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又顾——清清红茶【完结】
时间:2024-05-23 23:03:53

第45章 已有婚约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棂,均匀地洒在精致的楠木地板上,映出一小块精巧的雕花光影。屋内的火烛又新添了一根,与月光交织,让人觉得无比安宁。
  透雕嵌骨拔步橡木床榻边,云海棠将小半个身子挤了上来:“外祖母,今夜,我留您这儿安歇好不好?”
  “好好好……”江老夫人心疼地将被褥往她的身上递了递,压盖了半身,拍着道,“小白儿是想听外祖母给你念医书了吧?”
  祖孙两人半靠在床头,云海棠仿佛觉得又回到了儿时的时光,那时候阿娘便是这样,一手搂着自己,一侧拍着阿弟,轻轻地给她念着那些当初并不能听懂的医书。
  “有时候好想阿娘……”云海棠的声音很低,那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忧伤,但听上去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失落。
  其实,对于阿娘的记忆,早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可是压在心底的思念,却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浓。
  方才,云海棠已将回京后与瑾王的相遇点滴一一细数于江老夫人,让江老夫人的心头不免又想起那件不可更改的往事,一时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小白儿……其实……有件事……你的阿娘一直想告诉你……”
  云海棠的心里蓦地一怔,手在被子里不禁地捏紧了布角。
  “只是,那时候你还小,所以一直没有说。如今,你与瑾王两情相悦,我也想看着你能幸福。”江老夫人说着,顿了一顿,“其实,你还在你阿娘腹中的时候,就已有婚约……”
  指腹为婚?云海棠的脑中突然闪现出这个词。
  怎么可能?阿爹和阿娘都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他们不是情投意合才走在一起的吗?怎么会凭空为自己指腹为婚?
  只听江老夫人道:“你阿爹有一次出征回来,身负重伤,却直接去了宫中,并未归府。你阿娘放心不下,便自己去宫中找他。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你,行走略有不便,宫道又长,她走了一会儿,便在东宫墙外坐着歇了下来。”
  听闻东宫,云海棠突然想到了自己七岁那年在东宫外的情景,阿娘会不会与自己也是在同一个地方。
  “当时,齐妃娘娘抱着突发急症的小太子正寻不着太医,打那儿经过,是你阿娘用随身携带的江氏岁安针,险险地救回了小太子一命。从此,齐妃娘娘便与你阿娘交好,常约她来宫中相叙,也喜上了她的性格。加之,你阿爹那时候已是昭毅将军,为感念这场救命之恩,齐妃娘娘便指腹为婚,答应你阿娘若诞下的是个女儿,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说到这里,江老夫人似有忿忿不平之意:“你阿娘本是希望,自己若生的是个女儿,也能如她一般,长大之后寻到自己的意中人。但这是皇族恩典,岂能不从。你阿娘并不在乎他太子的身份,只盼着那个人能给你幸福。却不成想,齐妃诞下五皇子之时因难产而死,圣上后来向你阿爹解释过,说太子年幼,并不接纳齐妃的指婚,再后来,又是太后掌权,将自家的侄孙女嫁于了太子,你的这一桩婚事才作罢……”
  自始至终,云海棠都静静地听着,原来,在她并不知道的世界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无论是被强行指婚给了太子,还是太子自己的突然悔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她毫无准备也无力抵抗的情况下发生。那个毫不知情的她,如同一只被人牵线的木偶,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命运摆布,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难怪,难怪外祖母一直觉得愧对自己,直至临终仍念念不忘。
  难怪,难怪外祖母在那日听见阿爹提及太子后,那般沉不住气地阴下了脸。
  她终于知道了这个前世未知的秘密。
  “都过去了,没事的,外祖母,我不还是我吗,一切都没有变。”云海棠听完,体贴地安慰道。
  是啊,即便知道了这些过往,她也依旧还是现在的云海棠。
  太子妃——这个从来没有正真属于过自己的名头,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看见她淡然的模样,江老夫人欣慰地笑了:“虽说一切都没有变,你还是现在的你,但让你莫名地卷入了这些纷争之中,到底是我不愿意看见的。小白儿,人啊,有时候根本看不清命运究竟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它终究会将我们带向哪里,但我总想着,你能像你阿娘一样,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如此,一生,才不会后悔……”
  江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云海棠见她微微垂下了眼帘,便轻轻吹熄了烛火,静静地依偎在她身边而眠。
  或许,是因为这番彻谈,让外祖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枷锁。
  或者,是因为谈起往事,勾起了她对女儿的思念。
  或者,是因为年岁已高,她终是没有了往日的劲头。
  总之,这一晚,江老夫人便这样安稳地睡着了。
  可是,云海棠没有睡,她睁着双眸,望着窗棂透过的月光那样静谧如水般地照耀在人间。
  上一世,苍穹之上应该也是这同一轮明月,只有它,知道所有的故事。
  “那你知不知道,那玉觽的主人究竟是谁?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云海棠暗自喃呢。
  可是,这满屋的月色却一字不言,不发一语。
  “你说月色会说话吗?”羽乾殿内,萧承禛正低头泼墨,冷不丁听到顾允恒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他惯是这样出其不意的,萧承禛只是笑了笑,却并不理他。
  昨日,顾允恒去听雨轩接萧承禛回宫,带了一支乌木羊毫,问了声他可要,萧承禛没说要,顾允恒便自己拿于掌心赏玩,硬是玩到今日此刻也没放下。
  这顽童般的人问出来的话,萧承禛也认不得真。
  “你怎么不问我何故如此问?”
