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珠——叶南九【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24 23:12:29

  “殿下将这件事交给湘云王的理由就只有这个?”姜源觉得他的目的不仅于此。
  虽然此前很少有与太子打交道的机会,但也稍微听说过有关他的事迹,这位殿下谋略手段了得,两军交战更是叫人防不胜防。
  如果他是敌军,也会避免与之一战。
  燕堇笑着反问:“难不成将军以为晚辈还有其他想法?”
  姜源摇摇头,正好琥珀重新端了糕点过来,顺势终止交谈,话题再度落到闺女身上。
  得知女儿入冬后越来越畏冷,姜源瞬间皱眉:“宝珠不是最喜欢冬天么?”
  江南冬天很少下雪,就算下也是稀稀疏疏的小雪,所以每到冬天,只要看到厚厚的积雪都会开心地穿着斗篷在雪地里蹦跳,怎么出嫁后反而怕冷了?
  姜源幽幽瞥向太子,看得燕堇突然像是被一头凶狠的猎鹰盯上。
  原以为太子妃冬天很少出门是之前就不喜欢,现在才知是在嫁给自己之后。
  爱女心切的镇远侯只觉得是太子没有照顾好自己女儿,二话不说命人去请大夫。
  姜明曦正掰了瓣儿橘子往嘴里塞,看到大夫,再一听琥珀的话差点被橘子汁呛到,又是开心又是无奈,对爹爹道:“我什么病都没有。”
  姜源哄小孩儿似的:“宝珠乖,先让大夫看看。”
  姜明曦犟不过爹爹,只得放下橘子,将手伸过去给大夫瞧。
  望闻问切下来,身体别提有多好,至于为何到了冬日开始畏冷,大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半点头脑,最后还是姜明曦替他解释“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大夫这才逃脱“庸医”称号和镇远侯渗人的视线。
  姜明曦:“爹爹真是大惊小怪。”
  这么点事就去请大夫,她身体舒不舒服自己还不知道么。
  得知女儿没事,姜源狠松了口气,接过女儿剥好的橘子笑笑:“爹爹这不是担心你嘛,要是某人没照顾好你,爹爹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某人”伸出去的手冷不丁停在半空,没等接过夫人的橘子,就在老丈人骇人的凝视下慢慢收回去。
  小坐片刻,姜明曦就该跟燕堇走了,临走时,姜源还不忘隔着车帘嘱咐女儿,明早别忘了随他一起去凤鸣山给她母亲扫墓。
  姜明曦点头应下,放下车帘转过头,一只橘子映入眼帘,燕堇方才碍于老丈人的视线没能吃到夫人亲手剥的橘子,一直记着。
  “你们在校场比试,还好吧。”姜明曦接过橘子,边剥边问。
  听去送糕点的琥珀说,比试还挺精彩的,她没去看真是一大损失,但从那丫头嘴里说出来的话,姜明曦有些不敢想象。
  燕堇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瓣儿橘子,甜得他直皱眉,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宝珠在担心什么?是怕岳父输给孤?”
  “才不是呢,我爹可不会输给你。”姜明曦偏开头哼哼,在她心里爹爹天下第一。
  燕堇:“那是怕我输?”
  这回姜明曦没再说话,但也不是怕他输,而是怕他忘记自己之前的话,故意输给爹爹。
  毕竟这两人从校场回来后,爹爹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方才约好去给娘亲扫墓,连个眼神都没给燕堇。
  “你放心,我没放水。姜将军的功夫有目共睹,放了水才是对他的不尊重。”纵使姜明曦此前不提醒,他今日也不会为了讨得岳父欢心故意放水,毕竟镇远侯不比旁人。
  至于看他不顺眼这事,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
  姜明曦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只问:“那你明日休沐,与我一起去扫墓么?”
  成亲到现在只去过一次,这次和爹爹一起,也算是家人团聚了。
  燕堇没有任何迟疑:“当然。”
  翌日,在御书房等儿子来批折子的惠文帝,没等到太子,反而等来了一份告假折子。
  惠文帝:……
第37章
  早上天刚蒙蒙亮,姜源在花园里摘了几朵正开花的红梅,准备带去凤鸣山奉在妻子坟前。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姜明曦也将将抵达姜家门前,和爹爹心有灵犀地选择梅花供奉母亲。
  看到手持梅花,与妻子有六分相似的女儿,姜源正要咧开嘴角,下一秒就又看见了碍眼的“某人”,眼角堆积的的褶子转瞬扯平,冷淡地冲燕堇略一颔首。
  “殿下今日不用进宫?”
