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的她就懂得处世圆滑,现在的她,又能有几分真?
一如三年前,明明应下婚诺的人是她,可等他从江南回来后,她却成了别人的妻。
这根刺在他心中多年,怎也拔不掉,想到赵玧成现在时刻在她身边,俊朗的容颜一片阴鸷。
秦淮素不知自己哪里触到他底线了,看着男人越来越沉的脸,她欲抽身离去之际,傅显一把抱起她,走往后面的休息室。
“傅显,你不可以!”
“闭嘴,你不想要皇上寿辰这桩生意了吗?”
“这是两码事,你不能......”
秦淮素没想到傅显那么能缠人,这一消磨,便是从早上到了下午。
辰时,她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侯府,一进大门,便见赵玉凝带着安嬷嬷及两名婆子在门后的板壁候着她。
一见她,赵玉凝直勾勾瞧过来,冷笑道:“嫂嫂你终于回来啦,娘亲在前厅等着你呢。”
第12章 今回不易过
今天让人赶走赵玧成,秦淮素就知道不会就此罢休。
既来之则安之,她对着赵玉凝坦然一笑时,却见赵玉凝翻了个白眼对安嬷嬷道:“去,把那两丫鬟给我绑过去。”
眼看几人就要动手绑人,秦淮素凛目低喝:“安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依旧一副慈祥的面孔,福身道:“回大夫人,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旁边的赵玉凝拿着帕子掩唇,“嫂子,你有时间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说完,她淡淡撇嘴,率先往前厅走去。
看来今回不易过。
秦淮素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但现在她已无路可退。
到了前厅,蓝氏,赵玧成还有纪桑芙早已在里面候着。
本来跟纪桑芙有说有笑的蓝氏,一见秦淮素,脸马上黑了下来。
这三年里,秦淮素极少见她到会沉脸,人前,她总爱标榜‘我佛慈悲’,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算起来,真正见到蓝氏脸色的,今次是第二次。
装着看不懂,秦淮素走进室内,对着上首的人行礼。
“素儿见过婆婆。”
跟着又对赵玧成道:“素儿见过夫君。”
赵玧成上来就是一巴,“贱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君吗?本侯今天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一巴力度很大,打得秦淮素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可她依旧仪态端雅,恭身道:“夫君,这件事我可以向你解释......”
她未说完,蓝氏已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指着秦淮素骂:“秦淮素,你好大的胆,竟敢当街驱逐侯爷,你眼里还有你夫君,还有这个家吗?”
赵玉凝捏着帕掩唇,“娘亲,你还跟她说什么,这种人就该给点苦头吃吃,她才知道乖。”
蓝氏气得捂着胸口,对安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把家里的藤条拿出来。”
这个藤条是当年赵家的祖先为了惩罚有辱门风的家仆或家人,只要犯了家规才会将它请出。他是匠人由几条藤编制而成,并每年用桐油养之。
如云和如月吓得连连磕头,对蓝氏道:“老夫人,要罚就罚我们吧,小姐她身子不好,受不得这种打。”
赵玧成对着如月胸口一脚踹过去,“你们两个不用争,等我教训了这个贱人,就轮到你们。”
安嬷嬷很快取出藤条,看着油光发亮的藤条,有的人心里乐开了花,而另外的人则担忧忡忡。
赵玧成拿起藤条,走到秦淮素面前,目露凶光,“贱人,为夫今天就好好教你如何当一个好妻子。”
说完他扬起手里的藤条——
预期的痛感没有来临,如月挡在秦淮素跟前,她顾不得身上的痛,皱眉对赵玧成道:“姑爷,所有事都不关小姐事,你要打就打我吧。”
如云也挡在秦淮素跟前,对赵玧成道:“对,姑爷有什么气就冲我们撒好了,不关小姐事。”
赵玧成更气了,拿着藤条甩出阵阵风声,“好,好一对忠心护主的狗奴才,那今天本侯三个一起打。”
不由分说,赵玧成对着三人一通乱打,两个丫鬟被打得鲜血淋漓,她们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秦淮素挡下不少,但再这样下去,早晚也得出人命,眼看赵玧成的藤条又要落下,秦淮素突地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挡住了那一下。
“够了!”
无视右手臂的鲜血已渗出,染红了衣衫,秦淮素将两个丫鬟护在身后,单手执着那根藤条,冷戾道:“夫君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是不是该适可而止?”
好不容易才出了一口恶气的男人,火头正旺,岂是秦淮素三言两语就能压下,赵玧成拿着藤条走近秦淮素,用藤条挑起女人下巴,灯火明耀,下巴光洁薄嫩的肌肤,盘桓着蓝色的青筋,脆弱得似一掐就断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女人勾三搭四,还要让他丢尽了面子,赵玧成心中怒火盛极,压着怒意道:“秦淮素,现在才知害怕,你之前不是很威风的吗?”
