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小脸,一弯远山眉下有双明净清澈的杏眼,鼻梁高挺,唇不点而红。
她生得如花一般,偏偏还有一身的功夫,适才在殿上她换了劲装竟利落打出一套拳来。
“多谢王三姑娘。”沈溪月欣赏来人,但她们也没多少交集,只怕不疏不远回了礼。
“清河郡主莫见怪,郡主的剑舞让我赞叹。”王予柔由心赞道。
说着,又邀请道,“郡主得闲可叫我去玩,或是我给郡主下帖子,想必我们会相谈甚欢的!”
“好啊!”沈溪月笑着对小姑娘笑道。
她对王予柔印象本就不差,此刻这么个灵动又利落的女子好言相邀,生出几分好感来。
两人很快分别了。
沈溪月走到停马场,正往自己的马车走去,福安长公主的嬷嬷却叫了她往福安长公主的马车去。
走到马车前才见她的好姐姐也在,沈溪月心生一丝害怕上了马车。
三人同坐,马车也不会拥挤。
沈溪月才刚坐下,福安长公主便拉过她的手放搭自己腿上。
“芝碧也有了郡主之位,母亲这颗愧疚的心也稍稍安了。”她一副慈母的样子,忧虑地问,“让你流落在外多年,你不会怪母亲吧?”
“母亲多心了。”沈溪月笑着把手搭在上,一语双关道,“没有母亲就没有女儿这一切。”
福安长公主看着沈溪月这一脸天真地笑,想着适才定是自己的错觉,安了心,又道:
“芝碧今日的剑舞深动人心,圣上给的封地很富庶,母亲很欣慰。”
沈溪月心下笑了,又是试探又是敲打的。
沈溪月眉眼爬上怒气,嗔怨道,“那都是母亲教导得好,也实在是那小日国太子气人,女儿这便借手中的剑表达怨气了!”
她往对面的好姐姐看了一眼,又道:
“女儿还记得先前大姐姐不知怎么惹怒了圣上让母亲受罚的事,女儿定会帮母亲的。”
正又怒又幸灾乐祸的清玉郡主冷不防被提起错事,瞬间心虚低下头暗恨咬牙。
福安长公主则很是满意沈溪月的上道,拉着她开怀笑着。
沈溪月看福安长公主对她的警惕消了,犹犹豫豫又开口道:
“只是,大姐姐今日险些殿前失仪,莫非是大师说的劫?母亲可得再找大师来给大姐姐好好看看才是。”
沈溪月想,得加深福安长公主对这事的注重,且还得匀点时间让她先收拾了那小日国太子。
福安长公主和清玉郡主心下齐齐一咯噔,福安长公主当即掀起车帘吩咐下去,她亦是害怕的。
只是清玉郡主的脸色是越发难看了。
福安长公主见状把清玉郡主的手也拉过来,握着两个女儿的手,语重心长说着,“你们都是母亲的心肝肉,母亲疼你们是一样的,也绝不让人欺了你们去。”
这话沈溪月听听当个蚊子叫就是。
清玉郡主也没听到心里,下了马车姐妹俩别了福安长公主后,她便开始向沈溪月发难了。
“你也别得瑟太早,说不定皇帝舅舅给你这不详之身这么好的地,就是要你去和亲的补偿呢!”
“姐姐慎言。”沈溪月作出害怕的样子,往左右看,拿扇遮掩道:
“大师近日来府上是为姐姐而来,我并无不妥,且姐姐才在殿前失仪此刻又揣度圣意,让人听了去只怕——不好。”
沈溪月刻意拉长了语气,笑着走了。
次日下旨册封郡主和前往和亲的圣旨便到了公主府。
“——特册为郡主,封号清河,于七月七日举行册封礼,钦此。”
“——以公主仪仗前往小日国和亲,钦此。”
“恭喜福安长公主,恭喜驸马,恭喜清河郡主。”传旨公公念完圣旨一串恭维后,笑眯着眼把圣旨递到沈溪月前,“清河郡主接旨吧。”
沈溪月故作机械接过,直到传旨公公走了,整个人还讷木跪在地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妹妹今后便是太子妃了,大姐姐还有些嫉妒呢!”清玉郡主满脸的笑意,心下畅快无比。
沈溪月怔怔看着清玉郡主的笑意,前世她亦是如此笑的,此刻更盛些。
她既嫉妒,却为何还要巴巴寻人替她和亲?
这时林之傲一副大哥的样子走来,命令丫鬟扶起她,“二妹妹莫要伤怀了,地上凉,再不起来只怕有个病痛要耽误行程。”
沈溪月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林之傲,心下尽是嘲讽。
看啊,迫不及待要送她去和亲呢。
怎么不说有个病痛难受的是她自己,却说耽误行程?
若是是清玉郡主,他也这般急不可耐?
