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过来。”
萧定北没有犹豫,三两步上前,而后伸出手要接。
苏知微皱眉,她又不是什么物件,非得从一个人手里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谢凛,我再说一遍,放我下来!”她生气道。
谢凛低头看向她,眼里有些许无力,而后冲她眨眼一笑,“阿微,萧定北这个靠山不错,聪明一点。”
说着,他将她送过去,送到了萧定北怀里。
苏知微稍愣了愣,恼怒的挣扎,但萧定北紧紧抱住了她。
“他可以,难道我就不可以?”
“对,你不可以!”苏知微气道。
萧定北一腔怒火,干脆用铁臂锁住她,气呼呼的转身往山下走。
苏知微挣脱不开,气得回头瞪谢凛,却见他已经做到石阶上了,见她看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还抬手冲她挥了挥。
苏知微收回视线,又去瞪萧定北。
“我跟你说清楚了,你还……”
“你说的话,我全当没听见!”
“你!”
“反正你也没剩多少日子了,我就熬着你,熬到跟你一起下黄泉。”
苏知微发现自己跟萧定北真说不清楚,无论她说的话多决绝,多伤人,他当时多生气,但缓一缓,他又认回了死理儿。
他认定什么,认定他俩这辈子只要死一块了,那就圆满了。
从山上下来,明镜等在山门口,苏知微让她去后山找谢凛。
坐进马车里,萧定北将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退下鞋子后,小心检查了一番,而后趁着她不注意,用力一扭,只听咯嘣一声。
苏知微疼得咬紧下唇,但这一下之后,明显感觉脚踝轻快了很多。
“只是崴了一下,没事。”萧定北道。
苏知微收回脚,试着放下,确实能动了。
“你还会点医术?”苏知微问。
“我们在战场上时常受伤,简单的还是会些的。”
苏知微默了一下,想再劝萧定北死心,可她刚抬起头,萧定北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抬手阻止她开口。
“你要再推开我,我现在就拉你去跳崖!”
苏知微无语又无奈的看着萧定北,“疯子!”
萧定北耸耸肩,“谁让你招惹我了。”
她招惹他?从来没有,八年前也是他先招惹她的!
算了,说不清。
苏知微靠着车厢,身子太累了,本想养养神儿,不想竟睡着了。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听到苏家门外了,萧定北正将她从马车抱下来。
她正要说自己能走,江墨砚走了过来。
“云北王,不劳烦您了,我来吧。”
夜色之下,江墨砚笑容有些阴沉。
萧定北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这江墨砚,又听他阴阳怪气的,便也不跟他客套了。
“警告你,别碰她!”
江墨砚先一愣,随后笑道:“云北王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她是我的夫人,不是你的。”
萧定北眯眼,“限你明日就和她去和离。”
“萧定北,我的事不用你管!”苏知微怒声道。
萧定北不理她,只看着江墨砚,神色冷沉:“记住了,和离书备好,签字按手印,去官府公证,一样不能少。”
江墨砚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云北王强行拆散我们夫妻,这不适合吧?”
“明日若没办成,我先打断你两条腿!”
“云北王以权压人,下官虽不及你位分高,但也不会屈服。明日下官上朝,必定参你一本!”江墨砚咬牙道。
“随便,但你的双腿,本王一定会敲的粉粹!”
说完,萧定北抱着苏知微径直进了苏家大门。因苏知微挣扎的厉害,萧定北才放开她。
“那种人渣,你没要跟他继续纠缠。”
“那也是我的事!”苏知微怒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知微揉揉额头,实在跟萧定北说不清,当下挥挥手,“我太累了,不想再说什么,您请回吧。”
“我送你回去。”
“真不必。”
苏知微叹了口气,转身往西院走。
萧定北目送苏知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这才捂住胸口,这里又疼了。
见不到她疼,见到她听她说那些绝情的话,他就更疼了。
怎么办,好怕他还没她命长。那样的话,她一定不肯跟他同穴,一定会抛下他。
从苏家出来,江墨砚竟还候在外面。
“云北王,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吧。”
萧定北原不想理他,继续往外走。
“我若宁断双腿也不肯和离呢?”江墨砚说到这儿,见萧定北停下了脚步,又道:“况我身后还有齐王,不是吗?”
萧定北转身看向江墨砚,眼眸极冷极沉。
“你想要什么?”
江墨砚搓了搓手,又笑了笑,“其实我要的不多,只要苏家一半家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挨骂
苏知微回去,刚缓了一口气,守门小厮急忙来报。
“姑娘,云北王把大爷一条腿给打断了!”
