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扔过去一个装着牛眼泪的棕色小葫芦,扭头接着干架,不多时就将怨鬼打倒在地。
“说,为啥对我锅锅下手!”许今安用剑指着她,一脸严肃。
仿佛只要怨鬼有半点不配合,就要一剑噶了她。
“你哥?”怨鬼恨恨看了眼自己身上被炸冒烟的魂体,冷笑一声,“就算杀了我,你哥也救不回来了,不如便宜我。”
她不动声色的估算与许今安之间的距离,突然不顾一切的朝许丞飞去,用自己重伤换得近身机会。
“等我吸完他身上最后的精气,就是你的死期!”
许今安慌了,也跟着追过去,毅然决然挡在宁璟杬前面,“小叔叔,在我身后躲好,我保护你。”
看到这一幕的许丞也傻了。
他刚看清楚妹妹打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就看到它朝自己扑来,关键是自己亲妹妹还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宁璟杬面前保护他,不由惊恐高呼,
“不是我才是你亲哥吗——?”
“对啊。”许今安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身子却离宁璟杬更近一步,“锅锅别怕,她伤不了你,最多只能吓吓你,你忍忍就好了。”
而小叔叔就不一样了,他没有护身符傍身。虽然他本身八字硬,邪祟一般不敢来侵,但这是发了疯的怨鬼,难免会伤到他。
许丞闻言,想死的心都有了,使出吃奶的劲在客厅四处逃窜。
他也想停下来放心大胆的任她攻击,奈何他一想到面对的是青面獠牙的怨鬼,就止不住的到处逃。
“你快想想办法啊!哥哥我要坚持不住了!”许丞欲哭无泪,撑着膝盖狠喘了口气又接着跑。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许今安扶额,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月桃木给宁璟杬护身,再次拎剑冲上去,三两下结束战斗。
没了怨鬼追击,许丞瞬间就垮下来,瘫在沙发上大口呼吸,指着许今安,说不出一个字。
“它真的伤不了你。”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许今安捡起地上怨鬼掉落的内丹,无辜的眨眨眼。
竟然凝结出了内丹,这怨鬼至少活了300年,难怪能在她手底下过这么多招。
“那我就算没事了是吧?”许丞撑着手从沙发上坐起来,猛喝了几口水,让自己恢复平静。
许今安却没有吭声,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才悠悠开口,“还早哦,后面还有两个要解决。”
她在怨鬼出来后,才感受到了血玉正主的气息。
想来是血玉正主虚弱,怨鬼趁虚而入导致的。
许丞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什么?”
他刚来就遇了个生扑活人的怨鬼,竟然还有?
“是嘞。”许今安思索着摸了摸下巴,“你身上还有两道气息,十分微弱,但很精纯,应该比怨鬼要厉害多了。”
毕竟按理说300年道行最多只能抗三道雷火符,那怨鬼硬生生扛了八道,属实过于反常。
大约就是吸了那两道气息的原因。
许丞:……
他怎么听着小丫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有点兴奋?
“那现在怎么办?”
“我需要一些东西,带来的符箓都用差不多了。”许今安翻了翻布袋,苦恼的皱皱眉,瞥了眼已经虚脱的许丞,转头看向宁璟杬,“小叔叔,可以送我去个地方吗?”
她知道师父前些年曾在山下开过几家店,方便弟子下山后随时补货。
其中一家恰好就在帝都,离这儿应该不远。
“嗯。”宁璟杬应声答应,取来车钥匙打算亲自开车去一趟。
许丞也带了个墨镜口罩,一溜烟坐上车,不敢一个人留在家,生怕再遇到什么东西。
很快,几人来到一家没有店名的商铺,上头挂着白色的无字牌匾,两边吊着彩色挂青,看上去颇为神秘,大致是个殡葬专卖店。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比较犯忌讳的东西,偏偏里头顾客络绎不绝,连两旁的店铺在相较下都显得冷清不少。
“到咯,这是我师父开的店,师兄们东西用完了都到这儿来补充。”许今安推开车门,利落下车,抬脚直奔店铺老板。
“这生意是不是好的有点不像话。”许丞跟着走进去,眉毛一挑,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年头,太平的不能再太平,殡葬店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哈哈,小伙子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我们的业务范围很广的,死人的活人的都有,都是送去青城山开过光的,很灵的,你要不要来点?”
老板是一个身着墨绿长衫的中年男人,与许今安说话间眯眼瞧见许丞,热情拉着他往摆满驱邪避凶的小物件方向去。
“搞错了王执事,他是我锅锅。”许今安不慌不忙解释道。
王执事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打八折?”
“随你。我是来进货的,陈年黄表纸莫得了。”许今安也懒得陪他发癫,掀开帘子径直走到店铺最里面,打开背包,一路走一路塞东西。
所过之处,一件不留。
看的王执事眼睛都大了,扔下许丞凑过去,“我的姑奶奶,这些东西可不好找,要卖多少外屋的小物件才换的来,好歹给我留点。”
许今安使劲压了压胀鼓鼓的背包,顺手再拿了个玉葫芦,扛上包往外走,“咋个,观里少你钱咯?”
