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手拿一本泛黄的账本进屋。
孟氏根本认不得他,亦是同屋内人那般疑惑看着来人。
可来人说出的话,又是她的一个恶耗。
“十六年前,花春绸在小店购买大黄和番泻叶各十斤。”老者翻开账本,指着上头的记录道。
“这两样都能助消化,大量服用会导致男子不育。”老者向众人解释后便走了。
花春绸便是孟氏的陪嫁妈妈花妈妈。
沈溪月重生回来就怀疑为何沈多银多年没有子嗣。
怀疑过孟氏给那些姨娘下药,到沈家后,给两位姨娘都把了脉,无恙。
抱着试试的心态给沈多银把脉,果然是沈多银出了问题!
虽然这些年有病有痛也会看郎中,但很少有郎中会多嘴说些与病情无关的事,且还是个男子。
男子通常好面子,对于自己不育这事总很抵触,一般都避不可及,没有问,郎中自是不会说。
沈多银知道这事后,怒摔了几架屏风便吩咐心腹找证据去了。
老者的话就如巨石丢入原本就沸腾的水,蹦起更大的水花来。
“我就说那段时日,日日便秘呢!”沈多银笑得瘆人,看向孟氏的眼神,想刀人。
“不,这是污蔑!”孟氏颤抖着身子,急急否认,“我没有!我没有!”
“你糊涂啊!”被孟老太爷搀着的孟老太太气得跺脚。
孟氏的大哥更是恼怒,“当年就该让你老死在庄子上!”
“毒害丈夫,红杏出墙!”沈多银嘶吼着,“哪怕被天下人耻笑,我今儿也要将这毒妇送官!”
孟老太太急了,立即让大儿子拦住要去报官的下人。
她泪眼婆娑看着沈多银道:“贤婿,是我们没教养好莲蓉,可到底是夫妻多年,岳母今儿觍着老脸,求一封和离书。”
她知道,这事再没法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了,她此刻只求个体面。
她说着看向沈溪月,“莲蓉虽那般不堪,到底给你养出了个公主的女儿,看这水灵灵的,被养母带累了名声可怎么好。”
“水灵灵?”沈多银抓起沈溪月的双手,再把孟氏的所作所为简要复述一遍。
他说完,瞪向还在叫冤的孟氏,道,“若是没有这毒妇,溪儿能更好些!”
孟老太太闻言,直使出浑身的力拍了孟氏一耳光。
竟敢欺负到公主头上!
这孟家灭了九族都不为过!
孟老太太是无法了,孟老太爷请求道,“贤,贤婿孟家愿用一半家财和生意门路求个体面,你怎么处置都好,只求保住体面就是。”
“爹!”孟氏喊了一声。
“当年我在客人面前出错,你为了面子罚我去庄上,如今你竟为了面子不要你的至亲骨肉吗?”
她大哥孟布容看不过眼,重重一掌劈晕了她。
沈多银听到自己想要的便松了口,他面上冷硬道,“我可以给和离书,但孟氏三日内必须沉溏!”
“至于对外说法,你们自个考量!”说完牵着沈溪月大步向外走。
他当然不会让孟氏托累女儿和沈家的名声。
那些个金银是孟氏对女儿的补偿。
第51章 事成了吗
看了一场大戏的沈溪月跟着沈多银出了庄子。
后边孟家人的哭声骂声直出了门许久才没听见。
她不禁回想起前世。
她出了偏院就设法求福安长公主回湘州看看。
她一进沈宅,就见凉亭中孟氏拿着帕子给十六七岁大的白大宝擦汗,一脸慈爱念叨,“这般大了,还跟个泼皮一样。”
白庄头在一旁吃着酥山,乐呵呵看着她们娘俩,“太太就惯着他罢。”
俨然一副岁月安好,其乐融融的画面。
如今大难临头,丑陋的真面目也就显了出来,再不是一条心其乐融融的画面。
此刻是扭转了前世的局面,让孟氏自食恶果。
她长舒一口气,翻身上马。
她得陪着爹爹,她看到爹爹偷偷落了好几滴泪。
总之爹爹烦忧的源头是除了,他说柳姨娘是他的可心人,那柳姨娘能开解他的。
总之活生生的,比什么都好。
孟家人终究是没踏进沈宅一步又原路返回,原本是兴高采烈带着攀龙附凤的心思来,走时个个面上都满布阴霾。
沈溪月父女骑马到街上,就见沈宅方向黑烟滚滚升起,父女俩皆一惊,腿夹马腹速速前去。
路上沈溪月想到了什么,紧张的心绪随一路的疾风散去。
靠近沈宅,那阵慌乱的声音逐渐清晰。
“老爷,小姐,是隔壁黄府走水了。”管家小跑前来禀报。
沈多银憋着笑与沈溪月对视一眼,摆弄着袖口,慢悠悠问道,“可派人去相助了?”
