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擒花(出书版)——柚心【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9:24

  替伤患缝合伤口、包扎完毕的御医和几个密卫部的部员正准备离开,惊见突然出现的六公主,赶忙恭身。
  忍着内心的激动,赵芙萦沉声问:“严硕他没事吧?”
  不解怎么会在此刻见着公主,御医心里有疑惑,却仍必恭必敬地回道:“庆幸虎爪未伤及筋骨,仅是皮肉伤,目前伤口已缝合,血也止住,并无大碍。”
  真的没事吗?赵芙萦忧心地想。
  “公主若没别的事,请容卑职告退。”
  她回神道:“成了,你们先下去吧!”
  不能明日张胆地进屋看他,赵芙萦脚步一挪,佯装要离开。
  御医不疑有他,提着葯箱缓缓走离。
  待御医和其他部员走远,赵芙萦又折回头,偷偷溜进安置严硕的房间。
  弥漫着葯味的房里一片静默,赵芙萦来到床边,定定瞅着他那张透着死灰的俊颜,心像被谁紧掐住似的,教她痛得不能呼吸。
  明明前一刻他还生龙活虎、意气风发,怎么在眨眼间,他就变成这副模样?
  赵芙萦惶惶地来到榻边,握住那双曾经温暖的冰冷大手,忍不住开口轻斥。
  “傻瓜!你真的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虽然她坚信严硕会用性命保护她,但真正面临这一刻,她却希望,他别救她。
  看着他在她面前受伤倒下,她心痛得好像被人硬生生剜掉一块肉似的,痛得无法思考。
  仿佛听到她的低低啜泣,严硕用尽全身的气力,拉回不知往何处飘的神魂。
  他到底晕了多久?
  而她又哭了多久?
  听到他吐出虚弱的气音,赵芙萦无限依恋地轻抚他刚毅的轮廓,柔声闯道:“严硕,你醒了?痛吗?”
  “嗯……”
  严硕想开口,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倘若他就这么死了,那嬌人儿会不会气得把他从棺材里拽出来质问,为什么没经过她同意,他怎么敢丢下她?
  几乎可以预料的反应让他有上千个胆子也不敢死,就算体力撑到了极限,也要死撑着等到救援,留一口气……
  仅仅是为了她!
  对……就是为了她,他还想带她回老家,在马场里选一匹最美丽的白马,让她享受在宽阔草原驰骋的快意。
  虽然他没对她说过,但他真的想这么做……见他痛苦地攒着眉,宽额沁出冷汗,赵芙萦有说不出的伤痛与不舍。
  “严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痛?”
  他没回答,浓眉依旧紧蹙。
  瞧他那模样,赵美萦慌慌扬袖拭去他额上的汗,犹豫着该不该去找御医拿些什么葯时,叩门声伴随门扇被推开的声响落入耳底。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宫女端着碗汤葯进了屋。
  “公、公主!”没料到会在房里看见公主,宫女一脸惊愕地福身请安。
  看着宫女的反应,赵芙萦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整个心思悬在严硕身上,以致没留意,自己是不能出现在严硕身边。
  定下懊恼又混乱的心思,她故作镇定道:“那是给伤者的葯吗?”
  宫女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道:“御医吩咐要喂伤者喝下这碗汤葯,葯喝下后,可减轻伤口带来的痛楚。”
  闻言,赵芙萦伸出手。“那把葯给我吧!”
  似没料到六公王会说出这样的话,宫女一愣,好半晌才交出汤葯。“那……奴婢退下了。”
  “等等!”
  宫女立即顿下脚步,一脸惶恐地望着她。
  “我在这儿的事没人知道。”拿着汤构轻轻舀动那碗热呼呼的汤葯,赵芙萦淡淡开口。
  听她这一说,宫女立即机伶地道:“公主放心,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思及方才的语气,赵芙萦在心底暗嘲。
  她不是一个爱摆架子的公主,但看多了嫔妃、皇姐弟们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嘴脸,头一回用上,竟也有几分慑人气势。
  宫女离开后,屋子又恢复原有的沉寂,除了严硕略沉的呼吸,再也没其他声响。
  不需装腔作势,赵芙萦看着仍在冒烟的葯汁,苦恼地拧着眉,不知该怎么喂他喝下葯。
  苦思许久,她只能土法炼钢,掰开他的嘴,一勺勺将葯汁送进他口中。
  经过御医妥善处理过伤口,加上敷葯,严硕已经不似刚被抬进屋里时呈现完全晕厥的情况。
  感觉口中不断有苦苦汁液送入,他才直觉咽了几口,又马上被喂葯的人心急又笨拙的动作给呛得猛咳。
  这一咳,牵动了伤口,他疼得吐出一串粗语。
  “对不住、对不住!”
