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出院那就在医院呆着呗。”蒋莞倒是无所谓:“不就是春节么,在哪儿不一样。”
苏兮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地待惯了,根本就不怎么在乎这些阖家团圆的节日习俗。
只是医院这个地方,未免还是有些太不吉利了。
就算是自己一个人过年,也总是待在家里比较好吧。
苏兮转了转眼珠,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推了推蒋莞:“你到底想不想在除夕前出院啊?”
“这是我想就能出院的么。”她摇了摇头,忍不住笑:“得听医生怎么说。”
苏兮就等她这句话呢,蒋莞刚说完,她就献宝似的仰着下巴笑眯眯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我堂哥在医院当医生呢,就是这个医院,我可以让他想办法通融一下啊。”
蒋莞愣了一下,随后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要这么巧啊喂!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你堂哥帮忙。”
蒋莞知道苏兮是坚定支持她那堂哥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把堂哥介绍给自己,一直蠢蠢欲动想找机会呢……
“嘿嘿,你别误会。”苏兮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不是想让你和我堂哥发展发展――我知道你现在正追着贺闻朝呢。”
“就是客观的提个建议,你要是想出院我堂哥可以帮忙的。”
“真不用了。”蒋莞摇头,非常坚持:“我胃还没好呢,还是听医生的吧。”
她可不想欠人情。
苏兮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真不知道我堂哥怎么那么不招你待见。”她感慨着:“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呢。”
“姑奶奶。”蒋莞听得愈发头疼,手指摁着太阳穴:“你就别拿我取笑了。”
她倒是记得苏兮那个堂哥苏蕴,还是高二时候见的面呢,那男生……就是个有些木讷的书呆子。
苏兮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说啊,我堂哥条件那么好。”
“全世界条件好的男人多了去了,我都要跟人家试试么?”蒋莞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不可理喻:“你堂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太…学霸了。”
她把‘书呆子’用一个比较美化的方式表达出来。
但苏兮也能听得其言下之意,翻了个白眼:“你嫌我堂哥话少木讷啊?那贺闻朝又好到哪儿去了?冷的跟冰块一样……”
贺闻朝和苏蕴有什么差别?
蒋莞愣了一下,忍不住有点想笑,心想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她唯一一次和苏蕴的相处就是在苏兮的引荐下,男生别别扭扭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只会推着眼镜吞吞吐吐,竟比她一个姑娘家还羞涩。
不但呆滞,还很无聊。
蒋莞不讨厌话少的人,但讨厌无聊的人。
可能在苏兮这样的外人眼里贺闻朝也很无聊,但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感觉非常充实,开心。
这种情绪又哪里是能和苏兮描绘的出来的呢?
贺闻朝‘有意思’的地方,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啧啧,瞧你笑的。”苏兮被蒋莞脸上的笑容刺激的直起鸡皮疙瘩,呲牙咧嘴:“一副发春的模样!”
“行了你,赶紧走吧。”蒋莞挥手撵人:“我要睡一会儿。”
“我走了就只能年后过来看你了,明天跟着许卓回他们家。”苏兮叹息:“好烦啊。”
“你一年也不去你婆婆家几次,明天都二十八了,许卓够能拖的了。”蒋莞挑眉:“怎么还是觉得烦啊?”
苏兮撇了撇嘴:“谁让我那个婆婆总是催生,能不烦么。”
结婚了也有结婚的烦恼,婆媳关系总是最难搞的。
蒋莞作为一个外人,很识趣的没有多做评论。
苏兮也真没时间多待,抽空过来一趟还得抓紧回去收拾东西,眼下吐槽了几句暂时解气就先走了。
住院第三天,蒋莞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被圈在医院里这种憋闷的感觉了。
她在电话里婉拒了崔莹和唐逸阑要过来探望自己的请求,直接找到主治医提出想要出院――结果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你那几个溃疡点还得继续观察呢。”医生低头写病历,头也不抬地说:“至少住院一周,这时间也不长啊,你才住进来三天怎么就要出院?”
蒋莞汗颜,支支吾吾地找借口:“这不是马上除夕了么。”
“在医院过吧,还能吃的清淡点。”医生平静道:“你现在这胃重点就是戒油腻荤腥,回家过年那大鱼大肉的能管住嘴啊?”
蒋莞:“……”
她无言以对的离开了,毕竟和医生讨价还价是没什么用的。
闷闷不乐地回到病房,蒋莞看到谢为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接电话。
几分钟后挂断,他回头看到女孩儿一脸吃瘪的郁闷模样,心下了然:“被拒绝了吧?”