她起身后,林之宇拍拍她肩膀道,“宫宴那日小日国太子愿给妹妹送一座城池,可见他是个好的。”
他只看看到小日国太子给她一座城池,却把在先小日国太子的为难给忘了呢。
好?好又怎会沦落到她这有不祥之名的头上?
她心下嘲讽连连之际,驸马亦如前世那般面目心疼拉起她的手,道,“若是你不愿,为父这就进宫请求圣上。”
谁愿背井离乡和亲?
明知不愿还特地寻回她?
紧接着福安长公主一把夺过她的手,像是嫉妒驸马拉她手似的。
她面色哀伤道,“母亲自是舍不得你,你才回到母亲身边几日啊,便要到那老远的小日国去!”
沈溪月酝酿这般久,终于寻来时机,她反手抓住福安长公主,“母亲!”
如洪水冲破决堤般,瞬间泪流满面,“既如此母亲快帮帮女儿想法子!我不愿和亲!”
福安长公主正要说话,沈溪月又道:
“你说我和大姐姐是你的心肝肉,你是疼我们的!今日若是姐姐被下旨和亲,母亲定会为她奔波的吧?”
前世出发和亲前,她那好姐姐就凑到她耳边说,原本和亲的是她,只不过她哭得感人,福安长公主便替她寻替身了。
如今沈溪月也想试探试探,这位好母亲看她哭得这般伤人会不会稍稍心软。
第74章 权衡再三
福安长公主心底划过一丝心虚,但这心虚很快就消失了。
十几年的陪伴和几月的相处怎能比。
她没忘了当年沈溪月出世的预言给她带来的耻辱。
才出了月子便一路奔波赶往封地,整整五年!
朝中人若有若无地与她划清界限,避她如蛇蝎,直到赵泰登基需要驸马一家的助力,这情况才开始渐渐消失。
“你与清玉在母亲心中是一样的。”福安长公主提帕给沈溪月擦泪道,“可那是你的皇帝舅舅下的旨意,母亲也无法。”
听到如此回答,沈溪月半真半假伤心难耐,大力推开福安长公主,跑向内院去了。
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日。
她也不怕饿,望夏已经提前给她放了,玫瑰酥、茯苓糕、青梅羹、糟鹅掌、冰酪等等。
也没光吃了躺,她还拿了图纸上写写画画虎纹形状的东西。
又一日早晨,在清玉郡主打算给福安长公主请安后,想法子去隔应隔应沈溪月时,就看到沈溪月一脸憔悴往福安长公主的华宁院走来。
清玉郡主忙迎了上去,“妹妹可是想通了?母亲还要说办个马球会促进你和小日国太子的感情呢!看看你这小脸,姐姐很是心疼!”
沈溪月脚步一顿,前世便是在马球会上,战王看上了清玉郡主。
福安长公主办马球会目的可不是在她,而是试探和拉拢战王。
“大姐姐若是真心疼我,那便替我去和亲吧,反正你我容貌一致。”沈溪月冷冷看着她道。
清玉郡主想到什么心下泛起心虚,还未理好说辞之际,沈溪月已经越过她走进院。
“想通了便好……”福安长公主看到沈溪月诧异了一会,而后是满脸的笑意。
沈溪月扑通下跪打断她的话。
福安长公主满心不悦起来,脑里又开始思索那些让人听话的法子,却听沈溪月道:
“母亲,果真无法的话,求母亲配合女儿做场戏,让女儿在那小日国也能过好些。”
福安长公主挑眉不解,示意她直言。
见沈溪月警惕着迟迟不肯说,她让屋内的人都退下,沈溪月才道:
“和亲之人,别国定容不下,若是女儿同大夏离了心在小日国或许会得人信任些,所以母亲便陪女儿扮演一场母女决裂的戏!”
福安长公主久久看着跪在面前的人。
一来沈溪月念她的情,日后有幸在小日国活下去,也是她的助力。
二来到底是她的骨肉。
福安长公主点了头,不过名声损了些罢。
沈溪月说了事便回自己的芳草阁。
她若不这样,小日国太子便不会信她,福安长公主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听话。
在七月七日行完册封礼,沈溪月的衣着奴仆都上升了一个高度,次日便举办了马球会。
福安长公主让人在京郊朝夕池边围起一个马球场,遍邀京中权贵。
马球场上两队人你追我赶,马蹄声阵阵。
虎纹白衣骑装的是小日国太子带领的队伍,与之对打的竹纹暗红骑装队伍,乃是景王带领的。
观看台上围满了人,目光随着场上那颗球移动,尖叫,呼喊频频传出。
而观看台中间的棚子似乎与那场上那热闹格格不入。
主位上的福安长公主端起面前的红茶冰水,向对面正目不转睛盯着马球场上的战王,笑说道:
“夏日总是风大,此番王爷一路护送小日国太子进京耳边吹进不少风吧?”
