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月知道白知行有银子,却不知他的银子是这样来的!
白知行的读书人形象在她心里塌了又塌,完全塌到泥地底下了。
“你们,很熟?”谢令安看着沈溪月问道,说完又细不可察地看了望夏一眼。
望夏立即道,“姑娘不喜欢他。”
谢令安:“……”
沈溪月:“……”
两人齐齐看向望夏,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谢令安握拳轻咳一声,望夏反应过来急忙道,“我,奴婢的意思是姑娘非常厌恶他,说熟都要恶心了姑娘。”
沈溪月和谢令安听着这个解释,不由心下齐齐松了心弦。
谢令安好奇看向沈溪月,沈溪月不由有些好笑道,“他是我前未婚夫,被我撞见他花我的银子还大放厥词厌恶商人,退了亲。”
“无能无耻之徒。”谢令安听后,平静吐出几个字。
心下却想,剥削农民,残害女子,活不长了。
望夏看两个主子如常说着话,这才安了心,趁姑娘不注意悄悄扭头打了下她的快嘴。
沈溪月却好奇,一个白知行需要惊动谢令安一个京官不远千里前来捉拿?
她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谢令安不厌其烦,甚至感激看着沈溪月,说道:
“是为你先前说那事来的,有眉目了,在京都有一小部分,大部分在青州,查到后正要回京碰到湘州有这事便过来一趟。”
他只觉沈溪月的梦,真的很神奇。
沈溪月听了心下很是欢喜,这样一来,回京后对付他们便容易了几分。
不知为何,两人都觉对方有故友的感觉,似乎总忍不住要同对方说话。
谢令安脑里想着还要说些什么合适,这时墨竹快步进来。
“公子,窗户已封严实,属下又在外头树上待了会,远远看到有人往这来了。”
闻言,谢令安和沈溪月皆一愣,随后不由发笑对视。
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走吧。”谢令安先开了口,提步向外走,“待会再放他出来,既然他找了观众,那得让他好好表现才是。”
墨竹立即应下,公子看似面上毫无波澜,但自小跟着公子,他能感觉到公子此刻正压制着怒火。
沈溪月听着谢令安不容置疑般的语气,没说话也跟了出去,甚至隐隐感到他的怒火比她还大些。
沈溪月等出去后藏身在客栈对面的店铺里。
这儿也不算太偏僻,客栈门前来往的人也不少。
对面客栈掌柜的和店小二恰好走进客栈,后头还跟着十来人。
“掌柜的,我要天字号!”
“掌柜的,我也要天字号,记得送份饭菜上来!”
沈溪月心下叹服,原来竟是这样引开人的。
白知行之所以要一楼的地字号,便是容易让人看到吧!
沈溪月这样想着,就见对面白知行面色潮红踉跄出来往人堆走,他一手拉衣襟,喊着热,一手往下……
下一瞬,视线便被水墨莲花图案给挡住了。
沈溪月微微一愣,温润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不雅之人,别污了姑娘的眼。”
沈溪月视线从那折扇往旁移,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眸中似有星辰,似是一池秋水,柔和得似要把她化在眸中。
二人目光交融,皆忘却了对面的动乱。
沈溪月忙抽开视线,不觉间,她竟也觉热得厉害,胸口扑通扑通似要有何物蹦出来。
看到沈溪月慌忙别开眼,谢令安忽然记起什么,眼神迅速冷下来。
第60章 五百两
最终,两人的无声交流还是被对面的吵嚷给影响到了。
白知行把他那秀才蓝衫撕得不成样,烫而发红的皮肤裸露出来,下身控制不住往东西撞,渴望又绝望的眸子红得厉害,那薄唇嘶声喊着,“救我,救救我。”
他原也生得好样貌,脸廓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高挺的鼻子,乌黑发亮的星眸,一头乌发高挽起。
他往日常穿着蓝衫,手持一卷书卷,举止从容不迫,文人气息仿佛浑然天成。
哪像如今这样,活生生成了发情的禽兽。
白知行见人就扑。
那些个人惊慌躲开,然后就偷笑这位秀才的举动。
忽然,一盆冷水泼向他滚烫的身子,白知行好受了些。
他扭头感激看向救命恩人,看到的却是身着青袍胸前大写一个“衙”的三四名衙役。
“白秀才,请跟我们走一趟!”衙役出示令牌。
谢令安叫来的衙役终于赶到了,他对沈溪月颔首翻身上马跟在衙役后头,看着狂躁的白秀才被押往衙门。
“公子,若非我们今日撞见白知行的计谋,恐怕二姑娘要被糟蹋了。”骑马在谢令安旁的墨竹嘀咕着。
说着,他盯着公子的神情道:“不知二姑娘这回又送何糕点谢公子。”
他发觉公子好像对这二姑娘总是宽容很多,也不是,就是感觉不同于常人。
所以他想再次提起上回的糕点,看公子的反应。
“可能她早就发觉了,我们对于她只是更便利些。”谢令安回想起他告知她时,她的神情似是说中了她某种猜测的震惊,并非无措惊慌。
说罢,谢令安回瞪墨竹一眼,“礼轻情意重,你何时也学得看碟子下菜那一套了?”