“…嗯。”蒋莞愤愤的挠着床单:“我感觉我都没事儿了,怎么还得继续住院啊!”
“因为医生不会凭借你的感觉治病。”谢为平静的打击她,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羽绒服:“我出去一趟,用不用给你买什么东西?”
蒋莞想了想:“哥,你去我家把我的电脑拿来吧。”
索性她还得在这儿住四天,初二才能出院,那这些天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用电脑处理一些工作,免得太无聊。
谢为点了点头:“行,但别太累。”
“明白。”蒋莞笑笑:“我把位置发你手机里。”
-
谢为回修理厂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才开车去荔景花园帮着蒋莞取电脑。
他是第一次来她这个在京北的住处,但也没多打量,按照她在微信里的指挥去书房找到电脑,然后又去卧室帮她收拾了一些其他东西。
蒋莞说她在床旁边放了一个比较大的包,可以装睡衣和洗面奶以及电动牙刷等等……
总是她有些用不惯外面那些一次性的东西,想让他都帮着拿过来。
谢为按照蒋莞发来的清单搜罗了一堆东西,装好后拍照发过去,问她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蒋莞信息回的很快:[没了没了^ ^]
谢为拎着包下电梯,刚走出楼门就又接到蒋莞的电话。
“哥,你还没走吧?帮我取一下备用机!”她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刚才忘了。”
……
谢为无语片刻,又折身回去。
“你一次性想好,别丢三拉四的。”他看了眼下降的电梯,声音有些懒散:“再忘了我可不帮你取了。”
“这次真的没东西落下了!就这个备用机,我有急用。”蒋莞声音笑嘻嘻的,可顿了下,又有些犹豫:“要不然你再帮我带条毯子吧,不喜欢这儿的被子。”
谢为皱眉,下意识拒绝:“大冬天盖毯子,你嫌自己病得不够厉害是吧?”
“病房里有暖气……”
“有也不行。”谢为想了想:“你家里有被罩么?拿过去套在被上,先对付盖着。”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余光瞄到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站在旁边和他一起等电梯,脚步声很轻。
有其他人在,谢为下意识放低音量:“被罩放在哪儿?”
“呃,我家里好像没有这么日常的东西。”
“蒋莞。”谢为有些无奈:“你怎么还是这么邋遢?一点有用的东西不买。”
话音未落,电梯下到了一层。
“行了,先不说了。”进电梯没信号,谢为挂了电话。
下电梯的人有几个,进去的却只有他和旁边的男人。
谢为率先摁了十二层,等了半天没等到和他一起进来的男人有所动作。
可是,这楼是一梯一户的啊。
谢为长眉微皱,侧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你不摁么?”
他询问的时候心里有一丝恍惚,总觉得这模样清俊的男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但也有可能是寻常的小区住家里很少见到这般面相惊艳的,故而有点意外。
“抱歉。”贺闻朝沉默半晌,冷冷开口:“忘了。”
他随后摁了十五层,两个人没有再说话,电梯到了十二层停下,谢为拎着包走出去,没注意到旁边人幽深的注视。
贺闻朝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攥到一起,面无表情,指关节却用力到发白。
半晌,他在电梯门合上后又重新摁了一层。
第47章 戒不断
贺闻朝本来已经去了澜城, 是敏锐的发现蒋莞有些不对劲,才忍不住回来的。
就像女人猜的那样,虽然他强撑着骄傲不给她回消息, 但每天她发去的那些琐碎日常他都会看。
甚至,翻来覆去的看。
贺闻朝比谁都了解蒋莞的口味,女孩儿从高中起就无辣不欢, 吃饭从来不讲究清淡健康这回事, 一向就喜欢重油重盐的。
那怎么这几天就清汤寡水了呢?
她不可能一下子就意识到养生这回事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不得不吃这些清淡的食物。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意识到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贺闻朝即便人在外地, 心也早就飘回京北了。
他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看着桌上的白灼空心菜都走神了好几次。
“闻朝, 怎么了?”坐在对面的白若眉小心翼翼地问他:“菜不合胃口?”
