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林中,若谢凛没及时出现,那后果是她不敢想象。此时想来心仍突突乱跳,但奇怪的是,她却不怕。
而面对不怀好意的韩城,以及四下无人的环境,她竟也不怕,只是握紧手中的毒药,大不了再杀一个。
韩城疾驰而来,看到苏知微安然无恙,不由愣了一愣,“你……你怎么没坐马车?车夫人呢?”
苏知微仰起头,淡淡道:“车夫打瞌睡,马车窜进了林子里,我被甩了出去,晕了好一会儿,待清醒过来,却不见那马车和车夫了。”
韩城一脸狐疑,“不见了?”
“是啊,不见了。”
韩城往旁边林子望了几眼,想着那人驾车时可能真得失控了,估摸栽林子里了。
他又望了望道路前后,一人没有。当下眼珠转了转,心里又犯起痒来了。
虽然他娘一直叮嘱他别动那心思,苏知微到底是江墨砚的女人,即便不得江墨砚的心,可男人都有占有欲,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别人不能碰。
韩家还要指望江墨砚,万不可与他生了嫌隙。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这苏知微长得实在勾人,尤其那双杏眼,水盈盈的,还有这一身娇贵的肉,定是香喷喷软绵绵的。
他视线不受控制的打量着了苏知微,眸色越来越深,表情越来越露骨。
苏知微微微挑眉,“你觉得我美吗?”
韩城又一怔,不料苏知微会这样问。
他嘿嘿笑道:“自然是极美的。”
“你平日里照镜子吗?”
“什么意思?”
“没发现自己是一条丑陋至极,肮脏至极,让人见之恶心,浑身臭气的蛆?”
韩城脸一青,但见苏知微虽然挺直腰杆,可瘦弱的身子在风中实在单薄可怜,让他总想着欺负一把。
他翻身下马,嘿嘿笑着朝苏知微走去,“我臭吗?给你闻闻?”
他眼神阴毒,笑得猥琐,本以为苏知微会怕,可她站在那儿却是一步没退。
而且她的眼神冷极了,甚至有股子……杀意!
韩城脚步微顿,不由又望了望四周,分明只有她一人。
“韩城,你是不是怕了?”苏知微道。
韩城好笑,“我怕什么?怕你咬死我?”
说这话时,他心里确实在打怵,这个女人的眼神太冷太绝,甚至让他相信,只要他敢动她,她绝对会跟他拼命。
苏知微冷冷盯着韩城,一步上前。
韩城将想退后一步,但他始终不能理解这女人的坚定和勇气是从哪儿来的,这四下分明只有他们两个,而他在力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我会杀了你,活着若不行,那就变成厉鬼。”苏知微一字一句道。
韩城心下颤了一颤,勉强扯了个笑,“凭你?”
“你可以试试。”苏知微用几乎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说道。
韩城抿紧嘴巴,一时还真没敢动。
这时远处传来声响,越来越近,很快就停了下来。莲心从马车跳下来,慌忙跑过来。
“姑娘!姑娘!”
见到莲心,苏知微提着的一口气,满满呼出来。而那韩城见有人来了,他有些不甘的翻身上马。
“江夫人,你没事就太好了,我护送你们回城。”
苏知微理都不理,眼里的嫌弃太明显,仿佛一坨狗屎。
韩城心里气得不行,刚才怎么就被她给震慑住了,简直想魔怔了一般。
坐回马车,苏知微见莲心还裹着细布,忙问她伤得重不重,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块瓦片掉下里就砸奴婢头上了,二姑娘让车夫赶紧送我下山去包扎。伤得倒是不重,只是奴婢见老夫人她们下山了,却看不到您,怕您出事,赶忙上山来找。”
苏知微听到这话,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一松,她便觉得浑身又累又疼,头也开始昏沉。
“没事就好,这瓦片砸的也太巧了,看来江映画也有参与。”
“姑娘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苏知微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手里扔握着那瓶毒药,或许是这瓶毒药让她有了倚仗,面对韩城时,她才没有胆怯。
当晚回了西院,意外的一夜好眠。
早上醒来,精神也极好,她用过早饭就开始整理账册。已经转到江家人名下的还有白契以及还在弟弟名下的都分开。
她又将老账房找来,让他将之前几位账房请回来,接着管理苏家的账册。
“如江家的人想染指,不必跟他们客气。”苏知微道。
老账房连连点头,“老爷生前对下面的管事、账房和伙计都好,大家也都念着他的好,我已经同他们联系上了,也按着您的吩咐,将他们派下去清理苏家产业里混进去的有外心的人。”
这些有外心的便专指心想着江家的人。
苏知微听后放心的点了点头,父亲给他们姐弟将基石铺的稳稳当当,留下的人也都能用都能信,所以才能这么快就有成效。
“对了,李伯,派去接知行的人,可有信儿了?”
