新的苏轼在门口碰见了同样穿着喜庆的苏辙,苏辙被王乳娘抱在怀里,一点不复往日的生机活泼,见到他也不笑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轼是最喜欢这个弟弟的,不免关切道:“乳娘,八郎这是怎么了?”
  王乳娘比不得任乳娘照看孩子们尽心,想着若叫程氏知晓昨晚上苏轼爬到摇篮里睡觉定会不高兴的,只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想必是八少爷夜里没睡好吧。”
  “你也别担心,小孩子向来是猫三天狗三天的,过两日就好了。”
  苏轼不疑有他。
  他压根没怀疑到自己身上来,想着昨夜里苏辙就像个胖胖的汤婆子,又软乎又暖和,他睡得好极了,只觉得苏辙肯定也是一样。
  等着爹娘的空当,他想了又想,忍不住道:“乳娘,你说的不对。”
  王乳娘心里一紧,讪笑道:“六少爷,奴婢怎么说的不对了?”
  苏轼正色道:“八郎是因为府中没钱,吃不上肉睡不着觉的。”
  他摇摇头,老气横秋道:“八郎真是可怜!”
  苏辙这时候连白眼都懒得冲他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掉了下来。
  恰逢这时候苏洵与程氏走了出来。
  苏洵听到方才苏轼的童言童语,若换成寻常人,大概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训斥上儿子几句,可他却是个心宽的,笑着打趣道:“六郎,你看,八郎晓得以后没肉吃,眼泪都下来了。”
  苏轼一看,果真是如此。
  他那张小脸顿时也紧绷起来,想了又想,都快走到正院的时候,这才道:“大不了我不用我的压岁钱买糖霜玉蜂儿吃,娘说等着八郎一岁以后就大口大口吃肉了。”
  “我把我的压岁钱留着给八郎买肉吃!”
  苏八娘听说这话,也是连连附和道:“我把我的压岁钱也留着给八郎买肉吃!”
  说着,她更是看向苏辙道:“八郎,你别哭了。”
  “新年第一天,可不能掉金豆子的。”
  苏辙咧嘴一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殊不知他是自我感觉良好,他出牙并非先出的大牙,而是侧切牙。
  一笑,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并两个小虎牙,很是有趣。
  一时间,苏洵与程氏等人笑的不行。
  正院内,苏老太爷则是少见的沉着脸,甚至连给三个孩子封红时面上都无多少笑意。
  大过年的,苏洵自不好主动提起昨晚之事,只含笑说些有的没的。
  苏老太爷却主动开口道:“……方才你们大嫂先带着孩子过来拜年,我问起她来可还愿意管这个家,她说她还愿意。”
  “既然如此,那就还是由她管这个家吧。”
  苏辙虽被王乳娘,任由着苏轼和苏八娘像喂猴儿一样喂自己吃橘子,但耳朵却还是竖了起来。
  听苏老太爷一说,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王氏一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四个孩子前来正院拜年,毕竟王氏也是诗书人家出来的,也是要面子的,想着昨晚之事,面上也挂不住。
  她听到苏老太爷的话后,原是面上一喜。
  在她看来,这个家着实没什么好当的,话到了嘴边,下意识就要说出口。
  可她转而一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身为长嫂明知当家不易却将屎盆子丢给弟妹,这消息传出去,她的元娘该如何说亲?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些“如今管家不易,她这个长媳是义不容辞”之类的话。
  苏老太爷自不好勉强她。
  但苏老太爷心里还是有笔账在的,他缓缓开口道:“……我们苏家就算不比当年,却也没有叫媳妇贴补嫁妆的道理,一早我就与王氏说了,要她算算这些日子补贴了多少嫁妆,我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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