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我就觉得一股血气涌了上来,胸口一阵刺痛,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姐你怎么了!”
我的模样把若元吓了一跳,他吓得手上的暖茶都摔了。
我稳住心神,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无碍,许是我给自己调制的解药起作用了,这口瘀血吐出来,感觉舒服多了。”
我与若元提过自己中毒的经历,这几个月也一直都在配制解药。
“原来是这样!太好啦!”
他扶着我坐回到了摇椅上,目光在那断了半截的桂花树上停了会儿,一张稚嫩的脸上难得露出来忧愁。
“阿姐,刚刚那个就是安王?他和阿姐相熟?”
若元躲在角落里有一会儿了,原本想冲出来的,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若李衍发现他偷听到了秘密,不一定会放过他,如今的我,毫无内力,也没把握能救得了他。
“相熟谈不上,有仇倒是真的。”
我绕着脑袋,颇为头疼。
“对了,刚刚吐了血,我需要去泡个药浴,阿元,让芸娘帮我烧点热水。”
“好。”
“一个时辰以后,我去一趟显王府。”
“好。阿姐你万事小心。”
自从阿爹阿娘都走了以后,真正关心我的人也消失了,若元对我的关怀,是我这几个月来,难得感受到的温暖。
这孩子真没白养,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欣慰。
“阿姐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嗯!”
若元屁颠屁颠跑走了,想来是去找芸娘烧水了。
他走后,我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剧痛。
方才为了躲那来势汹汹的一剑,我强行催动了丹田的一层内力。
内力释放,那毒素就见缝插针般,从丹田散开,侵入全身。
“这毒太邪门了,怎么都解不了。”
我紧紧地捂住胸口,心中庆幸。
还好那毒只散出来一小部分,不至于浑身脱力,否则被李衍看出破绽,只怕又要受制于他。
芸娘很快就烧好了热水,我躲在屋内泡了一个时辰,穿好衣服出门时,外面天都黑了。
若元不在医馆,但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此刻想必是去找灵姨了。
城门口有我的眼线,方才他来告诉我,李衍已经离京了。
眼下去找李显,最合适不过。
第45章 天牢里的故人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我撑着伞,穿着厚厚的衣裙,手中抱着暖炉,往显王府去了。
我要去求他一件事,帮我进天牢,找顾行之。
顾行之如今是我为数不多的故人之一,不管他是不是李衍的人,他都曾是我半个师父,救过我也救过阿爹。
李显比李衍好说话太多了,他念着我的情谊,二话不说就打点好了一切,差人送我去了天牢。
车捏驶出显王府时,一路上都有人跟着,直到到了天牢门口,那人才不见了。
没想到李衍在显王府外还安插了眼线,不过这一切都在我计划之内……
李显不愧是李衍的亲哥哥,多少还是有些手段,我这一路上畅通无阻,很顺利就见着了顾行之。
天牢最里头的牢房,果然和记忆中分毫不差,就连两名看守,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那两名看守一瞧见我就显得异常亲切似得,冲我笑得很是开心。
我一脸懵,心想他二人不应该认识我才对。
“初姑娘你可算来了!我们两兄弟等你很久了!”
等我很久了?难道他们知道我会来?还是说李衍吩咐了他们什么?
“两位差人见过我?”
“当然见过!初姑娘于我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我们怎么敢忘记!”
救命之恩?我何时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我何时救过两位差人?”
“自然是火……”
“自然是初家军!我们二人是玉门关外的赶牧人,三年前被马贼烧杀抢掠差点丢了性命,幸得初家军火场相救!初姑娘是初家军少将军,自然也是我们的恩人!”
三年前,正值初家军整顿边塞之际,确实救过许多被马贼残害之人。
“恩人不敢当,保护百姓平安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不过我确实有件事要拜托二位,能不能帮我开个门,我想见见里面那位。”
顾行之好像还在昏迷,看起来李衍对他动了刑。
那两位官差很利落地开了门,我也不与他们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顾行之果然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
“顾大哥,顾大哥……”
我把了他的脉,确信未伤及根本,便喂他吃了颗药。
可顾行之还是没醒,纵使我喊了他五六遍,他还是没有醒。
这样下去不行,今日必须救他出去,他若是昏迷,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带不走他。
“得罪了顾大哥。”
当我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扎了一针后,顾行之可算醒了。
只是他的唇色比先前更白了,我忽然有些愧疚,心道自己扎得太狠了。
“阿若?你怎么在这里?”
