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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又要放火?
裴棠兮结结实实一觉睡到近午时,准确的说,她是被饿醒的,醒来时仍旧觉得浑身难受,跟一晚上没睡似的。
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推窗瞧了瞧外面,没人,院中日头正晒,这会儿大家约莫都呆在屋内。山匪今日应该已经来送过午饭了,她还是先出去找点吃的。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九千又坐在廊下打着扇子。
“哟,三公子你这一觉睡得可是舒服了。”
“你怎么整日都躺在这个椅子上。”
九千满足的闭上眼睛,
“能舒坦一日就舒坦一日,我们六儿如今可是忙得很,等他在这些山匪里混出名头,我也算熬出头了。”
真是无可救药,棠兮摇摇头。九千又突然睁开眼睛瞧着她,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沈兄给你留了食盒在那儿。”
九千指了指她一旁的边桌,
“我说沈兄对三公子你可是真的好啊……”
裴棠兮朝边桌看去,果然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想来是花了银子,特意嘱咐那些山匪准备的。抛开对沈河的怀疑与探究,平心而论,这人从其它方面来说,对他还真是挺好的。
裴棠兮心中生出些愧疚,自己好像一直对他都很防备,如果以后下山有机会,她定要好好答谢他一番。
“那沈兄他去哪里了?”
“谁知道呢,他天天来去自如的,我们就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哪都出不去。”
九千好奇沈河都给裴棠兮准备了什么吃的,那食盒看上去与他们吃的不同。他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了,好几次都想去打开来瞧瞧,不过他向来有些怕沈河,也不敢动他的东西。
棠兮打开食盒,东西不少,竟还有一些水果,她一个人是吃不了这么多东的呀。索性分给了九千一碟,九千自然乐得接下来,两人就坐在廊下各吃各的。裴棠兮虽说饿了,但她食量向来也不大,没多一会儿便已经有了饱腹感。
“这几日怎么都没见到胡裘大哥?”
“他啊,整日盯着六儿呢,也混在山匪中,你自然看不到他。”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整个院子里就她和九千这两个闲人,将自己和这个懒蛋放一起比较,棠兮忽然有种异样的奇妙感,不如下次她也试试向他这样躺一天是什么感受。
“我们家六儿那是真出息了,三公子,我和你说过不了几日,我定能叫那胡裘感恩戴德的滚下山去。”
裴棠兮见多了乡间那些爱说大话的男子,这些人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话很多,事情却是做得最少。
“为什么?你们要发财了?”
九千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神神秘秘的和她说着,
“后日,他们又要下山走一趟,据说元正大师此次算的是城中的区域,你想啊,但凡是在城里放上一把火,那乱的,六儿已经想好,这一次的机会抓住……”
九千忙捂住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趁火打劫这种事情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吗?
但话已出口,裴棠兮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竟然还要四处放火,还这么快,而且是在城里。城中家家户户紧挨着,不像乡里地广人稀,一旦连着烧起来,怎么可能没有人员伤亡?
不行,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她立即起身朝外走去,九千想拦住她却也来不及了。裴棠兮如今能想到要出去找的人还只有沈河,说不定以他的名义,还能让那些山匪带着她出去找他。
准备好一番说辞,没想到她一路出了院子,走了很远竟没有人上前来拦她,难不成沈河将这附近的人全给买通了?那也不跟她说一声。
这时,有个山匪从她面前走过,正是昨日拦住她的那人。
“这位大哥,我今日可以随意走动了?”
那人看见她态度比昨日也和善了许多,笑着点头,
“我们帮主今日下了令,在这个小院住的人都不拦了,你们可以任意在帮中走动。”
竟是龙起亲自放行了,裴棠兮想起昨夜见到的龙起,孤独清冷萧索,除了有一些奇怪,但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匪徒。
或许,她可以直接去找龙起,若是他下令,那么势必就能阻止这一次的放火行动。大家不过都是想为了雾州好,放火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青衫帮历来也不屑于为难老百姓,裴棠兮越是这样想,便越觉得有事情总可以再商量商量。
“那这位大哥,你知道你们帮主现在在哪儿吗?”
那人摇摇头,
“我们平日也很少见到帮主,现在的话,他应该会在汀兰院吧。不过,没有得到传唤,谁都不能随意进入汀兰院,你即便过去,也见不到我们帮主。”
裴棠兮问过汀兰院的方位,便寻摸着找过去,这青衫帮这么大,她难道不会找个后墙翻进去?非得从有人看守的主道进去?