  只不过一日,燕堇像是已经习惯了老丈人的区别对待,状似轻松地笑道:“小婿递了告假折子,将军无须担心。”
  你看我像是在担心你么?姜源腹诽一句,发现闺女正朝这边看过来,立马又扯开嘴角,营造出一种翁婿和睦的假象。
  来都来了,姜源自然不可能叫他回去,但也别想再跟女儿同乘一辆马车。
  岳父选择骑马出行,身为女婿,燕堇也只好跟着换马,一路上光听着老丈人跟夫人谈天说地,愣是半句话都没插上。
  好在凤鸣山距离并不远,渡过极其漫长的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山脚。
  姜明曦母亲的墓落在半山腰上,马车不宜上山,只得都下马步行。
  燕堇快一步下马,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马车旁扶夫人下车,成功惹来老丈人一记冷眼,但他不在乎。
  此时若不下手,待会儿上山就会又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后头,被迫接受长安深表同情的眼神。
  他不要!自从姜将军回来后,开始害怕孤单的太子殿下在心里直摇头。
  再说,要是他不立刻来接夫人,姜将军也还是会给他冷眼,控诉他怠慢宝珠。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讨不得岳父高兴,那还不如给自己点福利。
  姜源先行,二人紧随其后,仗着岳父脑后没长眼睛,开始肆无忌惮地摸夫人的手。
  姜明曦剜他一眼,往他那边偏了点头嘟囔:“今天是给我娘扫墓,你正经点。”
  “孤什么时候不正经了?”燕堇学她,也朝她那边偏了点头说悄悄话:“孤是怕你冷,给你暖手,想哪儿去了。”
  一本正经的好像只有姜明曦多想了,但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他眼里的戏谑。
  姜明曦无话可驳,气急败坏地去掐他的臂膀。
  姜源虽然一直走在前头,身后的一举一动却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不过是小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也由着他们去。
  只是等走到半山腰,还未走近就先看到夫人墓前奉着几株红梅以及燃烧过的香灰,像是已经有人来扫过墓。
  可除了他们,容家人远在江南,还会有谁赶在他们之前?
  姜源蹲下身,攥着衣袖擦拭妻子的墓碑,供奉完随意瞟向附近的枯草堆,收回视线后叫太子和闺女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会儿。
  姜明曦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没等出声便被燕堇握住手,无声地冲她摇头,姜明曦见状也只得先行下山,在山下等着。
  回到马车上,忍不住问燕堇:“那人是不是没走?上山时飘了点雪花,地上有些潮湿,母亲墓前却有脚印,说明那人下雪时还在山上。”
  燕堇跟着坐进车内,握住她冰凉的手揉搓:“宝珠真聪明。”
  “那为什么还要将爹爹一个人留在山上?”
  将她的手搓热后,燕堇才将手炉塞她手里,免得她手指生疮:“那人没走,应该是想跟将军见面,只是……来的人太多了,他不方便出来。”
  原因应该不是这个,他猜测那个人是不想或不敢见宝珠,也就是说是认识宝珠的,熟人。
  “出来吧。”
  闺女走后,姜源掏出一壶酒和两只小酒杯,不一会儿,远处的枯枝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迎面走出来一名粗布麻裙的妇人。
  妇人半边脸颊烧毁得不成样子,完好无损的另外一半布满红色胎记。
  姜源盯着那处印记,看了许久才隐约记起来这个人,不确定地道:“青奴?”
  妇人局促不安地摩挲着两只粗糙的大拇指,见他还认识自己,眼含热泪地点点头:“将军,别来无恙。”
  青奴因脸上的胎记,刚出生就被爹娘扔在路边自生自灭,还是得了乞丐照顾才能侥幸活下来。
  在街上流浪了近十年后,偶然被刚嫁进姜家的姜明曦母亲捡到。
  进了姜家,在院子里当个烧火丫头,却在夫人难产离世后,意外死在火灾中。
  “你没死!”
  姜源当时痛失爱妻,不过一个烧火丫头,也没有多在意,没想到时隔近十七年还能再见。
  青奴捂着烧伤的左脸垂下眼:“当时房梁塌了,压出了个洞,奴婢从洞里逃了出去。”
  死里逃生呛了很多烟,晕晕乎乎也不知走到了哪儿昏了过去。
  “你这些年怎么……”姜源摆好酒杯倒酒,倒到一半突然回头,“当年是有人故意放火!”
  青奴立在原地,沉默的态度就已说明一切,可为什么会有人害她?去害一个平平无奇的烧火丫头?
  联想前后发生的诸多事,姜源慢慢收紧手里的酒壶,声音有些颤抖:“芷儿……当年夫人难产是不是另有原因!”