顾行之苍白着一张脸问我。
我扶他坐了起来,方才道:“李衍说你是他的人。”
“阿若,我……”
顾行之愧疚的神色落在我的眼里。
“无妨,横竖你也没做过害初家军的事,他把你关在天牢里,是因为你向他隐瞒了我假死的消息?”
他点了点头。
“是我拖累了你,李衍这人心狠手辣,你为他卖命,他却转头就翻脸无情。”
“阿若,其实……”
顾行之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李衍虽狠,可我也有自知之明,他不会仅仅因为我就对你如此,想必你还做了别的事情,触及了他的底线。”
我将银针从他身上拔了出来,语气甚是平淡。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与阿爹与初家军无关,便也与我无关,顾大哥,你与李衍之间的事,与阿爹和初家军有关吗?”
顾行之摇了摇头。
“那便无所谓了,我今日来就是来救顾大哥出去的。”
顾行之也不知怎么了,竟还有些失落。
“顾大哥不想出去?”
顾行之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可这是天牢,如何才能出去?”
“天牢也不是密不透风的。”
我站起了身,望着那唯一的亮光,想起了前世每日都坐在此处,发着呆。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来到这里。
那时的我五感不全,也不记得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重生后我时而会梦到天牢,才渐渐地发现这扇窗户的不对劲。
“阿若想带我从这里逃出去?这扇窗户小到连只猫都钻不进来,人又如何出得去?”
我偏过头,往那日光处移了几分,缓缓地开了口。
“进不来不代表出不去。”
……
顾行之成功被我救了出来,有惊无险。
现下我与他呆在马车里,相顾无言。
其实我有许多谜题想要他解答,可我却有些不想说话。
终于,顾行之忍不住了。
只是他问的话有些无关紧要。
他问我,之前南宫幕遇到的柳娘子是不是我。
顾行之果然是聪明,这都能猜出来。
我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
他便又问我是如何金蝉脱壳的。
我同他说道:
那河流虽湍急,但根本淹不死我,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娘子就不一样了,正是利用了此等偏见,才让大家觉得跳河的柳娘子一定是死了。
“可柳娘子是真的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他:“跳河虽说是我为了脱身故意为之,但其实柳家娘子在两月前就已离世。那时我来寻她,却发现她竟被人杀害。”
“柳娘子是乌洛邦的细作?”
顾行之知道还不少,我点了点头。
柳娘子没有亲朋,我小时候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这次来是因为偶然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曾是乌洛邦细作。
没想到她早一步被灭了口。
柳娘子在玉门关多年,与乌洛邦早已没有联系,我本着恻隐之心,还是决定将她安葬。
因那时候刚回军营就遇到了一系列变故,柳娘子之事我便也没来得及于任何人提起。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以为柳娘子还活着,而我却清楚地知道她已经故去。
顾娘子的事聊得差不多了,目的地也到了。
我将他托付给了若元,并嘱咐他绝对不能让顾行之出去,特别是去若医馆。
若元是我的人,虽年纪小,但做事麻利谨慎,交给他我亦是放心。
又交代了些有得没得,我这才离开。
今夜,还有一件要事。
第46章 周相终于现身了
今晚是去尚书府回诊的日子。
“若衣姑娘可算来了,我家大人就等着您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把我迎了进去。
张文钟此人极其谨慎,看个病也不会约自己家,若不是我那日在萃华楼替他施针,缓解了失眠之苦,他只怕现在都还堤防着我。
这尚书府我来了也有几日了,张文钟每次都让我从偏门走,每次也都只有管家一人来接我。
“管家爷爷最近头疼可好些了?”