蓝氏走过来抢过儿子手里的藤条,一下下狠狠揍在秦淮素身上,边揍边骂:“叫你欺负我儿子,叫你欺负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看着秦淮素满身血污,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纪桑芙和赵玉凝心中要多爽有多爽,但纪桑芙这个时候清楚,绝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她给蓝氏跪下。
“婆婆,姐姐她许是有难言之隐,现在打也打了,只要婆婆和相公给姐姐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桑芙看,这事就算了吧。”
赵玉凝却不这么觉得,讽笑一声,“小嫂嫂,你也太好说话了,别看有些人平日不怎么说话,其实呐,阴着呢。”
阴阳怪气的暗示,惹得蓝氏又扫了秦淮素几下。
但纪桑芙冒险拉住了蓝氏的手,“婆婆,还是别打了,家丑不可外扬,说不定姐姐是受有心人教唆,只要姐姐认了桑芙,日后有桑芙在姐姐身边陪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的。”
蓝氏一时没意会过来,责怪纪桑芙性子软:“儿媳,你这样是不行的,性子太软遭人欺负。”
纪桑芙扯了下蓝氏的手,情真意切道:“桑芙有婆婆撑腰,桑芙不怕,只是为了侯府声誉,别再打姐姐了。”
秦淮素看着好一朵大白莲,心头冷笑,呵呵,原来她打的算盘在此。
蓝氏当即明白过来,跟赵玧成对视一眼,也放下了藤条,转身对秦淮素道:“素儿,你听到了吗?既然桑芙愿意为你求情,平妻的事你怎么看?”
赵玧成也缓了眼色,不再开口闭口叫秦淮素贱人,负手而立“素儿若真的知错能改,为夫也不既往不咎。”
看着这一家人,秦淮素痛得冷汗不停涔出,捏着拳头冷笑:“夫君,你可知六乾轩是什么地方?”
第13章 心底的情动
六乾轩是什么地方?
赵玧成当然知道,不但他知道,全京城甚至全国不少地方都听过六乾轩的大名。
万家世代为皇商,六乾轩由万家太祖一手创下的议商要地,更是太祖皇帝亲题的牌匾,据闻六乾轩还有先皇所赐的免死金牌,听说还是朝廷半个金库,这也是秦淮素敢横的原因。
呵,就算这样又如何!
赵玧成斜斜瞟了秦淮素一眼,哼笑。
“秦淮素,就算六乾轩是太祖皇帝御赐的皇商,说到底还是皇商,就算是官,还得看官阶呢。”
身上的痛感渐缓过劲,秦淮素总算神思清明两分,“没错,六乾轩的确只是皇商,但夫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女人抿了下发干起皮的唇瓣,声音有点沙哑。
“太祖皇帝给万家赐下牌匾之时,就颁下圣旨,万氏族人及其旁系,凡从政者不过问商事,从商者不问政事。夫君当天已握有将军府的兵权,就不得再过问六乾轩的事,否则违抗先皇命令。”
还有这么一个规定吗?
赵玧成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抹了下脸。
照秦淮素说的,那她当天阻止自己进内,岂不是等于救他?
一时间,厅内静悄悄,赵家的人急了,对此却无计可施。此时纪桑芙走过来,取出帕子包住秦淮素受伤的手。
一边包扎,一边关怀道:“既然相公不可以,日后姐姐若不嫌弃,妹妹愿意每天陪姐姐到六乾轩帮忙打理,以为姐姐分忧。”
赵玧成眸光亮了瞬,心中感叹桑芙果真是他好妻子。
他咳了声,缓了脸色也跟着帮腔,“桑芙说得对,既然一家人,就让她去帮你。”
这对狗夫妻看得秦淮素头直犯晕,她稳住身子,强作镇定地摇头:“多谢纪姑娘好意,可惜六乾轩不是你们想进就可以进去的。”
一次给脸,两次哄,她秦淮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真当自己是什么宝吗?
赵玧成忍不住怒喝:“贱人,我看你今天是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说完,他又要对秦淮素抽下去。
秦淮素慢条斯理地扯下纪桑芙包在她手上的帕子,冷眼迎上赵玧成。
“夫君,我劝你适可而止,你今早也知道素儿接了皇上寿辰的生意,要是我因此不能到宫里商议,皇上万一追究下来,夫君打算如何解释?”
一句话令赵玧成进退不得。
对呀,若此时把她打伤了,万一皇上来请人,秦淮素告状怎办。
再说,她受伤,也就没人打理六乾轩,那就等于说没钱拿回侯府了。
赵家的人顿变闷不吭声,个个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蓝氏悄悄睨了儿子一眼,暗示他见好就收。
思来量去,赵玧成心不有甘的将藤条扔地上,命令:“把她们三人锁在主院,今晚谁也不准拿吃喝给她们,让她们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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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
只偶尔传出几声虫鸣和痛苦的喘息声。
一整晚没有进食的人,半夜突发高热,秦淮素又痛又冷,蜷缩在床上,舔着发干的嘴唇,喉间溢出了声。
“水......”