  萧承禛将手中之笔放下,配合道:“为何?”
  “因这月色要是会说话的话,定会说你这新得的砚与我这支笔是一对。”顾允恒指着书案上正落了一抹月色的紫墨端石砚道,“不如将这方砚给了我,也让它们好成双!
第46章 每一张画都是你
  萧承禛笑了一声,心道顾允恒的顽皮,已是二十有一的人了,却没个正经世子的样子。
  “这不是我的,所以不得给你。”萧承禛将砚台合上。
  方才他正用这个砚写的字,墨汁浓厚,墨香扑鼻,果然是方好砚,顾允恒也是有些眼光。
  “那是谁的?”顾允恒一时没有看透,这几日,他留在京城,除了萧承禛去听雨轩时他便跟着去了,其他时间,自己都待在东宫里,却没见有谁前来送礼。
  “我也不知,只是昨日在听雨轩拾到的,明日我还要带去还给失主。”萧承禛道。
  “明日又去?”顾允恒没想到萧承禛近来如此愿意出宫,倒是和以往深居东宫大有不同了。
  萧承禛知晓顾允恒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危。自己生辰那日,两人便在宫外险些遇刺,至今未查出真凶,后面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有什么样的举动。
  只不过,萧承禛心里倒是不惧。
  他虽为当朝太子,却没的一点想当太子的心思。
  太子日后的储君身份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多少皇子暗自羡慕的,可只有萧承禛心中知道,他有多厌倦这个枷锁。太子之位于他而言,就像是倦鸟的龛笼,将他紧紧地困在其中,受人膜拜,却没有一点自己的自由。甚至,就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过是这场政治的牺牲品。
  他曾经也反抗过,在他初成少年时便勇敢地拒绝了父皇的指婚。可是,他表面的勇敢却抵不过那些背地里温婉又阴暗的手腕。
  当那个清晨,从未被防过任何心迹的表妹松懈着肚兜上的红丝带,羞涩地躺在他身边时,他的心便如同榻上那一小片殷红的鲜血一道,跌入了幽深黑暗的谷底。
  他不知道自己前一夜怎么会喝醉,也不知道叶笙歌是何时爬上的床,她的衣衫究竟是不是自己亲手一件件剥落。他茫然地驻在阳光里,只听见身边之人娇羞的哭泣:“承禛哥哥欺负人……你要对我负责……”
  他是太子,而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他必须要负责。
  这份责任不仅是对一个委身于自己的清白女子,更是对朝堂政权,甚至是对整个大周。
  那她呢?
  那个年少时便在心中深藏的她,如今,该怎么办?
  萧承禛默默地走到书案旁,任凭身后冰肌玉骨的女子在床上不住地呼唤。
  书房的门被紧紧地合上,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他将一张张卷曲整齐的画卷一一铺展开来,那些神采飞扬画里的每一笔,满满的,全部都是她。
  那一年的初春,她穿着件青翠月白攀藤苏绣襦裙,将一柄山楂白鹘团扇举过头顶,踮起脚尖,想去够一朵娇艳欲滴的白海棠,那上面栖着一只紫色的蝴蝶,只是不知道,当时还是小小身影的她,最终有没有捕到。
  那一年的仲夏,她的个头明显长高了些,烈炎之下,接天的莲叶填满了南塘,她采了一片田田的荷叶盖在头顶,像撑了柄小伞,堪堪只挡住头,少女卷起衣袖,弯身倾向身旁的小溪,清澈的溪水之下,一条条棕褐的泥鳅好像拼命想逃,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被捞起。
  那一年的深秋,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忙了些什么,已是及笄结发的她,好像突然有些倦了,伏在院子里的石案上小憩了起来,几缕青丝垂落于她的眉角,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去撩,空中新月如勾,像极了她那刻微微扬起的红唇,那里面一定有个不为人知的美梦。
  这一年的冬末,她披了件海棠红镶金丝苏绣百蝶度花翻毛斗篷,被风吹得在身后鼓成一团,露出纤细赢弱的小蛮腰,巴掌大娇俏的小脸蛋在毛茸白领间,不时伸头向前探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不知什么缘故,脸颊两旁染着一层红晕,衬的肌肤吹弹可破,娇嫩无比,三千青丝撩成的髻,那刻像着了墨的笔,在风中翩跹飞舞。
  ……
  海棠,你知道吗?