汀兰院位于整个青衫帮中最高的位置,走着走着,棠兮发现昨晚龙起带她去过的亭子就在汀兰院旁边,她索性转到去亭子的那条路,再从中间穿过树丛直接来到汀兰院的内院墙外翻了上去。
好巧不巧,她刚一翻上去就被人发现了。
“谁?”
龙起刚从外面回来,就敏锐的发现有闯入者,他冷冷的看着正坐在墙头的不速之客。裴棠兮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龙帮主,如非要紧之事,今日我断不会如此无礼的来打扰你。”
棠兮深知自己此刻这种行为有些欠妥,但能想到的办法就这一个,怎么也得试一试。与昨夜的温和不同,龙起漠然的走到院中凉亭中坐下,
“昨夜见你四处在我帮中游走,今日我便下了令叫他们放你自由,但阁下便出现在我私院的之中,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对于一时兴起的朋友,龙起向来可以给到他们最大限度的自在,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欢别人越界,一如此刻的裴棠兮。
棠兮还是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摔了一个灰头土脸,她一瘸一拐的朝龙起走过来。
“龙帮主,后日元正大师指点你的手下在雾州城内放火,这事你知道吧?”
龙起抬眼看着她,
“这事你都知道了?”
他刚从外面回来,正是去了议事堂,听几位副主事商议后日行事的一些细节。此事,他自然早就是知道的。
“龙帮主,雾州城中房屋毗邻,这一场火不知道要伤害多少老百姓,为了一场尚不确定的降雨而伤人性命,这样得不偿失的买卖划不来,而青衫帮在百姓口中的口碑,定然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龙起挑了挑眉,
“哦?那我们在百姓口中历来都是什么样的?”
第18章 第十八章 疯了吧
裴棠兮语塞了片刻,山匪向来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在雾州百姓眼中,却又时常有些矛盾。
“至少,曾是劫富济贫的义匪,是从不曾让百姓们感到恐惧的存在。”
裴棠兮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甚至在之前几次放火之后,大家还都在你们身上寄予了希望。”
至少,或许你们虽与朝廷作对,但对于雾州的百姓,是有怜悯之心的。裴棠兮从以前到这一刻都是这样认为,但龙起听她说完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很快她就会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那又如何?他们寄予希望,与我何干?”
龙起抬头审视着她,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那种孤独忧郁的迹象在他身上全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疯狂。
错了,全错了,这人,好像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龙起继续冷漠的嘲讽着,
“还是你认为我应当为这雾州百姓谋福利,在天灾之下,无能的朝堂之外,撑起整个雾州的信心?”
“这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裴棠兮不解,那他们将村里的百姓带上山来显圣、下雨,又是为什么?
“哈哈哈……”
龙起嘲讽的大笑,他身上那股孤独又绝望气质瞬间有些叫裴棠兮毛骨悚然。
“那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这次的城中大火,是我定的,而非元正。”
裴棠兮睁大了双眼,有些后知后觉的手心发冷,自己今日是不是要完了?她愣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龙起,不,应是进一步认识这位青衫帮帮主。
“元正有他的目的,我不过是在他的计划中加入我自己的计划,这世道哪儿有什么救世主,难道你真如看上去这样蠢?”
完了,今日确实是她莽撞了。果然还是沈河看得透彻,这都放了几次火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龙起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神色,抬眼看向远方,眉睫微微颤动,那专注的神情甚至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这个世道也从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而发生什么改变,它腐朽就会永远这样腐朽、糜烂。我不过想凭自己心意做一些事情罢了,而有人也想趁乱做些什么,大家不过是各得其所。”
裴棠兮似乎听懂了,龙起和元正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两种阴谋,他们从来都不是同样的目的,更有甚者,或许元正想做什么龙起心中明白,而龙起想做什么,元正以及其背后的人或许都不知道,因为这人看上去,根本就像个疯子。
“你是想毁了雾州,你疯了?”
“疯?或许吧。”
龙起挑了挑眉,回过头看着裴棠兮,现在倒是要好好捋一下她出现在这里的事情。
“你今日来还有其它想说的?”
想问的实在是太多了,但裴棠兮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知道得越多,自己今日就更难从这里走出去。她此生,委实讨厌秘密这种东西。
“我想下山。你还会放我离开吗?”