老账房摇头,“还没有,许是走岔了?”
苏知微皱起眉头,“不行就再派一拨人去。”
“好,我这就去安排!”
送走老账房后,江墨砚身边的小厮长路过来,请她去中院书房。
她刚到院里,便听到江松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书背不过,字写不好,还在学堂上公然顶撞夫子,如此也就罢了。夫子让你们写文章,你看看你写了什么,还没那几个奴才生的写的通顺!”
这是江墨砚的声音,怒气十足。
苏知微嘴角扯了一下,上一世他们骂她对江松太狠,管教太严,还说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才这样。现在她不管了,他们倒是坐不住了。
苏知微进门前,先酝酿了一下情绪,进去见江墨砚举起戒尺,忙跑上去抱住江松,心疼的眼泪直掉。
“有你这么当爹的么,心真狠啊,瞧把这小手打的,肿成馒头了。”
江松见有人护着他,忙抱住苏知微,一声一声的喊着:“娘!娘!只有你心疼我!”
第三十章 天生愚笨
江墨砚气得脸色铁青,他将一沓纸扔到地上。
“你看看,这就是他写的字,写的文章,再这样下去,他就成废物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儿子!”苏知微瞪着江墨砚,“松儿不爱读书,那便不读了,只要他身体健康,每日开开心心的,我这当娘的就知足!”
“你先前对他严加管教,他便事事做得好,虽偶尔调皮,但夫子一直夸他聪明,夸他进步,如今你是糊涂了不成?”江墨砚气得不行。
江映画在旁边,眼睛早就哭红了,她也很生气,“咱们也心疼松儿,可溺子如害子,嫂子这是在害松儿!”
苏知微不看这二人,拉过松儿的手一边轻轻揉着一边问:“很疼吧?”
“疼。”江松委屈道。
“你爹和你姑姑也是为了你好。”
“他们不爱我了,只有娘还爱我。”
“松儿,我怎么会不爱你。”江映画又气又无奈道。
“你以前就不逼我读书,还说娘这样逼我,其实就是不喜欢我!”
“你……”
江映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当初她是想破坏江松和苏知微的母子之情才这么说的。等到江松彻底讨厌苏知微了,她才将自己是他生母的事告诉他,不想现在自食苦果。
“二姑娘,以前是我想不通,如今我想通了。松儿不想读书就不读了,反正江家能养得起他。”苏知微道。
“不,不能这样。”江映画急了。
这样下去,她的儿子真就成废物了!
江墨砚皱眉,“知微,你当娘的,若真为松儿好,决不会这样想!”苏知微叹了口气,转头问松儿:“你想读书吗?”
江松忙摇头,“不想。”
苏知微揉了揉江松的头,而后将地上的纸捡起来,翻看了两眼,走到江墨砚跟前,“我知你为他好,可你看看这些,他四岁开始上学,如今也三年多了,哪看得到一丁点进步?”
“你什么意思?”
“天生愚笨的人,如何都学不成的。便这样,你还指望他考科举?”
“你乱说什么,松儿怎么可能天生愚笨!”江映画插嘴道。
苏知微揉了揉额头,“二姑娘,我们夫妻说话,你能别插嘴吗?”
“你说的话,我不爱听,必须反驳一句!松儿不笨,一点都不笨!”
“不笨能学成这样?”
“那是……那是他没认真学!”
“我是觉得他亲生父母或者父母中的一方脑子笨,松儿才这样的。他许也努力过,但就是学不好,咱们总这样逼他,万一逼的他有个好歹,你不心疼啊?”苏知微对江墨砚道。
亲生父母中有一个可能脑子笨?
江墨砚不由看了江映画一眼,反正他是绝顶聪明的,不然也不会一举中第。
江映画憋屈的不行,可也只能憋屈着。
“那你说怎么办,逼又不能逼。”
“学文不成学武啊,咱北晋崇文尚武,三年一文试,五年一武试,而封侯拜将的多是有战功,这条路许更适合松儿。”
江墨砚听着这话,又看了一眼江松,他读书不成,爬树上墙确实有一手。
“不行不行,当了武官就要去打仗,很危险的。”江映画忙道。
“男儿家不出去历练,难不成要像女儿家一样在家绣花?”
“绝对不行!”
“二姑娘,松儿是我和夫君的孩子,你无权置喙吧?”
