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觉得麻烦,觉得腻歪。
听起来有点可笑,但对于名利, 贺闻朝确实是没有那么在乎。
她是那种只要能扳回一城就可以不眠不休好几天为之努力的人, 这和职业性质也有关系, 但他不是。
蒋莞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虽然达不到‘失落’的地步, 但怎么说呢……
就感觉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
她并非是想让贺闻朝感谢自己,而是想让他本身能因为这种极限反转开心一些。
“你觉得一般就一般吧, 这是我们公司接的单子,我也只是完成工作。”于是蒋莞耸了耸肩,压制住失落,尽量把这件事说的公式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完成一个好的公关单子, 光是‘压制负面批评’和‘澄清舆论’是不够的。
要像今天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但解决了事情,还抓住社会议题操控舆论, 让贺闻朝的名望水涨船高,知名度大大提升――这才是蒋莞想要的。
可现在看来, 他不那么在乎事业和声名的好坏。
贺闻朝感觉到女人周身一瞬低落下去的情绪, 顿了下说:“确实挺好的。”
给他打电话时,叶数已然是狂喜状态,对她满口夸奖:“朝哥, 没想到你有一个这么厉害的老同学,三下五除二想到的公关方式这么牛逼, 一下子让我们占领舆论高地了!”
幸遇上下也都是狂喜的状态,包括上午还面色铁青的经理,不断的说下场演奏会的票不止会卖的精光,还会炒出天价,不过……
“朝哥,你高中时候真的被欺负得那么惨吗?”还是有一部分人关心这个问题的。
贺闻朝没有回答,沉默着挂了电话。
他看着网络上的评论,听着周遭人来人往喜气洋洋的讨论什么‘中禾’和‘蒋经理’,想见她的心情忽然控制不住。
然后,他就来了,坐的下午两点飞到申城的班机。
一天内折腾了两趟也不觉得累,在蒋莞回来之前,他已经在门前等了一个多小时。
贺闻朝收敛了情绪,低声问:“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闻言,蒋莞有些诧异的回头:“感谢我?”
贺闻朝‘嗯’了声。
“……你不用特意感谢我,我说了,这是我们公司的任务。”蒋莞失笑,实话实说:“我完成的好,上司会给奖励的。”
贺闻朝听着‘上司的奖励’,有些隐晦的皱了皱眉。
他并非把这种不悦表达的很明显,但就是周身气压都低了下来,让人一下子就能感知到――
这人又在别扭了。
蒋莞不愿意让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变得压抑,见他不开心,转了转眼珠:“你要真想感谢的话,也行。”
她说完,就看到贺闻朝黑眸微微亮了起来。
果然,还是和很好哄的大狗狗并无二样――有些人再怎么变,本质不会变。
蒋莞忍着笑,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给我做饭。”
她差使人时语气流畅,很熟稔的自然而然,是旁观者一听就能感觉到这个叫蒋莞的女子曾经使唤过贺闻朝无数次的程度。
但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完全沉浸在当下这难得温馨的气氛里。
贺闻朝点点头,走到冰箱前面看看有什么食材。
他上次过来的时候已经大致知道蒋莞这个小公寓的构造,两室一厅,客厅是连着厨房的开放式装修,十分亮堂。
蒋莞不常做饭,冰箱里连鲜肉都没有,只冻了些半成品素食,至于青菜水果大概是买了之后就忘了,孤零零地放在那儿,光滑的表皮开始发皱,还有几瓶牛奶,拿起来一看都过期了……
贺闻朝本来稍稍和煦的脸色又沉下来。
他冷声问:“变质过期的东西不赶紧扔,还要留着过年么?”