  见他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受苦,她惶恐又愧疚地道歉,另一手拿起布巾帮他拭去咳溢出的葯汁。
  被她这一折腾,他醒了,只是思绪仍浑浑噩噩的。
  “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眼底映入她着急的神情,他气若游丝地扯唇,不确定眼前是不是出自他的幻觉。
  一听到他粗哑虚弱的语调,赵芙萦眨了眨,不受控的泪跟着滚了下来。
  见她哭了,严硕勉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疑惑地问:“怎么哭了?不高兴见到我吗?”
  “不高兴见到这样的你——”
  严硕茫然愣了愣才回过神,想起发生何事。
  他受伤了,且伤得不轻。
  看着那头中箭的大虎朝她扑去的瞬间,他的心差点停止跳动。
  那瞬间,他脑中没有第二个念头直接飞奔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用肉身替她承受那一爪。
  “你做什么打虎英雄!”
  每每忆起那一幕,她的心便痛得无以复加。
  他用自己的命告诉她对她的情深意重,教她如何不珍惜这份情?
  “不当打虎英雄,我心爱的姑娘就被虎给吞了,到时,我上哪儿找娘子?”
  “你还耍嘴皮子!”她幽幽指责,气他、恼他又心疼他。
  “不过是皮肉伤,不碍事。”他忍痛朝她咧嘴一笑,没想到换来她更多的眼泪。
  “才不是皮肉伤!”她抽噎着抗议。
  “我说我皮粗肉厚,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不改爱玩笑的本性,他气虚地安慰道。
  赵芙萦呜咽着嗓颤声轻斥。“伤这么重哪叫没事?若是你有个什么万一,我怎么办?”
  嬌人儿如他预料地嬌嚷,他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想笑。
  所有人都认为,赵芙萦是朵难照料的嬌花,可他的嬌花竟伺候他喝葯、替他擦脸,做尽一个公主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何其有幸,得到她的垂爱。
  不知他为何而笑,赵芙萦轻拧眉,恼声轻斥。“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
  “天底不能让公主服侍的,唯有我一人啊!”
  “我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会在最危急的状况,不惜以命相护?”她若有所感地说,眼中泛着喜悦的泪光。
  痴迷地看着她嬌俏的脸容,他握住她的柔荑,顺势道:“既是如此,你和我这两个‘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就永远在一起,如何?”
  心中情绪澎湃汹涌,她感动得想哭,却又强忍住。“你、你这是在向我求亲吗?”
  “拿命求亲,够诚意吗?”
  在虎爪挥下的那瞬间,他唯一的念头是,他要倾尽一切保护心爱的女子,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虽然知晓她身份尊贵,想娶她绝对会有不少麻烦,但他不以为苦,心意早已坚定。
  “你若真的想娶我,就给本公主好好留住命,不准让我当寡婦,不准受伤,不准让我因为担心你而伤、心流泪。”
  “我……尽量。”严硕顿了顿,尽力承诺。
  毕竟对充满正义感的密卫部男子来说,他们的任务是为皇帝维持天下安定、铲姦除恶、济弱扶倾。要他保命容易,但要他不准受伤,不准让她因担心他而伤心流泪,实在为难啊!
  赵芙萦岂会不懂这道理,只是被这一回的意外吓怕了,所以才说出这强人所难的话。
  不过她就是要让严硕将她的伤心牢记在心头,并引以为戒。
  敛下心神,她愉悦地道:“既然你醒了,还有体力同我求亲,就自己把葯喝了。”
  “你喂我。”他的目光炙热地停留在她身上,瞬也不瞬。
  纵使身体仍虚弱,他也不愿放过让公主服侍的机会。
  明知他是故意耍赖、硬要她喂葯,她却没半点不悦,重新取回葯碗及汤杓,忧心地咕哝了句。“葯凉了,不知道会不会变苦?”
  看着她将汤杓抵在嘴边,严硕掀了掀苍白的唇。“不要用汤杓。”
  “不用汤杓怎么喂?”
  “用嘴。”
  “用嘴?”她傻傻地重复他的话。
  “对,葯很苦。你用嘴喂我,就不苦了。”
  粉颊倏地染上一层嫣红,她羞赧地嘟囔。“这、这是哪门子道理啊!”
  “我的道理。”他微扬唇,等着她送上小嘴。
  看着男人脸色苍白地耍无赖,她嘴上说不要,脸儿却乖乖地朝他俯近。
  当彼此的唇一贴近,严硕微微抬高头,如愿擒住她粉嫩柔软的唇。
  两人的吐息伴随着绵密的吻,亲密纠缠着……
第九章
  经历过生死难关,两人沉溺在甜蜜爱恋当中,一刻也不想分开。
  无奈,两人心里的奢望却被突然闯入传报的太监给打断。
  尚不及回神,皇帝已踏入房里,立即斥走随侍太监,脸色铁青地负手立在原地。
  一见着皇帝,两人惊愕地分开,赵芙萦急忙地搀着严硕勉强下榻跪地。
  “儿臣拜见——”
  “微臣参——”
  皇帝瞪视着两人惊慌,心虚的模样,摆手一喝。“不必!”