江映画噎了一下,只能急着去看江墨砚,而江墨砚已经被苏知微说动了。
“如此也是一条路。”
“那咱们就找个武师傅教他。”
“好。”
二人说定,江映画反对也没用,只能恨恨的瞪了苏知微一眼。
苏知微垂眸笑了笑,在江墨砚和江映画耳濡目染下,江松已经学坏了。他性子阴狠,手段毒辣,惯爱撒谎,嚣张跋扈。
等他学会功夫,必定时常打架斗狠,闯祸不断,他们江家人头疼去吧。
江映画怕江松记仇,主动拉他要给他敷药。
“我要我娘!”江松甩开江映画的手往苏知微身边躲。
江映画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松儿……”
江墨砚沉了口气,对江松道:“我与你娘还有话说,你先随你姑姑去敷药吧。”
苏知微柔声哄了哄江松,他才肯跟江映画去。
“夫君要与我说什么?”苏知微问。
江墨砚一改刚才严厉的样子,冲苏知微温柔的笑了笑,而后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他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探身与苏知微神秘道:“天大的喜事。”
苏知微笑,“什么喜事?”
“前些日子,顺平侯暴毙,安康公主溺亡,而他们的大儿子被杀,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朝廷命京兆府严查,结果找到了在三王之乱中丢失的玉玺以及一本反诗。”江墨砚兴奋道。
苏知微抿嘴,不明白江墨砚高兴什么。但她想到了谢凛,顺平侯一家可是被他杀的,如今又是玉玺又是反诗的,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可知太子和顺平侯是什么关系?”
“不知。”
“顺平侯是太子的亲舅舅!”
苏知微挑眉,“所以呢?”
“顺平侯私藏玉玺再加上那本反诗,他分明有谋逆造反之嫌,皇上龙庭大怒,下令严查此事,而太子已经吓病了。此事过后,皇上必定会废掉太子,那最得皇上宠爱的齐王便会被封为储君。”
“哦。”
见苏知微不开窍,江墨砚急道:“此时赶紧将安西铁矿送给齐王,讨的他高兴,往后我的仕途必定平步青云!”
苏知微垂眸,原还是为了铁矿。
“可铁矿还封着。”
“我不是给了你三十万两?”
“那也得需要一点时间来打点啊。”
“还要多久?”
“这消息传来传去也需要时间,怎么也还得要一个月吧。”
“干脆直接把铁矿的契书给了齐王就是。”
“也不是不行,只是齐王接手后若铁矿不能正常挖矿炼铁,只怕讨好不成,反倒惹怒了齐王。”
江墨砚急得挠头,“你不会在故意拖延吧?”
“怎么会。”苏知微抿了一下嘴,“再有半个月吧。”
从中院出来,苏知微心下突突跳不停,刚才江墨砚问她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显然是怀疑她了。他可能会派人去安西查看情况,到时恐瞒不住。
难道安西铁矿要白白送给齐王?
他可是害她苏家家破人亡的真凶!
回到西院,苏知微觉得头有些疼,在罗汉床上坐下,手正要扶额,赫然却见上面多了一物。
一串佛珠!
第三十一章 演技派
苏知微惊了一跳,忙叫来莲心,但莲心也不知这佛珠是什么时候被放在这儿的。
“你去一趟菩善堂。”
“啊,去那儿做什么?”
“就……”
苏知微垂眸又思量了一会儿,站起身道:“你去将安西铁矿的契书翻出来,我亲自去见他。”
如果齐王想要这安西铁矿,那同样野心勃勃的楚王,他未必不想要,况且是白送的。
披上披风,苏知微将契书仔细揣好,而后带着莲心去菩善堂了。
这药堂竟是开着的,而且门前装修了一番,还放了鞭炮,显然是新开张了。
见她进来,一年轻伙计迎过来,“夫人是看病还是抓药?”
苏知微四下扫了一圈,这药堂也就是普通的药堂,没什么特别的。
“我找……你们主子。”
伙计上下打量了苏知微一眼,问道:“您贵姓?”
“苏。”
伙计恍然,“原来是苏夫人,我们主子已经等您半天了。”
说着那伙计引苏知微往后院走,但见莲心跟着,说他们主子不喜人多,让她在前面喝茶等候。
“姑娘,奴婢不放心。”莲心道。
苏知微拍了拍莲心的手,“没事,我去去就来。”
让莲心安心等着,苏知微跟着那伙计去了后院,可他却引着她进了一间屋,还让婢女们备洗澡的热水。
“这是做什么?你们主子呢?”苏知微皱眉道。
伙计笑道:“主子等您等了太久去隔壁酒楼吃酒了,他吩咐您来了后先沐浴,他很快回来。”
“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