墨竹憨笑着挠头,正要说他不是那个意思,谢令安不咸不淡丢出一句话,“下回别吃了。”
且不说帮她是出于自己的愧疚,哪有举手之劳还惦念着人家的谢礼的。
不过他可能是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倒是还挺期待人家会送什么出其不意的东西。
墨竹心下的猜测得到答案,看到公子被自己惹恼了,他忙讨巧道:
“二姑娘和清玉郡主虽样貌别无二致,但这二姑娘性情更讨喜些呢,定做不出清玉郡主当年……”
“住嘴!”谢令安难得沉了脸。
“待会让望夏过来一趟。”谢令安没好气说着,腿夹马腹向前。
他且当墨竹是在提醒他和清玉郡主有婚约,不可和别的女子靠太近。
墨竹连忙捂住嘴,跟上去。
他也不是没脑子,只是想让公子放下当年的事罢,一时心急惹恼了公子。
等墨竹追上谢令安,不知谢令安在想什么,又道,“不必叫了,你嘱咐她护好二姑娘便是。”
“是。”墨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苦着脸。
再说沈溪月,看着白知行被押走后,便上马车往家赶去。
彼时,日头落西头,留下的晚霞美得很养眼。
云儿去帮黄橙橙的忙,后来回来得知沈溪月被算计,连忙陪罪,沈溪月罚她去北街排队买叫花鸡支开她。
马车里只有沈溪月和望夏二人,沈溪月心疑看着望夏问道,“望夏,谢二公子是怎么过来的?”
她总觉得,望夏对于关于谢令安的总是怪怪的。
只听望夏很快解释道,“奴婢去撬窗时,谢公子便到了,奴婢奇怪地问他,他说他乡遇故知,帮人得帮全。”
沈溪月信了,听着望夏的话,对那谢二公子的形象不由又好了几分。
她不禁问,“望夏,谢公子的名字是什么?”
望夏诧异,对上沈溪月此刻柔情的美眸。
她在沈溪月身边待的时日不长,可这柔情的模样还是头一回见。
想到定是和主子有关,望夏心下为主子喝彩,但不能挂在脸上。
她对着沈溪月的明知故问故作不知,答道,“奴婢听闻,谢公子名唤令安。”
沈溪月点头,心下念道,谢令安,令安,这名倒是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仿佛每回他都能帮到她,令她心安。
沈溪月暗自想着,从荷包拿出饴糖塞嘴里。
这颗饴糖竟格外甜,含在嘴里心下也甜滋滋的。
望夏看着自家姑娘好心情吃着饴糖,她小心翼翼看着她问,“姑娘有没有觉得,二公子对姑娘好像有些不一样?”
沈溪月被望夏一问,突然被吓到了,瞬间收起所有好心情。
“其一,他与清玉郡主有婚约,待我这个妹妹好些是该的,其二他帮我我帮他,各取所需。”她看着望夏,郑重其事道:“哪来的不一样,你别瞎说,被人听了去。”
望夏连忙说是,她再不敢多说了,好像她被这一说情况变得不太妙,她对不起主子……
沈溪月确实是被吓到了,不是因望夏的话,而是望夏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那前车之鉴今儿还在害她,她转眼便忘了,当下真想锤自己一拳头。
且清玉郡主那般的大家闺秀都没能入他眼,她又算什么。
马车里氛围微妙,约摸两刻钟后在沈宅门前停下。
望夏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扶沈溪月下马车,门前等候多时的小厮看到沈溪月立即迎上来。
“姑娘,大公子让奴才过来知会姑娘一声,明日清晨即刻启程回京。”
沈溪月本还诧异的,想到谢令安今日同她说的,也就明白林之傲为何急着回去。
“这般急切?”沈溪月故作担心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甚要事,是公主捎信过来说想念二位主子得紧。”小厮道。
小厮说完便走了,沈溪月不由惆怅抬眼看那挥豪泼墨的沈宅二字。
此刻落日余晖照在上头,倒也同公主府那烫金匾额相似。
不知再回来,是何时,又是何般光景。
“姑娘,这么快回去,今日这事难道算了?”望夏朝隔壁黄宅努努嘴。
沈溪月收起情绪,眼中历色一闪看向黄宅。
怎能算了?这不还有一晚上的时辰吗?