苏知微皱眉,忙问怎么回事。听那小厮将二人的对话学了一遍,她不由伸手揉揉额头。
这江墨砚当真不知道萧定北是什么样的人,他那暴脾气,能容许别人这般威胁他?
只是虽然他是云北王,得皇上器重,随意打断朝廷命官的腿,也不行吧?
罢了,随他吧。
苏知微让莲心帮她洗漱了,然后躺到床上,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
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萧定北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扬州城离开那日是阳春三月,杨柳吐新,迎春花绽放。
他冲她挥手,“知微,咱俩婚事已定,我这就回去筹备,三个月后来娶你!”
梦境一转,父亲因为苏家酒楼的饭菜毒死客人而被关进大牢,明显是被人冤枉的,可扬州府台却因与萧家的恩怨咬定是她父亲。
她写信给萧定北,一连十封,却没有一封回信。
如今的皇上在那时还是武成王,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而萧定北投奔了他。
萧家,百年世家,自顾不暇。
她娘为了救她爹,跪在府台家里,跪了一天一夜,受尽羞辱,拿出三十万两才救回父亲。
祸起萧家,受害的却是他们苏家。之后他们家又接连遭遇灾祸,而萧定北始终没有音讯。
若武成王败了,萧家遭遇灭顶之灾,那她苏家也完了。
在家人和他之间,若只能选一方的话,她选家人。因此毅然决然去了平都,与萧家单方面退亲。
萧老夫人问她后悔么,她觉得可笑,他们当时殊死一搏,搏的是希望,是荣耀。她呢,她没有他们的眼界,只看到她的家人因她而陷入水深火热中。
她爱他,但即便再爱,她也不会搭上亲人的命。
梦境的最后,她竟看到了谢凛站在平都的大街上,全身插满了利箭,最后倒在地上。
最后这个梦将她惊醒,此时已经天亮了。
及至醒了,知道是梦,但苏知微仍心慌不已。
“明镜!”她唤了一声,但进来的是莲心。
“姑娘,您醒了。”莲心上前扶着她坐起身,“呀,姑娘,您怎么出了一身汗?”
苏知微有些气虚,“我没事,明镜呢?”
“她自昨天跟您出门到现在还没回礼。”莲心道。
因明镜不算苏知微身边正经的婢女,又隔三差五的找不到人,所以她一夜没有回来,莲心也并不觉得奇怪。
苏知微想着谢凛身上的伤,到底是被刺了一刀,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流了那么多血,是不是很严重,所以明镜没回来?
想到这儿,苏知微忙让莲心服侍她梳洗,“我们去一趟菩善堂。”
穿戴好以后,从屋里出来,苏知微这才发觉已经临近中午了。
“见您睡得熟,奴婢便没有打扰。”莲心道。
苏知微揉揉额头,虽然睡得时间长,但因为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此时只觉疲惫,头也昏沉沉的。
坐马车来到菩善堂,却不想菩善堂关门了。
苏知微带着莲心去后门,后门也锁上了。
“想来是师大夫出门看诊了。”莲心道。
苏知微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安。不过按着上一世的发展,谢凛至少不会丢了小命。
“听说没有,昨晚楚王遇刺了。”
“啊,怎么回事啊?”
“具体怎么回事,咱也不清楚,只知道楚王是要进宫的,但在路上被一帮黑衣人拦住。据说原本就受了重伤,又挨了几刀,亏得禁卫军赶到,将楚王带进宫了。”
“挨了几刀?那还能活成?”
“谁知道呢。”
听到这话,苏知微只觉呼吸窒了一窒,眼前阵阵发黑。
“姑娘!”莲心忙扶住苏知微,“您别急,楚王一定吉人天相。”
苏知微摇头,“我不是为他……为他担心……只是……只是犯病了。”
“那咱赶紧回府。”
“不,去,去郡主府!”
“可您的身子……”
“我没事……没事……”苏知微脑子很乱,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谢凛,可又太想知道他的情况。
没事的,他不会死的。
可她重生了,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谢凛会不会也……
不,不会的!
这一刻,她突然不确定了,她怕谢凛会在这一刻出事。还是因为她,若在悬崖顶,他不救她,不受伤,昨晚那些刺客定伤不了她的。
然来到郡主府,重华并不在府上。她想来想去,又去了云月楼,白老头竟也不在。
她对谢凛的了解实在有限,除了他们几个,她实在不知道能从哪儿打听到他的消息了。
无奈下,她只能先回家,期冀明镜已经回来了。
在门前下了马,却听西边那宅子的门被敲得哐哐作响。
“开门!江墨砚,你这个小人,快开门!”