她从未下过山,也不知道什么市场行情,只知道她师父这一脉从没缺过钱,尤其是背景强悍的大师兄,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
“那倒没有。”王执事哈哈大笑,侧身给她让路。
许丫头几年没见,还是那么牙尖嘴利。
“你哥哥情况有些不妙啊,要不要问问你大师兄?他昨天还来店里……”
“不要。”许今安眼珠子咕溜溜一转,连忙拒绝。
这可是她第一次独自干活,大师兄来了她就没事做了,那还怎么大展身手。
更何况那老鬼看上去没有恶意,即便中途出了问题,她也能应付过去。
二人还在说话,前屋却传来一阵喧闹,有顾客跟店里小道士吵起来了。
第4章 可惜咯
许今安走过去听了听,大概是女人瞒着丈夫在这买了几张符,男人知道了带着妻子过来指责小道士不要脸,几张黄纸就敢卖两万,让小道士拿钱办事,要么把他家里的事一并解决了,要么就退钱,不然他就接着闹。
王执事上前劝说了半天,对方态度依旧很坚决,认为五张符箓卖他两万是开了天价,非要王执事为他和家人驱邪护命。
看了一阵,许今安终是没忍住下场战斗。
“实在觉得贵了,退了就是。就是这一退,小命就莫得了。”
许今安歪着脑袋看向男人背后跟着的几个小孩子,意味十足的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胡乱收费还诅咒人?都传你们慈悲济世,我看纯粹是胡说八道。我把话撂这,你们要是不把我家里的事解决了,我就把事情发到网上,让网友们都来看看你们是怎样赚黑心钱的!”
男人嗓门突然变大,引得四周的人全都驻足观望。
“慈悲济世?黑心钱?”许今安被气笑了,身子微微前倾,“大叔,你怕是搞错了,我们是道门,讲究快意恩仇。你要是想早点下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她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小孩子,后脑勺一个大坑,白脸青眼,都背着小书包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十有八九是被这个男人害死的。
既然是他自己做的恶,她也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毕竟着急想死的人是拦不住的。
男人脸都气绿了,边录视频边嚷嚷着退钱,钱一到手便带着老婆愤怒离去。
“怎么回事?他背后是有什么吗?”许丞看出许今安的不对劲,凑过来循着她的目光望了望。
许今安挑挑眉,“对的,三个孩子鬼跟着呢。本来他们一家人可以免灾的,退了护身符,今晚就难说喽。”
虽然她有捉鬼驱邪的义务在,但仅限于无端害人的孤魂野鬼。至于像那个男人那般自己招惹来的祸事,必须要拿钱消因果才能插手,不然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许丞盯着那对夫妻的背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这样对你有影响吗?”
他貌似听说过见死不救容易折损功德什么的。
“莫、得。”许今安脑袋微晃,“随意介入才有影响嘞,除非给钱消因果。”
“真是可惜了,一家五口,因为不舍得两万块,就要被拉下去咯。”
许今安惋惜说着,从背包夹层里拿出几张旧旧的百元纸币放在收银台上,“这些黄表纸算我买的。其余的钱找大师兄要。”
包里的钱还是她很小的时候放进去的,一直以来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若非此次下山,那一摞纸币多半还得在包里待着。
“哥哥我还在呢,找什么大师兄要钱。”许丞止住许今安的动作,摸口袋打算付款,找了一阵,才猛然想起手机和银行卡都在家里,不由咳了咳,小声问道,“能赊吗?”
都怪出来的太急,他压根没想起带这些东西。
宁璟杬不动声色的递去卡和名片,“以后许丫头买了东西,打上面电话,会有人过来付款。”
说完,他接过许今安手里的大背包,放进后备箱。
“还是小叔叔靠谱。呜呜,小叔叔,你对我可真好。”许今安手里一轻,感动的一塌涂地,抱着宁璟杬的手臂摇了摇。
师父从小都让她自己背,即便包包比她还高,也从不搭手,美名其曰为力量训练,还是小叔叔心疼她。
宁璟杬低头看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心大,忘了初见时怎么嫌弃他的了?