“咱们作为邻居定是要去的,可只帮着提了几桶水,火便灭了。”管家脸上堆满笑容。
沈多银点了头,漫不在意道,“这便好,邻里邻居的,不要让人觉着生疏了才是。”
管家明白老爷话里的意思,忙道出他们不能及时帮忙的正当理由:
“是林大公子的玉扳指丢了,唯恐是黄府起乱混进来偷的,我们得先紧着寻玉扳指,寻到了才腾出人去搭把手。”
闻言,沈多银和沈溪月父女俩相视一笑,沈多银大手一挥手,“做得好!阖府上下每人赏银十两。”
“多谢老爷赏!”管家笑得都快能把嘴咧到耳后。
沈溪月回屋,望夏进来报黄府烧的状况。
沈溪月没把望夏带去庄上,把她留在这,若是林之傲对黄府有什么动作便搭把手。
她说主院和书房烧得厉害,没法住人了,别处只要不嫌黑,就能住人。
望夏一脸愧疚的样子,又道,“奴婢迷路进了黄宅的主母院子,一不小心把那太太的头油碰倒了,那太太最喜的不易得的口脂不幸都被烧成了炭。”
“火才灭掉时屋内还是热得紧,也不知安不安全,那太太不管不顾就冲进屋对着那口脂哭。”说着,望夏竟还要提帕示范着哭给沈溪月看。
许是望夏戏扮得好,屋内笑声一片。
既然黄橙橙她娘多嘴多舌管闲事,那便先给她个小小惩罚。
林之傲做出那动静不许沈府的人去救火,黄老爷不会猜不到黄宅为何突然起火。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
下人端来放了花瓣的温水给沈溪月净手,预备用晚饭。
沈溪月把手浸入水中,忽然问道,“那骗银鬼白知行一天都哪去了?”
沈溪月难以置信,“怎么他家都快灭绝了还不见人?”
望夏道,“他被百川学院退学后一直在酒楼饮酒,没回过家。”
沈溪月不为所动,低头想了想,忽然眸光一闪,吩咐道,“去柜子找出一枚鸡心形的香囊,明日好好过个节,再去寻他。”
此刻屋内的几位下人都是公主府带来的,目前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都是向着沈溪月的。
如今听到沈溪月还要去找那白知行,包括望夏在内忍不住要劝沈溪月。
偏生话还没说,就有丫头来喊开饭了。
沈溪月示意她们安心,便起身出去,吃了饭,还有林之傲那桩烦心事,明日才得好好过节。
厅上摆着一桌丰盛的晚饭。
这本是打着给孟家人准备的名头,悄悄为沈溪月父女俩的计划而准备的庆功宴,虽然只有三人在庆祝。
但足矣。
几人享美食闲话着,沈溪月看到厅外有个小厮驻足许久频频往这望。
她知道是林之傲的人,他果然按耐不住了。
沈溪月慢悠悠吃了个饱才起身出去,这时沈多银和沈宗越还喝着小酒。
见到小厮把沈溪月领来,林之傲关心道,“孟氏的事大哥哥已经听说,你放心,那什么白庄头不会有命出来的。”
沈溪月配合着林之傲的关心,满眼感动屈膝一礼,“多谢大哥哥。”
林之傲示意沈溪月免礼,招呼她坐,又关怀地问道:
“既然解决了事得快些启程回京,你说要沈家家财这事可有眉目?若是没有,怕是来不及了。”
沈溪月心下笑了笑。
快些回京,一是因为算算日子小日国太子快到京都了是吧?二是给她加压,暗示她快些行动才是?
沈溪月面上也笑着,满眼放光看向林之傲,“今夜或许就是个好机会!”
夜里,热腾腾乱糟糟的黄宅已静下,而沈宅却吵嚷起来。
鎏溪院入了贼,沈家大半下人护卫都围了过去。
剩下小半人都在前院书房那,因为有人闯入的动静。
而受伤的只有嘉正居里的林之傲。
家主沈多银醉酒在呼呼大睡。
翌日起来,沈多银一一过问,就是没问候林之傲。
因为林之傲从书房逃出来后,自以为无人看见躲回院偷偷自个上药。
他不让人知道他受伤,反而去关心他,那不是伤他心吗。
沈溪月和沈家人在祠堂祭祖后,满怀期待走进嘉正居,只见林之傲手臂缠着白布,上头映出的红很大一片,很是醒目。
沈溪月把心下的欢喜藏得好,面上一脸担忧,“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林之傲轻启泛白的唇瓣。
“我给大哥哥看看。”沈溪月边说着边要给林之傲把脉,“大哥哥伤成这样,那,那事成了吗?”
林之傲虚弱冷笑一声,推开沈溪月。
他堂堂一个长公主的儿子都败在不知名的野护卫手下了,多么耻辱。
而她沈溪月果然是个白眼狼,此刻竟只顾着关心自己的事。
第52章 算计他
“无需你看,我有带大夫。”林之傲勾了勾嘴角,眼神冷淡,“恭喜二妹妹得偿所愿,你大哥哥我翻到沈多银的日志。”
他缓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匆匆看了一眼,是今日的。他说经过孟氏的事待你出嫁便把家财给你做嫁妆,他只留些散钱解甲归田。”
说着,他看着笑颜一点一点绽开的沈溪月,加重语气道,“就是多贪看这一眼,才挨的这刀!”
