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为何进宫?自己愿意的,还是谁逼迫你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永明帝冷不不不的声音才传下来。
宁才人看永明帝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今儿必须要全交代了。
“是父亲和长姐的吩咐,嫔妾不敢不从。”宁才人怯生生的回答,身为家里的庶女,她的一切,没有自己能够做主的。
永明帝轻轻翻了一页兵书,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翻看着。
宁才人没有伴过驾,但看着陛下这个样子,应该是不悦,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是姨娘病重,他们以姨娘的性命威胁嫔妾,嫔妾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姨娘死去,只能选择进宫。”
“嫔妾知道陛下不喜嫔妾,可嫔妾人微言轻,只能听从长姐的安排。”
“那你长姐的安排是什么?”永明帝问这话的时候,眼神从来都没有在兵书上移开过。
“诞下皇子,去母留子。”
永明帝闻言,刚刚想翻阅书页的手微微一顿,去母留子说得倒是轻巧,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你愿意死?”
“嫔妾没得选。”宁才人低着头,意识到自己是在和永明帝顶嘴,连忙请罪,“嫔妾失言,陛下恕罪。”
“谁说你没得选,朕给你另一条路,这一条路,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母亲,都可以好好活着,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宁才人低头,恭敬地叩首道,“嫔妾但凭陛下吩咐。”
“替朕盯着你长姐。”永明帝将兵书扔到一边,严肃的语气中透着天子的威严。
“你有一晚上的考虑时间。”永明帝起身,抬脚就要往殿外走去。
“嫔妾遵旨,只是陛下,真的能救嫔妾的娘亲吗?”永明帝这才打量了宁才人一眼,从她渴望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是个孝顺的女子。
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宁家连这样的女子都要利用!
“朕一言九鼎,你歇着吧,明日晋封的圣旨回到未央宫。”
永明帝说完,直接大步迈出寝殿,陈海见状立刻跟上,“万岁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凤仪宫。”
*
翌日,未央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才人宁氏,淑德贤良,温柔知礼,深得朕心,着即封为婕妤,钦此。”陈海拿着圣旨宣读道。
“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海将圣旨递到了宁婕妤的手里,笑道,“恭喜宁小主。”
“陈总管客气了。”
待众人起身后,陈海恭敬的对着柔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同喜,陛下器重宁小主,自然是不会忘了贵妃娘娘的好处,这不这燕国进贡的红珊瑚刚到,就命奴才全都给您送过来了。”
柔贵妃抬眼,看到有十几个小内侍,小心翼翼的捧着红珊瑚进来。
她钟爱红珊瑚,可是永明帝这么大方,还真的是第一次。
居然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庶女?
柔贵妃就是心里再有气儿,也不好当着陈海的面直接发作,只是客客气气的说道,“还请陈总管代替本宫谢过陛下。”
“是。”
陈海顿了顿,说道,“陛下传宁小主伺候笔墨。”
柔贵妃笑着颔首,将自己手里的镯子摘下来,递给陈海道,“霏儿毕竟刚刚伴驾,有不规矩的地方,还请陈总管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提点一二。”
“宁小主深得圣心,奴才能帮忙是奴才的福气。”陈海笑着将手镯推了回去,“但是这就不用了,贵妃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才就带着宁小主走了,陛下还等着呢。”
陈海带着宁婕妤还没有出未央宫的大门呢,主殿内就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越级晋封?陛下他什么意思?”柔贵妃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泪如泉涌。
才人和婕妤之间,还有个美人的位份呢,陛下登基之后,可是没有过越级晋封的先例。
她陪着苏烨这么多年,苏烨可是从来都没有为了她破过例。
宁霏儿就伴驾了一晚上,一个晚上而已。
“娘娘息怒,娘娘,什么都没有您自己的身子重要啊。”大宫女芍药跪在地上劝着。
柔贵妃发火发够了,失魂落魄的坐在贵妃榻上,“陛下到底是真的喜欢那个庶女,还是在生本宫的气?”
哪一种情况,是她可以承受的呢。
她就是想让宁霏儿成为生下皇子的工具而已,怎么陛下好像来真的了?
“娘娘,这是好事儿。”芍药膝行几步,恭敬劝道,“不管陛下是如何让宁小主伴驾的,长伴君侧就能尽快怀上小皇子,到时候,那个孩子还不是娘娘您的孩子吗?长大了都不知道宁霏儿是谁呢。”
柔贵妃最爱听的就是这话,闻言薄唇轻勾,“那就备好几碗坐胎药,等那个小贱人回来,就让她跪着喝下去。”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芍药应下,恭敬的退下去。
柔贵妃死死的攥住拳头,她一定会要了宁霏儿的命!