沈溪月早想好了对策,当即吩咐望夏:
“你去找黄橙橙,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叫她给我五百两银子,否则一定告诉林,大哥哥。”
第61章 看烟花
黄橙橙的五百两在沈溪月用完饭就拿到手了。
沈溪月和沈多银在饭厅一番离别前的依依不舍地谈话,沈宗越柳姨娘偶尔搭腔几句,沈溪月便回了院。
沈溪月回院刚坐下,望夏就拿着银票进来,“姑娘,银子拿到了。”
看到沈溪月点了头,望夏边好笑着边往内室走,“姑娘是没见到,那黄小姐给奴婢时的神情就如割她肉般痛苦,奴婢这就放进扑满里。”
扑满扑满,满则扑之,姑娘放零花钱的扑满快满了呢。
沈溪月出声制止,“不,这钱我有用处。”
望夏疑惑顿下脚步,沈溪月缓缓喝着消食的茶,嘴角挂着神秘笑道:
“就要回京都了,你交代人去西凉桥那租个画舫,邀请从前常一处玩的几位小姐前去,再买几个烟花,开心开心。”
望夏就知道姑娘不会只单单拿银子这般简单。
她已经提前嗅到“血腥味”了,欢快应下找沈宅的丫头一起办事去。
——
西凉桥边上人群络绎不绝,灯光争相辉映,河道上的粼粼微波承着光,像是碎金在水上流动。
游数条相隔不远的画舫笑声频频传出,送吃食的小二上上下下,忙得歇不住脚。
一艘二层高的画舫里坐有五六名着装华美的女子。
或是闲谈,或是看游鱼,也有人在品尝吃食、弹琴。
不止名门闺秀会诗情画意,这些千金小姐们也不差。
满头珠翠的黄橙橙举杯道,“溪姐姐好容易做回东便出手这般阔绰,我们这谁都不如她呢,大伙得好好玩才是。”
黄橙橙想不到沈溪月还能毫无怨气邀约她前来。
她既庆幸自己那攒了许久的五百两花得值,又暗恨自己花五百两得要半条命,沈溪月却能轻轻松松租下这艘画舫。
这精美的吃食、醇香的果酒,哪一样都不是省银钱的。
明明几月前沈溪月还可怜巴巴拿着绣品求她卖。
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为了不失本就没多少的风头,她便把整个头都戴满了首饰,就如在发髻上搭建了个楼似的热闹。
沈溪月也端起面前的果酒,回应了黄橙橙这给她拉仇恨的话,“托橙橙的福,否则我也没今日呢。”
黄橙橙那灿烂的笑容僵了片刻,她明显感到沈溪月与她碰杯时刻意加大的力度。
沈溪月这话在外人听着是沈溪月在感激她,她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这一碰杯,她便明白了沈溪月是在为今日的事怪腔怪调。
这时,有小姐笑着恭维道,“溪儿和橙橙这对手帕交可谓是羡煞旁人。”
黄橙橙撑着笑意回应。
黄橙橙心下的火气还没消,沈溪月又添了把柴。
“橙橙今日我送你的西域奇花拿了吗,怎么不带出来让她们瞧瞧。”沈溪月意味深长看着她,“还是……”
“拿了!”黄橙橙忙打断沈溪月接下来不知要说何的话,“夜里看鱼,白日再看花不迟。”
那西域奇花确实拿了。
今日她出逃后,她的丫鬟也找了上来,丫鬟说她被人一掌劈晕了过去,醒来便看到她在那踉跄的地走着。
她被丫鬟扶着往医馆去,出来后又让丫鬟去那客栈,正好开了门便拿到了。
可这沈溪月实在可恶,拿了她的封口银子今夜还这般半遮半掩地拿言语折磨她!
“我以为你会拿出来,我才没拿的。”沈溪月遗憾叹了口气。
“改日再看也是的,花又跑不掉,倒是你们二人可真坏,连送东西都是独一份的!”一小姐恭维着娇嗔道。
虽这样说,但心下是越发觉得沈溪月小家子气。
她都摇身一变成为公主的女儿了,竟只送昔日的手帕交一盆花?
也就那满奇怪心思的黄橙橙愿意同她交好了!
在场的这些小姐们当初都是看不上沈溪月的,今夜不过碍于她的身份忐忑着前来。
沈溪月观她们一闪即逝的神情,把她们心下不满她的话猜了个大概。
她乐见其成,高大的形象一瞬间崩塌才会越发印象深刻。
“别恼了,我还准备了烟花呢。”沈溪月笑说着了起身,“走,到上边去。”
一听到烟花,众小姐眼神不由亮了。
烟花可比花盆花费多了!
几十两银子瞬间一闪即逝。
她们家里是不缺银子,但烟花几乎只有过年时才会见着。
“溪妹妹真大方!”
“可舍不得你去京都了!”
“来,小心脚下。”一小姐还热情挽上沈溪月的手。
这一声声恭维,沈溪月不放心上,黄橙橙却险些没把自己酸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