虽然得偿所愿的其实是他,二妹妹今后怎么闹,她的嫁妆还不是母亲说的算,随便一个由头就能扣下。
可他就看不得沈溪月一点都不把他这个大哥哥放在眼里。
这么大个口子,她还能笑,还能顾及到其他!
莫不是嘲笑吧?
林之傲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听到沈溪月眼尾翘起,笑得那叫一个开怀,“这真是好事!”
见林之傲黑了脸,怒气蹭蹭往上涨,沈溪月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拍拍林之傲道,“到时妹妹定分大哥哥一半,作补偿!”
昨夜和爹爹商量好请君入瓮,爹爹故意醉酒,她假意配合林之傲,书房暂且放松防备,把该让林之傲看的放到不怎么显眼又能轻易发觉的地方。
又哄骗林之傲声东击西,她这鎏溪院进贼引开人,林之傲趁机潜入书房。
其实沈溪月也没想到林之傲会亲自进去。
或许是一再而三地得不到手,自尊心受到伤害,所以他抱着不服的心态以身犯险。
所以他受伤,那是活该!
“既然如此,待我养个两三日便启程回京罢。”听到沈溪月要给他一半家财,林之傲也不恼了,这足以证明她是以他这个大哥为先的。
沈溪月略一想,点了头,“行,两三日应该能让那白知行还回银子了。”
听到白知行,林之傲微微蹙眉,满不为意打发沈溪月道:
“你且去吧,待会大哥哥便搬到外边客栈住,需要大哥哥便知会一声,我毕竟是你大哥纵使负了伤还是会帮你。”
若不是为沈家家财的事,他堂堂林大公子才不会屈尊住在商贾屋里头!
沈多银不易杀,既然他有意思在二妹妹出嫁时,把家财给二妹妹做嫁妆,那也算完成了母亲的任务。
只待二妹妹被舅舅下旨和亲那日便是。
沈溪月没说什么,对这浓浓浓浓的兄长情怀,万分感激地道了谢。
出了嘉正居,沈溪月便往书房找沈多银去了。
林之傲说的日志让沈溪月心觉不安起来。
爹爹那些话貌似不是完全忽悠林之傲的,隐隐觉着是他的心里话。
到书房外边,听得柳姨娘也在里头。
沈溪月顿下脚步想了会,拿过望夏手里的扇子,自己扇着提步进书房。
进门就见爹爹在归整昨日提前拿走的账本,显然是重中之中才会亲自动手。
柳姨娘身穿一袭碧色绣蝶纹褙子坐在旁帮忙,一丝不乱的发髻上只别着一支质地上好的翡翠簪子,通身雅致清新,只是那清丽的面容布着淡淡的不快。
沈溪月行过礼后,直拉起柳姨娘,“姨娘让我好找,我新得一面团扇要赠给姨娘,姨娘快去看看中意不中意。”
沈溪月想,与其直接问爹爹不如先问问柳姨娘。
见到沈溪月,柳姨娘登时就笑了起来,“大小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她向沈多银行礼告退,便迫不及待要跟沈溪月出门,“大小姐赠了团扇,我正好备了清凉止痒的脂粉,望大小姐清清爽爽度过这个夏日。”
夏至日有互赠扇子和脂粉的习俗。
“爹爹忙完快去厨房包馄饨等我们。”沈溪月笑说着,便和柳姨娘出了书房。
夏至这天中午还要吃馄饨,寓意混沌和合,象征家庭和睦。
沈溪月让望夏回鎏溪院拿团扇,她和柳姨娘到柳姨娘的采微院去。
才踏进屋内,柳姨娘便示意丫鬟们退下。
沈溪月知道柳姨娘是有话要同她说,她刚要开口问,柳姨娘就先跪了下来。
“求大小姐帮我!”
“这是何故,快快起来。”沈溪月吓了一跳,忙扶起柳姨娘。
前世在知道爹爹死后,她打听过柳姨娘,柳姨娘替爹爹挡刀先一步去了。
柳姨娘常跟着爹爹,所以她们相处的时日也不多,但柳姨娘每回回来都会给她带各地新奇的女儿家的玩意儿。
柳姨娘说,看到别人家的女儿爱玩这个的。
柳姨娘不肯起来,欲语泪先流,“老爷说要给我找个好归宿,生儿育女,儿孙满堂,可我是老爷的人,我怎会弃他而去!”
沈溪月听到这样,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
“姨娘别急。”沈溪月拉起柳姨娘,问她道,“姨娘在爹爹身边,可听到过爹爹今后的打算?”
柳姨娘缓了会情绪,哽咽开口,“他说常年奔波倒是思念故土,给我找个归宿,让大小姐和宗越少爷给我撑腰,待大小姐出嫁后便回老家种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