第二十六章 银冬告知楚夫人真相
苏云倾最近虽说没有进宫,但是一直关注着宫里的事情呢。
宫里的事情说好打听也好打听,只需要买通小内侍就行了,但是苏云倾的银子谁敢收,基本都是主动将消息传出来的。
最近给银冬传消息的是一个御前的小内侍,御前大总管陈海的小徒弟,那也肯定是陈海的意思,陈海的意思,多半也就是永明帝的意思了。
这日,苏云倾刚刚醒来,正在享用早膳,银冬就快步进来了。
“昨晚又是宁婕妤侍寝吧?”苏云倾夹了一道小菜,送入口中问道。
银冬轻笑,挥退了正在伺候着苏云倾用早膳的小侍女,自己上前给苏云倾布菜,回话道,“已经不是宁婕妤了,陛下亲赐封号——珍。”
“珍。”苏云倾淡笑,“珍贵的珍吧,那宁诗语不得气个半死。”
苏云倾记得当初给柔贵妃赐封号的时候,内务府拟上来的封号就有‘珍’字,这个封号的重量还是有些大的,没有收到好处,他们绝对不敢将这个字呈到御前的。
可是永明帝还是选了一个普通的‘柔’字,宁诗语作封号。
昔日她宁诗语卑微乞求也不曾得到的东西,如今宁霏儿倒是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想想还真的是讽刺呢。
“陛下已经连续三日翻了珍婕妤的牌子了,昨晚更是直接让人留到了养心殿内,今日让陈总管亲自到凤仪宫替珍婕妤向皇后娘娘告的假,听说当时凤仪宫的嫔妃们,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就是连皇后娘娘也沉默了半晌呢。”
苏云倾勾了勾唇角,“皇兄这样做,可真的是一举多得,既刺激了柔贵妃,又不用临幸别人了。”
“就是不知道,珍婕妤今日要喝多少碗汤药了,听说她前两日可是每日被贵妃娘娘逼着喝三四碗汤药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个福气,可以诞下小皇子。”
“她若是真的生下个孩子,皇兄就不用查了,直接诛了宁氏九族就行了。”
混乱皇室血脉是多大的罪名,就算是柔贵妃有那么大的胆子,还不敢做这件事儿呢。
苏云倾用完了早膳,想着去后院走走,银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殿下,有件事儿,奴婢想了想还是禀报吧。”
见苏云倾挑眉,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银冬说道,“奴婢发现,最近楚夫人经常去回春医馆抓药,基本上每三日就要去一次,奴婢愚钝,还不知道楚家的人是想着干什么呢。”
银冬是苏云倾的心腹,关于楚家的一切,必须如实的禀报给她。
“楚家人最近是过得太舒服了,是不是真的以为,蔡佳佳肚子里的种已经没有了。”
银冬接话,“那怎么行呢?殿下您得告诉他们,让他们着急才行啊。”
苏云倾低眸浅笑,“那这件事儿,本宫还是交给你做。”
银冬很能明白苏云倾的心思,“奴婢遵旨。”
*
翌日下午,是楚夫人去回春医馆抓药的日子。
银冬午后就来到了医馆门口守着了,看到楚府的马车,率先一步踏入医馆。
“不知道这位姑娘有何需要?”孙大夫起身问道。
银冬先是上下打量着这家医馆,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在等什么人。
看到楚夫人也进来,银冬这才开口说话,“我们家的贵客怀有了身孕,主子吩咐来抓些上好的安胎药。”
说着,拿出一块金子放到了孙大夫面前。
“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材,这些金子不够了再说,多了就算是主子赏给你的了。”
孙大夫赔笑道,“够了够了,这就去给贵客抓药。”说着,直接将金子放进自己的袖口。
“好好做,等着贵客的孩子生下来,主子还大大的有赏呢。”
孙大夫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直接去后面抓药了。
楚夫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听到银冬说这话,心里自然是不安的。
她又是孩子又是贵客的,说的人不会是佳佳吧?
可是佳佳的孩子,不是被文彬用红花打掉了吗?
自己差点儿连文彬都搭进去,才打掉了佳佳的孩子,现在又哪里来的贵客和孩子?
楚夫人最近刚刚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可现在想想,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蔡佳佳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啊。
楚夫人的心提了起来,这是又搭进去一个啊。
“姑娘,药抓好了,这些药够喝半个月的,喝完再过来。”孙大夫笑道,身子也微微地弓着。
银冬将药接过,微微颔首,直接离开了医馆。
楚夫人见银冬走远,才上前问道,“这位大夫,这位姑娘经常过来吗?她说的贵客你知道是谁吗?”
孙大夫没有回答,“这位夫人有什么需要?”