  这春、夏、秋、冬的每一张画卷都是你,从我十岁那日起,每一季,每一年。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其他之事是能令他萧承禛再顾忌的了吗?
  无欲则刚,大抵如此。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对顾允恒道:“你也不必次次都随我同行,待你回北疆,我终归还是要一个人。况且,有近卫随同,也是安全。”
  “可是,听雨轩人多眼杂,我担心……”顾允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次,我是去还砚台,以后便不再去了。”萧承禛的眼神倏而有些落寞。
  顾允恒不解,问道:“为何?”
  萧承禛微微愣了一愣,手指在案台上空荡荡地摸了摸,半晌才轻笑一声道:“不为何,只是太后让我近来多在宫中陪陪笙歌而已。”
  顾允恒一时无语,望着他憔悴的身影,只觉得萧承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说话时的神色如今也黯淡了许多。
  初来京城之时,萧承禛尚且还能随着自己于宫外奔波,晚上对弈久些也能维持。不过才几日而已,他已是面色无华,夜夜心悸,更是连睡着了,也会盗出许多的冷汗来。
  不去了也好,在宫中多加歇息,于身体修养也是好处。
  “最近,你可请了太医来瞧?”顾允恒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遮掩,想到什么便会直说。
  “宫中的太医早就都来瞧了个遍,太后当年那样,现如今,还有谁敢主动往东宫这边伸出个头,不过都等着候命罢了。”萧承禛有些无奈,他能左右自己的心,却不能左右这副堪堪欲坠的身体,“那些苦药,我也是吃了个够,并不再想见到他们。”
  “北疆天寒,待我回去,帮你寻寻看,或许有什么解药是太医院这些人并不知的,能祛你这满身莫名的寒疾也未可知。”顾允恒有些忧郁,萧承禛这遇阴雨冷天便浑身酸痛却治不好的毛病,实在让人理不出头绪,但却还是想鼓励他看得开些。
  也许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只等着它到来的那天而已……
第47章 你照顾好自己吧
  云海棠在寿安轩歇了一宿,却是彻夜未眠,许是换了床榻的缘故。她本就是睡眠极浅的人,除了自己的风蘅小筑,还有随军的营帐,其他的地方,她便觉得睡不安稳。
  实则让她难以入睡的还有另一层缘故。
  萧承祉本与她说好,昨日会再来找她。虽然,她与外祖母去了时思庵,却留了话给翠喜,让她在府里等着消息。
  但是,直到她们傍晚归来,翠喜也没见还有谁再来找小姐,除了一大清早的那个清瘦身影在府中待了一整天,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听翠喜说,窦径踪临走的时候,看他那犹豫的样子,似乎还想留下来用膳,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小姐回来。只是,这人也太不识礼数了,哪有第一天拜访总督,便留下来不走的道理。
  云海棠搅着手中的青花朵莲梵文勺,陪着江老夫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桂糖八珍粥,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慢得好像停驻了一般。
  之前,有九月里那场出征等着,她心中便觉得每一天都无比珍贵的紧,现在所有的轨迹都已更改,却又觉得时光漫得如同今日青蒙的天空,变得无边又无际。
  外祖母昨夜已将心思都告诉了她,也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终归就是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无所谓拥有和放弃,她听了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唏嘘。
  云海棠正不咸不淡地小口喝着粥,翠喜跑进来贴着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江老夫人只看见这个小皮猴的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
  “有什么有趣的事,就去吧!”江老夫人并不问她何事,心中猜想她是个坐不住的,也喝不惯这清粥,便开口随她去。
  外祖母最是心疼人的,云海棠只觉得自己怎么能生在这么幸福的家里,简直吾复何求。
  她点头脆脆地答了声:“好!”一双眸子弯得像南塘小溪上的桥。
  “怎么说的?”出了寿安轩,云海棠着急地问翠喜。
  翠喜倒是不急,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反而摆起架子来,洋洋得意地道:“就在我这儿,说吧,这回是什么好处?”
  “快拿来于我看看!”云海棠才等不及说这些,伸手就要去拿被翠喜藏在身后的东西。
  翠喜从背后抽出手,一只手里紧捏着一封手柬,另一手往小姐的腰间挠去。
  云海棠本是个极容易笑的姑娘,再加上两腰那里最柔软的地方根本禁不住一丁点的骚挠,翠喜的手刚轻轻划过她的腰间,她便立刻被痒得咯咯笑起来。
  她边笑边躲,口中求饶道:“好翠喜……哈哈哈……我认输了……认输了还不成吗……”
  翠喜也笑弯了腰,把手柬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那小姐现在说吧,该给我点什么好处……哎……还给我!”
  翠喜的得意还没过三秒,空中扬起的手柬已经被小姐一手夺了去。
  “翠喜,你也要练一练的,以后跟了老景,没点子功夫怎么夫唱妇随!”云海棠一个旋身,侧在翠喜身后,打开手柬,眼神落在里头的那页纸上,口中与她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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