“嗯?”蒋莞已经靠在沙发上休息了,她斜歪歪的倚个抱枕,听了他的话头也不回,懒洋洋道:“忘了。”
那些东西都是她在回京北之前买的了,这都过了多少天了。
贺闻朝见她明艳侧脸盯着手机瞧,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有火都发不出来。
他放弃和她交谈,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出来打在碗里,瞧见没坏,才又拿了两个一起打成蛋花。
然后就着冰箱里的西红柿和葱花下了挂面,做了两碗简简单单的鸡蛋面。
热气腾腾的端上桌时,蒋莞闻到香味就过来了。
贺闻朝皱眉:“穿鞋。”
蒋莞鼓了鼓脸,有些不情不愿的挪到玄关处找了双拖鞋来穿――她从以前就有穿着袜子在地板上就不爱穿鞋的臭毛病,但贺闻朝和她相反,不穿拖鞋就浑身不舒服。
也幸亏因为苏兮偶尔会过来的缘故,她就在家多准备了两双拖鞋,否则他就没得穿了。
虽然现在穿的是小码的女士拖鞋……有点滑稽。
贺闻朝见蒋莞回到桌上带着抹笑,就知道她十有八九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他也不多问,只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
这里实在是没什么食材,他将就着做出来的两碗面显得有点寡淡,但蒋莞也不挑,吃的时候还忍不住感慨了句:“你还是这么会照顾人。”
在从前的交往中,他们曾经小小的同居过两个月。
那段时间,贺闻朝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他给她做饭,不让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饭馆,持之以恒的给她补课,想让她考一个不错的大学。
男生自己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但却在方方面面想要对她无微不至。
当然也会有矛盾――例如面对周末要不要参加聚会这样无聊的琐事,他们都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但现在回忆起来,蒋莞还是觉得那段时间出奇的轻松,惬意,甚至甜蜜。
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把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依旧怀念。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会觉得一直那样和贺闻朝走下去,会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可惜事与愿违。
贺闻朝听着她的唏嘘,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没说话。
蒋莞隔着面条散发的薄薄热气看他平静的眉眼,笑了笑,真诚夸赞:“很好吃。”
这回贺闻朝抬眸看了她一眼,终于和她说话:“毕业之后就在中禾工作?”
这还是他们再重逢之后第一次有日常生活上的交流,之前几次根本没说什么就乱七八糟的滚到床上了。
蒋莞愣了下,如实点头:“毕业后试着投了几个简历,其中有中禾的offer。”
她就是个普通一本的毕业生,没有多么华丽的学历,但专业对口,凭着应届生的身份碰巧进了中禾实习。
后来就专注提升业务能力,站稳脚跟留了下来。
贺闻朝听她简单说完这几年在职场上的经历,神色晦暗不明:“没想到你这些年都在踏实工作。”
蒋莞被他的话逗笑了,唇角梨涡若隐若现。
她从前是最不安分那种人,爱玩爱闹,被他逼着学习也是不情不愿,对未来更是一点打算都没有。
贺闻朝对她的认识还停留八年前的模样,自然会觉得现在‘踏实上班过安稳日子’的她特别不符合曾经的印象。
“人都是会长大的嘛。”蒋莞捧着面碗喝汤,笑眯眯道:“我以前不爱学习,现在还蛮喜欢的。”
贺闻朝没注意到她的一语双关,只是慢慢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随后抬眸:“会不会很辛苦?”
是因为职场这个环境会吃人,不比校园,所以才被迫努力学习,让自己变成世俗目光里的‘优秀’么?
――这样会不会很累,很辛苦呢?
蒋莞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微微愣了下。
随后心脏泛起酸酸涩涩的感觉,让她觉得陌生又熨贴。
实在是……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辛苦与否’的这个问题了。
自己一个半大不大的姑娘家背井离乡,一直在外地打拼,实际上怎么可能不觉得累呢?
就像是冰箱里都找不出来几样新鲜的食材一样,总有种空虚的忙乱导致她的生活质量非常一般。
这两年还好些,前些年她作为职场新人屡屡碰壁时,心酸更是无处言说。
蒋莞没有想到,贺闻朝会问她这个问题。
而且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讽刺,只有努力压制却依旧微微泄露出来的真切关心。
她还以为……他看到她过的平庸疲倦,会觉得解气一些呢。
果然,自己还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贺闻朝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即便她从前狠狠伤害过他,他也不是会用别人处境来宽慰自己的人。
蒋莞收敛起心神,快速吃剩下的面,囫囵吞枣一样的掩饰着情绪:“还好吧,习惯了。”
贺闻朝下意识说:“慢点吃。”
她肠胃不好,吃饭还总是很快。
蒋莞动作一顿,竟不自觉的乖乖听话。
在餐桌上剩下的时间里,他们没有继续找话题聊。
饭后,蒋莞带着塑胶手套去刷碗。
贺闻朝问她:“怎么不安个洗碗机?”
他记得她以前最讨厌的家务之一就是刷碗。
“在家里做饭的机会不多啊,没必要安。”蒋莞低头刷碗,纤细修长的颈项弯下的弧度很美,在厨房顶灯的照映下泛着一层白莹莹的光。
“而且这个房子是租的,安了洗碗机到时候还得搬走,多麻烦。”
没想到她现在还挺会过日子。
这样的念头在贺闻朝脑中一闪而过,他语气松弛了一些:“没有买个房子的打算?”
“有啊,买不起。”蒋莞已经快速刷好了两个碗,摘掉手套放在一边洗手,随口答:“申城房价多贵啊。”
贺闻朝眉宇微僵,不自觉把心里话问出口:“你想一直留在申城?”
