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了,但她也不想的。
关于她父兄的事,她真的很想知道。
*
傅显今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不少暗卫丫鬟遭了殃,就连顺风也被罚去练剑。
坐在书房里的人,终于停止了震怒,阖眸养神。
男人靠在椅背,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椅背上,看起来,难得的放松。
只是他紧皱的眉头,拢着悲伤,一直未曾散去,跟‘放松’二字,又是极不相符。
傅显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特别的让人心火旺。
到现在,她怎么还不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生气,还是说,她不在乎他生气?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自觉握紧,收拢成拳,冷白的皮肤,凸起的青筯,盘着他的愠怒。
他记得,这段感情里,总是他在意的最多,就连当年,她跟赵玧成结婚,他虽气她,恨她,但也放不下她。
那时用尽手段去缠着她,就是.....因为不想失去她。
想到今天,他见到赵玧成跟她同桌吃饭的样子,傅显实在无法再阖下去。
丹凤眼倏而张开,细细的红丝布满在漆眸周围,傅显微微眯起狭长阴郁的眼眸,冷然盯着书房的环境许久。
“顺风,备马。”
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要去六乾轩。
策马才经过一个路口,突然冲出的车马,令他停了下来......
*
傅显今天离开的样子,令到秦淮素没法专心工作,好几次,客户跟她说话,她都分神,听岔了。
但奈何要她处理的事,一件接一件,临近黄昏,她才算叫将手头的事,做空了些。
“如月,这里你和如云看着,我到一趟平阳王府。”
她拿过披风,率先走出六乾轩。
傅显爱吃一道辣子豆腐的小吃,炸得金香酥脆的豆腐,再配上特制的酱料,洒上辣椒,藤椒,让人味蕾大开,食欲大增。
而他特别爱吃的是城北吴记出的辣豆腐,常说老板做辣豆腐的手艺,就是宫里厨子也比不了。
为了哄他开心,她特意绕到吴记,买了一份辣豆腐,才走往平阳王府。
马车缓缓向前驶,秦淮素心情也是美美的,想到一会见到他,哄哄他,那人的气便会消得差不多。
她了解傅显,她知道怎样,傅显会消气。
进入这条街,这里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区域,尽头最大的宅子,便是平阳王府。
徐风阵阵,树影婆娑,夕阳洒下一片金光,落在院墙之上,减了分庄严,多了丝瑰丽,就连门口石狮的轮廓也变得更加柔和。
秦淮素的马车经过一片斑驳,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她在车厢里问。
马夫告诉她,前头好像出了点事,有匹马撞到了马车。
不会是傅显出事吧。
秦淮素掀起帘子,对马夫道:“我自己走过去吧。”
拎着豆腐,怀着忐忑的心情,漫着小碎步,秦淮素心里祈祷,千万不是要傅显出事。
马车看起来没事的样子,秦淮素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只是一天没见到傅显,她依旧提心吊胆。
走近了不少,隐约看到人影,那个男人的背影,很像傅显。
不,不是像,而是是。
傅显站在夕阳中,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跟另一道娇小的影子,缠在一起。
他约了人吗?
秦淮素抿着笑,偷偷挪着步子,打算一会给他个惊喜。
当她走得越近,嘴角的笑越往下压。
怎么会是她。
第53章 端午节
已婚的赵玉凝看起来比少女时期,多了几分妩媚,一身水红色罗裙,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激起男人保护欲。
例如,她面前的男人。
傅显正一脸凝重,双眉高拢,不知什么事,令他如此严肃。
以往的他,特别讨厌赵玉凝。
何解,现在靠得如此之近,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秦淮素盯着远处的人影,捧着辣豆腐的指尖,渐渐收紧。
赵玉凝本也没想到会遇到傅显,再见他时,她的心依旧控制不住的狂跳。
从儿时起,她就喜欢这个男人,貌似也有五六年之久,虽然她已嫁作他人妇,但不代表,她就能忘记他呀。
男人的英俊,他的气息,令她无不心动,想到早厌了她的安二公子,太久没有肌肤之亲的妇人,如同久渴在沙漠里的人,发现了绿洲。
她想靠近,对方却在回避。
一次又一次的得不到,在赵玉凝心中形成执念,而且,她发现了远处树后的人影。
对于傅显,她更想赢到她的对手。
“哎呀,我的脚。”赵玉凝故作痛苦状。
傅显冷冷看着她,没有动,随手指了下旁边的大树,“让你的马夫扶你到那休息。”
“另外,修马车的钱,到时把账记到平阳王府名下。”
说完,傅显扭头想走。
男人对她一点情面也不说的样子,气起赵玉凝眼睛都快瞪翻了。
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继续装可怜道:“王爷,你就不能扶我一下吗?”