因这响声,很多百姓都围观过来了。
苏知微见敲门之人是萧定北,头就更重了。他来无非是逼着江墨砚和她和离的,可他这么做,难道就不考虑她的名声?
果然百姓们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看她那眼神,分明在骂她无耻,骂她不守妇道。
这时门自里面打开,出来的是林语柔,她故意挺着大肚子,对萧定北道:“云北王逼着我夫君和苏氏和离,我夫君不同意,你就打断了他一条腿。如今他重伤在床,起都起不来,您是要逼死他不成?”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您对苏氏旧情难忘,可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夺人妻这种事,您云北王势再大,也不能这么干吧?”
萧定北脸色阴沉,“让江墨砚爬也给本宫爬出来!”
“您要这么欺负人的话,先把我打死好了。”说着林语柔又挺了挺肚子,“先打这儿,您拳头硬,只要一下,就能要了我这腹中孩子的命。”
萧定北怒不可遏,可面对林语柔,他还真没有办法。
百姓们也纷纷指责,不光骂他,也骂苏知微。
苏知微心本就烦乱,此时再过去,无非是出洋相,因此转身进了府。可百姓的骂声,还是尾随而至。
“这苏氏跟好些男人扯不清呢。”
“这江家大爷虽然有错,但摊上苏氏这样,也是倒霉。”
“和离什么,就该休了她,还要以偷人的罪名休了,将她浸猪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告状
回到西院,苏知微咳嗽不止,一下瘫到了罗汉床上。
莲心忙给她拿了一粒谢凛送来的药丸,倒水让她服下,而后扶着她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萧公子的性子还是这般,虽然直率,可也该为您着想一下才是。当年因为他当众向您示爱,您也受了不少非议。”莲心有些埋怨萧定北道。
“他那样的人,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哪会在意这些蜚短流长。”
苏知微苦笑,他听不到那些骂声,可她能听到,最后的污迹也都会抹到她身上。
只是萧定北打断了江墨砚的腿,这事恐会越闹越大。
之后两日,明镜还是没有回来。苏知微从原先担心和不安,到现在已经坦然了。
别人自有别人的命,与她何干呢。
然这日一早,宫里突然来了个小太监,传皇后旨意,请她进宫。
苏知微心下震惊,猜到可能和萧定北打断江墨砚的腿有关,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不想宫里竟也听到了风声。
她带着莲心出府门的时候,江墨砚拄着拐棍站在外面,见她出来,冲她得意的一笑。
“我去求了齐王,齐王进宫告诉了皇后,你看他萧定北也不是一手遮天的!想和离,可以啊,那就拿出你苏家一半家产来,这是我应得的!”
苏知微反问:“谁说我想和离?”
江墨砚眼睛一眯,“你不想和我和离?不想嫁给萧定北?”
“不想啊,比起云北王妃,我更喜欢江夫人这个头衔呢。”
“你疯了吧!”
苏知微嗤笑:“我清醒的很!”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不想竟还见到了萧老夫人。她眉头紧皱,脸色肃沉,见她下了马车,便朝她看了一眼。
萧老夫人是特意等她的,苏知微会意,走过去并向她行礼。
小太监在前引着,二人沿着长长的甬道往宫里走。
“定北太胡闹了。”
“嗯”
“皇后一向重视礼教,尤其女子的妇德,她不仅约束后宫,也对官眷要求严格。有一些犯错的官眷,她会召进宫来惩治,手段不可谓不硬。”
“嗯。”
苏知微没急没慌没怕,神色沉静,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对这一点,萧老夫人从来都很欣赏。
“此事错在定北,却要你来受训,是他对不住你。先前我求你让他死心,让你为难了吧。”
苏知微摇了摇头,“我能做的已经做了,他太固执。”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确实,但我豁出这张脸,还是要求你,求你救救他。别让他真的,真的搭上自己的命。”
“老夫人,可我……”
“你知道的,我萧家全指望他了,若他有个好歹,萧家便会如大厦一夕倾倒。”
“可我能怎么做?”
“嫁给他!”
苏知微皱眉,“老夫人,这不可能!”
“嫁给他!”萧老夫人握住苏知微的手,紧紧的握着,“他娶了你,得偿所愿,许就甘心了,不会随你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