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虚一受伤严重，我带他回羽渊修养了三个月。本以为他要回浪沧，是因为伤势有所好转，竟不知那一掌震裂了他的元神，不过一年，便……去了。”
原来如此。
莫南星想，怪不得当年师父从羽渊回去便需要经常闭关，想必是每次自我感觉虚弱时，为了避免他们师兄妹担心，便去碧泉洞修养。
只是被震裂的元神哪是修养就能修好的，她师父能坚持一年，已是不易。
莫南星内心翻涌，想起师父生前对她的种种关爱，不由眼睛酸涩。
她问：“难道就只有你们两人发现宁川出了昊天塔吗？就没有旁人出手帮忙吗？”
上清真人叹息：“当日，众仙友大多都去了九重天赴元始天尊的团圆宴，且那宁川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大，还没传到九重天便消了。等所有人知道宁川冲破昊天塔时，已然没有了那宁川的消息。”
一切巧合就像命中注定一样，让人觉得苍白又无力。
莫南星将脸埋在臂弯，用来掩饰她的失态，可她还是忍不住声音哑哑的问上清真人：“白泫上神说，经过万年温养，我师父说不定还能回来，是真的吗？”
上清真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自然为真，白泫上神怎会骗你个小丫头？不过你师父仙去时并未告知我们任何人，他的元神是散的，我们也不能帮其聚集，只等着这天地温养，唉，不知是万年还是万万年才能再相见。”
不管是万年，还是万万年，能再相见便好。
时间对于神仙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等她修炼成仙，慢慢等就是。
这样想想，莫南星便也不那么难过了。
云辰疑惑：“难道自此之后，就没再派人出去找那宁川吗？”
上清真人道：“怎么没人去找，九重天上派了不止一位上神去魔界，可是并没有那宁川的踪迹，却没想到那宁川竟躲在人间，占了凡人之身，成了凡人帝王。”
莫南星问：“那你们现在已经知道那宁川在人间，而且法力受损，待将如何？”
上清却叹了口气：“不能如何。”
莫南星与云辰齐惊：“为何？”
上清真人道：“因为后来我们发现，昊天塔被宁川收走了，宁川拿了昊天塔，便无人敢去抓他。”
虽然昊天塔已经被宁川撞坏只剩余威，可是那毕竟是上古神器。看那上古神兽惊乙都被昊天塔伤的自此沉睡东海之底，便可知这余威的厉害。
这世间，上神本就不多了，现有的总算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位，六千万年前合力封印宁川的十位上神已有两位归于混沌，三位不知去向，青丘的四位早不理事，独剩白泫上神一人。
“以白泫上神一人之力，怕去了也是送死，何必呢？我们还不如等一个契机。再过个百年，那昊天塔的法力也该消磨尽，等那时，再重新集几位上神之力，出手一击，才是上策。”
莫南星闻言，不由忧心：“可是那样的话时间太长了，百年时间，人间不知道要发生何种纷乱，且不说到时宁川法力会不会恢复，就说到那时还有什么能镇压宁川？上古神器也就剩下一张伏羲琴，根本不能做镇压之用。”
上清真人和云辰闻言皆是齐齐叹了口气，三人望着远处的大海，皆忧心忡忡，不再言语。
半晌，云辰道：“要是凤凰神女凝光上神还在就好了。”
上清真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接话道：“凝光上神要是还在当然好。要说这世间还能有谁可修补昊天塔，怕是也只有这凝光上神了。只不过可惜，三万年前就没人再见过她了。”
凝光上神是谁？她怎么没听说过？
莫南星虽然读书不行，但是她一直具有不耻下问的良好品质。
“这凝光上神是谁，这么厉害！《三界录》里怎么没看到过这号人物？”
上清真人嗤笑一声：“九重天上修《三界录》的那帮文官个个懒散的很，那《三界录》都六万年没更新了，不看也罢，不看也罢啊。”
随即又感叹道，“这凝光上神啊，说起来可了不得。她是现今仅存不多的凤族后裔，而且还是唯一一只金凤凰，听说她那一身金羽有补天之能，修补区区昊天塔不在话下。”
“听说？连上清伯伯都没见过吗？”
上清无不遗憾道：“凝光上神深居简出，大多数神仙都未见过她的真身，我也是十几万年前在王母的蟠桃会上远远见过那凝光上神一面，虽未看得真切，却也是惊为天人。”
时隔多年，那一眼的印象也只剩一个不甚清楚的轮廓。但是想想当初初见之时的惊艳，上清真人感受依旧。
三人就这样坐在屋顶上，从愤怒到悲伤，再到感慨，整整坐了一下午，直至饿的莫南星肚子咕咕叫起，才转身而下。
晚饭后，莫南星在屋外散步消食，正走到广场上青玉栏杆旁，忽然收到二师兄的纸鹤传信，她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情，展开一看，内容让人无可奈何。
“师妹安好？为兄甚为挂念。念及时日，你此时应到羽渊……”
后边一堆赞美羽渊环境优美的华丽辞藻，以及深刻描述了一下上清真人与师父虚一真人的深情厚谊。