“不能。”傅显很直接回答,“赵姨娘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赵玉凝心里干翻白眼,但她看到远处那抹影子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包豆腐,嘴角不可闻察地勾了下,顺着傅显的话道:“也是,是小妇人失言了。”
*
傅显再去六乾轩,依旧见不到秦淮素。
听如月说,她回赵府了。
于是他又去问红薏,他的心腹说,秦当家正在跟赵将军下棋。
急着回家,就是为了陪赵玧成?
傅显为此发了一场比之前更大的气,差点掀了平阳王府。
两人互不理睬已有一段日子,为难的往往是下属,王府的暗卫不好过,就连六乾轩的员工,最近常常加班,老婆孩子也很少见。
再这样下去,大家迟早被逼疯。
“小姐,快端午了,不如放大家一天假吧。”如云胆战心惊地提议。
秦淮素把算盘打得啪啪响,她嫌如月打算盘太慢,亲自上阵。
蹙着秀眉,一脸煞气,女人不悦道:“放假?那么多货,延后一天,六乾轩的信用还要吗?”
如云心口一窒,有点不敢开口,如月端了莲子鸡蛋糖水进来,打算解围:“小姐,天气热,喝点糖水。”
‘啪’的一下,秦淮素收了手,睨着如月,眼神凌厉,“如月,你现在很闲?专做跑腿的功夫?”
如月吓得手抖,连忙放下糖水,拿起账本,跟如云对视了一眼。
到底是经常跟客户周旋的人,如云灵机一触,提了句,“端午节那天,万祈寺那边有很多人放纸鸢,要是我们能放假就好了,就不定能遇上顺风,大家一起玩。”
如月马上领悟过来,抱着账本点头,“对,顺风去,平阳王也会去。”
秦淮素坐着那,不发一言。
不上不下吊着两个丫头的胃口,实在太难受,如云加重力度,继续游说,“听说端午节,跟自己心上人一起祈福消灾,这一年都会远离厄运,平阳王每年都去万祈寺,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女人突地站了起来,吓了两丫头一跳。
两个丫头正在心中打鼓时,秦淮素拿起那碗糖水,松了口:“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端午放假一天吧。”
说完,端着糖水走进休息室。
*
端午节当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插上艾草、菖蒲,以驱除邪气,迎接吉祥,另外厨房还会准备粽子,艾团等食物以示消灾祛百病的意思。
女人们都会准备五色手绳和香包,送家人或心爱之人。
秦淮素也做了一个香包,月白色,绣了翠竹。
除了她,如云也做了五色手绳。
不知顺风....他会不会喜欢。
缘分就是那么奇妙,自上次平阳王被赵玉凝下药那次开始,她对顺风的感觉就变得不一样。
若果,他收到这条手绳,会懂她意思不...
正害羞地想着,如月扶着秦淮素出来,见到她两颊泛红,秦淮素问:“脸那么红,喜欢人了?”
如云忙收敛心思,跟在秦淮素身后,疾声否认:“没有,咱们快走吧。”
万祈寺位于京城郊外的五里山,林木茂密,山峦延绵,除了祈福上香,也是个郊游的好去处。
秦淮素选了在万祈寺附近的草坪放纸鸢,这处地势平坦,没那么多树阻挡,十分适合放风筝。而且这里离万祈寺,什么人到了万祈寺,她一目了然。
如月将早已准备的凤凰纸鸢拿出来,如云拿着线轴,她则拿着纸鸢,选择风势最佳时候,迎风奔跑。
秦淮素也加入她们,三人玩得十足大孩子般,忘形,肆意。
赵玧成远远来到,看到就是这么一幅画景。
他的心也跟着,似被人砸下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如同今天的湖光秀丽。
“素儿,你在这里呀。”
秦淮素正在拿着线轴跑,蓦然停下,纸鸢从天上掉了下来。
*
在顺风的游说下,傅显今天到了万祈寺添香油,当然这个不是主要,听顺风说,有人想见他,想着过节,他也就勉勉强强来看看了。
“主子,你走慢点。”
顺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腹诽——
又说不在意,跑那么快干嘛?难为他之前天天跑步练剑,现在还得陪他通山跑。
他正抱怨时,前头的人顿住了,他差点撞上傅显,呆呆道:“怎....”