未免有心人拿此做文章,福安长公主还特地把两个女儿留在身旁坐着。
三个女子,很难联想到会谈什么威胁龙椅上的人的事。
可清玉郡主的目光正在人群里搜索谢令安的身影,沈溪月因和亲的事故作闷着一言不发。
战王似是没听到福安长公主的话,目光依旧在马球场上不动。
一时,棚子内的氛围就如那满桌的冰镇果子一样冷。
久到福安长公主由笑脸变干脸即将黑脸,战王才依依不舍似的抽回目光回道,“劳公主挂心,风确实大,吹得本王旧疾隐隐作痛。”
福安长公主也端着架子,缓缓吃了个果子,才笑道:
“旧疾不根治总有痛的那一天,本宫倒是认识几位名医,若王爷需要可知会本宫一声。”
战王却叹道,“本王苦于孤身一人,每每旧疾发作总没个贴心人帮着打理府中琐事。”
他往清玉郡主看去,“公主有清玉郡主这般聪慧的女儿,想必头疼烦忧时能解不少忧吧?”
福安长公主也顺着战王的视线看去,只见大女儿同她一样面露惊色。
她权衡再三,看向清玉郡主道:
“清玉,围场后边有株颜色极好的花,既然你俩都不去打马球,便带你妹妹去散散心,把心事说开来,顺便也给母亲采些来,摆桌上。”
清玉郡主听着母亲好像话里有话,好端端的叫她采什么花?
她这般想着,疑惑看向母亲,就见母亲让金嬷嬷跟着她去,她便应了。
“适才王三姑娘找你组队打马球你也不去,那便随姐姐去散心吧。”清玉郡主说着便拉起了沈溪月。
沈溪月还是一言不发由着她拉。
听着福安长公主和战王的机锋,还真是有些发困呢。
出了棚子,沈溪月就见战王的视线从马球场上抽回,紧紧追随着清玉郡主起了身。
她知道他在看什么,难为他要两头兼顾了呢。
她和清玉郡主走出人群,那热闹的声音便得模糊,清玉郡主便把她打发了,“姐姐要如厕,妹妹先自个去找找吧,待会姐姐再去寻你。”
沈溪月灵魂出窍似的,随意点了头便走了。
走了好一会,让云儿带人分头找那花,她带着望夏悄咪往清玉郡主适才那方向去。
她是在一颗苍天大树下找到的两人,她和望夏就在不远处的大石头后躲着。
才躲好就听那边道,“王爷,我已有婚约,我是真心爱慕令安哥哥的!”
沈溪月暗暗咬了咬唇,越发竖起耳朵听。
忽然后边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她连惊吓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战王的人会发觉,快走,我已让暗卫盯着。”
第75章 来日方长
沈溪月回头一看,果然是谢令安。
此处不宜多话,便跟着他走了。
大树下的二人丝毫没察觉,对话还在进行着。
“你爱慕他?”战王手背过身后,不屑道,“本王可知道人家提过退亲,对你亦是冷淡,他不值得你爱慕。”
“他不值得,你便值得?”清玉郡主恼羞成怒,当下没好气反驳。
看到金嬷嬷向她使眼色,想到适才金嬷嬷同她说:
“郡主,近日有关战王起异心的话语连连,公主要郡主想法子套套话,让他说出点什么不能见人的来。”
清玉郡主转了转眼珠子,便道,“母亲说,知根知底才可托付终身,我对王爷一无所知,所以请王爷放过我吧。”
闻弦知雅意,战王听出了是福安长公主的要求。
果然福安长公主也在暗中筹谋!
“郡主莫恼。”战王很快解下玉佩,神色有些抱歉地递给清玉郡主,“户部左侍郎从没少发粮草,本王很感激他。”
玉佩拿在手中,如触电般,清玉郡主的四肢百骸似乎麻木了。
母亲要粮草?是在筹谋什么?
但她很快否定了她的猜测,定是母亲急用银子,又想卖粮草了。
“这事我会转达,告辞。”清玉郡主福身一礼,拿着玉佩走了。
等人走出好几步远,战王的随从忍不住抱怨,“王爷,这清玉郡主怎么拿了王爷的诚意还不松口?!”
“若是她这般轻易移情别爱,本王倒是要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战王捋捋胡须,眼中藏着笑意看着清玉郡主离去的方向。
“走吧,来日方长。”
战王十五岁起便跟着当今圣上出生入死,圣上登基后又手握兵权镇守边关,跟着圣上至今已十一年。
见过的各层人物不在少数,所以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战王走后,不远处有个身影也悄咪走开了。
那身影来到一处野花遍开的小径。
彼时谢令安和沈溪月正在里头说话。
“二,郡主是一早就知道要和亲?”谢令安对着坐在石头上的沈溪月问出憋了几日的话。
沈溪月抬头看他一眼,点了头,“早在这场仗打败和谈时,玄帝便命人送去了画像,小日国太子传回信意在我那好姐姐,我便被寻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