“羽渊岛虽好，但终不及家里，望你莫要贪玩好耍，乐不思蜀。返程之时，记得去接你宿醉多日的大师兄回来。”
呵，这话说的，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合伙把她赶出了浪沧谷，如今用得着她了，倒是记得让她回家了。
信的最后，附上了接人的地址。
唉，大师兄这只菜鸡，不能喝还好酒。
师父在时还好，师父仙去后，大师兄当了谷主，应酬也多了起来，隔三差五便要出去赴宴。
早些年她没离谷前，其中一项任务就是到处去接喝醉的大师兄归谷，偶尔碰上那种规矩多的主家，少不得她还得替大师兄喝几杯才能离席。
莫南星简单的回了两句，将纸鹤送走，转身正好看到那仙鹤远远的向自己招手：“嗨，南星仙子，过来吃莲子，后院荷塘刚摘的，新鲜的很！”
饭后零食？
羽渊招待的真周到啊！
莫南星对羽渊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点点。
她抬腿跑过去，那仙鹤手里拎了个篮子，篮子里大大的莲蓬清翠翠的，果然新鲜的很。
仙鹤将篮子往地上一放，拉着莫南星坐在台阶上：“坐下吃，坐下吃。这吃莲子就得坐在这石阶上，吹着这柔柔的海风，享受着这慢慢剥的过程，最后吃在嘴里才能品出莲子的香甜之味。”
“你吃莲子，记得把莲子心给我。”
云辰忽然从二人背后探出头说话，顺便捏了仙鹤刚剥出的一颗莲子扔在嘴里，嚼了两口，赞叹一声：“嗯，确实清甜，当真不错。”
仙鹤扔了一整个莲蓬给云辰，道：“那莲心苦的很，你要那个干吗？”
云辰潇洒的撩了下袍子，坐在莫南星身边，一双漂亮的眼睛同情的看着白鹤，慢悠悠的回道：“莲心虽苦，但败火。上清真人要是知道你将他的荷塘糟蹋的不成样子，怕是喝这莲心茶正好。”
“我可是摘的很小心，师尊肯定发现不了。”仙鹤剥了一颗莲子扔进嘴里，不在意的道。
云辰依旧慢条斯理：“刚才你那么大的声音在喊吃莲子，我在后院客房都听见了，上清真人年纪虽大，可耳清目明，怕是正在赶来的路上吧。”
第13章 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闻言，仙鹤脸色一变。
云辰又接着道：“也不知道你们羽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传统，明明都是神仙，传音入耳多简单，可偏偏有事就喜欢喊……”
仙鹤正想反驳，忽然凌空一声叱喝：“小仙鹤，你又去偷为师的莲蓬！总共百年结一回，一回结百支，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你可好意思！”
声音气急败坏，可想上清真人已经在清水殿火成了什么样子。
仙鹤倒是应对的从善如流，一听声音，立刻哭兮兮的对着清水殿方向就跪了下去。跪的丝滑程度，让莫南星和云辰咂舌。
“师尊，仙鹤没有偷吃，这次是南星仙子想吃，仙鹤才去摘的，请师尊莫要罚仙鹤去那莲花池挖淤泥了，简直太臭了！再去一次，我那身毛都要废了！”
她想吃？莫南星……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借口不错哦。
但是想想仙鹤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白毛羽要滚上那乌黑腥臭的淤泥，确实是惨不忍睹，所以，她就当一次背锅的好人吧。
果然，上清真人一听，话音立刻温柔：“原来是我贤侄女要吃啊，那你过会儿再去荷塘摘些，剥好装盘，给我贤侄女当宵夜。”
仙鹤朗声应下，随即站起来，象征性的拍拍膝盖，挑眉看了云辰一眼，尽是得意。
云辰不理他，拿走莫南星手中的莲蓬，从里面翻出白生生的莲子，去掉莲心，递到她手里，道：“多吃点，对你有好处。”
莫南星接过，咯嘣咯嘣脆的咬着莲子，满口生津，唇齿生香。
仙鹤歪过头来问她：“南星仙子，味道如何。”
莫南星口中有物，不方便说话，便使劲点点头，好吃，好吃的很。
仙鹤见她表情，笑得神采飞扬，拍着她的肩道：“既如此，那南星仙子可不要再计较我之前说的话了，我可是拿了这上好的清心莲子给你赔不是了哟。”
莫南星本还纳闷，这仙鹤怎会莫名其妙的请她吃莲子，明明之前嫌弃她麻烦的很。
原来是怕她记仇。
唉，他真是多虑了，莫南星这人自来脑子不太好使，那等小事是从不往心里记的。
况且，她本也觉得上清真人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也是前辈对后辈的疼爱之意，她也只能生受了。
上清真人的寿辰过得极其热闹，且倍儿有面。不仅四海八荒来了不少仙君仙子，听说白泫都派了徒儿前往羽渊祝寿，九重天上也派人送了不少寿礼下来。
羽渊大宴三天，宾主尽欢。
过完寿辰，上清真人拉着莫南星的手，万分不舍：“不多留几天？听说你自来体弱多病，我这羽渊万千灵草正好可以给你调一调身体。”
莫南星摇了摇头，昨日二师兄莫空青传信，说大师兄在南极仙翁的仙府已喝醉七日，让她顺道接大师兄回浪沧。
要问为什么二师兄不去接，嗐，还不是因为觉得丢人。