龙起微微皱眉,他向来从不担心会有什么人阻挡他的计划,至少在雾州,没有人能够挡得了,所以留不留她,都不重要。只是眼前这人,难得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留着你晚上还能陪我看看星星,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真的想下山,就回去吧。”
“我知道你们后日会放火,你不怕我与他们说?会有人提前准备。”
龙起仍旧是那副专注的模样,
“我说过,这个世道的腐烂是所有人的,我不过想做我自己的事,你想做什么,他想做什么都不重要,我从不在乎。相反,掺和进来的人越多,这庞大的世道溃烂得更快也不一定。”
他言语间的厌世、孤寂与疯狂都让裴棠兮心中一震,这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会变成如此这番模样,所以才能统领这样一个帮派这么久。但这里的一花一木亦是他精心构建,与他的孤独截然相反,像是温暖而热烈的在怀念着某样东西。
对于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突破口可言,裴棠兮只想赶紧找到沈河,一同下山才是最重要的。
“龙帮主,告辞,希望你好自为之。”
裴棠兮转身就要离去,龙起叹了口气,好容易遇到一个还算顺眼的人,才一日也要离去了,
“从昨日起,我似乎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裴羲。”
裴棠兮刚说完,瞬间感到后背那人的目光凌厉了起来,看得她后背发寒。
“你姓裴?”
龙起眼中戾色渐染,起身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你与裴安远又是什么关系?”
裴棠兮回过身,奇怪的看着他,
“我是裴三叔的远房侄儿,一直借住在这老宅之中。”
“哈哈哈……”
龙起笑得更是阴阳怪气,裴棠兮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看他。
“没想到,在我青衫帮中,竟能碰见裴家的人,小姑娘,我可能不能放你走了。”
裴棠兮猛地抬头,这人?
“你知道我是女子?”
看她紧张吃惊的模样,龙起略偏了下头,
“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龙起难得有一瞬的兴致,耐心同她解释,
“关于裴府的事情三年前我查的清楚,老宅中只有他一位远房侄女被父母抛下而留在此地。我便诈了你一下而已。”
“你与裴府有仇?”
龙起眼中闪过厌恶的神色,那表情再毋庸置疑,
“的确有仇,所以,我不能放你走了现在。”
“可是我不认识你,我以前也没有伤害过你。”
“但是你姓裴,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个世道谁要做什么,唯独裴府,这么多年,我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刻而已。若问我对于这个雾州最想毁掉的是什么,那就裴府。况且……”
眼中因仇恨而滋生的激动让他顿了顿,
“后日的放火,便选在裴府,我会亲自去,我会亲自看着裴安远哀嚎。”
疯子,真的是疯子。
“你会杀了我吗?”
“可能吧,不过现在,我还不想杀了你。”
第19章 第十九章 诉心
裴棠兮被关进了一个发霉的暗室中,这地方应是青衫帮的地牢,里面关押的人并不多,诺大一个地牢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人,是以也就只用两人看守入口,里面根本无人巡逻。
棠兮忍着那股发霉的味道四处打量着,这在地下也没有窗户,除非龙起哪天开心放她出去,她恐怕是很难见到阳光了。有些沮丧的靠墙坐下,潮湿的空气像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笼罩着她,四周只有她一个人,那种被世人遗忘的熟悉感又侵袭而来,叫人窒息。
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时辰,她总是那个被抛下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不过是陪你看了一会儿星星,今日就巴巴的去找人家,结果被送到这鬼地方,开心吗?”
关押她的牢门打开了,那倚在墙边的人,一副幸灾乐祸的讽刺样,裴棠兮猛然抬头向他望去。
开心!她当然是开心的!!!
还好有人记得她,还好有人来找她。
沈河晚间回到小院的时候,就发现裴棠兮不见了,他随即问了山匪,知道裴棠兮竟被青衫帮的帮主亲手关进了地牢之中?他想也没想就找人打听到地牢的位置,打点好入口看守的两人,一进去就看见她抱膝倚在墙角。
本想嘲讽她,但裴棠兮抬头的那一瞬,映衬在地牢暗弱的火光中她惊惧不安又混杂着信赖希望的神情让他的心在顷刻柔软。
“嗯,我来了,别害怕。”
裴棠兮估计是双手抱膝得太用力,瑟缩在墙角竟是一动也不能动,她看着沈河走近前来,心中那些极度的不安渐渐褪去,她甚至还笑了笑,
“你怎么进来的?给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