管家也是我的病人,我为他配过一些药。
“好多了,劳烦若衣姑娘记挂。”
“我是医者,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对啦管家爷爷,这个药你拿着。”
我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包药,给了管家。
“多谢若衣姑娘了。”
管家对我千恩万谢,毕竟若医观的诊费可不低,而我却从未要过他看病的银子。
“管家爷爷客气了,这个药你记得待会儿就熬了喝了,切记要入睡前喝。”我叮嘱道。
“记住了,若衣姑娘真是个好人,姑娘这边请,大人想单独见你。”
“好的,多想管家爷爷。”
管家拎着灯笼走了,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瞧不见了,我才安心离去。
张文钟从前都是约我在客房见面,瞧完病就派人把我送回若医馆,从不让我多待一刻。
今日倒是一改往日作风,约在了书房。
“张大人最近可觉得好些了?”
我背着药箱,进门时带来了一股冷风,吹灭了一根蜡烛。
“若衣姑娘来了,请坐。”
张文钟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目光停留在书案上,不曾挪眼。
我余光撇到一眼,那是一幅画像。
画像上还是一位,老熟人。
“张大人瞧上去很是忧心,只怕又有烦心事扰梦了吧?”
张文钟猛地抬起头,双眼猩红一片,死死地盯着我。
我冲他轻声一笑,眼底的轻蔑毫不掩饰。
“初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他果然,识破了我的身份。
我悠悠地笑了笑,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张叔叔,我阿爹从前经常提起你,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君子,他向来慧眼如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看张叔叔不是君子,是伪君子才对。”
“住嘴!”
许是忠言逆耳,他气得都咳血了。
“哎呀,张叔叔怎么病得愈发重了?难道是病入膏肓了?可惜了,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这种病,我身为神医,也是治不了的,真是有心无力呢。”
我在一旁悠悠地说着风凉话,张文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初晚,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说这话时,又咳出了一口血,那血正好落在画上。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取画,一把丢进了火盆中。
“脏死了,白白浪费了我给自己画的画像。”
张文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脸色愈发苍白,像是白纸糊的一般。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是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睡着了比睡不着更痛苦?这可是我最新研制的药物,他可以让你什么时候睡,也可以控制你什么时候醒。”
“你给我用了药?怎么可能?你不是一直都给我施针?”
张文钟死活也想不通,我是在哪个环节给他下药,毕竟我治病的全过程都被人监视者,就连所用的银针,也经过查验。
但是他忘了一点,施针的手法可救人亦可杀人。
平日里给他吃的补药配上我银针的手法,足以在他体内流转,产生毒素。
“睡着时像个毫无知觉的死人,一觉要睡十个时辰,连续四天误了早朝的时间,圣上是不是已经起了罢黜你的心思?”
“你到底想要什么?”
张文钟像是已经疯魔,只会重复问我这个问题。
我饶有兴趣地喝了口茶,方才说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周则庸勾结外邦的罪证。”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只要你给我罪证,我便考虑,救你一命……”
“你果然是为了本相而来。”
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官服,年纪与阿爹相仿,只是瞧上去比阿爹胖些,看着儒雅端方,一双眼贼溜溜地丑得很。
不愧是肥地流油的官场,将一个满口圣人之道的读书人,养成了这幅模样。
而那些沙场冲锋陷阵的战士,却被这些只会权术阴谋的文官,轻而易举地冠之以谋反的罪名。
还真是,可笑至极。
“周相终于露面了,我还当您要一辈子躲在见不得人的暗地里,做那阴沟里的老鼠呢。”
“晚丫头不必用话刺激我,本相勾心斗角大获全胜的时候,你和你爹还在边疆放羊呢。”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阿爹?”
我冷着脸,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宰了他。
周则庸突然悠悠地笑了笑,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晚丫头还是太年轻了,这么一点点事就能逼得你大动肝火。”
“确实比不得周相,连发妻死了都无动于衷,转头立马取了太子母族女子为妻……对啦,提到太子我想起来了,方才我去了趟天牢,还看见了太子,太子与我说了好多话。”
提到太子,周则庸脸色瞬间变了。
他沉着声问我:“太子与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