上清真人看她去意已决，只得再三说道：“下次来一定要多留几天，我让仙鹤给你准备了一些灵草，你带着回去慢慢吃。身体是本钱，不可不重视。”
莫南星认真听着，连连点头，也嘱咐他：“您也保重身体，万事不可逞强，毕竟您只是普通的仙，天塌了有上神顶着呢。”
总之双方一阵絮絮叨叨，直至午时方得离开。
返程路上，云辰终于忍不住道：“你可知上清真人与你师父在这神仙里是什么品阶？”
莫南星疑惑他为何这问题，但依旧回道：“上仙吧。”
达不到上仙品阶，也不敢贸然给白泫送请柬呀。
云辰叹气：“果然，怪不得你和上清真人说他只是普通的仙，等上清真人伤心劲一过，想起你这句话，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莫南星摸了摸后脑勺，不明所以，瞅着他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他们不住九重天，都只是自己地盘的山大王，最多也就是个上仙了吧？”
云辰睨了她一眼：“白老头也是占山为王，却是个上神。”
莫南星瞬间惊得张大嘴巴：“不会吧？不会吧？你是说我师父本身也是上神？那我不就是上神的徒弟了？”
可转念一想，莫南星又否决了：“可是哪有上神被鬼王宁川一掌就击裂元神的？这也太弱了！”
“你师父和上清真人不是上神，但也不是普通的仙。如果只是上仙，怕也不敢贸然出手对付宁川。”
云辰双手负立，在莫南星身边飘悠悠。
“确切的说，他们算是仙尊了。他们本来在九重天上是有府邸的，只不过九重天上神仙太多又太无聊，他们这才下界各自占地为王，开派立宗。”
哎呦，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仙尊的徒弟！可是开心不过一秒，莫南星又戚戚然道：“唉，我师父若是安稳的待在那九重天，怕是也不会遭此劫难。”
云辰对她的说辞不甚赞同，但也没有再在此时上与莫南星多言，只摇摇头，道：“不说这些了，快去南极仙翁那里接了你大师兄回浪沧谷去。十年不可归，这次我可要跟着你好好尝一尝辛夷的手艺。”
说完，竟是不管莫南星，自己超前飞了去。
莫南星翻了个白眼，云辰这家伙，加速之前也不知道吱个声，他这一飞，自己要跟上就要拼劲全力了。
追了大半个时辰，眼看莫南星就要追上云辰，不料下一刻，前方竟然出现浓浓黑雾，云辰一入黑雾，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辰，云辰！”
云辰那日说白鹤作为神仙，遇事大呼小叫有失身份，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莫南星也顾不得什么身份。
可是喊声并未换来回应，反而雾气越来越浓，最后浓的莫南星直接迷了方向。
平白无故出现这种大雾，着实是不寻常。
耳力不济，眼又不明，莫南星知道自己不能着急，这种时候，落地也许比飘在空中要安全，于是她稳住心神，慢慢的将自己往地面降去。
只是，一刻钟后，她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一些。
因着莫南星怕冷，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云辰特意陪她飞的很低。即使她刻意减缓速度，正常情况下半刻钟也可到达地面，可是现在一刻钟后，她还是被笼罩在黑雾之中，一点落地的迹象都没有。
她这怕是中了什么人的迷障了。
身处迷障中的人就像被密封在狭小空间的罐子里，一个人在里面自以为翻出九万八千里，也不过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而已，莫南星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不过这种迷障虽极易扰人心神，却也不是难以破解的法术，只是需要多耗损点灵力而已。
只是，莫南星最缺的就是灵力啊。
但是，即使是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莫南星拿出七弦琴，塞好耳朵，调整好心态，双手在琴上一拨，大喊一声“破！”
随着“铮——”的一声长音，周边迷雾立刻四散开来，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呀，看这迷雾的散开程度，莫南星感觉自己这灵力有所增长啊，那羽渊的灵草真的有奇效，怪不得上清真人非要看着她吃完那三株绿油油的狗尾巴草才让她离开。
不过，疗效虽好，就是土腥子味重了点。
她这正开心着，却不想脚下的剑似是遇到了什么气流，一个不稳，莫南星一脚踏空，抱着琴，直直向下栽了下去。
果然啊，灵力还是不咋的，破了个障，竟是连剑都不听使唤了。
好在，离地不算太高，下落时，莫南星紧急调了个姿势，将头朝下改为了腹朝下，这样即使摔下去，起码不会鼻青脸肿，太过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