  见了向来宠爱有加的父皇摆起肃然神色,赵芙萦心一沉,隐约感觉到大事不妙。
  她呐呐地唤了唤,心慌极了。“父皇……”
  “说,你是不是早和严硕好在一起了?”
  在严硕奋不顾身救了心爱的女儿之时,皇帝确实愿意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偏偏,关于两人的蜚短流长就在这时传得风风火火。
  听说,他呵宠万分的六公主行为放浪,无视宫规礼法,与密卫部某部员交往甚密。
  当下,皇帝没放在心上,认定是后宫妃嫔嫉妒她受宠而制造传言。
  但原来,两人间浓烈的情感,不是搏命护主的忠,而是男女私情。
  顿时,所有一切跟随着风火耳语串连成一线,他才惊觉全是预谋。
  在他面前夺箭驯马是假的、舍身救女是假的,这些或许是严硕为了娶他的宝贝女儿所做的安排。
  如今目睹两人间甜得蜜里调油的互动,一把被人蒙骗戏耍的怒火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父皇,我——”
  “朕只要你说是或不是!”
  在皇帝的厉声威喝下,赵芙萦慌惧得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瞪视女儿默然不语的行径,皇帝杀气腾腾地朝着门外厉喝。“来人!马上把严硕——”
  赵芙萦心一凛,赶忙跪地哀求。“父、父皇……不要,严硕他身上还有伤,求您别为难他!”
  目光落在女儿楚楚可怜的俏脸,皇帝以绝望的语气问:“芙儿,你对得起父皇吗?父皇这么疼你,你拿什么回报?”
  望着他最宠爱的女儿,他才清楚意识到,女儿长大了。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不只她的父皇,而是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像鬼的混帐!
  “父皇……是儿臣错了,求您不要怪罪严硕。”
  自从遭劫后,她有太多事瞒着父皇,心里有愧疚、有忐忑,深怕一点风吹草动传进父皇耳里,便要引发一连串事件。
  她终于懂得其他人在父皇面前总无法舒坦的原因。
  以往她仗着受宠,纵使高高在上的圣严在前也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她心虚得没了那股理所当然,马上俯首认错。
  见女儿全心偏袒严硕,皇帝没了只在她面前流露的温柔,愠声道:“你这个——”
  知晓事情再也藏不住,严硕面色苍白地恭敬跪在他面前。
  “卑职也恳求皇上成全!”
  严厉视线落在严硕身上,皇帝抿唇不语。
  “父皇,请成全儿臣要嫁严硕的心愿。”
  “成全?”两人直截了当、恳恳切切的请求,让皇帝的脸色铁青至极。“所以,传得风风火火的谣言是真的?”
  听着皇帝厉声质问,两人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将两人的沉默当作回答,皇帝不容置疑地开口:“来人!把门上锁,回京后立即将严硕押进天牢!”
  “父皇——”
  皇帝侧眸一瞥,教人威惧的神态让赵芙絮打了个寒颤,无声吞下到嘴边的话。
  这样的父皇令她陌生害怕,也是她头一回意识到,疼爱她的父皇不是一般爹亲,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看着女儿眼底闪过一丝恐惧,露出众人见着他时的恭畏,皇帝心痛到了极点。
  眼前是他最爱的女儿,而让他的女儿惧怕他的是严硕,再思及此,对他曾有的激赏已在瞬间抹煞。
  皇帝愤愤地离开,赵芙萦抑郁地低垂螓首,心有不甘地尾随在身后。
  皇帝一出房,在屋外等候的随侍太监立刻迅速跟上。
  父女俩一回到猎场行宫的寝殿,气氛依旧僵滞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沉痛地问:“你贵为公主,一举一动当千恩万虑、谨慎万分,怎么可以为了个男子,无视宫规礼法、不管世俗规范?”
  见父皇在她面前沉肃着脸,赵芙萦坚定道:“父皇既然说是谣言,就不该尽信。我与严硕两情相悦,但绝对没做出放浪悖礼之事,更没有——”
  皇帝脸色一僵,厉喝打断她的话。“未嫁闺女与人谈什么两情相悦?更不是一介武夫说娶就想娶的!这门亲,朕绝不允!”
  感情狼狈地暴露在父皇眼前,赵芙萦心里又气又苦,对自己的身份厌恶到了极点。
  “你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身份尊贵高不可攀,绝对不是平凡武夫匹配得上的!”
  她几近绝望地幽问:“武夫又如何?匹不匹配得上又如何,他用自己的命换儿臣的命,难道这不是以证实他会真心疼惜我吗?”
  皇帝当然明白,若没有严硕,女儿这时候根本不会有命在这儿听训。
  对严硕,他心怀感恩,却同时恼恨。
  在众多儿女中,就这个女儿最讨他欢心,在她年纪尚小时,他便决定,将来要为她找门亲事,要给她全天下最好的男子,让那个男子由他的手接过女儿,继续疼宠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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