楚夫人见过这种人,就是拿银子办事儿的,不情不愿的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摘下来给了大夫,这可是上个月,楚子刚刚刚孝顺她的,还真的有点儿舍不得呢。
“这姑娘第一次来,至于贵客是谁,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把镯子给我。”楚夫人气不过,直接指着孙大夫的额头发火。
“这位夫人,你还有什么需要吗?没有的话,就请吧。”说着,指了指门外,这就要赶人了。
楚夫人今日本来是出来抓药的,现在药没有抓到,还吃了一肚子气,回到府上的时候气还没有消呢。
“怎么了这是?”承袁最近有些风寒,在床榻上躺着,正因如此,楚夫人才去抓药的。
楚夫人坐在床榻边,开始哭诉,“老爷,出事儿了。”
“佳佳的孩子,没有打掉,今日去医馆的时候,看到银冬去抓安胎药,说是给贵客的。”
楚夫人将今日在医馆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楚袁。
“老爷,这怎么办呢?”
楚夫人的话还没有问完呢,承袁直接一个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抽到了地上,“孩子是你允许他们有的,主意是你想的,现在事情办不了了,你在问我怎么办吗?”
“我现在被你连累成什么样子了?看着我整日整日的不上朝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第二十七章 楚夫人求见
楚袁自从受了板子不能去上朝之后,整个人变得格外的暴躁,对于楚夫人不是打就是骂,把自己的所有的脾气都发到了楚夫人的身上。
楚夫人挨了一巴掌,根本就不敢吭声,只能够忍下来,跪在床榻前苦苦的哀求,“老爷,这事儿您真的不能不管啊,万一佳佳的孩子生下来,我们谁都活不了了啊。”
“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后果。”承袁呵斥了一声,“若是还想着连累老夫,老夫不介意直接休了你。”
承袁说完,转过身去不再说话,这个女人,到底还要连累自己多少啊。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外甥女,就算是楚袁不管,楚夫人自己也要想着救他们。
*
苏云倾知道楚夫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既然她一定要演,那自己奉陪着就是了。
这日午后,苏云倾刚刚小憩醒来,正在后面的荷花池内赏鱼呢,管家弓着身子进来,低声在银冬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银冬看着苏云倾这会儿兴致正浓,不敢贸然的上前打扰,只等着苏云倾看倦了伸手让她去扶的时候,她才上前扶住了苏云倾的胳膊,小声说道,“殿下,楚夫人求见。”
苏云倾不语,坐在石桌前微微张嘴,银冬叉着一颗剥好了皮的冰镇葡萄送入她的嘴中。
“是来见她外甥和外甥女的吧?”苏云倾冷笑,具有威严的声音让伺候的下人们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管家硬着头皮说话,“楚夫人说有急事去见殿下,还做了殿下爱吃的桂花糕。”
苏云倾冷笑一声,她是爱吃桂花糕,但也只吃母后做的桂花糕,什么时候别人做的桂花糕也能够入了她的眼了?
“既然她这么的有心,那就直接传她进来吧。”
这还是楚夫人第一次到来长公主府呢。
楚夫人跟着管家进来的时候,苏云倾正在池边喂鱼呢,看到身边的人都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位长公主殿下,楚夫人跪下叩拜道,“臣妇叩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云倾继续看着池子里永明帝刚刚命人送来的五色秋翠,好像是并没有听见楚夫人的请安声。
苏云倾不说话,楚夫人别说是起来了,就是连动都不敢动。
大约过了一刻钟,银冬上前,不知道在苏云倾耳边说了些什么,苏云倾淡声说道,“多日未见,楚夫人倒是知道规矩了。”
“长公主殿下是君,臣妇应当跪拜。”楚夫人说着,再次叩首。
“本宫倒是希望,楚夫人是真的规矩了。”
“是。”楚夫人将自己精心做的桂花糕举过头顶道,“这是臣妇亲手做的桂花糕,请长公主殿下品鉴。”
银冬看到苏云倾的眼神,才将桂花糕接过,奉到她的面前。
苏云倾伸出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桂花糕,轻轻碾碎,丢入荷花池中。
池中,鱼儿欢快的争抢着食物,苏云倾饶有兴致的看着。
“楚夫人来这长公主府上,不会是只是为了给本宫的鱼儿送桂花糕吧?”
楚夫人闻言,才敢抬起头看了一眼。
自己精心做的桂花糕,竟然都被苏云倾碾碎喂鱼了。
好好的心意,怎么能如此的践踏,实在是没有规矩。
“启禀长公主殿下,大夫说……说臣妇得了一种怪病,也就……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楚夫人说完这句话,已经是泪流满面。
“臣妇现在……没有什么愿望……只想……见自己的孩子一面,请……请长公主殿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