不知是谁,把她抱了起来,将水递到她唇边。
干得起皮的唇瓣碰到杯沿,秦淮素举着被包扎过的手,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了整杯水。
喝完了,她觉得不够,又对那人道:“还要!”
那人默默地又倒了杯给秦淮素,女人足足喝了三杯,才觉好点。
脑袋晕沉沉的,怀抱的温暖令全身发冷的她,贪恋地往里蹭,将自己完完全全缩在那人怀中。
那个怀抱很暧,秦淮素窝在里面,才觉得好受点,但却又不满足地细声嘟嚷:“冷。”
那人收紧了两手,将她抱得更紧,秦淮素感到那人将脸贴在她头顶沉沉抿着气。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熟悉的气息,令她莫名心安,秦淮素强撑着的仅剩的理智想看清眼前人。
小小的手热得发烫,她顺着男人的脖子,摸到了男人的颌骨,再一路往上......一点点描绘着他的五官。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内翻涌,久久,秦淮素才漫出心中那两个字。
“傅显?”
男人没回应,但秦淮素莫名觉得心安,继续靠在他胸膛,小手继续在他身上乱摸,委屈兮兮道:“傅显,我难受。”
男人一把按住她乱来的小手,随后又用手指拨开盖在她脸上的青丝,看着如流浪猫般的她,眸底一片深沉。
薄而凌厉的唇凑了上来,轻轻贴着她的唇瓣慢慢搓磨,似在安慰她,又似在安抚自己。
“傅显......”秦淮素轻咬着唇,眼角划下清泪。
心中一直压抑的情绪决堤而出,秦淮素头一回主动,摄取着对方气息,回应他,回应心底的情动......
一晚过去,将近天明之际,秦淮素终于幽幽转醒,神思逐渐回复清明的她,半睁着眼看了下房间的摆设。
一名圆脸婢子闯入秦淮素眼帘。
“大夫人,你醒了?”
秦淮素皱了下眉,凝视她。
她记得这是侯府的丫鬟,她嫁来没多久,这小丫头就跟着几个人一起被卖到这里,而她便是当时自己瞧着乖巧顺眼,挑到主院做二等丫鬟的。
“红薏?”秦淮素唤了声。
红薏眼眶微红,显然是哭过,低声应道:“大夫人,婢子在呢。”
秦淮素茫然看着房间,完全不像有人到过的痕迹,心里纳闷。
情感昨晚是梦?
忍不住,又问:“昨晚是你照顾我?”
“是的,昨晚是我留在房里照顾夫人您。”
红薏回话。
秦淮素抿唇不言,意味不明的眸光敛于长睫之下。
她记得那个怀抱很真实,很温暖,那人的气息她清楚感应到是傅显的。
淡淡的眸光掠过红薏的脸,秦淮素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句:“除了你,可还有谁来过?”
红薏跪在地上,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大夫人明鉴,这里是主院,昨天侯爷已勒令禁止所有人靠近主院,婢子也是后半夜得了允许才进来瞧瞧您和如月姐姐她们。”
一派胡言。
昨晚的感觉太过真实,秦淮素绝不会记岔。但现在避免再起风波,秦淮素决定就此作罢,换了个话题问:“如月她们怎么样?”
“两位姐姐还好,休息几天,就能如常了。”
听到她们还好,秦淮素心中才稍觉安定,对红薏招招手,“扶我起来吧。”
铜镜里的美人,满脸苍白,本已纤瘦的身型此刻犹如冬日挂枝上的残叶。
红薏边给秦淮素梳头,边说着外面的新鲜事。
秦淮素安静听着,从镜中窥视红薏,意有所指问:“昨晚我记得有人给我喂水,是你吗?”
红薏梳头的动作没停,就连眼也没眨一下,温声温气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似作假。
“是奴婢呀,昨晚就是奴婢伺候大夫人的。”
然而,秦淮素知道——她在说谎!
只是,她为什么说谎?
那人又是谁?
正当她愣神思考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赵玧成走了进来。
第14章 究竟谁照顾谁
要不是宫里来人,赵玧成绝不会再踏入主院半步。
不看秦淮素一眼,赵玧成拂了下衣袍,坐下来道:“宫里来人接你了。”
秦淮素应是,不动声色。
赵家的人是什么样,她心里早已一清二楚。
若然只是宫里来人,差个丫鬟就可以办好的事,用不着赵玧成亲自来。
他的出现,证明还有其他。
果然,赵玧成跟着道:“一会见了宫里的人,知道怎么说吗?”
女人心中冷笑,脸上不形于色,从善如流道:“是,素儿知道。”
她此时的乖巧令赵玧成心中舒坦几分,理所当然地哼了声,便不再多看她一眼,踏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