他还以为她早晚会回到京北的。
却没想到,这女人已经考虑在申城买房的事儿了。
蒋莞察觉到贺闻朝的语气变化,侧头看了看他。
“暂时是这样吧。”她也不确定,声音飘渺:“以后的事儿说不准,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呢……”
一听就是在糊弄人。
又是那种一贯漫不经心,独属于蒋莞搪塞别人时的态度。
贺闻朝最烦她这德行,忍不住的就有点烦躁。
他知道蒋莞是压根不想和他说实话――她的职业规划未来选择,甚至是该留在哪个城市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没必要和他交代的很清楚,所以才又开始敷衍。
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炮/友’,他问了才是僭越。
蒋莞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模样,有些莫名:“贺闻朝,你在生气吗?”
她有点搞不懂这人怎么情绪变化的这么快,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说不准未来在哪儿买房也值得生气么……
可她目前就是买不起嘛。
贺闻朝冷冰冰道:“没有。”
“……”
一听就是有。
蒋莞无声叹了口气,不想他们之间还算和谐的氛围又变得糟糕,毕竟她刚刚还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
“既然没有,”蒋莞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弯起,冲他招了招手:“那你过来一下呗。”
她主动卖乖,贺闻朝就算再怎么不悦也强压了下去,僵硬着身体走到她旁边。
蒋莞拉起他的手到水龙头下面:“一起洗手,你吃完饭还没洗呢。”
十根漂亮的指头在清澈的水下混着泡沫纠缠在一起,缠缠绵绵,有种别样的暧昧。
贺闻朝刚刚的心烦已经被安抚的差不多了,却还是要别扭一句:“我又没刷碗,洗手干什么。”
“当然要洗啊。”蒋莞认认真真地帮他洗,说得理所当然:“不洗干净怎么摸我?”
“……”
“干嘛?”蒋莞见他不说话,侧头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上次没做成,你这次不想做吗?”
贺闻朝沉默片刻,关了水龙头。
这像是什么信号一般,下一秒钟两个人吻在一起。
和之前在门外时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同,现在的吻又深又重,湿湿热热,顷刻间就把暧昧的情愫发展成烈火燎原。
蒋莞沉浸在其中,忽然感觉舌头被咬了一下。
她吃痛,睁开了半眯的眼睛,猫咪一样慵懒的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蒋莞。”贺闻朝在她耳边轻喘着,声音冷淡又压抑:“你真是欠/操。”
他来是来了,但也是真的不想只和她在床上交流,但偏偏这女人在床下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生气,唯有涉及到这方面才故意撩拨――不是欠操是什么?
“嗯……”蒋莞没有计较他在这个时候的粗鲁,全当是情趣,咬着嘴唇笑:“是啊,所以这不是等着你么?”
她说的随便,可贺闻朝却忍不住的去深想――
这么能撩,她这些年身边有过几个人?
像是蒋莞这样的女人根本不用刻意去引诱谁,只要随便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男人凑上来。
想到这里,贺闻朝就有种克制不住想要掐住她咽喉的冲动。
可同时他又清晰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管她的。
别说他们失去联系的这八年,就算是现在……他也只能勉强用‘炮/友’这个身份来束缚住蒋莞。
还是个异地的炮/友。
贺闻朝越想越酸,只能在唇下发泄,狠狠亲她。
“唔。”蒋莞被咬疼了,闷哼着搂住他,软声撒娇:“宝宝,轻点行不行?”
她是懂得审时度势的示弱的。
贺闻朝身体僵硬了一瞬,被她哄的像是毛捋顺后的大狗――心里就算再怎么这般那般的计较,舔舐的动作也变轻了。
他们是很了解彼此的,蒋莞很快从中寻到了快感,娇滴滴的笑起来。
“套呢?”贺闻朝把她抱起来走向沙发,慢条斯理的取悦着。
声音看似冷静,但仔细听是紧绷着的,是很隐秘的迫不及待。
蒋莞被伺候的很舒服,脸颊绯红,哼哼着不说话。
贺闻朝皱眉,手掌拍了拍她纤细的后腰:“问你呢。”
这女人好像是故意在这儿吊着他,宛若一道只能看不能吃的美味佳肴,考验饿了好几天的人的耐性一般。
蒋莞瓷白的牙齿咬着自己的指关节,哼哼唧唧避而不答了好一会儿,等到身上的男人濒临在发火的边缘,才笑嘻嘻道:“没买啊。”
“……”
“蒋、莞!”贺闻朝掐起她的下巴,近乎咬牙切齿:“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冤枉啊。”蒋莞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我只是问你昨天没做今天想不想做,又没说买了套――都忙成这样了,我哪儿来的时间呀。”
屋内寂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