他默默接过王执事返回来的卡,将人送到副驾坐好,驱车返程。
一回到家,许今安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在别墅内外布置,防止招鬼出现什么意外。
待客厅布置完毕,许丞、宁璟杬便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待午夜到来。
时间很快过去,离半夜12点也越来越近。
许丞早就困的眼皮打架,却压根不敢闭眼,强撑着注视四周,生怕邪祟在他闭眼时出现。
叮铃铃……
挂在大门处的风铃无风自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渗人。
紧接着摆在阵法中间的血玉冒出缕缕青烟,将明亮的灯光变得幽绿昏暗,一对血脚印赫然出现在洒满面粉的地板上,看的人背脊发凉。
不待众人看清邪祟的模样,他便化作青烟猛的冲向许丞,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许今安立马拦住青烟,一拳挥上去,却差点将他揍的魂飞魄散。
“诶⊙∀⊙?…我这么强?”许今安看着魂体接近透明的千年鬼将,迟疑的看了下自己的拳头,以为至少要苦战几百个回合。
她虽然知道自己实力还不错,倒也不至于一拳打散千年老鬼。
“你咋个了?”许今安眨眨眼,懵懵的蹲在鬼将面前,上下打量。
只见他身上有许多同类啃食的伤口,鬼力也被吸食的所剩无几,看上去就是个残破空壳,即将消散在天地之间。
“竟然还有你打不过的邪祟?不应该啊……”
许今安绷着张小脸,眉毛拧的死紧。
若是真有这样的鬼物在,她必须上报给师父,以免给人间带来灾难。
鬼将挣扎着坐起来,恨恨看向许丞,“区区孤魂野鬼,我岂会打不过?是不能动手罢了!”
“只因吾王性命受制他身,吾若动手,他死,王亦难活。”
王?
性命还受制于哥哥?
许今安盯着血玉看了看,生死契三个大字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难道是生死契?怪不得锅锅身上气息杂乱,有了生死契,其他鬼物只要吸食锅锅的精气,你王的鬼力也会跟着被吸食,而你受血玉限制无法出手,又担心你王跟锅锅出事,只好主动引诱鬼物啃食自己……”
鬼将听到解释,憋屈的点头叹息。
他跟着王爷打仗多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要不是许丞从天而降打乱了王爷的天道刑罚,还让血玉滴血认主,王爷现在便修得人身了!
“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许丞听的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他死王难活的,难不成那王爷还要为他殉葬?
“那日,你从天而降,刚好掉进我王设下的结界,还对着血玉吐了口血,与我王成了生死契,至此我王陷入昏迷,而你遭受万千野鬼猛扑,目的是从你身上吸取我王的鬼力。”
鬼将吐了口浊气,说的咬牙切齿,“筹备千年,差一点,就差一点,我王就重生了!他曾经是那样耀眼,数次救我军与卫国于危难,真是上天无眼啊!”
许丞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挠了挠脑袋,“抱歉啊,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毕竟他也挺冤,好端端的天气,偏在他跳伞的时候狂风大作,给他刮到那里。
察觉到许丞有些自责,许今安扯了扯他的衣角,“锅锅这个不怪你,一切都是天意。”
“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们一把,唤醒你王,剩下的就靠你王自己了哦。”
说着,她将血玉带到院落中央,借月华之力,以桃木剑为笔,面粉为墨,在血玉四周画上聚阴符,来帮助血玉里面那位聚集方圆百里的阴气,恢复流失的鬼力。
他们道家的人并非无理之徒,只要鬼物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一般都不会干预。更何况是这样修炼千年之久,有了灵气的老鬼。
不一会儿,院落四周响起阵阵怪异声音,像是嘶吼,像是尖叫,不断冲击许今安设下的屏障,似要将里面的一切都淹没吞噬。
血玉的红光也越来越盛,直至让院落亮如白昼,才渐渐收起光芒,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是一个不算太高大的千年老鬼,他身着白色里衬,银白盔甲,头发高高束起,眉宇间俊逸非凡,仅是负手而立,却仿佛看到了他千年前的铁马一生。
鬼将激动的拄剑跪地,“末将参见王爷!”
第5章 他骂我?
温玉时俯身扶起鬼将,眼里满是落寞寂寥,
“杨将军,你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他能感知到鬼将三魂皆损,撑不了多久了。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还是忍不住悲哀不舍。
“王爷恕罪,末将只是许久未曾动手,与小鬼缠斗间不慎伤了本源,日后恐难伴王爷左右了。”
鬼将笑着胡扯,不想王爷因他而内疚。
温玉时叹了口气,知晓鬼将有意瞒他,便不再多问,转而将目光投向许今安,“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可有法子救救杨将军?”
他认得道家的装扮,百年前与道家打过几次照面,知晓道家对鬼邪有专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救杨将军。
许今安摇头,“莫得救。他魂灵俱伤,鬼力不取自散,救不回来了。不过我倒是能开一个冥界小口,送他上阴间轮回路。”
温玉时眼里落寞更甚,静静看着鬼将,半晌才缓缓开口,“也好,总好过魂飞魄散。”
“如此,温某便谢过姑娘了。”
温玉时垂首抱拳,抬眸间隐去悲痛,恢复一贯的云淡风轻。
鬼将本想还说些什么,知晓王爷的决定难更改,去向往生亦是他最好的结局,便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消失在许今安撕裂的缝隙之中。
“搞定咯。”随着裂缝合上,许今安拉着许丞到亮处看了又看,确定他的死劫顺利渡过,才狠狠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