  “没有,”青奴一口否决,“夫人确实是难产。”
  是孕期补得太过,导致胎儿太大才会生不下来,这些都是她听大夫说的。
  至于为什么有人放火害她,这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
  从火场逃出去后,她被好心人救起,昏睡了很久,等再想回姜府,将军已经奉旨出征,姜家人又素来厌恶她,没了夫人庇佑,她也不敢再舔着脸上门。
  小姐幼时不常出门,只十一年前的上元节远远地见过一面,再有就是小姐出嫁的时候。
  见她不像说谎,姜源沉默良久没有再问,只唤她上前喝杯酒。
  青奴有些惶恐,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双手接过酒杯,偏过头看向夫人的墓,摩挲着杯壁生出无限感叹:“小姐真是越来越像夫人了。”
  尤其是手持红梅枝的时候,险些让她产生夫人其实还在的错觉,正是这个错觉才让原本该先走一步的她贪心地留下来,可又害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小主子,只能选择先躲起来。
  姜源笑着端起酒杯,余光掠过夫人的墓,想起她从前总是叫自己少饮酒,心虚地挠了挠鬓角。
  在喝与不喝中来回摇摆,最终还是将酒洒在坟前,扭头又问青奴:“你如今住在何处?如果没有住处的话,还是先回姜家吧,宝珠还没见过你呢。”
  见小姐!青奴心中微动,答应的念头刚起,转眼想到自己骇人的脸,缓缓垂下头婉拒将军的好意。
  她如今这样哪能见小姐。
  姜源也没硬逼着她回姜家,毕竟这么多年不见,她必定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过,“宝珠向来聪慧,怕是已经猜到山上还有人。”
  她现在下山,定会被宝珠当场捉住。
  “还是见见吧。”到底是她母亲的故人,姜源可不认为他的女儿是浮于表面,会被这点小事吓到的人。
  姜明曦在山下等了许久,久到太阳都快移到当空了都没见爹爹从山上下来,担心会出什么事,撇开燕堇阻拦的手掀帘准备下车。
  抬眸往陡峭的山路上瞧,正好看到爹爹回来,狠松了口气,然而没等这口气落下就又见爹爹身后跟着个粗布麻裙的妇人。
  果然,方才确实有人在祭拜母亲。
  姜明曦赶紧下车,小跑着上前,上下打量一番爹爹,见他无事,再将目光投向他身后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人。
  “这位是?”
  跟在爹爹身后,是爹爹认识的人了咯?
  姜源往旁边横跨一步,将人介绍给女儿:“这是你青姨,你母亲的旧友。”
  “青姨?”姜明曦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号人,不过爹爹应该不会骗她,上前小半步福身行礼:“见过青姨。”
  青奴哪能让小姐给她行礼,赶紧伸手相扶,下意识抬头,露出骇人的面容,冷不丁吓了姜明曦一跳。
  “你青姨年轻时遭了难,毁了脸。”姜源解释。
  青奴听着一句一个“青姨”惶恐不已,连连摆手:“将军抬举奴婢了,小姐唤奴婢一声青奴就好。”
  原本被那张严重烧伤的脸吓到的姜明曦渐渐缓过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搭上她的手:“您是长辈,宝珠理应唤您一声青姨。您是来给母亲扫墓?”
  青奴点点头,再抬头,撞入一双明亮的眼中,好似刚才并未被自己吓到。
  既是故人,又特地来祭拜母亲,姜明曦主动邀她一同回城小聚。
  面对小姐的盛情相邀,青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说话开始磕巴:“还,还是不……”
  “多年未见聚聚吧。”
  姜源一开口,青奴便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与他们同行,本想与夫人一道坐马车回去的燕堇再次被赶下来,孤零零地骑马跟在车后。
  落下车帘,面对小姐身旁两个丫鬟好奇的打量,青奴将头埋得更低了。
  姜明曦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她手里,再次看向那张半是烧伤半是红印的脸,微歪着头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青姨。”
第38章
  不安摩挲着的拇指突然停下,那张不同常人的脸很快涌出一丝不自然。青奴抬头冲她心虚地笑笑:“奴婢今天是第一次见小主子……”
  “啊,左边的皮快掉下来了。”
  不等她说完,姜明曦突然来这样一句,吓得青奴赶紧抚上烧伤的脸颊。
  确认脸没事,刚准备松口气,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心中咯噔了一下,再不敢去看对面的人。
  小主子在诈她!
  琥珀还在傻乎乎盯着这位的脸,琉璃早已经明白主子的意思,侧身挡在主子身前严阵以待。
  只是没等她出手,主子却先压下她的手,继续冲着青姨笑:“确实是第一次见,只不过青姨总能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十年前上元节,她走丢后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汪汪地哭,哭得十分无助之际,忽然有个女人走到身边,蹲下来跟她说了些什么,随后牵着她的手走到路边小摊上,买糖画哄她。
  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女人长相虽美艳,牵住她的那只手却异常粗糙。
  而且她比自己还要熟悉姜家人,发现家中奴仆在到处找她后,指向那些四处寻找的人便松开了她的手,等她转头,女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姜明曦看人会先去观察对方的眼睛,青姨的眼睛与那个女人,可以说一模一样。
  青奴万万没想到,她的伪装竟会被小主子一眼识破,既然已被揭穿,也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了,她抚着烧伤的脸颊承认:“这确实是伪装,不过这个,是真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胎记,当年也是怕吓到独自出门的小主子才会选择将红印也给遮上。
  想到这儿,青奴又笑:“这件事还请小主子暂且不要告诉将军。”
  姜明曦点头应好,但还是有些地方不解,譬如她为什么要选择易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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