贺闻朝回神,淡淡回答:“没有,挺好的。”
说着他夹了口菜,慢慢的嚼, 却食不知味。
“看来闻朝哥是不怎么喜欢这桌子菜。”白若眉旁边坐着一位姑娘, 见状微微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带着阴阳怪气的软刺:“眉姨, 您做饭不怎么合他胃口呀。”
“秋秋。”她旁边的中年男人立刻开口呵斥,出声低沉:“别瞎说。”
那个叫‘秋秋’的女孩子撇了撇嘴, 有些不服气:“我哪里说错了。”
圆桌上一共四个人, 却俨然是各怀心思的格格不入。
贺闻朝从来都是懒得给别人留颜面的性格,面对此刻尴尬的情景,也没有说出一句软话调和, 只撂下筷子淡淡道:“我吃饱了,先回房间。”
他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来的。
白若眉就算在电话里不断劝说请求, 也未必是真的想让他过来她的新家庭。
她是知道自己脾气古怪的,又怎么可能融入进去呢。
过了会儿,白若眉敲门走了进来。
“闻朝。”她面色有些难堪,叹了口气:“予秋那孩子是有点任性,她说话你别放在心里。”
贺闻朝已经过来两天了,陈予秋见到他却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
大概是因为他刚刚过来时面对她的问候,显得有些不冷不热的缘故吧――被人从手心里娇惯到大的小姐脾气,自然受不了这些。
但其他人的态度,并不在贺闻朝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像他不会轻易接纳别人的示好一样,对于他们的冷淡,他也根本不在意。
“没事。”贺闻朝很平静,淡淡道:“和她还有她爸过日子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他觉得陈泽西那个男人倒是还可以,蛮踏实的。
白若眉听他这么说,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你也,”她顿了下,犹豫道:“多少给他们点面子,毕竟予秋以后也算是你妹妹了。”
“……”贺闻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还真不会随便认什么便宜妹妹。
见贺闻朝没有张口就讽刺,白若眉稍稍松了口气,忍不住多劝了几句:“其实予秋一开始还是想和你好好相处的,你也…多少给她点面子,别那么冷淡。”
女孩子家嘛,都是想要面子的。
她觉得自己稍微劝两句,也不过分。
贺闻朝蹙了蹙眉,有点想笑。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觉得找到第二春的妈也差不多――自己沉浸其中就算了,还得让他陪着一起演戏。
他难免觉得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好一口怼回去,直接驳了白若眉的面子。
虽然早就没什么亲近的感情了,但贺闻朝却知道母亲这些年确实也是不容易的。
白若眉和贺坤是家族包办的婚姻,上个年代的人不懂得反抗,稀里糊涂的被家里安排见了几面,彼此都不怎么反感,平平淡淡就把婚结了。
但直到婚后,他们才发现对方真的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良人。
两个人都是脾气倔强的事业狂,有了孩子之后也是谁也不肯让步,几乎已经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甚至到了最后,都已经相看两相厌了。
贺闻朝始终记得在父母的婚姻里,发生最多的事情就是争吵,甚至离婚之后他们依旧吵个不停,就是天生的三观不合性格不合。
但为了脸面,为了他,两个人还是把这段从头到脚都不合适的婚姻维持了十几年才宣告散伙。
离婚后白若眉也没有再找,而是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事业中。
有很多人劝过她趁着年轻再找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但统统被她否了,理由也很简单,谈恋爱哪有搞事业香?她没时间。
三姑六婆听了都觉得她是在找借口,感慨她只是强撑着骄傲说假话罢了,不找是因为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这个‘拖油瓶’不好找。
但贺闻朝知道自己的母亲确实是这么想的,白若眉对情感的需求并不那么浓烈,也不觉得寂寞,甚至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离婚之后,她比离婚之前还需要应付贺坤的那种精神状态好多了。
只是有的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很奇妙,一年前白若眉来澜城出差的时候碰见了现在陪在身边的陈泽西,倒是一见如故,老房子着火一样的接触起来。
贺闻朝知道的时候有些惊讶,但也挺替她感到欣慰的。
毕竟日子还长,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一起生活,他没有任何意见。
但同时贺闻朝也没有想要参与进去的念头,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是‘格格不入’的。
他融合不进去一个所谓新的,全然陌生的家庭,那么不见面不参与对白若眉反倒更好。
只是白若眉人到中年,对这次重新组建家庭的事情十分看重,如今就贺闻朝这么一个亲人,自然想让他看看未来的继父。
她态度坚持,三番五次的软语相求和平日里的强势状态截然不同,再加上春节这么一个特殊的时间,贺闻朝知道自己再拒绝下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管怎样,都是母亲的人生大事,他也应该参与。
所以贺闻朝来了,不但来了,他全程也都很克制。
从迈入‘继父’家里的那一刻,贺闻朝都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