刚刚还容色兴奋的男人,此刻如同六月飞霜。
第54章 多哄下就没事了
赵玧成的突然出现,令秦淮素始料不及。
男人朝她信步闲庭走过来的样子,淬满阳光的温柔,“素儿,夫君陪你一起放纸鸢。”
秦淮素僵在那,如坠冰滘。
“你.....怎么过来了。”
他停在女人面前,丰神俊朗,眸里似捧着一抹春光望向她,“夫君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要是真的信了他的话,秦淮素早就死得很惨。
淡淡撇开头,秦淮素道:“夫君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秦淮素的意思,赵玧成不是听不明,只是他有皇命在身,不得不调查清楚。
秦淮素跑着满头是汗,赵玧成忙掏出汗巾,体贴道:“夫人,为夫给你擦汗。”
那只魔爪已经伸向秦淮素。
秦淮素没想到,赵玧成会这样,连连后退,“不不,不用....”
她退得急,没注意,一个不小心踩到裙子,就要往后跌去。
“啊....”
“小心。”赵玧成伸手扶住她腰。
秦淮素吓得一身鸡皮疙瘩,欲要甩开腰间那只手。
只是手还没甩出去,却从袖子里掉了个东西。
月白的香包,配上翠竹,雅致飘逸,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赵玧成眼前一亮,弯腰拾起,嗅了一下,“素儿,是送我的吗?”
“这……”
秦淮素抿着唇,没再说下去。
赵玧成已自顾自地,将香包系到自己腰间,感动道:“谢谢夫人。”
沉闷的脚步声,踏着青草而来,带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众人回头,被傅显沉冷自若,不怒而威的样子震慑。
秦淮素嘴唇发白,想要解释,结果傅显先开口了。
“赵将军的香包真好看。”
男人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刺痛了秦淮素的心,“我……”
赵玧成却当她面前,生怕她一副受欺负的样子,拿起香包,爱不释手。
“夫人她,用心良苦。”
明匡匡的暗示,瞬间令傅显眸光沉了下来。
随后,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带嘲讽,“看来赵将军,在夫人心中,不一般。”
赵玧成笑笑。
像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痴情男人。
傅显放在背后的手,早已捏得啪啪响。
他越气,越是沉冷,压着的怒气,如同随时崩塌的冰山,“也是,夫人跟将军过往,情谊深厚,当之无愧。”
秦淮素实在听不下去,直接越过两个男人,留下一句气话。
“这里的风景太碍眼,我先走一步。”
她生什么气,跟人放纸鸢的是她,送人香包的也是她,现在还有脾气了。
傅显拧着眉,看着远去的背影,心莫名被刺痛了一下。
草坪后面的小树林,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倒影在溪水上。
顺风挠挠头,红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副耳坠,“月儿,这是送你的。”
如月羞着脸,正欲拿过,顺风一收手,“还是等我给你戴上吧。”
等他戴好后,又赞了句真美。
如月脸更红了,抿着唇,从怀里掏出香包,“送你的,记得带身上,保平安的。”
两个人甜得,糖都比不上,跟本没有察觉到树后的人。
捏着手里的彩绳,如云一脸灰白,她怎么也没想到,顺风跟如月……
从万祈寺回来,傅显的脾气更差了,顺风很幸运地成了,被骂的最惨的一个。
看着顺风总是嘴角含春的样子,傅显就来气,怎么长得不如他的下属,出去一趟,就成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出去给我冲壶茶,三分冷,七分热,山泉水泡的。”
“是。”
顺风心里委屈,但不敢违抗,乖乖出门。
“等下。”
傅显阴沉不定的声音响起,敲着桌子问:“你腰上的是什么。”
顺风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勾。
那副吃了蜜糖的样子,傅显看得酸死了,呵斥一声:“你是不是骗了人家小姑娘?”
“啊?没有没有。”顺风吓得赶紧往回走,“傅爷,我跟如月是真心爱慕的。”
“你…跟如月?”
傅显缓和了神色,坐了下来。
顺风知道主子为了今早的事,跟秦当家不欢而散,如果自己再不想办法,修复这二人关系,受苦的还是他。
于是道:“傅爷,你这样生闷气多没意思,女人嘛,多哄下就没事了。”
这口吻,如同情场老手。
“你就是这样,哄住了如月?”
傅显睨着人,嘴角总算扬了起来。
顺风说的,不无道理。
晚上,傅显轻易翻进了主院,熟门熟路,摸到了主屋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